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謂『為人父母』
底層劍士與神獸〈女兒〉的日常生活 作者:番棚葵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在迷宮中的五十一層以下──深邃奧秘的〈危險階層〉中,據說平時總是充滿了靜謐的氣氛。
在那個冒險者從不會造訪的地方,魔物和陷阱並不會產生反應,而且魔物之間經常在長期爭奪領土後分開棲息,所以很少發生騷動等狀況。
然而,就在某一天──人類的咆哮回蕩在迷宮中,就像是打破了沉默的法則一般。
對方帶著強烈熾熱的意誌,想要剿除敵人。
「給我消失吧!」
毋庸置疑,那名吶喊著架起雙劍的人物正是亞德。他站在石質通道的中心,一臉拚命地揮下手中的劍。
那對雙劍得到以不死鳥之力所產生的閃光《不死鳥的閃光》所強化。
那道神聖的光輝,讓靠近亞德那隻生著觸手的蜥蜴型怪物──它屬於魔神的一種──完全無法抵抗地被斬下首級,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當場須命。
與此同時,隔壁的莉烏娜「嘿!」一聲猛烈地旋舞長槍,讓那數百隻來襲的不定型生物(史萊姆)接連卷入死亡之刃的漩渦中。
「菲妮,去那邊!」
「呃、好!」
而且在他們的後方,菲妮正拚命地庇護著沒有參加戰鬥的尤妮與奈。她從口中噴出火炎,有時則揮舞著手中的短劍──因為有總比沒有好,所以交給她帶著護身──盡力處理掉那些被莉烏娜打倒後受傷的魔物雜兵。
低等級英雄與高等級勇者,再加上戰鬥型〈神獸〉的戰姿,簡直有如鬼神一般,以猛烈的攻勢收拾掉敵人。
多虧了他們,麵前的怪物大部分都消失了。
不過,他們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通道的另一頭蠕動著湧來了一批新的敵人身影。莉烏娜看到這一幕,難得用厭煩的聲音說道:
「亞德,這樣打也打不完啦!」
「我知道……尤妮、奈,你們還沒確定通道的出口嗎?」
「「請再等我們一下!」」
亞德的次女與麽女之所以會心焦地大喊,是有原因的。這條通道是一種陷阱,入口和出口的次元遭到扭轉銜接。換句話說,它是種『循環回圈』。
若要打破這個循環,就必須找到陷阱的解除裝置。然而在他們找到之前,就有大量的魔物蜂擁而來。不公平的是,魔物似乎沒有受到回圈的影響。也許這條通道本身就是一個利用魔物擊潰侵入者的安全裝置吧。
於是,尤妮使用她的慧眼,而奈則運作直覺,拚命地尋找解除回圈的裝置。與此同時,亞德等人專注地守護著她們,消滅魔物。雖然他們有想過要反過來利用回圈,從對手背後發動突襲,但一想到會減少護衛尤妮和奈的人手,這方法也不太可行。無可避免地,他們被迫打一場正麵迎擊敵人的消耗戰。
然而,他們的辛苦也是時候得到回報了。尤妮和奈指向天花板附近,並同時大喊:
「「就是那個!」」
在她們所指的方向,有一個雖然經過巧妙隱藏,但確實存在著的突出型開關。如果按下它的話,似乎就能夠解除回圈了。
「好……呃、啊啊!?」
試圖往裝置飛躍過去的亞德,差點被迫近眼前的新魔物所攻擊,匆忙跌跌撞撞地往旁邊踏了幾步。雖然他總算是回避成功,但這種情況下他無法按到開關。
莉烏娜和菲妮的情形也一樣。盡管她們盡力找出空隙、試圖去按開關,但那一刻就會有各式各樣的魔物,例如狼、巨人、移動植物、彈跳硬幣、惡魔、小型龍種等等湧向她們。
糟了,這樣下去的話就會──每個人的麵容都浮現出焦躁的表情,但就在下一個瞬間。
傳來了一道「砰咚」的聲音。
「咦?」
