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就是年三十。


    黎家現如今搬家,房子不在市區,可也算是比較城中的地方,鄰裏之間距離一大關係自然單薄,平日裏甚少聯係。以至於住了幾個月,彼此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不過,人逢喜事精神爽麽!


    早半個月,公路兩旁的綠化帶上就已經掛起了喜氣的小燈籠,如今大家嗬嗬的走街串巷,哪怕不熟,也會熱情客氣的送上一些饅頭蒸糕。


    黎酒是家裏的重點保護對象,醫囑產婦也得保持運動,基礎每日一千步。所以近段時間出門,她都得裏三層外三層,再加個大款羽絨服。


    簡直跟個熊兒似得。


    黎酒無奈,但抗議無效後,也架不住家人們的擔心和關心,乖巧順從的攏著笨重的羽絨服,在哥哥的陪伴下,例行走動。


    前兩天又開始下小雪,斷斷續續的,今早起來已經積了薄薄一層。


    踩在上麵,能融化出來一個鞋印。


    黎酒踩著雪地靴,看著腳下一個個腳印,憨憨的抬頭朝黎衛笑,“我腳這麽小碼的。”


    冬天有寒風,她戴著深色的棉口罩,笑就隻露出了一雙彎彎的眼睛。黎衛雙手插在衛褲的兜裏,附和著說,“你以為你能多大?”問完還在她腳印邊上踩下一腳。


    這一腳下去,高下立見。


    哦厚!這麽挑釁她!


    黎酒立刻伸腳去破壞那大腳印,黎衛見到了也沒和她鬧,隻是那冷厲剛毅的五官線條在寒風中,竟顯得十分溫柔。


    過了年,黎酒離預產期就剩下半個月,得提前去醫院住著。


    兩人也沒有走太遠,差不多就圍著小區繞圈,黎酒老實巴交的走一小段路就舉計步器看數量,走到後半段已經沒力了,耍賴要在亭子裏休息。


    黎衛由著她去,抬手試了一下後,在亭子裏擋住風吹來的方向。


    不遠處,有個小孩手裏拿著塊巴掌大小的燉豬肉,正吃的滿臉油膩膩的,一旁還跟了個小妹妹,屋裏頭傳來叫聲——“別顧著自個兒吃啊,照顧好妹妹。”


    小男孩高高應了一聲,又把豬肉外頭那幾乎煮爛了的肥肉啃掉一圈,才低頭把手裏的瘦肉遞給妹妹。


    妹妹眉開眼笑,雙手捧著接過,咬了一口就跑走了。


    小男孩吮吮手指,立刻追了上去,“跑慢點跑慢點。”


    黎酒看得滿眼柔軟,手掌習慣性的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生下來的孩子,也會這麽可愛嗎?如果,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好像會更好。


    笑聲很快接近了,兄妹兩人你追我趕跑進亭子裏。


    黎衛立刻跟著注意了些,省得小孩子沒輕沒重的不小心碰到黎酒。


    “阿姨,你有小寶寶了嗎?”男孩是哥哥,陪著媽媽生下小妹妹,自然知道這大肚子是怎麽回事。妹妹年紀看上去小上兩三歲,說話還不太利索,隻一雙眼睛滴溜溜的望著她特別可愛。


    “是啊。”黎酒眉眼彎得月牙似得,“小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呢。”


    小男孩盯著她肚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人小鬼大的捂著下巴思考一番,最後很認真的下了結論:“是小妹妹喲!”


    黎酒不知道孩子性別,幾次孕檢下來,她始終沒有特意詢問醫生孩子的性別。當然,這會兒也不會相信小孩隨口一句話,但還是很開心,還故作驚歎:“哇,小朋友你這都知道。”


    “那當然!”男孩很自豪的揚起臉,“我當初就知道媽媽要給我生個妹妹了。”


    黎酒笑,又想起什麽,在口袋裏摸了摸,拿出幾塊牛奶糖遞給他,“來,送給你和你的妹妹吃。”


    小男孩接過,瞬間嘴甜的改口:“謝謝漂亮阿姨!”


    不知道是受到了白天小孩子天真麵容和稚嫩話語的刺激,還是寶寶已經感受到媽媽的期待,又或者僅僅是因為白天走的路稍微有些多,身體已經吃不消……


    當晚年夜飯還沒有全部上桌,黎酒站在樓梯口,突然就疼得站不直腰來!


    她雙手顫抖,輕輕的捧住肚子,叫不出聲,姿勢很難受,站不直,蹲不下,當然也沒有辦法找個地方坐著。她隻用力的擰著眉,扶著肚子,小口氣小口氣的喘著疼。


    黎衛最先發現黎酒不在,回頭一看她站在二樓樓梯口,單薄的身子碩圓的肚子,一副搖搖欲墜隨時能倒下的樣子,嚇得三魂頓時去了七魄,四五步並作兩步衝上樓。


    下身有陌生的溫熱湧出,黎酒害怕的緊緊抓住哥哥的手臂!


    “別緊張別緊張。”黎衛一邊讓她別緊張,自己都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不過好在心態還算鎮定,加之一直都在補充這方麵的知識,立刻對她說:“深呼吸,保持深呼吸,媽!”他衝樓下大吼:“酒兒要生了!”


    頓時廚房裏傳來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一頓響,蔣文珊率先衝出來,手裏慌忙解下圍裙,“什麽?快快快,送去醫院,羊水破了是不是?”


    黎酒說不出話,大冬天的已經滿頭大汗,她小口小口喘氣,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氣息頻率,然後朝眾人搖搖頭,示意他們別太慌張。


    蔣文珊兩次分娩黎建國都在身旁,可這時看到女兒臨產,卻手腳冰冷的厲害,他無措的搓搓手,又反應過來著急的拍了一下大腿,“送醫院啊,還傻愣著幹什麽!”


    “酒兒你忍著點,我們馬上去醫院。”黎衛把她小心橫抱起來。


    這姿勢使得大肚子受到壓迫,黎酒又痛又難受,壓不住的痛叫一陣接著一陣。


    盡管懷了孩子,黎酒也沒重多少,黎衛以前在部隊,負重六十公斤五公裏越野,可現在,短短樓上屋外百米不到的距離,都讓他覺得膽戰心驚,更覺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一樣!


    “很快很快,忍忍,酒兒你忍忍。”


    他額頭都有豆大的汗滑下,一句句啞著的話,也不知道是安慰黎酒還是在他自我安慰。


    黎母來不及鎖門,拉著黎父急忙跟著上車。


    黎酒在後座被父母圍著守住,腹中的疼痛一陣起一陣伏。她痛的五指大張,緊緊的扒著肚子。


    “呃……啊!”


    她急喘著氣,忍幾秒鍾再喘一口。


    不過片刻,就已經在淩冽的寒冬裏,痛得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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