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奶奶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狠絕決斷,怎麽會留下把柄讓我們知道?”胖子苦笑,笑容悲戚。


    他的話語,帶了無盡的酸澀。


    最近姬家詭事頻出:姬先生和姬夫人先後慘死,郭家屢屢挑事,他們的身世又是在這種情況下、毫無征兆的被驟然知道的,胖子和姬嫣然的情緒自然是驟悲驟驚,跌宕起伏。


    見胖子難受,姬錦霖柔聲安撫道:“大哥,這件事應該是二嬸跟奶奶達成的約定,我們都不能決定。再說了,奶奶也是一片苦心,大哥、嫣然,你們也體諒一下奶奶……”


    “體諒?”不等姬錦霖說完,胖子就悲愴打斷了他的話,“從一出生就被隱瞞了身世,我們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知道是誰,你讓我和嫣然如何原諒她?所謂的苦心,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嗎?”


    他說話向來溫和。


    這次是真的又悲又憤,才會如此口不擇言。


    “大哥!”


    姬錦霖不悅提醒。


    畢竟還當著外人,姬錦霖還要顧及姬家的麵子。


    “嗬嗬……”胖子苦笑,自嘲道:“難怪奶奶一向信任你,將整個姬家都委你以重任。原來你早就知道,卻苦苦瞞著我和嫣然,讓我們成了姬家人心目中的笑柄。”


    此刻,胖子是悲愴到極點了。


    姬嫣然泛紅的眼眸中,終於滾落下兩行清淚。


    姬錦霖無奈苦笑,“大哥,嫣然,我真沒有要故意瞞著你們的意思,隻是我得以大局為重……”


    “大局?”


    胖子仰頭大笑,“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誇張,很肆意。


    但笑著笑著,兩行眼淚就順著胖子的臉頰滑落了下來,從大笑轉成了淒然苦笑,直到最後寂然無聲。


    “哥……”


    姬嫣然伸出小手,拽了拽胖子的衣袖,紅著淚眸哽咽著開口,“你別這樣,二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四周,一片沉默。


    無論姬錦霖還是姬家人,都被胖子的情緒給感染了,都靜靜站著,半晌誰也沒有言語。


    “喂,你的手下怎麽還不回來?”就在眾人齊齊沉默,氣氛無比凝重時,叫花子不耐煩開了口,“又是哭又是笑,婆婆媽媽的,看的我生氣。趕緊把錢給我,我拿著走人,也好落個清靜。我看你小子白活了這麽大,壓根就不懂得什麽叫覆水難收。事已至此,追究那麽多不是徒增煩惱嗎?”


    叫花子性格急躁,說出的話又冷又硬,才不管胖子和姬嫣然難過不難過,劈頭蓋臉就訓斥了一頓。


    姬錦霖下意識相阻攔,又想到叫花子的脾氣,隻能苦笑著作罷。


    我衝叫花子笑了笑。


    我知道,他雖然說話難聽,卻是在寬慰胖子和姬嫣然。


    叫花子說的沒錯,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再去追究那麽多也隻是徒增煩惱而已。


    隻是,身在事外,也斷然不會理解胖子和姬嫣然的感情和情緒。


    “肖先生,前輩說的沒錯,事已至此,要學著接受才行。”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柔聲安撫,“往事不可追,未來尤可期,我們要往前看才行。現在姬夫人新亡,總不能一直讓她的遺體停在外麵吧?”


    胖子渾身一震。


    繼而,他抬頭衝我笑了笑,“大師說的沒錯……”


    他雖然想笑,但笑容比哭還難看。


    知道他的心緒一時半刻也不會平複,我隻能先將他拉到車上,讓他先平複一陣再說。


    本來我也想讓將姬嫣然一起拉到車上的,沒想到她居然紅著眼睛衝我搖了搖頭,“大師,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她言語間,有一絲跟平時不相符的堅強和鎮定。


    我微微有些詫異,卻並未多想。


    等我做好這些事時,去銀行拿錢的小舟他們回來了,再次將一個黑色塑料袋遞給了姬錦霖,恭敬開口道:“二少爺,按照您的吩咐,這是三萬塊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恩。”


    姬錦霖點了點頭,轉身親自將黑色塑料袋裏的錢雙手捧給了叫花子,“大師,這是三萬塊錢。多出來的一萬,是給大師的辛苦費,還務必請大師收下!”


    他說的異常恭敬客氣。


    本以為,叫花子會欣然收下這些錢。


    沒想到,叫花子一聽多出來一萬,非但沒有絲毫開心,反而眼睛一瞪,直接將多出來的一萬甩了出來,不悅冷哼,“我說兩萬就兩萬,誰要你那多出來的一萬?”


