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
獻上我的青春，撥開你的瀏海 作者：凪木エ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校慶前一天的放學後，每個班級都為了明天的校慶全力準備。
早早就開始準備的能幹班級，已經做好最後確認，有說有笑。光說不練，腦袋進水的班級，則是殺氣騰騰地埋頭苦幹，看起來就像即將放暑假的小學生。
我們班應該算是普普，除了值班組織外的人被分為烹飪組、服裝組與裝潢組，各司其職。我當然是烹飪組，正在烹飪教室拚命烤明天要賣的餅乾等等點心。對技能全點在烹飪這項的我來說，真是最恰當的一組了。
可惜事與願違……
「桃山！餅乾烤焦啦？」
同班同學伊場拿著剛出爐的焦臭餅乾抵到我麵前。
「咦？……啊……抱歉。」
這下得重新做麵團了。我開盒拿出雞蛋，放在砧板上，然後直接拿菜刀要剖蛋。
「桃山，你拿菜刀想幹什麽啦？」
「咦？……佐佐木同學你問我要幹什麽？要切丁啊……？」
「那是生雞蛋吧？」
哎呀……？啊，對喔……
「要用削皮刀去皮……「住手啦！」」
佐佐木同學收回了雞蛋跟菜刀，伊場則是大歎一口氣。
「這可是桃山唯一能出鋒頭的地方，現在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場啊。」
「對不起……」
「連頂嘴都不頂了你看……」
「沒辦法啊，莎琉妹下周末就要回去了。」
佐佐木同學以巧手挑出蛋黃，對我投以同情的眼光，伊場也跟著給我憐憫的眼光。
對，自從莎琉跟我說了回國宣言之後，我一天比一天更廢柴。廢到連自己都覺得廢，一回神已經進入靈魂出竅，睡眠待機的狀態了。
「可是桃山，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我也是前不久才聽說啦。所以理解速度有點趕不上……」
前陣子我根本忘記莎琉本來就是留學生，所以聽了真是青天霹靂。霹靂到我當天聽她講的時候，隻能回答：「啊，喔……」
在她發出宣言之後，我也沒特別過問莎琉為何要更改留學時間，日子就一天過一天。莎琉本來就不多話，既然我不主動問，也就錯失問話的時機了。好慘痛的代價。
一回神，隔天就是校慶。如今莎琉還維持正常狀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嗯，人家是早就知道了啦──」
「咦……吉澤同學早就知道？」
辣妹係女孩吉澤同學跑來插一腳，口氣輕率地回答：「知道啊──」然後接過多餘的蛋白，開始稀哩嘩啦地攪拌起來。
「你婆其實煩惱很久了說──是說人家攪拌有沒有很強？泡泡多到炸開對吧？」
你有沒有搞錯方向？
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點吃醋。不管吉澤同學跟莎琉多要好，怎麽會先通知她而不是我呢？
我的眼神又嫉妒又羨慕，吉澤同學看穿了，揚起嘴角囂張賊笑。
「好啦好啦，沮喪的時候吃點甜的唄？」
她說了走向烤馬卡龍餅皮的烤爐，餅皮已經烤好，隻要抹上奶油夾心就完成了。
「人家有拿美乃滋來，你要奶油還是美──「「「要奶油。」」」」
眾人異口同聲，吉澤同學咂舌一聲，不情願地打開烤爐。？吉澤同學歪頭中？
「……根本沒膨脹吧這個？」
「咦？」
我從後麵往烤爐裏瞧，餅皮不僅沒發，還變成黃褐色，在烘焙紙上頭攤成一片片。汪汪仙貝喔？
吉澤同學用鍋夾夾出一片，大膽地吃上一口。
「鹹死了──」
「看來是把鹽巴當糖來加了……做這餅皮的是……」
佐佐木等三人一起望向我。
「答對……」
我毫無辯解餘地，獲判驅逐出隊，被大家拿掃把轟出烹飪教室，隻好在走廊上思考下一份工作在哪。就算我一無是處，要我就此摸魚也是有點良心不安。
「不是裝潢組就是服裝組了……」
嗯，裝潢組應該還有些活可以讓現在的我來幹。我就去裝潢組吧。
我馬上打算前往教室去幫忙，突然烹飪教室旁邊的服裝室門被狠狠打開。
然後有個人被狠狠轟了出來。
是金太。
「白癡去死啦！小氣巴拉吃西瓜！」
沒教養。金太對著服裝室猛比中指，要是在校外已經被報警處理了。我已經在慶幸自己安分守法了。
不得不上前問個清楚。
「你又幹了什麽好事啊……」
「喔，太郎！你聽我講！我做了我婆要穿的女仆裝，女生就叫我滾出去！是不是過分？我用的是多的碎布，又不會怎樣對吧？」
白癡辛苦了。
我跟遺憾死黨回到教室，要幫忙教室裝潢。
話說回來，班級網路已經傳遍了桃山會愈幫愈忙的消息，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在陽台上，盯著剛寫好晾乾中的菜單跟招牌，有沒有被風吹走。這就是所謂的窗邊族（注：被冷凍的閑差），伊場你給我記住。
「有沒有一點冷……？」
「是啊……是說金太怎麽會在這裏？」
「咱們死黨咩。」
媽的。
我不想消耗無謂的氣力，乾脆看看菜單打發時間。此時金太似乎是顧陽台顧膩了，半蹲起來偷偷往前走。
「喂，你幹麽啦。」
「我才要問太郎你在幹麽，快走啦。」
「先講要走去幹什麽啊……」
hey！e on！金太對我招手的光景，我熟悉到一個想哭。由於他實在有夠煩，我隻好跟金太躡手躡腳地往前走。金太在2－c教室外停下腳步，我很快就猜出他來幹什麽。
我們在窗邊探出半顆頭往教室裏偷看，看來放映會已經準備齊全，所有課桌都被搬到教室外，也擺好了觀眾座位跟投影機，而且窗上全都設置好黑色的遮光窗簾，隨時可以把室內弄得一片漆黑。
這班算是贏家，可以輕鬆期待明天的校慶，所以大家有說有笑。
找到了，在黑板前發現目標人物莎琉。她正跟班上交到的朋友聊天，在窗外聽不到對話內容，但莎琉看來已經不是社交恐懼症患者，而是個低調女孩。同班同學突然上前搭話是有點嚇到她，但有人搭話，已經不會讓她當機發呆，或者企圖咬舌了。
「莎琉妹，真的是長大啦。」
「你之前就講過這句話了吧。」
「代表她真的是長大啦。唉……她就要回義大利去啦……」
看著金太感傷，連我也跟著感傷起來。
不過呢。
「那，你何時要告白啊？」
「……嗄？」
出乎意料的問題，我不禁望向金太，剛才還在感傷，一轉眼他竟然嘻皮笑臉地看著我？
「你怎麽知道這個？」
我當然要嚇到，因為我根本沒向金太說過要跟莎琉告白啊。
「你要今天告白？還是校慶中？校慶結束？」
「沒沒沒！你先回答我！是小櫻？是小櫻跟你講的？」
「沒沒沒，太郎喜歡莎琉妹根本是一目了然，我這個老死黨看得清清楚楚啊。」
我目瞪口呆，金太則是不肯閉嘴。
沒想到連他也發現了……是說我真的有這麽好懂……？
「趁這機會交起來也好吧？兩廂情願贏定啦。」
「……嗯，喔。」
我羞到一個不行，隻能小聲回話，金太則是毫不留情。關西人得寸進尺，一手搭上我的肩，還要撂給我一句鳥話。
「好玩的事情我就幫喔。」
「不要分類到好玩的事情啦……是說喔……如果有麻煩還是要靠你啦……」
「包在我身上。」金太嘻皮笑臉地說。這人吊兒郎當，我卻覺得這個痞子有些可靠，看來我也是病入膏肓了。
另一方麵，我又覺得病入膏肓還不錯，不禁失笑。
「你要是猶豫太久沒告白，莎琉妹會被義大利的花花公子搶走喔？搞不好還會跟你講『我已經忘記太郎大人了』喔？」
「呃……沒想到出名的弊病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嘻嘻嘻……啊。」金太笑到一半張大嘴。
「嗯──我看這是窮擔心了啦。」
「咦……？」
跟著金太看過去，啥時來的？莎琉正興高采烈地把臉貼在窗上，盯著我猛揮手呢。
想想能夠親眼見到這張臉的時間，也不多了。
※ ※ ※
陰暗的室內，唯一的光源就是電腦螢幕，其中還傳出鬼哭神號。
一名女子在陰暗的廢棄日本古宅裏拔腿狂奔，從一樓到二樓，似乎想擺脫什麽。就在即將抵達二樓的時候，女子拌了腳跌倒在地，正想奮力起身，卻又發出小聲的驚呼：「啊……！」原來有隻慘白細瘦的手抓住了她的腳。
「啊哇哇哇哇……！」
時間是半夜，地點是我房間。扮成米蘭模式的莎琉渾身發抖，右手紙杯裏的爆米花灑個滿地，左手紙杯則被捏扁，柳橙汁也灑個滿地，就連眼淚都快灑滿地。
『嚇到這樣也太好笑』『嘎啊啊啊啊！』『嚇到的米蘭大大敲口愛！』
但是莎琉哪有心情看觀眾的彈幕呢。
我們正在米蘭醬同好會頻道上，跟觀眾一起看恐怖片。莎琉羨慕小櫻有跟我約會看電影，所以逼我也要跟她看一場。
為何要選恐怖片呢？除了我的恐怖片熱潮還沒退之外，最大的原因當然是莎琉的反應令人期待。
莎琉果然不負眾望，嚇得讓觀眾們開心不已。
『要結局嘍……』『沙沙……沙沙沙……』『我也超怕的……』
女子逃進房間裏鎖上門，下一秒立刻響起驚人的撞門聲，回蕩在寂靜的空間裏。驚慌失措的女子躲進壁櫥，摀著耳朵直發抖，但敲門聲未曾停歇。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沒了，房間又恢複寂靜無聲。
呼……女子鬆了口氣，莎琉也跟著鬆口氣。
但是。
「咿！哇哇哇哇哇哇……！」
女子伸手想拉開壁櫥拉門，突然就被一隻慘白的手給抓住。
女子猛然往旁邊一看，黑暗中浮現的是……
「呀啊啊啊啊～！」
莎琉嚇傻，沒想到黑暗中那隻慘白手掌的主人，竟然是個隻穿一件白色四角褲的老阿伯。
畫麵轉黑，跑出劇組名單。
『88888』觀眾紛紛鼓掌，莎琉則是靈魂出竅，恍神狀態。
要能夠如此融入劇情的人，應該不多了。
電影結束，打開房間裏的燈，莎琉總算複活了。
「……以……」
『『『『『以？』』』』』
「以後都不敢去廁所了……！我要穿幫○適過一輩子了！」
『幫○適顆顆！』『噴尿了！』『太可愛了吧廠廠』。
「這不好笑啦！」
保證不漏，讓您安心一覺到天亮！她本人可是認真的。
看看時間，直播即將結束，我小聲通知莎琉時間快到了，剛才驚聲尖叫的莎琉突然就莫名冷靜下來。
我知道莎琉泄氣的原因，但是觀眾們不知道。
『怎麽啦？』觀眾接連發言詢問原因，但是莎琉下定決心，挺直腰杆，用那雙左右不同色的眼睛盯著鏡頭。
「米蘭有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明天直播結束之後，這個頻道就要無限期停播了。」
我們經過一番討論，決定無限期停播。我是可以叫她回到義大利繼續直播，但這真的有困難，既然有困難還不如好好休息。結論。
觀眾們一時不知道聽了什麽，愣住幾秒鍾。
『？』『……咦？』『！！！！！！』『不會吧～～～～！』『整人秀，是吧……』『！？？？？？』『2jjv03k6j34827』。
螢幕上原本隻有莎琉的特寫，瞬間多了鋪天蓋地的驚訝彈幕。
彈幕的數量，代表觀眾們這些日子以來有多麽喜愛莎琉。
莎琉淚眼汪汪，開始吸鼻水。驚慌失措的觀眾們也開始冷靜下來，好心地發訊息問理由『米蘭大大放輕鬆，用你的步調告訴我們原因吧』。
「……謝謝大家。」
莎琉擦擦眼淚，深呼吸了兩次，然後用她的步調來告訴觀眾們原因。
「米蘭一直很想告訴大家，我其實是個留學生，所以留學期間到這個月底就結束了。我一直煩惱要不要申請延期，最後還是決定回義大利去了。」
『為什麽要回去呢？』
莎琉對著螢幕上的字幕微笑，就好像當麵與每個發問的觀眾對話。
「因為，米蘭想要更進步。」
我應該可以理解。莎琉之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回義大利的理由，肯定是她認為藉著現在這個局麵，不僅可以把心聲講給觀眾聽，也可以講給我聽。
「因為有最喜歡的人，還有各位觀眾一路支持米蘭，米蘭才能成長到連自己都嚇一跳。可是可是，米蘭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樣下去要是當不了紅人，就不配站在最喜歡的人身邊了。」
第一次聽見莎琉的真心話，感覺心中一股暖流。
「所以米蘭想先回去一趟，靠自己拚拚看。」
莎琉微笑，笑中帶淚。
連我也快哭了，都要吸鼻水了。
我真是白癡，聽到莎琉要回去就寂寞難耐，卻不肯想莎琉要回去的原因。
老是跟在我背後的莎琉，正努力想走在我身邊。我覺得她老早就來到身邊，甚至已經超前了我，但我不會多嘴動搖莎琉的決心。
因為這是莎琉的決定。
莎琉深深一鞠躬，抬起頭來已經開始落淚，但還是保持著以往天真無邪的笑容。
「要離開大家跟最喜歡的人，確實會寂寞，不過請大家別忘記米蘭，等米蘭回日本喔。米蘭再任性一點，希望大家一直跟我當朋友喔?」
『咱們永遠死黨啊！』『得冠軍拿金牌，光榮回家來喔！』『我們怎麽會忘記你咧！』『加油！』『不要說再見！』『一路順風！』
這次整個畫麵都是加油的彈幕。
莎琉受到大家的鼓勵，回答一聲：「遵命?」
「明天直播之後要休息一陣子，不過為了讓大家看米蘭有多努力，明天會全力轉播校慶！各位，晚安早睡喔?」
直播都結束了，莎琉還是不停對鏡頭揮手。
「很拚喔。」
