傅子衿還沒開口,話就已經被北宮璃落堵了回去, 她剛才確實本能的想要說假話, 但是北宮璃落實在太了解她了, 她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有的時候可以毫不誇張的說, 北宮璃落在很多地方都比時輕音更加了解傅子衿。


    傅子衿有時候會想, 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人比北宮璃落更了解她?


    答案可能是她想都不用想的——沒有。


    包括時輕音在內,北宮璃落都是最了解傅子衿的那一個。雖然時輕音毫無疑問是最懂傅子衿的人,她們是最適合彼此的伴侶, 最親密無間的愛人,但是有些事,之前那28年沒有來得及參與的過去, 有太多的事時輕音都不曾了解。


    傅子衿因為先天性心髒病受過多少罪, 吃過多少苦,這些時輕音都來不及了解, 即使現在被告知了,在接受了心髒移植手術並且痊愈之後,時輕音也無法對曾經的過往感同身受。


    但北宮璃落不一樣,她非常完整的參與了那段過去, 她直到現在都無比清晰的記得傅子衿被病痛折磨時的樣子,還有她心髒病治愈之後, 卻因為過度服用藥物導致聽覺受損。


    傅子衿的身體狀態幾乎成了北宮璃落心裏的一個結, 因為青梅竹馬的深重情誼, 北宮璃落真的無法無視傅子衿的身體狀態。


    性格向來大大咧咧又有點兒皮的北宮璃落, 真的很少露出非常正經的樣子,尤其是在傅子衿麵前,但每次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就證明這件事真的是她最為看重的,任何人都休想糊弄她。


    傅子衿盯著北宮璃落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像時輕音那樣純黑,反而帶著一點淡淡的琥珀色,看上去有些溫潤的色彩。但這雙溫潤的眼睛裏,此時正閃著無比堅定的光,不容置疑,讓人退無可退。


    最先放棄僵持的是傅子衿,她移開眼神,歎了口氣,道:“是走神,但是……也確實沒聽見。”


    她的語氣很平淡,淡到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像是在陳述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但這句淡到無味的話,卻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北宮璃落心上。


    “沒聽見……”北宮璃落看著她,問:“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麽?”


    傅子衿看著她一開一合的嘴唇,輕輕笑了一下,反問:“你想的是什麽?”


    北宮璃落死死盯著她,嘴唇微微顫抖,她思考著這個問題該怎麽問出來,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助聽器沒事,對嗎?助聽器還是好的,並沒有到該換的時間,對嗎?”


    傅子衿扯了一下嘴角,覷著北宮璃落的表情,最後隻是輕輕點了下頭,說了句:“對。”


    北宮璃落一把抓住傅子衿的胳膊,因為太過用力,隔著大衣都讓傅子衿真切的感受到了她手指的力度。


    這一下大概是用了極大的力氣,傅子衿覺得自己胳膊被攥得生疼,但她沒有掙脫北宮璃落的手,反而用一種極其平靜的眼神看著她。


    北宮璃落盯著眼前這個平靜到詭異的人,覺得自己心裏有一股無名的火氣正一點點往外冒,馬上就要徹底燒起來了。


    為什麽這個人還能這麽淡定?她是沒有心嗎!還是說她換了個心,換的是個冷心冷肺?


    “你……”北宮璃落剛開口就發現自己聲音有點兒啞,她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語氣和呼吸,繼續說道:“你馬上回長京,然後立刻去醫院,別在這呆著了!”


    傅子衿搖搖頭,道:“等案子破了我自然會回去。”


    “廢什麽話!案子破了大家都會回去!”北宮璃落有點兒急了:“你馬上回去看病!趁現在趕緊治!”


    北宮璃落知道這個人廢話多,也不等她再做什麽回應,拉著她轉身就往警視司外麵走。


    傅子衿見她來真的,忙拽住她,道:“阿璃!別,你聽我說。”


    北宮璃落心裏那股氣已經上了頭,根本不想聽她說話,她力氣比傅子衿大了不知道多少,稍微用力就把傅子衿拽到了身邊,一路拽著她往外走。


    “你等會兒,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傅子衿知道自己比力氣是肯定比不過北宮璃落的,隻能靠嘴。


    “阿璃你聽我說!你冷靜一點!輕音待會兒問怎麽辦!”


    提到時輕音,北宮璃落腳步頓了頓,回頭看著傅子衿,眼神中透出一股冷意,冷著語氣問:“你還不準備跟她說實話?”