    “這……”


    饒是姬錦霖也頗有些尷尬。


    這個叫花子脾氣還真是夠古怪的,多給錢都不要。


    姬錦霖本來還想將他請到別院內好好招待幾天的,但叫花子也是一口就回絕了。


    “好了,既然這邊沒什麽事了,那我老人家就要走了。”將一萬塊錢扔出去之後,叫花子滿意的將黑色的塑料袋揣進了自己已經髒的包漿一樣的棉衣內,然後站起身,悠然朝遠處走去。


    離開時,他分別拍了我和姬錦霖的肩膀一下。


    “小夥子,未來可期!”拍姬錦霖肩膀時,叫花子笑眯眯說了一句,“我看好你喲!”


    姬錦霖渾身一顫,趕緊道謝,“多謝大師。”


    走到我身邊時,叫花子就狀似無意拍了拍,錯身而過,什麽都沒有說。


    “前輩……”


    我叫了他一聲。


    隻不過,叫花子恍然無聞,徑直從我身邊走了過去,連回頭看我一眼都沒有看。


    目送叫花子走遠,姬錦霖苦笑著對我說,“大師,但凡大師者,是不是都這麽超凡灑脫?本想好好謝謝他的,沒想到他就這麽走了,真是心裏過意不去的很。”


    “道行深者,脾氣多少有些古怪,二少爺不必放在心上。”我收回目光,衝姬錦霖笑了笑,“不過,這次前輩似乎是專程來幫姬家的。隻是不知道,這位前輩跟姬家有什麽瓜葛。”


    姬錦霖一愣,“大師,您的意思是,這位前輩跟我們姬家有關係?”


    我點頭又搖了搖頭。


    “也不一定。”


    我說。


    姬錦霖悵然道:“不瞞大師您說,這短短一月時間,我卻經曆了比以往二十多年都要多的坎坷打擊。一件接一件,件件都讓我身心俱疲……但我不能倒,我要是倒下了,奶奶和姬家就沒人可以依靠了。”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


    言語之間,終於帶了這個年紀才有的青澀和無奈。


    “我幫你!”


    我直視著他雙眼道。


    我一向不會說什麽太煽情的話,見姬錦霖如此疲憊不堪,我不由得對他說了這麽一句。


    “大師……”


    姬錦霖回頭看看我,一向鎮定自若的他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多謝大師肯幫我。”


    言語簡潔,卻足以表達他的感激。


    “好了,現在吩咐他們將姬夫人的遺體運回別院,先跟姬老太太交代一聲,再安葬了吧,總不能一直這麽放著。”等姬錦霖平靜下來之後,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姬錦霖抬眼看向我,“可是,二嬸子不是被洛美翎給……”


    “現在還沒定論。”


    我擺了擺手,“還是先向姬老太太說一聲吧。”


    雖然洛美翎確實有刺殺姬夫人的動靜,而姬夫人是被洛美翎給刺殺的這件事,全部都是姬夫人一人所說,壓根沒有什麽證人證據,一時也不能確定就是洛美翎動的手。


    “好,我聽大師您的。”


    姬錦霖點了點頭,隨即指揮司機將載著姬夫人遺體的車輛駛入了別院之內,這才回頭對我說道:“大師,我還要拜托您另外一件事,還請大師答應我。”


    我問,“什麽事?”


    “大哥那邊……”姬錦霖掃了一眼胖子坐著的車,無奈歎息道:“大哥聽大師您的,還請大師多多開導一下大哥。二叔和二嬸接連出事,大哥和嫣然又知道了他們的身世,我怕他們想不開。”


    他還是關心胖子他們的。


    我點點頭,“二少爺放心,我會勸慰肖先生的。”


    “多謝大師。”姬錦霖誠懇向我道謝,“其實,我們都很關心大哥,隻是大哥他……”


    我懂姬錦霖的意思。


    胖子自小就自卑。


    即便是姬錦霖他們對他釋放善意,他也絕對不會近前,也導致姬錦霖他們跟胖子的距離越拉越遠。


    跟姬錦霖告別後,我找到了胖子和姬嫣然。


    胖子愣愣坐著,眼睛木然看著遠方,就連我走到他跟前他都沒有發現。倒是姬嫣然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即垂下了頭。


    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能找了個地方陪著兩個人呆坐。


    “你跟二哥哥說了什麽?”片刻之後,姬嫣然抬頭看向我,一雙丹鳳眼直勾勾看向我。


    我一愣,“沒什麽……”


    “二哥哥是不是要找姨媽?”姬嫣然緊緊盯著我,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既然說姨媽是凶手,他肯定要找姨媽報仇的。再說了,我媽被殺,二哥哥總得做點什麽,才好向奶奶交代。”


    她可真夠敏感的,猜都能出姬錦霖要做什麽。


    相比她而言,胖子就有些木訥了。


    我搖了搖頭,“目前來看,並不能確定洛美翎就是凶手……再說了,咱們也不知道洛美翎在什麽地方。”


    “我知道。”


    姬嫣然打斷了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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