一旁的我稱讚莎琉辛苦了，她才停止揮手，緩緩地貼向我身上來。我手上拿毛巾是想擦地板，但看到臉上的淚，當然要先擦淚。
「希望給莎琉乖乖摸摸頭……」
看來她依舊是個撒嬌鬼。我拿下莎琉的假發，不斷摸她的頭，莎琉開心地冒出「?」，心滿意足地讓我一直摸摸頭。
或許我這摸頭已經不隻是為了莎琉，也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很快就無法再感受莎琉的溫暖了。
我想摸這頭柔順的秀發直到永遠，然而午夜即將要過了。
「明天是大日子，快睡吧。」
「是啊，該晚安早睡了。……呃，那個喔……？」
「嗯？怎麽啦
？」
冷靜下來的莎琉，扭扭怩怩地抬頭看我。
「可以一起睡嗎……？」
都這個地步了還要撒嬌啊。
「搞不好會鬧鬼……小的求求您了。」
真搞不懂她是要拿恐怖片當藉口，還是真的很怕。
「……就隻有今天喔……」
「?遵命?」
搞不好拿鬼當藉口的是我。但我心想，最後寵她一次也好吧？真不知道我是在解釋給誰聽。
就寢之前，莎琉拉著我一起去刷牙，看來她是真的很怕鬼。
我關了寢室的燈，躺上床準備睡覺。
她不打算幹什麽，我也沒心情動手。
不過。
「耶嘿嘿……?太郎大人抱枕……?」
「你、你貼太近啦！」
「沒辦法，單人床啊。」
她麵對麵把我當抱枕來抱，整個活化我的大腦跟心髒。柔嫩的肌膚貼得緊緊，莎琉從頭到腳散發出淡淡的芬芳，還在我耳邊開心哼歌表現她有多愉快。最重要的是她用發帶掀起瀏海，整張臉貼在我麵前，嚇得我小鹿亂撞，就算沒開燈看不到還是小鹿亂撞。
我還能不能睡啊我……
不過呢，我的狀況好壞不重要，莎琉能保持最佳狀況就好。
「明天校慶，加油喔。」
「遵命，太郎大人晚安。」
「喔。」
然後莎琉就不再說話，也沒有睡著，隻是偶爾吸吸鼻子。
我也沒說話，隻是一直摸摸她的頭，要她放心。
十分鍾，或者過了更久？莎琉的呼吸聲聽來總算是睡了。
我確認她睡熟了，才閉上眼睛。
明天要為莎琉創造最棒的回憶。
我想讓她得冠軍，成為校園女神。
最重要的，是我想讓莎琉開心。
我已下定決心。
明天校慶結束，就跟莎琉告白。
※ ※ ※
期待已久的校慶當天到了。
簡單說明一下，校慶的最優秀大獎是由學生與來賓投票決定。
所以要讓另類社的表演「米蘭醬試著當記者」得到冠軍，就隻能逛各式各樣的攤位與活動，不斷活動打廣告。
我們的作戰是「瘋狂逛攤位啦！」瘋狂到處逛，讓大家看到莎琉有多努力就對了。
我想讓莎琉獲得最優秀大獎，這可以給她最棒的回憶，更重要的是要讓莎琉發現她已經具備校園女神的素質。
最後，就看莎琉有沒有意願當女神了。
活動隻剩十分鍾就開始。我、莎琉、金太三人可說準備齊全，在另類社圍成一圈。
「好！今天就是莎琉的大秀場！讓大家看看你一路練過來的集大成！」
「遵命！」
「目標是最優秀大獎！莎琉妹！把rain dance電爆啦！」
「電爆啦！」
我和金太對莎琉使了個眼色，要她「給大家打最後一股氣」，莎琉看懂了，用力點頭。
「呃，那個……今天要讓太郎大人，金太哥，還有所有人都開心！」
莎琉用力吸飽了氧氣，我們兩個也準備好最後的叫陣。
「另類曬，啊，另類社，戰啊──！」
「「……喔、喔喔──！」」
最後關頭吃了螺絲，但總算是打飽氣了。
好好幹一票啊。
目標是讓莎琉成為校園女神，最高難度的一戰即將開始。
校舍內與校舍周邊正舉辦各種攤位與活動，不愧是青春大活動。除了校內的相關師生之外，還有拿到招待券的家屬與外校生，校內人口可說是遠超過平時。每個角落都充滿生氣。
其中人氣最高的，就是機器人研究社的社辦。
機器人研究社正在舉辦錦標賽，參賽者用無線遙控器操作獨立步行機器人，隻要將對手的機器人推出擂台就算獲勝。
這個比賽本來就很有趣，但受歡迎的原因不僅如此，更因為我們的米蘭大大正在參賽啊。
「啊，哎喲？不是那邊啊？」
「米蘭！你遙控器上下拿反了！」
「啊，原來如此！……啊，哎呀？這次找不到按鈕了？」
「這次是前後拿反了！冷靜點！」
「咿～！」
結果對手什麽都沒做，莎琉的機器人就自己摔出擂台了。
『玩太爛了吧！』『故意擺爛？』『換專業的來！我最會操縱鋼彈啦！』『故意擺爛笑惹！』
nico直播的觀眾增加不少，就是為了欣賞最後的直播。
對了，除了本班的女仆咖啡廳之外，我們還跟其他班級談好，用電視即時轉播「米蘭醬試著當記者」，就是希望能讓更多同學和來賓看到米蘭的活動。
莎琉的比賽對手，是今天來校慶玩的舍妹詩音，目前捧腹大笑中。
「哪哈哈哈哈！阿姊弱爆！肚子笑到青筋啦！」
「是抽筋吧。」
肚子冒青筋就該去保健室了。另外我要提醒大家詩音是個白癡，所以莎琉隻是穿女仆裝戴假發，她當然就認不出來了。
莎琉一回合慘敗，受到心靈創傷。
「這、這是讓分喔……？第二回合就要認真打了！」
「很敢講喔！來啊爛雜碎！」
這麽低水準的競爭，還是讓觀眾興奮莫名。
米蘭粉大喊。
「「「「米蘭大大！米蘭大大！米蘭大大！」」」」
在場的蘿莉控大喊。
「「「「詩音萬歲！詩音萬歲！詩音萬歲！」」」」
第二回合就在狂熱之中開打，莎琉此時似乎想起要講解。
「嗡嗡──！喀鏘！喀鏘！」
為什麽要講解機器人的心聲呢？而且還使出了神秘的機器人語。
我那遺憾的老妹也被激到，不服輸地大喊「嗡嗡──！喀鏘！喀鏘！」。
「嘎嘎嘎嘎！砰，砰！咻──！」
「啾──！砰乓！噠噠噠噠！」
「劈啪啪啪啪！」
「督嚕嚕嚕嚕！」
「快動起來啊！」
兩個笨蛋總算想到要操作機器人。
戰鬥就在眨眼間。
「現在，開始進軍！現在，開始進軍！人類，掃蕩──啊嗚……！」
莎琉的機器人前進，詩音無腦亂按按鈕，結果一拳就把莎琉機器人擊倒。
廢啊……
機器人研究社社長宣布比賽結束。
「無力回天啊……」
詩音放聲大笑，莎琉垂頭喪氣，回到金太的攝影機鏡頭前。
「經過一番苦戰，還是第一輪就淘汰了……輸贏的世界好殘忍啊……」
根本是世紀大爛賽好嗎。
話雖如此，周遭觀眾還是像看了頂尖對決一樣拍手喝采。
「辛苦啦！」「米蘭醬，我來幫你報仇！」「加油講解喔！」加油聲此起彼落，莎琉也羞答答地向大家道謝：「呃，謝謝大家的好心！」
很好很好，不錯的開頭。
我跟一起來的詩音還有老爸先告別，前往下個目標，落語（注：類似單口相聲的日本傳統說唱藝術）研究社的大喜利（注：比賽誰的答案最有趣的機智問答）大會。包含米蘭在內的六名參賽者，要輪流答題奪得坐墊。
呆呆莎琉發揮了好本事。
「請問！看到這個人，就覺得他可能真的是隻雞。為什麽會這樣想呢？」
「呃，這個……那人天生就不喜歡肯德基爺爺……？」
莎
琉獲得一張坐墊。
「請問！這一題我有在進研講座（注：小學生用的通訊教材）做過！請問是哪一題？」
「啊，嗯……進研講座的暑假複習題？」
莎琉獲得兩張坐墊。
「請問！情侶心目中最棒的聖誕節約會是什麽？」
莎琉想都沒想就回答。
「隻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別無所求了。」
「賞你張坐墊！米蘭醬冠軍！」
不僅主持人感動，現場與網路上的觀眾也是心動。莎琉坐在堆高高的坐墊塔上左搖右晃想保持平衡，現場與網路觀眾也大聲呼喊：「米、蘭、醬！米、蘭、醬！米、蘭、醬！」
我跟金太把坐墊危樓上的莎琉給救下來。
「好啊！繼續保持！」
「米蘭！下一場下一場！」
「了解！」
※ ※ ※
正午時分，我們三個在體育館欣賞舞台表演。
現在是兩位男同學正在講漫才（注：類似對口相聲的日本傳統說唱藝術），口條緊張生硬，橋段無聊老套，但是這麽爛的品質反而好笑，適合校慶的氣氛，所以觀眾個個捧腹大笑。
莎琉為了跟網路觀眾同樂，在表演者交接的短暫空檔內依舊不忘講解。
「真是一對平易近人的漫才家啊！」
「不靠近沒關係。」
出場學生的表演水準都大同小異，比方說虎頭蛇尾，殘破不堪的霹靂舞，或者是十次會失手一次的拋球。
你們好好練習可以嗎……？
舞台表演愈接近尾聲，體育館裏麵的觀眾愈多，聲音也愈吵。剛開始還有一半左右的空位，現在得互相擠一擠才能坐得下。
最後一段節目開演之前，已經爆滿到隻剩站位了。
「就、就快開始了！」
舞台布幕裏麵傳出吉他調音，爵士鼓試拍，還有麥克風試音。
光聽這些試音，觀眾就像大夢初醒一樣歡聲雷動，彷佛之前所有表演都隻是暖場。
「「「小櫻妹！小櫻妹！小櫻妹！」」」
「「「月月！月月！月月！」」」
「「「王華大人！王華大人！王華大人！」」」
舞台布幕逐漸升起，台邊的主持人拉開嗓門，免得被觀眾呼聲給蓋過。
「今天的壓軸表演當然就是這三位！去年遙遙領先獲得冠軍的女子天團，rain dance啦──！」
我們最強的對手，校園最強偶像團體現身了。
小櫻、月學姊、朝霧同學，身穿自創樂團t與製服短裙上台。
「呀、呼──?」月學姊對著驚天動地的呼聲揮手，後方的朝霧同學敲敲鼓棒，小櫻的吉他炸裂觀眾的情緒。
三人開始演奏，我也當個普通觀眾高聲歡呼。
本來想說她們今天是對手，一定要忍住別嗨，但是沒辦法。我一路幫她們加油到現在，身體不自主就動起來了。
這首熟悉到極點的歌，是我跟小櫻第一次平分買的專輯裏的一首歌，可說是充滿回憶。
「小櫻──！帥炸啦──！」
我在第一排用力揮手，小櫻發現我，給了我稍縱即逝的超燦爛笑容。
莎琉也不肯輸給我，對著月學姊跟朝霧同學不斷揮手，兩人也像是回應她的打氣一樣，大秀特技。
體育館看來簡直就像武道館。觀眾的能量持續繃到最高點，將近十分鍾的演奏一眨眼就結束了。
三人將全心全力灌注在每一首歌之中，唱得汗流浹背，台下則是連綿不絕地呼喊著：「安可！安可！」
我還擔心追加新歌會不會負擔太重，看來是多心了。
「開唱嘍──?」月學姊大喊一聲高高跳起，落地同時繼續演奏。新歌一開始，身體自然跟著節奏搖擺。
莎琉左搖右晃，嘀咕一聲。
「小櫻她們真的好棒喔……」
脫口而出的心聲，但看她毫無猶豫的清澈眼神，就知道她這句話不帶任何畏懼與退縮。
「米蘭今天也要加油。」
莎琉雙手在胸前握拳，用力點頭，給自己打氣。
我們聽完表演重振旗鼓，繼續講解校慶，目標奪得冠軍。
這可是一趟上山下海的講解之旅。
「咿～！追來了啦！」
「逃就對啦！」
莎琉嘴裏銜著紅豆麵包，在操場上死命狂奔，同行攝影的我跟金太分別抓著吐司跟法國麵包，跟在她身邊奔馳。而我們背後，則有穿西裝戴墨鏡的田徑隊員窮追不舍。
這就是田徑隊的活動，隊員擔任獵人追捕玩家，玩家在被抓到之前吃光麵包就算過關。名叫全員霸王餐。
『畫麵太慘烈惹』『加油！』『快吃啊！』『法國麵包噗哧！』
畫麵超現實，nico直播與現場的觀眾看得樂不可支。
雖然是被抓到了，但開心就好。
之後又參加了魔術秀，室內攀岩，人狼遊戲等活動。逛的攤位愈多，莎琉的知名度就愈高。
後來隻要走在路上就會聽到。
「是米蘭醬！」「那個可愛女生是誰啊？」「人家說的女仆美少女在這裏啦！」「好可愛喔……」
大家看到莎琉都超開心，就好像在東京謎老鼠樂園見到謎老鼠一樣，甚至還有人跟著我們一起逛，形成一個小隊了呢。
另外……
「?奶黃好多好好吃?」
莎琉大口吃著可麗餅，周遭觀眾紛紛掏出零錢。
「可麗餅一份！」「我也要！」「全都給我來一個！」
可麗餅攤位就像原宿知名點心店一樣暢銷到飛天。
「米、米蘭的婚期會是這個月嗎？……不是喔。」
到算命攤給人看手相，結果攤位大排長龍，有如國師級。
至於電影研究社的社辦，則是冷落了他們自己的作品，用自豪的超高畫質四十吋液晶大電視瘋狂轉播我們的nico直播，變成米蘭粉的交流據點。
眼見莎琉所到之攤都生意興隆，不禁要想：莎琉這就振興了校慶的經濟吧？
影響力最大的，就是莎琉班上的電影放映會了。
莎琉緊盯大銀幕，臉皮忙得停不下來，每次看到自己出場就要害羞，不然就是怕米蘭＝莎琉的身分曝光而心驚膽跳，再不然就是回想起拍攝期間的酸甜苦辣，紅了眼眶。
nico直播的觀眾們隻能看見莎琉的表情，還以為米蘭醬看的是什麽經典大作，連忙趕到莎琉班上確認。
不知道是偏見比較恐怖，還是信徒的信仰比較恐怖，就連那麽爛的五流電影，大家看了都狂誇超讚！忍不住想吐槽這是瞎惹嗎？
是說，之前好像也碰過一樣的事情喔……
觀眾的評價我不予置評，不過。
「莎琉妹就是可愛！」「小學生扮相太讚惹！」「演技爛到一個萌！」
這些意見我就猛烈讚同。
聽了這些意見而偷偷害羞的莎琉也是很可愛。希望她能確切了解，就算不是米蘭模式，而是社交恐懼模式的莎琉，一樣會受到大家喜愛。
下午三點出頭，校慶已經接近尾聲，投票時間也已經結束，最優秀大獎的得主隻有天知道。
要休息一下也可以，但是米蘭不肯放棄，為了回應莎琉再拚一口氣的熱切期望，我們決定繼續實況轉播。
目前我們在體育館旁邊的劍道場體驗打坐。理平頭的劍道社員模仿和尚，隻要發現鍛煉心誌的客人有一點動靜，立刻用紙扇當頭棒喝，真是個一點狗屁意義都沒有的爛活動。
莎琉、觀眾，還有
不知道為什麽連我也加入，坐成一橫排盤腿打坐，挺直腰杆鍛煉心誌。金太采取高跪姿拍攝莎琉。
這種時候愈專心，就愈在意周遭的聲響。
「閉眼的米蘭醬也好可愛喔……」「好像不會動的娃娃喔。」「我家也想請一個這樣的女仆……」