    傅子衿見她停了下來,舒了口氣,道:“她已經知道我之前有心髒病的事了。”


    “心髒病都好了!你現在的問題是心髒嗎!”北宮璃落覺得自己大概早晚有一天會被這個人給氣死,“你的耳朵,你還想瞞著她多久?如果照你這個樣子發展下去,今天我能察覺,她和你朝夕相處、同吃同住,她發現難道不是早晚的事嗎?傅子衿!有些道理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有些事你想清楚了,你自己主動跟她坦白,和被她自己察覺,根本就是兩種效果!”


    “……”


    傅子衿無話可說,她心裏很清楚,北宮璃落說的對,自己現在主動跟時輕音坦白,跟以後被她發現再來質問自己,效果截然相反。


    道理都懂,但她就是沒有勇氣主動開口。


    “子衿,你在怕什麽?”北宮璃落見傅子衿半天不言語,主動開口問她。


    怕什麽?


    傅子衿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她內心為了清晰的想法就是不想讓時輕音知道,到底為什麽不想,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怕她知道之後嫌棄你?”


    傅子衿自己說不出來的理由,被北宮璃落輕而易舉的道破。


    傅子衿下意識握緊拳頭,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中隱藏的痛處,鑽的心口一疼。


    北宮璃落見她站在原地發愣,鬆開抓著她胳膊的手,說道:“你憑什麽這麽想?你有這種想法,真是小瞧了她,也小瞧了你自己。算了,我懶得再管你,傅小驢,要不要和時老板坦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這個後果你自己想清楚。你現在願意留下來查案就留,願意回去治病就去,你愛幹嘛就幹嘛!”


    北宮璃落可能真是心裏有氣,她轉身就走,頭都沒回一下,丟下傅子衿一個人站在那發呆。


    自嘲的歎了口氣,傅子衿邁開步子走回警視司的大樓。


    剛走進去就看見北宮璃落和時輕音站在那說話,顯然是時輕音等她半天都不見回來,著急出來找她,遇到了先她一步返回的北宮璃落。


    時輕音一眼就看見了她,快步走過來,關切的問:“你去哪兒了?半天都不回來。”


    她身後的北宮璃落先開口了,語氣是平日裏常見的吊兒郎當:“我就說沒事兒吧,她就是出去打了個電話,這不就回來了嘛?時老板你淨瞎操心。”


    傅子衿知道,這是北宮璃落又幫她圓了一次,心下又感動又感激,她快速掃了北宮璃落一眼,卻見對方狠狠送了她一個白眼,然後轉身就走。


    如果北宮璃落真是一隻貓的話,那估計她現在全身的毛都已經炸起來了。


    傅子衿笑了笑,伸手拉住時輕音的手,道:“沒事,接了個事務所的電話,看你們都在忙,我就一個人出來了。”


    時輕音臉上的表情明顯放鬆了,她回握住傅子衿的手,道:“那走吧,我們回去,林磊那邊好像有些新的發現。”


    “輕音!”傅子衿手上微微用力,拽住時輕音,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時輕音聽她沒頭沒腦道了句歉,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好好的道什麽歉?就因為你一聲不吭出去啊?我又沒說你什麽,你吃錯藥啦?”


    傅子衿淡淡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隻拉著她往前走,說:“回去吧,聽聽林磊的新發現。”


    專案組辦公室裏,林磊正拿著記號筆在書寫板上寫著什麽,見她倆進來,說道:“正好正好,都來了,我來說一下這次排查三名死者社會關係之後得到的一些信息。”


    “這三個死者的所有社會關係我們都進行了細致的排查,幾輪排查下來之後,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說,他們三人之間絕對沒有絲毫的關聯,就連三姑老爺女兒的表哥的兒子這種遠的不能再遠的關係都沒有。”


    “但是他們三個卻有一個共同特點,這一點是我們在之前的排查裏忽略了的細節。”林磊在書寫板上畫下一道橫線,說:“他們全都曾經已婚有過妻子,但是現在都是單身,其中第一和第三名死者是離異,第二名死者是喪偶。而他們三個最大的共同特點是,都曾經有過嚴重的家暴曆史。”


    聽到這裏,北宮璃落突然眼睛一亮,道:“家暴!這個共同點掌握的好,在所有的連環殺人係列案件中,死者之間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共同特點往往就是破案的關鍵。”


    一直沉默的傅子衿突然說道:“我曾經見過第二名死者的鄰居,說他的妻子死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是家裏簡單操辦了喪失,很低調的下葬的。”


    時輕音問:“你懷疑他妻子的死亡原因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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