當全員意識到那是開關被按下的聲音時,亞德一行人背向那群魔物拔腿狂奔。他們毫無阻礙地,跑過至今為止都無法通過的空間。陷阱果然被解除了。
(太好了。)
雖然亞德在心中做了個勝利手勢,但他也不能一直開心下去。那些魔物仍然沒有放鬆追擊的腳步。
盡管想逃跑的話大概能成功甩掉它們,但消耗的精力恐怕也會很劇烈。要是他們停下來喘口氣時,就會被陷阱或是其他魔物襲擊的話,根本積蓄不了體力。
「亞德,你打算怎麽辦?」
當菲妮如此問道時,亞德已經在心中做好覺悟。
(隻能賭賭運氣了,我來試用一下新技能好了。)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力,將雙劍互相摩擦了兩、三次。從刀刃散落出來的火花,就像產生連鎖反應一般,啵啵啵地一朵朵爆出來。全部的火花集結在一起,一口氣變成熊熊燃燒的黑炎。
亞德將那團往上浮的漆黑火焰,一口氣擲向迫近的敵人們──
「吃我這招吧……《不死鳥的獄炎》!」
魔物們被那股地獄的火炎所焚燒,彷佛被詛咒一般「咕喔喔喔喔喔」地痛苦大吼。然後就被燒個精光,不留痕跡地消滅。
威脅在眨眼之間就消失,讓莉烏娜跟三姊妹對那一招的力量感到驚愕。但她們下一秒就綻開燦爛笑靨,圍繞住亞德。
「亞德,你好厲害喔。居然可以使出這樣的技能。」
「才不是因為我厲害的關係呢,這全都要感謝菲妮。」
在回應莉烏娜的同時,亞德將雙劍重新變回短劍的大小,收回腿上的劍套中。
「這是因為之前菲妮學會產生不同類型的火焰,所以我就想──說不定我也能將它運用在『神獸技能』之上。然後,正如我所假設的一般,因為我的技能點數還有剩,所以就利用〈巨型獨石〉取得了那項技能啦。」
亞德回想起前幾天所造訪的冒險者公會,以及在那裏操作的『神獸技能』和等級的項目。或許是由於來到〈危險階層〉的影響,或是他之前所累積那些經驗值的關係,亞德的等級已經上升到14級了。
最初,由於某種情況所致,讓他在身處13級時的數值就具有相當於等級120的勇者的水準,所以等級上升對他而言幾乎沒有意義。不過,亞德一想到不久前的自己,可是經過長達兩年的冒險才好不容易到達12級的事情,能獲得如此成長就讓他非常開心,感到相當難得。
這時,亞德甩甩頭擺脫掉他的感傷,指向菲妮的方向說道:
「不過啊,這家夥才是這次最該獲得mvp的人。」
每個人都點頭同意,甚至連被亞德指著的菲妮都點點頭。
亞德手指的方向,是在菲妮懷裏蜷成一團、像顆毛球的生物。
「汪!」
那隻莫名開心地叫了一聲的生物──皮可,吐著舌頭不停哈氣,好似一臉得意般望著菲妮他們。
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是皮可使用念動力按夏開關的。
亞德一行人探索迷宮的效率,獲得了戲劇性的上升。
毋庸置疑,這都是多虧了皮可發揮念動力的關係。
起初亞德對萊娜的話半信半疑地做出實驗,詢問皮可是否能靠念動力將眾人送到迷宮中。
於是下一秒,他們就到達地下五十一層了。
而因為這時候他們並沒有做任何準備,所以慌張地請求皮可把他們送回鎮上,幸好這要求也順利成真了。
這麽一來,他們就能夠輕鬆地移動/脫離迷宮──明明隻是這樣就算他們賺到了,但皮可還能在遇到緊急情況的同時(例如剛才掉入的陷阱),使用念動力幫助他們。它的力量十分強大,能夠一次就將五百隻左右的魔物群在眨眼之間消滅掉。
然而,它似乎還是過度消耗了能量,疲累得不能帶他們回到地麵上,這讓眾人陷入了困境,束手無策地隻能祈禱
不要遇上敵人,讓皮可休息到回複體力為止──無論如何,他們確實地保障了最後的手段。
這樣的話,他們說不定就可以花一整天來探索〈危險階層〉。
如果是思慮不足的人,必定會如此判斷吧?