等打坐的客人交頭接耳，不想聽都不行。就算眼睛看不見，也知道莎琉依舊吸引著眾人目光。
被這麽多人盯著瞧，如果是以前的莎琉早就開始咬舌了。而現在的莎琉固然藏不住緊張，卻還是盡她最大的努力來應對。
除了講解各攤位的期間，就連移動過程中，莎琉也不停對觀眾微微揮手，點頭致意。即使整天奔波疲憊不堪，還是藏著心裏的苦，努力表現善意。
她今天真的很努力，真的是在展現這幾個月來的集大成，似乎變回了小時候的莎琉，樂意親近任何人。
我當然覺得開心，但也忍不住感到寂寞。
因為，她再過不久就要回義大利去啦。
莎琉什麽時候才會回日本呢？一年後？畢業後？還是要更久？不回來了……？
更重要的是，我能忍受沒有莎琉的生活嗎？
我都笑了，這樣不就是我變成莎琉了嗎？
「！……」
可惡，假和尚發現我心中充滿雜念，搭了我的肩膀。
然後紙扇就對準我後腦勺全力揮棒。
「痛……！不是打肩膀的嗎！」
我對假和尚行禮，再次閉上眼睛，心中殺氣騰騰，但也算是讓我集中精神，結局算不錯。現在我個人的情緒擺後麵就好。
「咿……」
我旁邊傳出小小聲的尖叫，忍不住眼皮開條縫偷看，原來莎琉跟我一樣被宣告出局了。
莎琉渾身發抖，結果紙扇隻有輕輕放在她頭上。
不要偏心啊色禿驢。
打坐大概十分鍾結束，忍不住想鬆一下。
「好啦米蘭，剩下的時間就去女仆咖啡廳電爆一杯茶吧。」
「電爆一杯?」莎琉說了就要跟著我站起來，就在此時……
「哇哇……！」
「米蘭？」「米蘭醬？」
觀眾脫口驚呼，莎琉可能太過疲倦，失去平衡即將跌個狗吃屎。
我心急一把抓住莎琉的肩膀！千鈞一發之際救援成功。
「安了……」
「對、對不起，人家腳麻了，所以……啊，哎呀……？」
莎琉口氣聽來心慌慌。
「怎麽啦？……嗯？」
我扛著莎琉要讓她起身，不自覺看到莎琉腳底。
莎琉正踩著一團黑貓貓玩意兒的「角角」。
黑貓的尾巴？不對，貓應該隻有一條尾巴，但是這個物體有兩條。
仔細看個清楚，這才發現那東西眼熟到極點。
……雙馬尾假發？
霎時我全身爆出冷汗，猛然抬頭一看。
眼前的女孩全身僵硬，頭發不是黑發，而是閃閃動人的金發。超長的瀏海擋住了她的亮點異色瞳。
眼前的莎琉不是米蘭模式，而是社交恐懼模式……
啊，慘啦！
我立刻將假發套到莎琉頭上。
「……可能搞砸啦。」
金太瞬時將鏡頭往下壓，但是聲音有氣無力，缺乏信心。
我從他手上接過手機，憂心忡忡地看螢幕。
『這是……莎琉妹吧？』『我就覺得很像……真的？』『米蘭大大→莎琉妹……？』
整個穿幫了……
其實就算nico直播沒穿幫，也躲不過周圍觀眾的眼光。
喀嚓……一個快門聲響起。
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有一名觀眾拿手機對著莎琉。
快門聲出現之後，眾人的竊竊私語變得沸沸揚揚。
這下情況之嚴重是收拾不了了。
最慘的是這樣下去……！
「這裏交給我！」
「唔喔？金、金太？」
金太說了可靠的一句話，同時猛力推了我跟莎琉的背，將我們推出門外。金太擠出笑容，關上門，觀眾的嘈雜聲達到頂點。門內傳出驚天動地的腳步聲，以及金太的怒吼聲。
「站住──！想過這道門就先幹掉我──！」
宛如避難所的門神一般。我知道金太是在逞強，拉門嘎嘎嘎地搖個不停，隨時都可能被撞開。
不能白費金太的犧牲！
「莎琉！快跑到社辦！」
「……」
「莎琉？喂，醒醒啊！」
「！啊，啊嗚……遵命……！」
可能是疲倦與緊張一股氣發作，莎琉臉色鐵青，光是開口說話都很困難。
我握著莎琉發抖的小手，死命逃離劍道場，現在第一優先就是確保莎琉的安全。
校慶即將結束，人也少了很多，但是現在這套女仆裝反而顯眼。同學們發現莎琉而做出反應，由於消息還沒傳開，善心人比較多，但已經有少數人知道米蘭的真麵目就是莎琉，顯得驚訝。
愈往前進，驚訝的反應數量就愈多。
被全校同學發現隻是遲早的事情了……
我想周遭的人對莎琉穿幫不會感到厭惡或排斥，不過時機真的太差，莎琉的情緒還沒有整理好。
看到舊校舍了。
「快到了，加油！……莎琉？」
我一直拉著莎琉走，突然發現她的腳步異常沉重，難道是腿也走不動了？而且不隻腳步重，連我緊握著的手也鬆脫了。
不對，是被放開了。
我也忘了要逃跑，轉身麵向莎琉。
「喂，你……」
莎琉瞪大了晶亮的眼珠，嘴唇則是緊緊閉著，表情令我無比痛心。
她緊握雙拳想憋住情緒，可惜忍不住了，終於眨眨眼，流下一道淚水。
莎琉一哭就停不下來。
「嗚嗚……！～～嗚……！」
「沒事啦！我一定會想辦法，好不好？」
我又握住莎琉的手，想告訴她沒必要哭。
「莎琉……？」
莎琉卻放開我的手，像是拒絕我。
我還是想幫助莎琉，讓莎琉冷靜下來，不經意伸手要摸莎琉的頭。
「～～嗚！」
莎琉用力猛搖頭，連她最喜歡的摸摸都拒絕了。
似乎在告訴我別管她了。
然後。
「對不起……」
莎琉拚命擠出這句話，就跑過我身邊獨自衝進舊校舍內。
一連串閃避我的舉動讓我腦袋裏滿是憂心與混亂，落在地上的淚痕看得我痛心疾首。一想到自己無法拯救她的心傷，就恨自己入骨。
莎琉跑了，附近十多個觀眾也不再旁觀，立刻包圍上來。
「桃山！給我解釋清楚！」
「米蘭醬真的就是莎琉妹？」
「是因為穿幫了才哭嗎？」
「吵死啦！我又不是聖德太子（注：一心多用的名人），聽不懂啦！閃開！」
現在不是幫人家解答的時候，我自己才想知道答案。
我幾乎快被眾人擠扁，還是硬要穿出重圍，可惜動都動不了。
「拜托讓開！等等再說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來愈多看熱鬧的擠過來。
我的呼喊沒有人聽見，但還是忍不住要喊。
「快閃──「快閃開──！」」
「？」
一個熟悉而宏亮的怒吼，蓋過了我的呼喊。
所有人都嚇得閉嘴，同時
往出聲的方向看去，我則是從人群裏擠出頭來。
「咦，小櫻……？」
小櫻身穿女仆裝，右手舉著「正在2－a服務中」的長柄塑膠牌，左手扠腰站定不動，剛才應該還在班上幫忙吧。
不僅如此，小櫻左右兩邊還來了月學姊跟朝霧同學呢。
「呀呼──?」月學姊揮揮手，朝霧同學吃吃笑。
「快來快來──?跟月月我們一起拍校慶紀念照吧？」
「這時候小櫻可能會服務大家喔。」
看熱鬧的群眾禁不起兩人的甜蜜誘惑，驚歎連連，就連我也瞪大眼睛，因為小櫻穿女仆裝實在太新鮮了。小櫻因此頗害羞，但還是氣鼓鼓地把塑膠牌的長柄砸在地上。
「太郎！不要盯著我看！快去找莎琉啦！」
「還有，我沒說你們就可以盯著我看！」小櫻粉忙，講完就發動傲嬌，而且效果極好，眾人盯著她不放。
「快點！」
「謝啦！」
我衝出人群同時道謝，小櫻簡短回了一聲「嗯」，月學姊跟朝霧同學則是分別說「慢走嘍──?」「路上小心」送我離開。
不愧是rain dance三人組，再次體認她們就是校園頂尖偶像。
之後得請小櫻她們跟金太吃我家的拉麵套餐才行。
我全力衝上樓梯，全速衝過走廊，走廊上處處是淚痕，一直連到我們的社辦前麵。
我氣喘籲籲地打開社辦的門。
「莎琉……」
社辦裏燈沒開，房間角落發現一名少女窩著啜泣。
「太郎大人…………！」
我隨便脫了鞋扔開，走向莎琉，還沒來得及安慰她。
「對不起……我逃掉了，對不起……！」
「那個我沒放在心上啦。」
其實我很震驚，但是現在不該說這種話，我知道莎琉不可能毫無原因就避開我。
「這裏除了我沒別人，你已經不用再怕──「不是啦……！」」
「……咦？」
莎琉一口否認，讓我不禁愣住。
她傷心不是因為身分穿幫……？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從我旁邊跑開？」
「……因為人家想撒嬌……」
「撒嬌？對我嗎……？」
莎琉哽咽點頭，我想說撒嬌又怎麽樣？但莎琉似乎料到我要這麽說，斷斷續續地這麽說了。
「……以後人家要一個人努力過……想說今天千萬不能麻煩太郎大人…要拚命表現，讓太郎大人跟大家放心，相信莎琉去了那邊也沒問題……可是……可是可是！嗚嗚……！什麽都辦不到就愣住了啦……！」
搞啥？原來你在想這種事啊？
「好啦，你先深呼吸一口氣，來？」
我非常清楚莎琉有多不甘心，所以她才不肯聽我的話。
「人家什麽都辦不到……嗚嗚……！一想到莎琉是米蘭的事情曝光，人家就動不了……！嗚嗚嗚……嗚～！人家心底在跟太郎大人求救啦！被太郎大人幫忙就會放心啦！」
莎琉說個不停，深怕我聽不懂她一半的意思。
我已經懂你十二分了。
「這樣沒辦法讓太郎大人跟大家放心啊！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啊！可是，可是……！」
莎琉的淚腺完全潰堤，哭得滿臉是淚。她緊抓著假發的瀏海，力道大得好像要拔毛，看不清楚她天真可愛的臉蛋，隻知道她緊緊咬著唇。我沒看過這樣痛苦的莎琉。
終於，莎琉泣不成聲。
我沒看過像這樣體貼他人而痛苦的人。
正因為她是這種人，所以我希望她別難過，一直笑就好。
因為她不是我的青梅竹馬，而是我喜歡的女孩。
「不要這麽見外！我們不是一路打拚過來的嗎！」
我用力抱緊莎琉。
「太郎……大人……？」
莎琉一時搞不懂狀況，全身僵硬緊繃。
大腦連害羞的機會都沒有。
「我這不是為了莎琉一個人，是我自己也想幫莎琉的忙！我最清楚你有多努力，絕對不準自己不幫你！既然你是我老婆，就要懂我的心啊！」
「！」
抱緊莎琉似乎傳達了我的心意，感覺莎琉的身子抖了一下。
然後微微說聲。
「不行啦……請不要再讓莎琉撒嬌了……」
「拒絕，我就是要讓你撒嬌。」
現在不可能突然從簡單模式轉困難模式，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調設定。
「我不是答應過你，要讓你變成校園女神嗎？」
我放開莎琉，這點很重要所以要再講一次。
露出超大號燦笑，好讓莎琉放心。
「重要的承諾，我不會反悔喔。」
「……啊。」莎琉輕喊一聲，她應該是想起來了，八年前我跟她在機場告別，就是這麽說的。
過了這麽多年，當時那句話依舊不假。
這次我堅定地伸手要摸莎琉的頭。
莎琉沒有任何抵抗，像平時一樣接受我。
「遵命……?」
淚流不止，但眉開眼笑。
笑中帶的淚，看起來漂亮極了。
莎琉也給了我不少珍貴的東西，所以我希望莎琉繼續對我撒嬌，直到永遠。
看莎琉冷靜下來了，我拿手帕擦她的臉。
「大家會願意接受嗎……？」
「月學姊不是講過？她沒聽過會有人討厭現在的你啦。」
莎琉隻是貼著我看，應該是沒有證據可以讓她放心。
不過這當然是多餘的擔心。
「既然這麽擔心就問問看啊。」
「？」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交給莎琉。
「……啊──」
手機螢幕保持攝影狀態，nico直播還在持續進行中。
畫麵一出現莎琉的訝異表情。
『總算有畫麵啦！』『米蘭醬跟莎琉妹，我都超愛！』『除了接受還有其他選項嗎！』『米蘭醬來啦──！』『去了義大利也要繼續直播喔！』『堅強到我要哭了……』『恭喜升級現充！』『別想太多！』『鬧太大對不起喔』『十億倍利卡賭接受』『我拿靈魂賭接受』『莎琉爆哭，我也哭惹（哭）』
大量彈幕不斷劃過手機螢幕。
訊息目不暇給，莎琉拚命看，一旁的我也入鏡了。
我脫口就問。
「各位！莎琉是米蘭，米蘭是莎琉，沒差吧？」
『沒差！』『當然』『這還要問！』『兩個都超愛！』
「異色瞳帥爆了對吧？可以拿來說嘴吧？」
『當然！』『有夠帥！』『美少女必備道具！』『盡量秀啊！』
「如果有人笑她，幫我揍扁這個人好不好？」
『可以！』『一起炎上啦！』『展現我肉搜個資的實力』『當然！』
沒有一條否定訊息，所有人都跟我相同意見。
那當然，因為這裏都是跟我一樣超愛莎琉的人。
「謝謝大家……！嗚嗚……！」
螢幕上的莎琉又哭成了淚人兒。
「我最喜歡大家了……！」
莎琉由衷道謝，所有觀眾都不吝輸出讚美的留言。
莎琉也被眾人感動，恢複笑容。
溫暖的留言就像電影劇組名單一樣放個不停，此時宣告校慶結束的鍾聲響了。
四周沉寂下來，恢複冷靜的莎琉抓住我的袖子。
「哎哎太郎大人……？」
「嗯
？怎樣？」
她在害羞？「那、那個……」莎琉扭扭怩怩，支支吾吾。
「太郎大人說我是您老婆，這個……該怎麽解讀才好呢……？」
「！」
莎琉臉紅，但我相信我現在的臉更紅。
我是激動到極點，但沒想到會脫口說出這種肉麻透頂的話……
「嗯，這個就是……」
「這個就是……？」
莎琉向前傾，臉貼上來，瀏海底下若隱若現的雙眼，幾乎要把我吸了進去。
……現在是告白的時機嗎？
看來應該不是。
因為我聽到敲門聲。
「「？」」
我與莎琉四目相接，狐疑歪頭。
※ ※ ※
夕陽早已下山，但聚集在體育館的同學們一點都不累，盡情享受慶功夜。
「「「小櫻妹！小櫻妹！小櫻妹！」」」
「「「月月！月月！月月！」」」
「「「王華大人！王華大人！王華大人！」」」
在校慶上奪冠的rain dance正進行今天第二次的舞台表演。樂團回應觀眾要求，連續演奏rain dance的名曲。
月學姊正以貝斯獨奏大大服務觀眾，我看看小櫻，她比出兩隻手指。
那不是勝利手勢，證據是小櫻的唇形說著「二、連、霸」，還露出俏皮的奸笑。再加上一個青梅竹馬的齜牙咧嘴。
「媽的……要是投票時間再長一點，應該就有搞頭了說──」
我身邊的金太心有不甘，咬牙切齒。他在慘烈的戰鬥之中存活，皺巴巴的襯衫與長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是奮戰的勳章，真是辛苦你了。
金太說得沒錯，要是投票截止時間再往後延一點，或許我們就會得冠軍。
但是……
「如果時間拖久了，應該隻剩一堆同情票吧。那我覺得隻要觀眾知道我們很努力，這就夠了。」
而且我不得不承認，隻要公正評審，rain dance一定是冠軍。
最好的證據就是大家熱中演奏會，沒有人抱怨一句話。
這下可欠一大筆債了。
「原來如此啊──這樣想的話確實算不錯。而且你真是鳥不起啊。」
金太嘻皮笑臉地看著我。
「怎樣啦。」
「哎喲，不愧是在nico直播上發老婆宣言的──！哪有人打傷兵的啦？」
傷兵就安分點啊你。
媽的……我太大意啦……！這麽肉麻的話不隻全校同學，還講給全世界聽啦……
超羞！這下確定是黑曆史啦媽的咧！
小櫻她們把安可曲也唱完了，就要準備下台，學不乖的金太又厚臉皮來拍我肩膀。
「你看，莎琉妹可拚的了。」
「不要一直講，我知道啦。」
我們望向舞台旁邊米蘭模式的莎琉。
她在做什麽呢？原來是慶功夜的主持人。
莎琉一手拿麥克風，一手拿大字報。
「謝、謝謝rain dance的各位團員！呃，然後……然後是每年的例行節目，岩田老師一行所帶來的新秋歌敖就──哎呀？新秋喝苗幼……金優喝小酒……？？？？」
還是一樣會吃螺絲啊……
莎琉心慌慌，觀眾席的女同學大聲打氣：「「「米蘭醬加油──！」」」
莎琉用力點頭。
「我、我加油……呃……由老師們帶來新秋，歌，謠，秀。?講出來了?」
莎琉成功講完，開心地蹦蹦跳。
但隨即想起自己是主持人。
「啊……！請、請上台！」
莎琉連忙逃進布幕後麵，每個人看了都會心一笑。
真是最佳人選，校慶執行主委好眼光。
校慶結束之後，主委來到另類社的社辦有事相求：「請務必要由米蘭醬來擔任慶功夜的主持人。」
莎琉沒能得冠軍，但這一刻她在校慶的努力獲得認證，一口就答應下來：「隻要能讓大家開心，我樂意接受。」
莎琉肩負眾人的期望，奮發向上，所有人都被莎琉療愈而露出笑容。
無論誰來看，她都是校園女神。
※ ※ ※
九點出頭，夜深了。這時候還要慶功已經有點晚，所以決定事後再慶功並為莎琉送行。
「哎，莎琉，要不要繞個路？」
「遵命?」
我不自然的建議，莎琉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奔波了一整天，又展現許多情緒，應該是很累了。但莎琉還是點頭，我也真是於心有愧。
不過這件事情，一定要在她回義大利之前說清楚。
我們進入充滿回憶的公園裏，坐在一張長凳上，頭頂隻有一盞路燈。
我拿出兩罐從販賣機買來的飲料，一罐交給莎琉。
罐碰罐乾杯。
「今天辛苦啦。」「辛苦了?」
我們兩個人的小小慶功宴。聽起來是有點淒涼，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真是最奢侈的寶貴時光。
莎琉喝了一口飲料，對我鞠躬。
「今天感謝太郎大人。」
「要是能讓你拿冠軍就太好了，可惜我不夠力，抱歉啊。」
「不夠力的是莎琉，莎琉才不好意思。」
「沒那種事，你已經夠努力啦。」
「太郎大人才比人家努力。」
「哪裏哪裏！」「客氣客氣。」
我倆互相禮讓。
「哈哈……！」「嗬嗬……?」
我們是真心想得冠軍，但心裏明白已經獲得了更重要的東西，所以才能相視而笑。
「校慶開不開心啊？」
「當然開心，又多一份珍貴的回憶了。」
莎琉回我一個可愛滿分的笑容，然後直接貼到我身上。
這季節有點涼，莎琉溫熱的身體感覺暖和舒服，我不禁也往莎琉靠上去，要多感受一點體溫。
我們隻是靠在一起，莎琉可能覺得我沒做什麽很怪，訝異地抬頭看我，但她立刻就懂了。
「眼看莎琉回日本竟然已經五個月了，嚇我一跳。」
「是啊，莎琉也覺得一眨眼就過了。」
真是一眨眼就過了。
才一眨眼的時間，卻隨便都能想到一大串回憶。
「我想到莎琉突然跑回日本，還說今天開始要寄宿在我家，我都要嚇死了。」
「嗬嗬?人家想要來個驚喜呀。」
「發現你變成怕生大魔王比較驚喜就是了。」
「嗚嗚……人家無言……」
在要上學的前一刻突然說出自己不想上學，嚇破我的膽。
消沉的莎琉確實好玩看不膩，但是我現在可不想看。
「可是啊。」
「……可是可是？」
「最嚇到我的，就是我沒想到隔了八年再見，感覺還是不陌生啦。」
消沉的莎琉搖身一變，成為笑臉小可愛。
「……耶嘿嘿……?莎琉也是一樣喔。」
這就不是會心一笑，而是會心燦笑了。現在這表情看起來可愛到受不了。
「太郎大人八年不見，一看到莎琉還是叫得出名字，莎琉很開心喔？」
「因為我們一直有通電話，我以為你的個性都沒變啊。見麵之前都隻能想像，真的碰到麵，看來感覺真的就像『八年後的莎琉』喔。」
「……像莎琉，算好事嗎……？」
「說真話，超乎想像的可愛，嚇到我了。」
「！真、真的，這樣喔……？小的，真榮幸……」
莎琉被我偷襲，從擔憂轉為害羞低頭。
我也很害羞啊，但是校慶結束那時候，可不是隻憑一股衝動才開口的。
所以了。
「哎，莎琉啊。」
「？怎麽了嗎？」
我沒有深呼吸，口氣理所當然。
「我啊，喜歡莎琉你喔。」
莎琉的肩頭靠著我，感覺抖了一下，然後她的時間就暫時凍住了。
等了一陣子才開口。
「太郎大人，這是……」
瀏海遮著的眼睛瞪大起來，緊盯著我不放。
看來她感覺自己在作夢，思緒還沒有跟上來。
「這是喜歡青梅竹馬的莎琉……？還是喜歡女生的莎琉……？」
「兩個都有喔。」
莎琉又濕了眼眶，泫然欲泣，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了。
於是我替她笑，然後再說給她聽一次。
「莎琉感覺隨時都會出包，我都怕沒有顧到你，但是你不管做什麽都卯足全力，我最喜歡這樣的莎琉。」
「莎琉肯定也最喜歡太郎大人啊！」
莎琉感動萬分，撲到我懷裏直流淚，雙手環抱著我，硬是克製渾身的顫抖。
「你那天跟我說要回義大利，我才總算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對不起，我太晚發現了。」
「真的啦……！太郎大人大傻瓜……！這麽開心的話要早點說給人家聽啊！」
夜晚的公園空蕩蕩，莎琉哽咽的哭聲靜靜回蕩。我想護著這樣淒美而易碎的莎琉，所以將她抱了過來，護住她小小的身子。
我們就這麽坐在長凳上，靜靜看著高掛夜空的月亮。
莎琉總算冷靜下來，我輕聲呢喃。
「其實前陣子啊，我還想說要繼續保持青梅竹馬的關係呢。」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莎琉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莎琉就在眼前，跟我過著像以前一樣的生活，我就很開心了。所以我怕打壞現在的關係，想說保持現狀不上不下，珍惜當下這樣。」
莎琉握上我的手，我都說是往事了，她還是窮操心。
不過被她這樣盯著瞧，我反而覺得自己隨口說這些話很丟臉。
「啊──……」我一時語塞。
「為什麽後來就不心滿意足了呢……？」
看來不說不行啦……
「就……感覺，愈來愈不夠這樣，怎麽講咧……啊，就那個啦，我是想裝傻，不過真的……愈來愈覺得莎琉啊，是個可愛的異性這樣啦……」
羞屎人惹……好懷念剛才的氣魄啊……！
但是這話似乎完全足以安撫憂心忡忡的莎琉，她一吐心中憂鬱，改裝滿了喜悅。異色瞳閃閃發亮，像往常一樣緊貼著我的胳膊。
「耶嘿嘿……?所以太郎大人覺得莎琉可愛嘍？」
「……嗯，就這麽回事啦……」
「而且還很多次嘍?」
「……喔，對啊……」
「頻率大概是多久一次──「不要太超過喔。」」
莎琉不斷逼近，我彈她一個額頭，她「啊嗚」一聲雙手按著額頭。雖然吃了我的罰，莎琉還是一臉笑盈盈。
「可是可是喔。」
「？」
「能在回義大利之前聽到這句話，莎琉好開心。」
「……」
唉……我真的不希望莎琉回義大利啊。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明顯，又或者她說出口才想到，總之莎琉的表情沉了下來。
『我不要你走。』
如果我說了真心話，莎琉可能會改變主意，但是莎琉自己決定的事情，我怎麽能害她反悔？
她說她不想跟著我走，而是想走在我身邊。
我現在隻能做一件事。
「莎琉回去義大利之後，我們再來聊電話唄！」
「太郎大人……遵命?」
這樣能不能稍微減輕莎琉心裏的負擔呢？
我想我沒辦法演得更好，都快哭了。
「很晚了，差不多該回家啦。」
我假裝看手機然後站起身，慢慢走開。
莎琉也跟著站起來，但她的影子沒動。
我不禁回頭看。莎琉就站在路燈正下方。
「莎琉？」
附近隻有月光和路燈，但莎琉耀眼的金發與雪白的肌膚，卻讓我誤以為她正發出光芒。
感覺就像天使一樣。
莎琉從口袋裏掏出發夾，把瀏海夾高固定。
秀麗的臉龐，露出金色與藍色的眼珠，清澈的雙眼溫柔地盯著我瞧。不過就算莎琉進步神速，看來還是有點害羞。
然而莎琉並沒有躲在瀏海後麵，而是張開雙臂。
「太郎大人，可以再給人家緊緊抱一個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乾脆這麽辦！我快步衝向莎琉。
用盡全力擁抱莎琉，擁抱莎琉的一切，莎琉也將一切全交給我。我倆的心意與情意纏綿糾葛，實在暖心。
「去到那邊還是要努力喔？」
「……好。」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就趕到義大利去。所以你記得要講喔？」
「……好。」
或許莎琉也忍不住了，傳出啜泣的聲音。
「可以不要每星期，改成每天打電話嗎……？」
「好啊。」
「可以講視訊電話嗎……？」
「好啊。」
「可以不要隻講一小時，講好久好久──「你講什麽都好啦。」」
我有夠寵莎琉，決定她講什麽都好。
「……謝謝太郎大人……」
我想抱緊莎琉到天荒地老，但事與願違。
我們不情願地慢慢分開，看看對方剛才是什麽表情。
莎琉拚命保持笑容，但是不肯眨眼，怕一眨就流淚。她直盯著我，想告訴我她不難過，她很開心，看起來真是格外堅強。
看在我眼裏實在惹人憐愛，於是我靠向她的臉，想吻她的唇。
莎琉也發現我的意圖，突然把臉埋在我胸前。
「這樣，不行啦……」
「啊，抱歉……」
「這樣人家就不想回去了……」
聽她講這句話，我的心跳速度又要多加兩檔。同時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如何紓解這撕心裂肺，無處可去的衝動。
沒想到……
「……所以莎琉來，太郎大人忍一忍。」
「！」
莎琉柔軟的嘴唇沒有貼在我的嘴上，而是貼在嘴唇旁邊一些些的地方。
踮腳尖的莎琉往後退，給我一個微笑。
有莎琉幫我保留的這一吻，我應該可以忍一下，就一下下。
「早點回來喔。」
「好喔?」
莎琉的口氣精神飽滿，講得好像下個月就會回來，
「莎琉會加油，大概趕在下個月就回來喔！」
「好喔……咦？」
「啊？」
……嗯，我聽錯了吧……？
「莎琉，你剛才說啥……？」
「說莎琉來，太郎大人忍一忍啊？……那，要再一次嗎……」
好、好可愛的提議啊……！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輸給誘惑的時候！
「不是啦！是你最後那句話！」
「？呃……莎琉會加油，大概趕在下個月就回來，這句？」
「你、你說下個月？」
「嗯……莎琉十月二十日要回去，所以大概十一月二十日回來喔！」
「？？？」
「？？？」
怎麽是你一頭霧水的樣子……？
我突然一陣頭痛，不禁伸手扶著額頭。
「等等喔……你怎麽講得好像要回去一兩年，搞不好還要去更久啊……」
莎琉反駁。
「離開太郎大人一個月就攸關性命啦。嗚嗚……！能不能撐一星期都不確定……」
才一星期你就撐著吧。
「那、那這樣，莎琉為什麽要回去啊？」
「要去辦手續把留學改成轉學呀。莎琉已經考慮好久，還是覺得跟太郎大人分開好難過，才決定這樣……肝腸寸斷的說。」
「……」
啊，嘴巴開開闔不上……
莎琉在河岸上跟莎琉媽講電話，就是講這件事？
吉澤同學說莎琉煩惱到極點的，就是這件事？
莎琉在nico直播上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是這件事？
咦──
我沒問清楚，確實是我的問題，可是誰會想到這種發展啊……
我這已經不是關機，是強迫關電源了。
「太郎大人？」
當我腦袋停電的時候，莎琉輕輕吻我了我的臉。
電源on。