「〈危險階層〉危險到超乎常理,這一點仍然不變,因為皮可的力量終究必須要用在逃脫上,因此嚴禁胡亂使用。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采用在短時間內一點一點探索的方式比較好。」
亞德如此判斷,最後決定探索迷宮的時間,仍然維持在每天兩個小時。
而且地下五十一層到處都是尚未被發現的寶藏,最重要的是能帶莉烏娜一起去的功勞很大。尤妮跟奈也很幫得上忙。亞德大致上很滿意他們以最佳狀態挑戰迷宮。
然後,今天是不知道第幾次的探索。
在用新技能屠殺魔物們之後,亞德在附近一個隱藏房間裏發現了許多寶藏,就認為差不多是時候該回去了,於是便意氣昂揚地返回鎮上。
「哎呀,能像這樣順利地尋找寶物,也真的是多虧了皮可啊。真是太厲害了!」
就在那天吃晚餐的時候──
亞德心情愉快地大笑──酒精也發揮了一些效果──他輕輕撫摸著蜷縮在離桌子稍遠處的皮可,如同給它「獎勵」一般將手上的牛肉乾遞給它。
皮可聞了一下後,就好像很中意似地「汪」了一聲,並將肉乾咀嚼著吃下肚,順便不斷輕舔亞德的手。
「是喔是喔,你很高興是嗎?嗬嗬,你真是個可愛的家夥呢。」
「……爸爸,那個、你有點鬧過頭了……」
奈雖然在苦笑著的同時,吐槽了情緒反常高昂的亞德,但他還是不改笑容地回答「哪有關係啊」。
「不管怎樣,我們可是再次於地下五十一層獲得了許多寶藏呢,我心情也就變好了嘛。」
然而,埋藏的寶藏數量有限,在大約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內,迷宮守護者與魔物不太會重新積蓄寶藏。從結果來看,亞德他們在地下五十一層發掘出的寶藏數量趨於減少。
盡管如此,他們一天的收入仍舊超過二十萬g,隻要使用皮可的力量,以後要挑戰〈危險階層〉幾次都沒問題。亞德認為現況沒什麽好焦急的。
「按照這個速率,這個月以內我們就能達到試煉所需的目標金額。看來,我運氣變好的時候終於來──」
亞德嘴裏正要這麽嘀咕,卻倏然閉上了嘴。他至今明朗開懷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怎麽了,父親?」
「迄今為止,每當我宣布『好運已經到來』的同時,就會有一種〈厄運〉正在發揮作用的感覺……所以我盡量避免說這種話。」
「……那件事情本身也有點可悲呢,亞德。」
莉烏娜在苦笑的同時,端來了晚餐的追加料理。她也順便準備了適合小狗吃的無調味飯菜,拿去喂皮可。
皮可好像也喜歡莉烏娜煮的菜,當她靠近的時候,它就會立起後腳跳躍、用前腳猛烈地搔抓她的裙子,然後氣勢驚人地將擺在麵前的食物吃個精光。
「喂,皮可。你這樣舉止很不雅觀喔,別再把頭埋在碗裏狂吃了!」
「它最好做得到啦。」
亞德麵對似乎正在教它規矩的菲妮,嘴裏勸告著她,臉上卻掛著莞爾的微笑。在三姊妹中,菲妮於養育皮可這件事上負了最大的責任。雖然這也很令人驚訝,但正因為她本來就是大女兒,所以很關心妹妹們,應該屬於擅於照顧人的那種類型吧。
當然,尤妮和奈也都有身為皮可「母親」的自覺。她們會稱讚皮可在迷宮中的活躍表現,有時候溫柔地撫摸它,偶爾也會責罵它在吃飯時晃來晃去不乖乖吃的行為,黏它黏得很緊。
「我是最像你媽媽的人喔,皮可。因為你有翅膀的特徵就和我一模一樣啊。」
「如果真要說的話,它額頭上有支角,跟我才長得像呢。」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像我一樣……」
亞德麵對那群吵鬧不休、毫不退讓的女兒們,正想試圖指出「因為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所以長得像不像都無關緊要」之時,突然語塞。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認為這種行為很沒神經。
不知怎麽,有某件事情讓他止步了。
(血緣關係……啊……這麽說來,皮可的親生父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無論是念幻獸或是龍族,它們都屬於天然的生物。雖然會有胎生和卵生的差異,但隻要小孩誕生在這世界上,就一定存在著生下它的父母。
換句話說,假使皮可也有父母,但它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既然念幻獸是一種強悍的幻獸,受到其他種魔物擊倒的可能性就很低。雖然,如果對方位於〈危險階層〉的話就無法斷言……但盡管如此,它們必定很有可能還生存在某處。)
換句話說,皮可總有一天──亞德想到這裏,就強製中斷了思緒。
這是因為他的女兒們,表情看起來如此耀眼。