「超……」
「超？」
「超誤導的吧──！」
「咿～～！」
我的怒吼，配上莎琉的慘叫，為漫長的一天劃上句點。
早早就開始準備的能幹班級，已經做好最後確認，有說有笑。光說不練，腦袋進水的班級，則是殺氣騰騰地埋頭苦幹，看起來就像即將放暑假的小學生。
我們班應該算是普普，除了值班組織外的人被分為烹飪組、服裝組與裝潢組，各司其職。我當然是烹飪組，正在烹飪教室拚命烤明天要賣的餅乾等等點心。對技能全點在烹飪這項的我來說，真是最恰當的一組了。
可惜事與願違……
「桃山！餅乾烤焦啦？」
同班同學伊場拿著剛出爐的焦臭餅乾抵到我麵前。
「咦？……啊……抱歉。」
這下得重新做麵團了。我開盒拿出雞蛋，放在砧板上，然後直接拿菜刀要剖蛋。
「桃山，你拿菜刀想幹什麽啦？」
「咦？……佐佐木同學你問我要幹什麽？要切丁啊……？」
「那是生雞蛋吧？」
哎呀……？啊，對喔……
「要用削皮刀去皮……「住手啦！」」
佐佐木同學收回了雞蛋跟菜刀，伊場則是大歎一口氣。
「這可是桃山唯一能出鋒頭的地方，現在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場啊。」
「對不起……」
「連頂嘴都不頂了你看……」
「沒辦法啊，莎琉妹下周末就要回去了。」
佐佐木同學以巧手挑出蛋黃，對我投以同情的眼光，伊場也跟著給我憐憫的眼光。
對，自從莎琉跟我說了回國宣言之後，我一天比一天更廢柴。廢到連自己都覺得廢，一回神已經進入靈魂出竅，睡眠待機的狀態了。
「可是桃山，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我也是前不久才聽說啦。所以理解速度有點趕不上……」
前陣子我根本忘記莎琉本來就是留學生，所以聽了真是青天霹靂。霹靂到我當天聽她講的時候，隻能回答：「啊，喔……」
在她發出宣言之後，我也沒特別過問莎琉為何要更改留學時間，日子就一天過一天。莎琉本來就不多話，既然我不主動問，也就錯失問話的時機了。好慘痛的代價。
一回神，隔天就是校慶。如今莎琉還維持正常狀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嗯，人家是早就知道了啦──」
「咦……吉澤同學早就知道？」
辣妹係女孩吉澤同學跑來插一腳，口氣輕率地回答：「知道啊──」然後接過多餘的蛋白，開始稀哩嘩啦地攪拌起來。
「你婆其實煩惱很久了說──是說人家攪拌有沒有很強？泡泡多到炸開對吧？」
你有沒有搞錯方向？
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點吃醋。不管吉澤同學跟莎琉多要好，怎麽會先通知她而不是我呢？
我的眼神又嫉妒又羨慕，吉澤同學看穿了，揚起嘴角囂張賊笑。
「好啦好啦，沮喪的時候吃點甜的唄？」
她說了走向烤馬卡龍餅皮的烤爐，餅皮已經烤好，隻要抹上奶油夾心就完成了。
「人家有拿美乃滋來，你要奶油還是美──「「「要奶油。」」」」
眾人異口同聲，吉澤同學咂舌一聲，不情願地打開烤爐。？吉澤同學歪頭中？
「……根本沒膨脹吧這個？」
「咦？」
我從後麵往烤爐裏瞧，餅皮不僅沒發，還變成黃褐色，在烘焙紙上頭攤成一片片。汪汪仙貝喔？
吉澤同學用鍋夾夾出一片，大膽地吃上一口。
「鹹死了──」
「看來是把鹽巴當糖來加了……做這餅皮的是……」
佐佐木等三人一起望向我。
「答對……」
我毫無辯解餘地，獲判驅逐出隊，被大家拿掃把轟出烹飪教室，隻好在走廊上思考下一份工作在哪。就算我一無是處，要我就此摸魚也是有點良心不安。
「不是裝潢組就是服裝組了……」
嗯，裝潢組應該還有些活可以讓現在的我來幹。我就去裝潢組吧。
我馬上打算前往教室去幫忙，突然烹飪教室旁邊的服裝室門被狠狠打開。
然後有個人被狠狠轟了出來。
是金太。
「白癡去死啦！小氣巴拉吃西瓜！」
沒教養。金太對著服裝室猛比中指，要是在校外已經被報警處理了。我已經在慶幸自己安分守法了。
不得不上前問個清楚。
「你又幹了什麽好事啊……」
「喔，太郎！你聽我講！我做了我婆要穿的女仆裝，女生就叫我滾出去！是不是過分？我用的是多的碎布，又不會怎樣對吧？」
白癡辛苦了。
我跟遺憾死黨回到教室，要幫忙教室裝潢。
話說回來，班級網路已經傳遍了桃山會愈幫愈忙的消息，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在陽台上，盯著剛寫好晾乾中的菜單跟招牌，有沒有被風吹走。這就是所謂的窗邊族（注：被冷凍的閑差），伊場你給我記住。
「有沒有一點冷……？」
「是啊……是說金太怎麽會在這裏？」
「咱們死黨咩。」
媽的。
我不想消耗無謂的氣力，乾脆看看菜單打發時間。此時金太似乎是顧陽台顧膩了，半蹲起來偷偷往前走。
「喂，你幹麽啦。」
「我才要問太郎你在幹麽，快走啦。」
「先講要走去幹什麽啊……」
hey！e on！金太對我招手的光景，我熟悉到一個想哭。由於他實在有夠煩，我隻好跟金太躡手躡腳地往前走。金太在2－c教室外停下腳步，我很快就猜出他來幹什麽。
我們在窗邊探出半顆頭往教室裏偷看，看來放映會已經準備齊全，所有課桌都被搬到教室外，也擺好了觀眾座位跟投影機，而且窗上全都設置好黑色的遮光窗簾，隨時可以把室內弄得一片漆黑。
這班算是贏家，可以輕鬆期待明天的校慶，所以大家有說有笑。
找到了，在黑板前發現目標人物莎琉。她正跟班上交到的朋友聊天，在窗外聽不到對話內容，但莎琉看來已經不是社交恐懼症患者，而是個低調女孩。同班同學突然上前搭話是有點嚇到她，但有人搭話，已經不會讓她當機發呆，或者企圖咬舌了。
「莎琉妹，真的是長大啦。」
「你之前就講過這句話了吧。」
「代表她真的是長大啦。唉……她就要回義大利去啦……」
看著金太感傷，連我也跟著感傷起來。
不過呢。
「那，你何時要告白啊？」
「……嗄？」
出乎意料的問題，我不禁望向金太，剛才還在感傷，一轉眼他竟然嘻皮笑臉地看著我？
「你怎麽知道這個？」
我當然要嚇到，因為我根本沒向金太說過要跟莎琉告白啊。
「你要今天告白？還是校慶中？校慶結束？」
「沒沒沒！你先回答我！是小櫻？是小櫻跟你講的？」
「沒沒沒，太郎喜歡莎琉妹根本是一目了然，我這個老死黨看得清清楚楚啊。」
我目瞪口呆，金太則是不肯閉嘴。
沒想到連他也發現了……是說我真的有這麽好懂……？
「趁這機會交起來也好吧？兩廂情願贏定啦。」
「……嗯，喔。」
我羞到一個不行，隻能小聲回話，金太則是毫不留情。關西人得寸進尺，一手搭上我的肩，還要撂給我一句鳥話。
「好玩的事情我就幫喔。」
「不要分類到好玩的事情啦……是說喔……如果有麻煩還是要靠你啦……」
「包在我身上。」金太嘻皮笑臉地說。這人吊兒郎當，我卻覺得這個痞子有些可靠，看來我也是病入膏肓了。
另一方麵，我又覺得病入膏肓還不錯，不禁失笑。
「你要是猶豫太久沒告白，莎琉妹會被義大利的花花公子搶走喔？搞不好還會跟你講『我已經忘記太郎大人了』喔？」
「呃……沒想到出名的弊病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嘻嘻嘻……啊。」金太笑到一半張大嘴。
「嗯──我看這是窮擔心了啦。」
「咦……？」
跟著金太看過去，啥時來的？莎琉正興高采烈地把臉貼在窗上，盯著我猛揮手呢。
想想能夠親眼見到這張臉的時間，也不多了。
※ ※ ※
陰暗的室內，唯一的光源就是電腦螢幕，其中還傳出鬼哭神號。
一名女子在陰暗的廢棄日本古宅裏拔腿狂奔，從一樓到二樓，似乎想擺脫什麽。就在即將抵達二樓的時候，女子拌了腳跌倒在地，正想奮力起身，卻又發出小聲的驚呼：「啊……！」原來有隻慘白細瘦的手抓住了她的腳。
「啊哇哇哇哇……！」
時間是半夜，地點是我房間。扮成米蘭模式的莎琉渾身發抖，右手紙杯裏的爆米花灑個滿地，左手紙杯則被捏扁，柳橙汁也灑個滿地，就連眼淚都快灑滿地。
『嚇到這樣也太好笑』『嘎啊啊啊啊！』『嚇到的米蘭大大敲口愛！』
但是莎琉哪有心情看觀眾的彈幕呢。
我們正在米蘭醬同好會頻道上，跟觀眾一起看恐怖片。莎琉羨慕小櫻有跟我約會看電影，所以逼我也要跟她看一場。
為何要選恐怖片呢？除了我的恐怖片熱潮還沒退之外，最大的原因當然是莎琉的反應令人期待。
莎琉果然不負眾望，嚇得讓觀眾們開心不已。
『要結局嘍……』『沙沙……沙沙沙……』『我也超怕的……』
女子逃進房間裏鎖上門，下一秒立刻響起驚人的撞門聲，回蕩在寂靜的空間裏。驚慌失措的女子躲進壁櫥，摀著耳朵直發抖，但敲門聲未曾停歇。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沒了，房間又恢複寂靜無聲。
呼……女子鬆了口氣，莎琉也跟著鬆口氣。
但是。
「咿！哇哇哇哇哇哇……！」
女子伸手想拉開壁櫥拉門，突然就被一隻慘白的手給抓住。
女子猛然往旁邊一看，黑暗中浮現的是……
「呀啊啊啊啊～！」
莎琉嚇傻，沒想到黑暗中那隻慘白手掌的主人，竟然是個隻穿一件白色四角褲的老阿伯。
畫麵轉黑，跑出劇組名單。
『88888』觀眾紛紛鼓掌，莎琉則是靈魂出竅，恍神狀態。
要能夠如此融入劇情的人，應該不多了。
電影結束，打開房間裏的燈，莎琉總算複活了。
「……以……」
『『『『『以？』』』』』
「以後都不敢去廁所了……！我要穿幫○適過一輩子了！」
『幫○適顆顆！』『噴尿了！』『太可愛了吧廠廠』。
「這不好笑啦！」
保證不漏，讓您安心一覺到天亮！她本人可是認真的。
看看時間，直播即將結束，我小聲通知莎琉時間快到了，剛才驚聲尖叫的莎琉突然就莫名冷靜下來。
我知道莎琉泄氣的原因，但是觀眾們不知道。
『怎麽啦？』觀眾接連發言詢問原因，但是莎琉下定決心，挺直腰杆，用那雙左右不同色的眼睛盯著鏡頭。
「米蘭有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明天直播結束之後，這個頻道就要無限期停播了。」
我們經過一番討論，決定無限期停播。我是可以叫她回到義大利繼續直播，但這真的有困難，既然有困難還不如好好休息。結論。
觀眾們一時不知道聽了什麽，愣住幾秒鍾。
『？』『……咦？』『！！！！！！』『不會吧～～～～！』『整人秀，是吧……』『！？？？？？』『2jjv03k6j34827』。
螢幕上原本隻有莎琉的特寫，瞬間多了鋪天蓋地的驚訝彈幕。
彈幕的數量，代表觀眾們這些日子以來有多麽喜愛莎琉。
莎琉淚眼汪汪，開始吸鼻水。驚慌失措的觀眾們也開始冷靜下來，好心地發訊息問理由『米蘭大大放輕鬆，用你的步調告訴我們原因吧』。
「……謝謝大家。」
莎琉擦擦眼淚，深呼吸了兩次，然後用她的步調來告訴觀眾們原因。
「米蘭一直很想告訴大家，我其實是個留學生，所以留學期間到這個月底就結束了。我一直煩惱要不要申請延期，最後還是決定回義大利去了。」
『為什麽要回去呢？』
莎琉對著螢幕上的字幕微笑，就好像當麵與每個發問的觀眾對話。
「因為，米蘭想要更進步。」
我應該可以理解。莎琉之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回義大利的理由，肯定是她認為藉著現在這個局麵，不僅可以把心聲講給觀眾聽，也可以講給我聽。
「因為有最喜歡的人，還有各位觀眾一路支持米蘭，米蘭才能成長到連自己都嚇一跳。可是可是，米蘭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樣下去要是當不了紅人，就不配站在最喜歡的人身邊了。」
第一次聽見莎琉的真心話，感覺心中一股暖流。
「所以米蘭想先回去一趟，靠自己拚拚看。」
莎琉微笑，笑中帶淚。
連我也快哭了，都要吸鼻水了。
我真是白癡，聽到莎琉要回去就寂寞難耐，卻不肯想莎琉要回去的原因。
老是跟在我背後的莎琉，正努力想走在我身邊。我覺得她老早就來到身邊，甚至已經超前了我，但我不會多嘴動搖莎琉的決心。
因為這是莎琉的決定。
莎琉深深一鞠躬，抬起頭來已經開始落淚，但還是保持著以往天真無邪的笑容。
「要離開大家跟最喜歡的人，確實會寂寞，不過請大家別忘記米蘭，等米蘭回日本喔。米蘭再任性一點，希望大家一直跟我當朋友喔?」
『咱們永遠死黨啊！』『得冠軍拿金牌，光榮回家來喔！』『我們怎麽會忘記你咧！』『加油！』『不要說再見！』『一路順風！』
這次整個畫麵都是加油的彈幕。
莎琉受到大家的鼓勵，回答一聲：「遵命?」
「明天直播之後要休息一陣子，不過為了讓大家看米蘭有多努力，明天會全力轉播校慶！各位，晚安早睡喔?」
直播都結束了，莎琉還是不停對鏡頭揮手。
「很拚喔。」
一旁的我稱讚莎琉辛苦了，她才停止揮手，緩緩地貼向我身上來。我手上拿毛巾是想擦地板，但看到臉上的淚，當然要先擦淚。
「希望給莎琉乖乖摸摸頭……」
看來她依舊是個撒嬌鬼。我拿下莎琉的假發，不斷摸她的頭，莎琉開心地冒出「?」，心滿意足地讓我一直摸摸頭。
或許我這摸頭已經不隻是為了莎琉，也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很快就無法再感受莎琉的溫暖了。
我想摸這頭柔順的秀發直到永遠，然而午夜即將要過了。
「明天是大日子，快睡吧。」
「是啊，該晚安早睡了。……呃，那個喔……？」
「嗯？怎麽啦
？」
冷靜下來的莎琉，扭扭怩怩地抬頭看我。
「可以一起睡嗎……？」
都這個地步了還要撒嬌啊。
「搞不好會鬧鬼……小的求求您了。」
真搞不懂她是要拿恐怖片當藉口，還是真的很怕。
「……就隻有今天喔……」
「?遵命?」
搞不好拿鬼當藉口的是我。但我心想，最後寵她一次也好吧？真不知道我是在解釋給誰聽。
就寢之前，莎琉拉著我一起去刷牙，看來她是真的很怕鬼。
我關了寢室的燈，躺上床準備睡覺。
她不打算幹什麽，我也沒心情動手。
不過。
「耶嘿嘿……?太郎大人抱枕……?」
「你、你貼太近啦！」
「沒辦法，單人床啊。」
她麵對麵把我當抱枕來抱，整個活化我的大腦跟心髒。柔嫩的肌膚貼得緊緊，莎琉從頭到腳散發出淡淡的芬芳，還在我耳邊開心哼歌表現她有多愉快。最重要的是她用發帶掀起瀏海，整張臉貼在我麵前，嚇得我小鹿亂撞，就算沒開燈看不到還是小鹿亂撞。
我還能不能睡啊我……
不過呢，我的狀況好壞不重要，莎琉能保持最佳狀況就好。
「明天校慶，加油喔。」
「遵命，太郎大人晚安。」
「喔。」
然後莎琉就不再說話，也沒有睡著，隻是偶爾吸吸鼻子。
我也沒說話，隻是一直摸摸她的頭，要她放心。
十分鍾，或者過了更久？莎琉的呼吸聲聽來總算是睡了。
我確認她睡熟了，才閉上眼睛。
明天要為莎琉創造最棒的回憶。
我想讓她得冠軍，成為校園女神。
最重要的，是我想讓莎琉開心。
我已下定決心。
明天校慶結束，就跟莎琉告白。
※ ※ ※
期待已久的校慶當天到了。
簡單說明一下，校慶的最優秀大獎是由學生與來賓投票決定。
所以要讓另類社的表演「米蘭醬試著當記者」得到冠軍，就隻能逛各式各樣的攤位與活動，不斷活動打廣告。
我們的作戰是「瘋狂逛攤位啦！」瘋狂到處逛，讓大家看到莎琉有多努力就對了。
我想讓莎琉獲得最優秀大獎，這可以給她最棒的回憶，更重要的是要讓莎琉發現她已經具備校園女神的素質。
最後，就看莎琉有沒有意願當女神了。
活動隻剩十分鍾就開始。我、莎琉、金太三人可說準備齊全，在另類社圍成一圈。
「好！今天就是莎琉的大秀場！讓大家看看你一路練過來的集大成！」
「遵命！」
「目標是最優秀大獎！莎琉妹！把rain dance電爆啦！」
「電爆啦！」
我和金太對莎琉使了個眼色，要她「給大家打最後一股氣」，莎琉看懂了，用力點頭。
「呃，那個……今天要讓太郎大人，金太哥，還有所有人都開心！」
莎琉用力吸飽了氧氣，我們兩個也準備好最後的叫陣。
「另類曬，啊，另類社，戰啊──！」
「「……喔、喔喔──！」」
最後關頭吃了螺絲，但總算是打飽氣了。
好好幹一票啊。
目標是讓莎琉成為校園女神，最高難度的一戰即將開始。
校舍內與校舍周邊正舉辦各種攤位與活動，不愧是青春大活動。除了校內的相關師生之外，還有拿到招待券的家屬與外校生，校內人口可說是遠超過平時。每個角落都充滿生氣。
其中人氣最高的，就是機器人研究社的社辦。
機器人研究社正在舉辦錦標賽，參賽者用無線遙控器操作獨立步行機器人，隻要將對手的機器人推出擂台就算獲勝。
這個比賽本來就很有趣，但受歡迎的原因不僅如此，更因為我們的米蘭大大正在參賽啊。
「啊，哎喲？不是那邊啊？」
「米蘭！你遙控器上下拿反了！」
「啊，原來如此！……啊，哎呀？這次找不到按鈕了？」
「這次是前後拿反了！冷靜點！」
「咿～！」
結果對手什麽都沒做，莎琉的機器人就自己摔出擂台了。
『玩太爛了吧！』『故意擺爛？』『換專業的來！我最會操縱鋼彈啦！』『故意擺爛笑惹！』
nico直播的觀眾增加不少，就是為了欣賞最後的直播。
對了，除了本班的女仆咖啡廳之外，我們還跟其他班級談好，用電視即時轉播「米蘭醬試著當記者」，就是希望能讓更多同學和來賓看到米蘭的活動。
莎琉的比賽對手，是今天來校慶玩的舍妹詩音，目前捧腹大笑中。
「哪哈哈哈哈！阿姊弱爆！肚子笑到青筋啦！」
「是抽筋吧。」
肚子冒青筋就該去保健室了。另外我要提醒大家詩音是個白癡，所以莎琉隻是穿女仆裝戴假發，她當然就認不出來了。
莎琉一回合慘敗，受到心靈創傷。
「這、這是讓分喔……？第二回合就要認真打了！」
「很敢講喔！來啊爛雜碎！」
這麽低水準的競爭，還是讓觀眾興奮莫名。
米蘭粉大喊。
「「「「米蘭大大！米蘭大大！米蘭大大！」」」」
在場的蘿莉控大喊。
「「「「詩音萬歲！詩音萬歲！詩音萬歲！」」」」
第二回合就在狂熱之中開打，莎琉此時似乎想起要講解。
「嗡嗡──！喀鏘！喀鏘！」
為什麽要講解機器人的心聲呢？而且還使出了神秘的機器人語。
我那遺憾的老妹也被激到，不服輸地大喊「嗡嗡──！喀鏘！喀鏘！」。
「嘎嘎嘎嘎！砰，砰！咻──！」
「啾──！砰乓！噠噠噠噠！」
「劈啪啪啪啪！」
「督嚕嚕嚕嚕！」
「快動起來啊！」
兩個笨蛋總算想到要操作機器人。
戰鬥就在眨眼間。
「現在，開始進軍！現在，開始進軍！人類，掃蕩──啊嗚……！」
莎琉的機器人前進，詩音無腦亂按按鈕，結果一拳就把莎琉機器人擊倒。
廢啊……
機器人研究社社長宣布比賽結束。
「無力回天啊……」
詩音放聲大笑，莎琉垂頭喪氣，回到金太的攝影機鏡頭前。
「經過一番苦戰，還是第一輪就淘汰了……輸贏的世界好殘忍啊……」
根本是世紀大爛賽好嗎。
話雖如此，周遭觀眾還是像看了頂尖對決一樣拍手喝采。
「辛苦啦！」「米蘭醬，我來幫你報仇！」「加油講解喔！」加油聲此起彼落，莎琉也羞答答地向大家道謝：「呃，謝謝大家的好心！」
很好很好，不錯的開頭。
我跟一起來的詩音還有老爸先告別，前往下個目標，落語（注：類似單口相聲的日本傳統說唱藝術）研究社的大喜利（注：比賽誰的答案最有趣的機智問答）大會。包含米蘭在內的六名參賽者，要輪流答題奪得坐墊。
呆呆莎琉發揮了好本事。
「請問！看到這個人，就覺得他可能真的是隻雞。為什麽會這樣想呢？」
「呃，這個……那人天生就不喜歡肯德基爺爺……？」
莎
琉獲得一張坐墊。
「請問！這一題我有在進研講座（注：小學生用的通訊教材）做過！請問是哪一題？」
「啊，嗯……進研講座的暑假複習題？」
莎琉獲得兩張坐墊。
「請問！情侶心目中最棒的聖誕節約會是什麽？」
莎琉想都沒想就回答。
「隻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別無所求了。」
「賞你張坐墊！米蘭醬冠軍！」
不僅主持人感動，現場與網路上的觀眾也是心動。莎琉坐在堆高高的坐墊塔上左搖右晃想保持平衡，現場與網路觀眾也大聲呼喊：「米、蘭、醬！米、蘭、醬！米、蘭、醬！」
我跟金太把坐墊危樓上的莎琉給救下來。
「好啊！繼續保持！」
「米蘭！下一場下一場！」
「了解！」
※ ※ ※
正午時分，我們三個在體育館欣賞舞台表演。
現在是兩位男同學正在講漫才（注：類似對口相聲的日本傳統說唱藝術），口條緊張生硬，橋段無聊老套，但是這麽爛的品質反而好笑，適合校慶的氣氛，所以觀眾個個捧腹大笑。
莎琉為了跟網路觀眾同樂，在表演者交接的短暫空檔內依舊不忘講解。
「真是一對平易近人的漫才家啊！」
「不靠近沒關係。」
出場學生的表演水準都大同小異，比方說虎頭蛇尾，殘破不堪的霹靂舞，或者是十次會失手一次的拋球。
你們好好練習可以嗎……？
舞台表演愈接近尾聲，體育館裏麵的觀眾愈多，聲音也愈吵。剛開始還有一半左右的空位，現在得互相擠一擠才能坐得下。
最後一段節目開演之前，已經爆滿到隻剩站位了。
「就、就快開始了！」
舞台布幕裏麵傳出吉他調音，爵士鼓試拍，還有麥克風試音。
光聽這些試音，觀眾就像大夢初醒一樣歡聲雷動，彷佛之前所有表演都隻是暖場。
「「「小櫻妹！小櫻妹！小櫻妹！」」」
「「「月月！月月！月月！」」」
「「「王華大人！王華大人！王華大人！」」」
舞台布幕逐漸升起，台邊的主持人拉開嗓門，免得被觀眾呼聲給蓋過。
「今天的壓軸表演當然就是這三位！去年遙遙領先獲得冠軍的女子天團，rain dance啦──！」
我們最強的對手，校園最強偶像團體現身了。
小櫻、月學姊、朝霧同學，身穿自創樂團t與製服短裙上台。
「呀、呼──?」月學姊對著驚天動地的呼聲揮手，後方的朝霧同學敲敲鼓棒，小櫻的吉他炸裂觀眾的情緒。
三人開始演奏，我也當個普通觀眾高聲歡呼。
本來想說她們今天是對手，一定要忍住別嗨，但是沒辦法。我一路幫她們加油到現在，身體不自主就動起來了。
這首熟悉到極點的歌，是我跟小櫻第一次平分買的專輯裏的一首歌，可說是充滿回憶。
「小櫻──！帥炸啦──！」
我在第一排用力揮手，小櫻發現我，給了我稍縱即逝的超燦爛笑容。
莎琉也不肯輸給我，對著月學姊跟朝霧同學不斷揮手，兩人也像是回應她的打氣一樣，大秀特技。
體育館看來簡直就像武道館。觀眾的能量持續繃到最高點，將近十分鍾的演奏一眨眼就結束了。
三人將全心全力灌注在每一首歌之中，唱得汗流浹背，台下則是連綿不絕地呼喊著：「安可！安可！」
我還擔心追加新歌會不會負擔太重，看來是多心了。
「開唱嘍──?」月學姊大喊一聲高高跳起，落地同時繼續演奏。新歌一開始，身體自然跟著節奏搖擺。
莎琉左搖右晃，嘀咕一聲。
「小櫻她們真的好棒喔……」
脫口而出的心聲，但看她毫無猶豫的清澈眼神，就知道她這句話不帶任何畏懼與退縮。
「米蘭今天也要加油。」
莎琉雙手在胸前握拳，用力點頭，給自己打氣。
我們聽完表演重振旗鼓，繼續講解校慶，目標奪得冠軍。
這可是一趟上山下海的講解之旅。
「咿～！追來了啦！」
「逃就對啦！」
莎琉嘴裏銜著紅豆麵包，在操場上死命狂奔，同行攝影的我跟金太分別抓著吐司跟法國麵包，跟在她身邊奔馳。而我們背後，則有穿西裝戴墨鏡的田徑隊員窮追不舍。
這就是田徑隊的活動，隊員擔任獵人追捕玩家，玩家在被抓到之前吃光麵包就算過關。名叫全員霸王餐。
『畫麵太慘烈惹』『加油！』『快吃啊！』『法國麵包噗哧！』
畫麵超現實，nico直播與現場的觀眾看得樂不可支。
雖然是被抓到了，但開心就好。
之後又參加了魔術秀，室內攀岩，人狼遊戲等活動。逛的攤位愈多，莎琉的知名度就愈高。
後來隻要走在路上就會聽到。
「是米蘭醬！」「那個可愛女生是誰啊？」「人家說的女仆美少女在這裏啦！」「好可愛喔……」
大家看到莎琉都超開心，就好像在東京謎老鼠樂園見到謎老鼠一樣，甚至還有人跟著我們一起逛，形成一個小隊了呢。
另外……
「?奶黃好多好好吃?」
莎琉大口吃著可麗餅，周遭觀眾紛紛掏出零錢。
「可麗餅一份！」「我也要！」「全都給我來一個！」
可麗餅攤位就像原宿知名點心店一樣暢銷到飛天。
「米、米蘭的婚期會是這個月嗎？……不是喔。」
到算命攤給人看手相，結果攤位大排長龍，有如國師級。
至於電影研究社的社辦，則是冷落了他們自己的作品，用自豪的超高畫質四十吋液晶大電視瘋狂轉播我們的nico直播，變成米蘭粉的交流據點。
眼見莎琉所到之攤都生意興隆，不禁要想：莎琉這就振興了校慶的經濟吧？
影響力最大的，就是莎琉班上的電影放映會了。
莎琉緊盯大銀幕，臉皮忙得停不下來，每次看到自己出場就要害羞，不然就是怕米蘭＝莎琉的身分曝光而心驚膽跳，再不然就是回想起拍攝期間的酸甜苦辣，紅了眼眶。
nico直播的觀眾們隻能看見莎琉的表情，還以為米蘭醬看的是什麽經典大作，連忙趕到莎琉班上確認。
不知道是偏見比較恐怖，還是信徒的信仰比較恐怖，就連那麽爛的五流電影，大家看了都狂誇超讚！忍不住想吐槽這是瞎惹嗎？
是說，之前好像也碰過一樣的事情喔……
觀眾的評價我不予置評，不過。
「莎琉妹就是可愛！」「小學生扮相太讚惹！」「演技爛到一個萌！」
這些意見我就猛烈讚同。
聽了這些意見而偷偷害羞的莎琉也是很可愛。希望她能確切了解，就算不是米蘭模式，而是社交恐懼模式的莎琉，一樣會受到大家喜愛。
下午三點出頭，校慶已經接近尾聲，投票時間也已經結束，最優秀大獎的得主隻有天知道。
要休息一下也可以，但是米蘭不肯放棄，為了回應莎琉再拚一口氣的熱切期望，我們決定繼續實況轉播。
目前我們在體育館旁邊的劍道場體驗打坐。理平頭的劍道社員模仿和尚，隻要發現鍛煉心誌的客人有一點動靜，立刻用紙扇當頭棒喝，真是個一點狗屁意義都沒有的爛活動。
莎琉、觀眾，還有
不知道為什麽連我也加入，坐成一橫排盤腿打坐，挺直腰杆鍛煉心誌。金太采取高跪姿拍攝莎琉。
這種時候愈專心，就愈在意周遭的聲響。
「閉眼的米蘭醬也好可愛喔……」「好像不會動的娃娃喔。」「我家也想請一個這樣的女仆……」
等打坐的客人交頭接耳，不想聽都不行。就算眼睛看不見，也知道莎琉依舊吸引著眾人目光。
被這麽多人盯著瞧，如果是以前的莎琉早就開始咬舌了。而現在的莎琉固然藏不住緊張，卻還是盡她最大的努力來應對。