「我現在應該專心思考試煉的事情就好了。」
亞德如此低語,望著女兒們的方向。
她們掛著天真的微笑,撫摸著皮可、幫它梳毛,有時還陪它玩球──看得出她們都是真心疼愛著皮可。
○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度過了一天探索兩小時〈危險階層〉的既定行程,以及其他的日常生活。
亞德自不待言,連莉烏娜和那些身為〈神獸〉的女孩們,也都充實地過著各自的生活。
最令亞德感到敬佩的是他的女兒們,她們不但在迷宮中援助亞德,在日常生活中照顧皮可的態度,也絲毫沒有一點熱誠降低或是隨便應付的感覺。
舉例來說,即使她們從嚴酷的迷宮中返家後,都還是會照顧皮可的日常生活、注意它的身體狀況,也陪它一起玩耍,將寵愛全部投注在它的身上。
其中特別熱衷的人,果然是菲妮。
「皮可,吃飯了喔。我們一起來吃吧!」
「嗯,皮可今天的毛皮也很蓬鬆柔軟喔!」
「晚安囉,皮可。我們明天再一起玩吧。」
無論是要睡覺還是要吃飯,她都會積極地對皮可說話,就連去洗澡的時候也常常會帶它一起進去。雖然其他姊妹們也跟她差不多,不過總而言之,要說皮可主宰了她們的日常生活也不為過吧。
而另一方麵,她們也不會疲於強調自己獨占亞德的權利。換句話說,她們在照顧皮可的時候一定會把亞德一並卷入。
像是一起吃飯倒是還好,但上床睡覺時,亞德總會被她們三個+皮可包圍,而散步時必定會被要求一起去,在跟皮可玩球之際,三人也會要亞德陪她們──諸如此類的。亞德過著相當辛苦的日子。
最令他焦慮的事情,就是菲妮她們跟莉烏娜一起洗澡的時候了吧。雖然她們平常對待莉烏娜很無情,但是當亞德在忙無法陪她們洗澡時,菲妮她們就經常和她一起入浴。這是因為尤妮跟奈希望有人能幫她們洗頭發。
而那天也一樣,由於亞德在清點要帶去迷宮的裝備空不出時間,女兒們就跟莉烏娜一起去洗澡了,但這時皮可也跟她們一起進了浴室。
然後突然之間,亞德就從自己的房間瞬間移動到浴室裏麵。
「那、那個啊,因為我想說如果亞德也在的話就好了呢,結果……」
麵對驚愕到無法理解狀況、眼睛瞪得很大的父親,菲妮互相反覆輕戳兩手的手指,就像在找理由般低聲嘀咕著。
看來她知道這件事真的很糟糕。
不管怎麽說,這是因為亞德的眼前,有
一名除了女兒以外也同樣一絲不掛的人物──莉烏娜身在現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哇啊啊啊?」
莉烏娜反射性地用洗臉盆將浴缸裏的熱水潑向亞德,他這才回過神來連聲道歉、離開了浴室。莉烏娜別說是臉了,就連全身都因羞恥而一片通紅。她在洗完澡後也因為太尷尬,暫時不能與亞德正常地談話。
無論如何,會造成這種情況的理由顯而易見。應該是皮可對菲妮的希望做出了反應,而讓亞德瞬間移動過來了吧。對魔物來說,不可能瞭解男女有別的禮節。
於是,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件,皮可和三姊妹以及亞德他們,也繼續過著相對幸福的日常生活。
這是在某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聽好唷,皮可。你必須正確思考過後才能使用力量喔。即使遇到我想做某件事的情況,立刻使用力量的時機還是有好與壞的區別。」
那天早上,起居室裏的菲妮她們要皮可坐好,並向它說著某些話語。
「最起碼你不能隨便讓人類進行瞬間移動。你就隻能在進出迷宮,還有我們拚命拜托你的時候才能那麽做喔。懂了嗎?」
看來因為亞德之前被瞬間移動到浴室,所以菲妮正為了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而嚴厲地警告著皮可。
亞德敬佩女兒之處,在於她們不僅隻是一味地疼愛皮可,而且還試著在它該被責備的時候斥責它──雖然用一雙圓滾滾大眼呆呆仰望著菲妮的皮可,到底有沒有被教育成功還是未知數,但那份用心還是值得嘉許的。
就在亞德思考著這些事情,坐在沙發上自豪地守望著女兒時,菲妮突然開口說出離譜的發言:
「不過啊,讓亞德進入浴室裏,令莉烏娜丟臉到連話都說不出口的這件事,本身真的是做得太好了。」
「助攻得相當不錯呢。」
(喂喂喂喂!)
亞德在內心叨念著──不要擅自講出你真正的心聲啦!你知道在那件事之後,我直到能夠自然地與莉烏娜對話之前有多麽辛苦嗎?
『……下次,如果你在米歇爾亭請我吃蛋糕的話,我就會原諒你。』
盡管莉烏娜透過那樣的提議而解決了問題,但亞德並不清楚她的要求並不是為了要亞德謝罪,而是帶著近似隱藏害羞的情感而提出這件事的。他隻是為了高級餐廳米歇爾亭的蛋糕價錢相當昂貴的事實,忍不住連連歎息。
然而,亞德含糊地思考著──就算如此,為什麽自己非但沒有覺得多麽沮喪,反而該說有一種賺到了的感覺呢?