除了講解各攤位的期間，就連移動過程中，莎琉也不停對觀眾微微揮手，點頭致意。即使整天奔波疲憊不堪，還是藏著心裏的苦，努力表現善意。
她今天真的很努力，真的是在展現這幾個月來的集大成，似乎變回了小時候的莎琉，樂意親近任何人。
我當然覺得開心，但也忍不住感到寂寞。
因為，她再過不久就要回義大利去啦。
莎琉什麽時候才會回日本呢？一年後？畢業後？還是要更久？不回來了……？
更重要的是，我能忍受沒有莎琉的生活嗎？
我都笑了，這樣不就是我變成莎琉了嗎？
「！……」
可惡，假和尚發現我心中充滿雜念，搭了我的肩膀。
然後紙扇就對準我後腦勺全力揮棒。
「痛……！不是打肩膀的嗎！」
我對假和尚行禮，再次閉上眼睛，心中殺氣騰騰，但也算是讓我集中精神，結局算不錯。現在我個人的情緒擺後麵就好。
「咿……」
我旁邊傳出小小聲的尖叫，忍不住眼皮開條縫偷看，原來莎琉跟我一樣被宣告出局了。
莎琉渾身發抖，結果紙扇隻有輕輕放在她頭上。
不要偏心啊色禿驢。
打坐大概十分鍾結束，忍不住想鬆一下。
「好啦米蘭，剩下的時間就去女仆咖啡廳電爆一杯茶吧。」
「電爆一杯?」莎琉說了就要跟著我站起來，就在此時……
「哇哇……！」
「米蘭？」「米蘭醬？」
觀眾脫口驚呼，莎琉可能太過疲倦，失去平衡即將跌個狗吃屎。
我心急一把抓住莎琉的肩膀！千鈞一發之際救援成功。
「安了……」
「對、對不起，人家腳麻了，所以……啊，哎呀……？」
莎琉口氣聽來心慌慌。
「怎麽啦？……嗯？」
我扛著莎琉要讓她起身，不自覺看到莎琉腳底。
莎琉正踩著一團黑貓貓玩意兒的「角角」。
黑貓的尾巴？不對，貓應該隻有一條尾巴，但是這個物體有兩條。
仔細看個清楚，這才發現那東西眼熟到極點。
……雙馬尾假發？
霎時我全身爆出冷汗，猛然抬頭一看。
眼前的女孩全身僵硬，頭發不是黑發，而是閃閃動人的金發。超長的瀏海擋住了她的亮點異色瞳。
眼前的莎琉不是米蘭模式，而是社交恐懼模式……
啊，慘啦！
我立刻將假發套到莎琉頭上。
「……可能搞砸啦。」
金太瞬時將鏡頭往下壓，但是聲音有氣無力，缺乏信心。
我從他手上接過手機，憂心忡忡地看螢幕。
『這是……莎琉妹吧？』『我就覺得很像……真的？』『米蘭大大→莎琉妹……？』
整個穿幫了……
其實就算nico直播沒穿幫，也躲不過周圍觀眾的眼光。
喀嚓……一個快門聲響起。
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有一名觀眾拿手機對著莎琉。
快門聲出現之後，眾人的竊竊私語變得沸沸揚揚。
這下情況之嚴重是收拾不了了。
最慘的是這樣下去……！
「這裏交給我！」
「唔喔？金、金太？」
金太說了可靠的一句話，同時猛力推了我跟莎琉的背，將我們推出門外。金太擠出笑容，關上門，觀眾的嘈雜聲達到頂點。門內傳出驚天動地的腳步聲，以及金太的怒吼聲。
「站住──！想過這道門就先幹掉我──！」
宛如避難所的門神一般。我知道金太是在逞強，拉門嘎嘎嘎地搖個不停，隨時都可能被撞開。
不能白費金太的犧牲！
「莎琉！快跑到社辦！」
「……」
「莎琉？喂，醒醒啊！」
「！啊，啊嗚……遵命……！」
可能是疲倦與緊張一股氣發作，莎琉臉色鐵青，光是開口說話都很困難。
我握著莎琉發抖的小手，死命逃離劍道場，現在第一優先就是確保莎琉的安全。
校慶即將結束，人也少了很多，但是現在這套女仆裝反而顯眼。同學們發現莎琉而做出反應，由於消息還沒傳開，善心人比較多，但已經有少數人知道米蘭的真麵目就是莎琉，顯得驚訝。
愈往前進，驚訝的反應數量就愈多。
被全校同學發現隻是遲早的事情了……
我想周遭的人對莎琉穿幫不會感到厭惡或排斥，不過時機真的太差，莎琉的情緒還沒有整理好。
看到舊校舍了。
「快到了，加油！……莎琉？」
我一直拉著莎琉走，突然發現她的腳步異常沉重，難道是腿也走不動了？而且不隻腳步重，連我緊握著的手也鬆脫了。
不對，是被放開了。
我也忘了要逃跑，轉身麵向莎琉。
「喂，你……」
莎琉瞪大了晶亮的眼珠，嘴唇則是緊緊閉著，表情令我無比痛心。
她緊握雙拳想憋住情緒，可惜忍不住了，終於眨眨眼，流下一道淚水。
莎琉一哭就停不下來。
「嗚嗚……！～～嗚……！」
「沒事啦！我一定會想辦法，好不好？」
我又握住莎琉的手，想告訴她沒必要哭。
「莎琉……？」
莎琉卻放開我的手，像是拒絕我。
我還是想幫助莎琉，讓莎琉冷靜下來，不經意伸手要摸莎琉的頭。
「～～嗚！」
莎琉用力猛搖頭，連她最喜歡的摸摸都拒絕了。
似乎在告訴我別管她了。
然後。
「對不起……」
莎琉拚命擠出這句話，就跑過我身邊獨自衝進舊校舍內。
一連串閃避我的舉動讓我腦袋裏滿是憂心與混亂，落在地上的淚痕看得我痛心疾首。一想到自己無法拯救她的心傷，就恨自己入骨。
莎琉跑了，附近十多個觀眾也不再旁觀，立刻包圍上來。
「桃山！給我解釋清楚！」
「米蘭醬真的就是莎琉妹？」
「是因為穿幫了才哭嗎？」
「吵死啦！我又不是聖德太子（注：一心多用的名人），聽不懂啦！閃開！」
現在不是幫人家解答的時候，我自己才想知道答案。
我幾乎快被眾人擠扁，還是硬要穿出重圍，可惜動都動不了。
「拜托讓開！等等再說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愈來愈多看熱鬧的擠過來。
我的呼喊沒有人聽見，但還是忍不住要喊。
「快閃──「快閃開──！」」
「？」
一個熟悉而宏亮的怒吼，蓋過了我的呼喊。
所有人都嚇得閉嘴，同時
往出聲的方向看去，我則是從人群裏擠出頭來。
「咦，小櫻……？」
小櫻身穿女仆裝，右手舉著「正在2－a服務中」的長柄塑膠牌，左手扠腰站定不動，剛才應該還在班上幫忙吧。
不僅如此，小櫻左右兩邊還來了月學姊跟朝霧同學呢。
「呀呼──?」月學姊揮揮手，朝霧同學吃吃笑。
「快來快來──?跟月月我們一起拍校慶紀念照吧？」
「這時候小櫻可能會服務大家喔。」
看熱鬧的群眾禁不起兩人的甜蜜誘惑，驚歎連連，就連我也瞪大眼睛，因為小櫻穿女仆裝實在太新鮮了。小櫻因此頗害羞，但還是氣鼓鼓地把塑膠牌的長柄砸在地上。
「太郎！不要盯著我看！快去找莎琉啦！」
「還有，我沒說你們就可以盯著我看！」小櫻粉忙，講完就發動傲嬌，而且效果極好，眾人盯著她不放。
「快點！」
「謝啦！」
我衝出人群同時道謝，小櫻簡短回了一聲「嗯」，月學姊跟朝霧同學則是分別說「慢走嘍──?」「路上小心」送我離開。
不愧是rain dance三人組，再次體認她們就是校園頂尖偶像。
之後得請小櫻她們跟金太吃我家的拉麵套餐才行。
我全力衝上樓梯，全速衝過走廊，走廊上處處是淚痕，一直連到我們的社辦前麵。
我氣喘籲籲地打開社辦的門。
「莎琉……」
社辦裏燈沒開，房間角落發現一名少女窩著啜泣。
「太郎大人…………！」
我隨便脫了鞋扔開，走向莎琉，還沒來得及安慰她。
「對不起……我逃掉了，對不起……！」
「那個我沒放在心上啦。」
其實我很震驚，但是現在不該說這種話，我知道莎琉不可能毫無原因就避開我。
「這裏除了我沒別人，你已經不用再怕──「不是啦……！」」
「……咦？」
莎琉一口否認，讓我不禁愣住。
她傷心不是因為身分穿幫……？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從我旁邊跑開？」
「……因為人家想撒嬌……」
「撒嬌？對我嗎……？」
莎琉哽咽點頭，我想說撒嬌又怎麽樣？但莎琉似乎料到我要這麽說，斷斷續續地這麽說了。
「……以後人家要一個人努力過……想說今天千萬不能麻煩太郎大人…要拚命表現，讓太郎大人跟大家放心，相信莎琉去了那邊也沒問題……可是……可是可是！嗚嗚……！什麽都辦不到就愣住了啦……！」
搞啥？原來你在想這種事啊？
「好啦，你先深呼吸一口氣，來？」
我非常清楚莎琉有多不甘心，所以她才不肯聽我的話。
「人家什麽都辦不到……嗚嗚……！一想到莎琉是米蘭的事情曝光，人家就動不了……！嗚嗚嗚……嗚～！人家心底在跟太郎大人求救啦！被太郎大人幫忙就會放心啦！」
莎琉說個不停，深怕我聽不懂她一半的意思。
我已經懂你十二分了。
「這樣沒辦法讓太郎大人跟大家放心啊！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啊！可是，可是……！」
莎琉的淚腺完全潰堤，哭得滿臉是淚。她緊抓著假發的瀏海，力道大得好像要拔毛，看不清楚她天真可愛的臉蛋，隻知道她緊緊咬著唇。我沒看過這樣痛苦的莎琉。
終於，莎琉泣不成聲。
我沒看過像這樣體貼他人而痛苦的人。
正因為她是這種人，所以我希望她別難過，一直笑就好。
因為她不是我的青梅竹馬，而是我喜歡的女孩。
「不要這麽見外！我們不是一路打拚過來的嗎！」
我用力抱緊莎琉。
「太郎……大人……？」
莎琉一時搞不懂狀況，全身僵硬緊繃。
大腦連害羞的機會都沒有。
「我這不是為了莎琉一個人，是我自己也想幫莎琉的忙！我最清楚你有多努力，絕對不準自己不幫你！既然你是我老婆，就要懂我的心啊！」
「！」
抱緊莎琉似乎傳達了我的心意，感覺莎琉的身子抖了一下。
然後微微說聲。
「不行啦……請不要再讓莎琉撒嬌了……」
「拒絕，我就是要讓你撒嬌。」
現在不可能突然從簡單模式轉困難模式，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調設定。
「我不是答應過你，要讓你變成校園女神嗎？」
我放開莎琉，這點很重要所以要再講一次。
露出超大號燦笑，好讓莎琉放心。
「重要的承諾，我不會反悔喔。」
「……啊。」莎琉輕喊一聲，她應該是想起來了，八年前我跟她在機場告別，就是這麽說的。
過了這麽多年，當時那句話依舊不假。
這次我堅定地伸手要摸莎琉的頭。
莎琉沒有任何抵抗，像平時一樣接受我。
「遵命……?」
淚流不止，但眉開眼笑。
笑中帶的淚，看起來漂亮極了。
莎琉也給了我不少珍貴的東西，所以我希望莎琉繼續對我撒嬌，直到永遠。
看莎琉冷靜下來了，我拿手帕擦她的臉。
「大家會願意接受嗎……？」
「月學姊不是講過？她沒聽過會有人討厭現在的你啦。」
莎琉隻是貼著我看，應該是沒有證據可以讓她放心。
不過這當然是多餘的擔心。
「既然這麽擔心就問問看啊。」
「？」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交給莎琉。
「……啊──」
手機螢幕保持攝影狀態，nico直播還在持續進行中。
畫麵一出現莎琉的訝異表情。
『總算有畫麵啦！』『米蘭醬跟莎琉妹，我都超愛！』『除了接受還有其他選項嗎！』『米蘭醬來啦──！』『去了義大利也要繼續直播喔！』『堅強到我要哭了……』『恭喜升級現充！』『別想太多！』『鬧太大對不起喔』『十億倍利卡賭接受』『我拿靈魂賭接受』『莎琉爆哭，我也哭惹（哭）』
大量彈幕不斷劃過手機螢幕。
訊息目不暇給，莎琉拚命看，一旁的我也入鏡了。
我脫口就問。
「各位！莎琉是米蘭，米蘭是莎琉，沒差吧？」
『沒差！』『當然』『這還要問！』『兩個都超愛！』
「異色瞳帥爆了對吧？可以拿來說嘴吧？」
『當然！』『有夠帥！』『美少女必備道具！』『盡量秀啊！』
「如果有人笑她，幫我揍扁這個人好不好？」
『可以！』『一起炎上啦！』『展現我肉搜個資的實力』『當然！』
沒有一條否定訊息，所有人都跟我相同意見。
那當然，因為這裏都是跟我一樣超愛莎琉的人。
「謝謝大家……！嗚嗚……！」
螢幕上的莎琉又哭成了淚人兒。
「我最喜歡大家了……！」
莎琉由衷道謝，所有觀眾都不吝輸出讚美的留言。
莎琉也被眾人感動，恢複笑容。
溫暖的留言就像電影劇組名單一樣放個不停，此時宣告校慶結束的鍾聲響了。
四周沉寂下來，恢複冷靜的莎琉抓住我的袖子。
「哎哎太郎大人……？」
「嗯
？怎樣？」
她在害羞？「那、那個……」莎琉扭扭怩怩，支支吾吾。
「太郎大人說我是您老婆，這個……該怎麽解讀才好呢……？」
「！」
莎琉臉紅，但我相信我現在的臉更紅。
我是激動到極點，但沒想到會脫口說出這種肉麻透頂的話……
「嗯，這個就是……」
「這個就是……？」
莎琉向前傾，臉貼上來，瀏海底下若隱若現的雙眼，幾乎要把我吸了進去。
……現在是告白的時機嗎？
看來應該不是。
因為我聽到敲門聲。
「「？」」
我與莎琉四目相接，狐疑歪頭。
※ ※ ※
夕陽早已下山，但聚集在體育館的同學們一點都不累，盡情享受慶功夜。
「「「小櫻妹！小櫻妹！小櫻妹！」」」
「「「月月！月月！月月！」」」
「「「王華大人！王華大人！王華大人！」」」
在校慶上奪冠的rain dance正進行今天第二次的舞台表演。樂團回應觀眾要求，連續演奏rain dance的名曲。
月學姊正以貝斯獨奏大大服務觀眾，我看看小櫻，她比出兩隻手指。
那不是勝利手勢，證據是小櫻的唇形說著「二、連、霸」，還露出俏皮的奸笑。再加上一個青梅竹馬的齜牙咧嘴。
「媽的……要是投票時間再長一點，應該就有搞頭了說──」
我身邊的金太心有不甘，咬牙切齒。他在慘烈的戰鬥之中存活，皺巴巴的襯衫與長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是奮戰的勳章，真是辛苦你了。
金太說得沒錯，要是投票截止時間再往後延一點，或許我們就會得冠軍。
但是……
「如果時間拖久了，應該隻剩一堆同情票吧。那我覺得隻要觀眾知道我們很努力，這就夠了。」
而且我不得不承認，隻要公正評審，rain dance一定是冠軍。
最好的證據就是大家熱中演奏會，沒有人抱怨一句話。
這下可欠一大筆債了。
「原來如此啊──這樣想的話確實算不錯。而且你真是鳥不起啊。」
金太嘻皮笑臉地看著我。
「怎樣啦。」
「哎喲，不愧是在nico直播上發老婆宣言的──！哪有人打傷兵的啦？」
傷兵就安分點啊你。
媽的……我太大意啦……！這麽肉麻的話不隻全校同學，還講給全世界聽啦……
超羞！這下確定是黑曆史啦媽的咧！
小櫻她們把安可曲也唱完了，就要準備下台，學不乖的金太又厚臉皮來拍我肩膀。
「你看，莎琉妹可拚的了。」
「不要一直講，我知道啦。」
我們望向舞台旁邊米蘭模式的莎琉。
她在做什麽呢？原來是慶功夜的主持人。
莎琉一手拿麥克風，一手拿大字報。
「謝、謝謝rain dance的各位團員！呃，然後……然後是每年的例行節目，岩田老師一行所帶來的新秋歌敖就──哎呀？新秋喝苗幼……金優喝小酒……？？？？」
還是一樣會吃螺絲啊……
莎琉心慌慌，觀眾席的女同學大聲打氣：「「「米蘭醬加油──！」」」
莎琉用力點頭。
「我、我加油……呃……由老師們帶來新秋，歌，謠，秀。?講出來了?」
莎琉成功講完，開心地蹦蹦跳。
但隨即想起自己是主持人。
「啊……！請、請上台！」
莎琉連忙逃進布幕後麵，每個人看了都會心一笑。
真是最佳人選，校慶執行主委好眼光。
校慶結束之後，主委來到另類社的社辦有事相求：「請務必要由米蘭醬來擔任慶功夜的主持人。」
莎琉沒能得冠軍，但這一刻她在校慶的努力獲得認證，一口就答應下來：「隻要能讓大家開心，我樂意接受。」
莎琉肩負眾人的期望，奮發向上，所有人都被莎琉療愈而露出笑容。
無論誰來看，她都是校園女神。
※ ※ ※
九點出頭，夜深了。這時候還要慶功已經有點晚，所以決定事後再慶功並為莎琉送行。
「哎，莎琉，要不要繞個路？」
「遵命?」
我不自然的建議，莎琉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奔波了一整天，又展現許多情緒，應該是很累了。但莎琉還是點頭，我也真是於心有愧。
不過這件事情，一定要在她回義大利之前說清楚。
我們進入充滿回憶的公園裏，坐在一張長凳上，頭頂隻有一盞路燈。
我拿出兩罐從販賣機買來的飲料，一罐交給莎琉。
罐碰罐乾杯。
「今天辛苦啦。」「辛苦了?」
我們兩個人的小小慶功宴。聽起來是有點淒涼，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真是最奢侈的寶貴時光。
莎琉喝了一口飲料，對我鞠躬。
「今天感謝太郎大人。」
「要是能讓你拿冠軍就太好了，可惜我不夠力，抱歉啊。」
「不夠力的是莎琉，莎琉才不好意思。」
「沒那種事，你已經夠努力啦。」
「太郎大人才比人家努力。」
「哪裏哪裏！」「客氣客氣。」
我倆互相禮讓。
「哈哈……！」「嗬嗬……?」
我們是真心想得冠軍，但心裏明白已經獲得了更重要的東西，所以才能相視而笑。
「校慶開不開心啊？」
「當然開心，又多一份珍貴的回憶了。」
莎琉回我一個可愛滿分的笑容，然後直接貼到我身上。
這季節有點涼，莎琉溫熱的身體感覺暖和舒服，我不禁也往莎琉靠上去，要多感受一點體溫。
我們隻是靠在一起，莎琉可能覺得我沒做什麽很怪，訝異地抬頭看我，但她立刻就懂了。
「眼看莎琉回日本竟然已經五個月了，嚇我一跳。」
「是啊，莎琉也覺得一眨眼就過了。」
真是一眨眼就過了。
才一眨眼的時間，卻隨便都能想到一大串回憶。
「我想到莎琉突然跑回日本，還說今天開始要寄宿在我家，我都要嚇死了。」
「嗬嗬?人家想要來個驚喜呀。」
「發現你變成怕生大魔王比較驚喜就是了。」
「嗚嗚……人家無言……」
在要上學的前一刻突然說出自己不想上學，嚇破我的膽。
消沉的莎琉確實好玩看不膩，但是我現在可不想看。
「可是啊。」
「……可是可是？」
「最嚇到我的，就是我沒想到隔了八年再見，感覺還是不陌生啦。」
消沉的莎琉搖身一變，成為笑臉小可愛。
「……耶嘿嘿……?莎琉也是一樣喔。」
這就不是會心一笑，而是會心燦笑了。現在這表情看起來可愛到受不了。
「太郎大人八年不見，一看到莎琉還是叫得出名字，莎琉很開心喔？」
「因為我們一直有通電話，我以為你的個性都沒變啊。見麵之前都隻能想像，真的碰到麵，看來感覺真的就像『八年後的莎琉』喔。」
「……像莎琉，算好事嗎……？」
「說真話，超乎想像的可愛，嚇到我了。」
「！真、真的，這樣喔……？小的，真榮幸……」
莎琉被我偷襲，從擔憂轉為害羞低頭。
我也很害羞啊，但是校慶結束那時候，可不是隻憑一股衝動才開口的。
所以了。
「哎，莎琉啊。」
「？怎麽了嗎？」
我沒有深呼吸，口氣理所當然。
「我啊，喜歡莎琉你喔。」
莎琉的肩頭靠著我，感覺抖了一下，然後她的時間就暫時凍住了。
等了一陣子才開口。
「太郎大人，這是……」
瀏海遮著的眼睛瞪大起來，緊盯著我不放。
看來她感覺自己在作夢，思緒還沒有跟上來。
「這是喜歡青梅竹馬的莎琉……？還是喜歡女生的莎琉……？」
「兩個都有喔。」
莎琉又濕了眼眶，泫然欲泣，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了。
於是我替她笑，然後再說給她聽一次。
「莎琉感覺隨時都會出包，我都怕沒有顧到你，但是你不管做什麽都卯足全力，我最喜歡這樣的莎琉。」
「莎琉肯定也最喜歡太郎大人啊！」
莎琉感動萬分，撲到我懷裏直流淚，雙手環抱著我，硬是克製渾身的顫抖。
「你那天跟我說要回義大利，我才總算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對不起，我太晚發現了。」
「真的啦……！太郎大人大傻瓜……！這麽開心的話要早點說給人家聽啊！」
夜晚的公園空蕩蕩，莎琉哽咽的哭聲靜靜回蕩。我想護著這樣淒美而易碎的莎琉，所以將她抱了過來，護住她小小的身子。
我們就這麽坐在長凳上，靜靜看著高掛夜空的月亮。
莎琉總算冷靜下來，我輕聲呢喃。
「其實前陣子啊，我還想說要繼續保持青梅竹馬的關係呢。」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莎琉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莎琉就在眼前，跟我過著像以前一樣的生活，我就很開心了。所以我怕打壞現在的關係，想說保持現狀不上不下，珍惜當下這樣。」
莎琉握上我的手，我都說是往事了，她還是窮操心。
不過被她這樣盯著瞧，我反而覺得自己隨口說這些話很丟臉。
「啊──……」我一時語塞。
「為什麽後來就不心滿意足了呢……？」
看來不說不行啦……
「就……感覺，愈來愈不夠這樣，怎麽講咧……啊，就那個啦，我是想裝傻，不過真的……愈來愈覺得莎琉啊，是個可愛的異性這樣啦……」
羞屎人惹……好懷念剛才的氣魄啊……！
但是這話似乎完全足以安撫憂心忡忡的莎琉，她一吐心中憂鬱，改裝滿了喜悅。異色瞳閃閃發亮，像往常一樣緊貼著我的胳膊。
「耶嘿嘿……?所以太郎大人覺得莎琉可愛嘍？」
「……嗯，就這麽回事啦……」
「而且還很多次嘍?」
「……喔，對啊……」
「頻率大概是多久一次──「不要太超過喔。」」
莎琉不斷逼近，我彈她一個額頭，她「啊嗚」一聲雙手按著額頭。雖然吃了我的罰，莎琉還是一臉笑盈盈。
「可是可是喔。」
「？」
「能在回義大利之前聽到這句話，莎琉好開心。」
「……」
唉……我真的不希望莎琉回義大利啊。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明顯，又或者她說出口才想到，總之莎琉的表情沉了下來。
『我不要你走。』
如果我說了真心話，莎琉可能會改變主意，但是莎琉自己決定的事情，我怎麽能害她反悔？
她說她不想跟著我走，而是想走在我身邊。
我現在隻能做一件事。
「莎琉回去義大利之後，我們再來聊電話唄！」
「太郎大人……遵命?」
這樣能不能稍微減輕莎琉心裏的負擔呢？
我想我沒辦法演得更好，都快哭了。
「很晚了，差不多該回家啦。」
我假裝看手機然後站起身，慢慢走開。
莎琉也跟著站起來，但她的影子沒動。
我不禁回頭看。莎琉就站在路燈正下方。
「莎琉？」
附近隻有月光和路燈，但莎琉耀眼的金發與雪白的肌膚，卻讓我誤以為她正發出光芒。
感覺就像天使一樣。
莎琉從口袋裏掏出發夾，把瀏海夾高固定。
秀麗的臉龐，露出金色與藍色的眼珠，清澈的雙眼溫柔地盯著我瞧。不過就算莎琉進步神速，看來還是有點害羞。
然而莎琉並沒有躲在瀏海後麵，而是張開雙臂。
「太郎大人，可以再給人家緊緊抱一個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乾脆這麽辦！我快步衝向莎琉。
用盡全力擁抱莎琉，擁抱莎琉的一切，莎琉也將一切全交給我。我倆的心意與情意纏綿糾葛，實在暖心。
「去到那邊還是要努力喔？」
「……好。」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就趕到義大利去。所以你記得要講喔？」
「……好。」
或許莎琉也忍不住了，傳出啜泣的聲音。
「可以不要每星期，改成每天打電話嗎……？」
「好啊。」
「可以講視訊電話嗎……？」
「好啊。」
「可以不要隻講一小時，講好久好久──「你講什麽都好啦。」」
我有夠寵莎琉，決定她講什麽都好。
「……謝謝太郎大人……」
我想抱緊莎琉到天荒地老，但事與願違。
我們不情願地慢慢分開，看看對方剛才是什麽表情。
莎琉拚命保持笑容，但是不肯眨眼，怕一眨就流淚。她直盯著我，想告訴我她不難過，她很開心，看起來真是格外堅強。
看在我眼裏實在惹人憐愛，於是我靠向她的臉，想吻她的唇。
莎琉也發現我的意圖，突然把臉埋在我胸前。
「這樣，不行啦……」
「啊，抱歉……」
「這樣人家就不想回去了……」
聽她講這句話，我的心跳速度又要多加兩檔。同時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如何紓解這撕心裂肺，無處可去的衝動。
沒想到……
「……所以莎琉來，太郎大人忍一忍。」
「！」
莎琉柔軟的嘴唇沒有貼在我的嘴上，而是貼在嘴唇旁邊一些些的地方。
踮腳尖的莎琉往後退，給我一個微笑。
有莎琉幫我保留的這一吻，我應該可以忍一下，就一下下。
「早點回來喔。」
「好喔?」
莎琉的口氣精神飽滿，講得好像下個月就會回來，
「莎琉會加油，大概趕在下個月就回來喔！」
「好喔……咦？」
「啊？」
……嗯，我聽錯了吧……？
「莎琉，你剛才說啥……？」
「說莎琉來，太郎大人忍一忍啊？……那，要再一次嗎……」
好、好可愛的提議啊……！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輸給誘惑的時候！
「不是啦！是你最後那句話！」
「？呃……莎琉會加油，大概趕在下個月就回來，這句？」
「你、你說下個月？」
「嗯……莎琉十月二十日要回去，所以大概十一月二十日回來喔！」
「？？？」
「？？？」
怎麽是你一頭霧水的樣子……？
我突然一陣頭痛，不禁伸手扶著額頭。
「等等喔……你怎麽講得好像要回去一兩年，搞不好還要去更久啊……」
莎琉反駁。
「離開太郎大人一個月就攸關性命啦。嗚嗚……！能不能撐一星期都不確定……」
才一星期你就撐著吧。
「那、那這樣，莎琉為什麽要回去啊？」
「要去辦手續把留學改成轉學呀。莎琉已經考慮好久，還是覺得跟太郎大人分開好難過，才決定這樣……肝腸寸斷的說。」
「……」
啊，嘴巴開開闔不上……
莎琉在河岸上跟莎琉媽講電話，就是講這件事？
吉澤同學說莎琉煩惱到極點的，就是這件事？
莎琉在nico直播上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是這件事？
咦──
我沒問清楚，確實是我的問題，可是誰會想到這種發展啊……
我這已經不是關機，是強迫關電源了。
「太郎大人？」
當我腦袋停電的時候，莎琉輕輕吻我了我的臉。
電源on。
「超……」
「超？」
「超誤導的吧──！」
「咿～～！」
我的怒吼，配上莎琉的慘叫，為漫長的一天劃上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