這時,菲妮就像在呼應亞德的想法般,再度對皮可說起教來:
「不過,那個狀況不一樣,因為亞德看到莉烏娜的裸體而感到高興嘛。但下次就絕對不能那麽做了喔。」
「……爸爸會變成禽獸……」
「你們到底怎麽看待我的啦!」
盡管亞德不禁喊叫出聲,但他的音量並沒像他所預期的那麽大。仔細一想,他上次看到莉烏娜裸體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再來就都是隔著浴巾或泳裝,不過像這樣直接目睹的情況倒是很久沒發生了。
他也是一名年輕的青年,因此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表情會有所鬆懈也是無可避免的事吧。然而,他為了要保持父親的威嚴,必須全盤否認。
「那、那個啊。因為我小時候也曾看過莉烏娜的裸體,所以事到如今再次目睹的時候,也沒有特別感到興奮……」
「你們在說我什麽?」
「嗚喔?」
因為莉烏娜突然走進起居室,害亞德心煩意亂。然而,她的表情和往常無異。看來她沒有聽到剛剛的話題,事情就能過去了。
當亞德安下心來的同時,莉烏娜開口說道:
「亞德,你要不要去買東西呀?你不是要買齊在迷宮裏必須用上的道具嗎?我也想早點把晚餐要用的食材買好。」
「啊、對喔、說得也是。」
為了抑製如今還在怦怦亂跳的心髒,亞德深呼吸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後,告訴女兒們「要出門囉」。
「耶~皮可,要去散步囉!」
當菲妮高興地張開雙臂時,皮可也「汪!」地叫了一聲,露出一副開心的模樣讓菲妮抱在懷裏。菲妮很愉快地用臉頰摩擦皮可鬆軟的毛皮,開心地對它說「讓我們去外麵大玩特玩吧~」。
「啊啊,菲妮姊姊好狡猾……我也想抱抱它……」
「如果你感到疲憊的話就隨時告訴我,我會替你代勞。有必要的話,現在馬上給我也可以喔。」
她們吵吵鬧鬧地簇擁著皮可,從起居室往門外走,當然也拉著亞德的手。
「別那麽急嘛。而且我們這趟出門的目的基本上是購物,而不是帶它散步啦。」
當亞德苦笑地這麽說之後,就對莉烏娜說「我們走吧」。
莉烏娜也點點頭,然後突然開口附加上一句話:
「啊,對了亞德。」
「什麽事啊?」
「……我還要追加一個蛋糕喔。」
「是的……」
她的表情微妙地耍著脾氣,讓亞德明白到「她果然聽到我剛才所說的話了啊」,深深地反省自己的言論。
在『厄爾岑』的冒險者們,主要都是在中央市場購買物資。
這裏櫛比鱗次地開設著武器商店、道具店和許多各式各樣的店鋪,而且也設立了非常多的露天攤位,相當熱鬧。其他還有雜貨店、食品店等等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店鋪。
亞德一行人步向那個市場。也由於是平日白天的關係,客人有點少,人影也稀稀落落。盡管如此,亞德還是注意著不要讓女兒們走丟,輕聲嘀咕道:
「好啦,要先從哪裏開始看起呢?」
是要先過去道具店補充繩索呢?還是要為了購買旅行存糧而前往食品店呢?這讓亞德想了一會兒。
這麽說來,也必須買晚餐的材料才行。但是,因為那些是生鮮食材,所以晚一點再買──就在他想到這裏之際──
「哎呀,這可不是克拉沙姆先生嗎?」
突然被叫出名字,讓亞德回過頭。眼前出現的是一名二十幾歲的短發女子,再加上十歲出頭長發少女的組合。那名女性滿麵笑容,而那位少女則顯得莫名浮躁,望著亞德的方向。
「這不是綺絲嘉以及絲米嘉嗎?」
「……久疏問候了,亞德老師。還有菲妮等各位同學。」
說完這段話並低頭行禮的人,是較稚幼的那名少女。
她名為綺絲嘉?席茲倫,是亞德之前在冒險者學院打工當老師時,曾教過的初級班學生。
順帶一提,她身邊的是姊姊絲米嘉?席茲倫,現任冒險者學院的校長,而且還同時身為現役的『勇者』。
雖然亞德是『前任』老師,但綺絲嘉在大街上遇到老師應該還是莫名緊張吧?麵對表情僵硬的她,曾經是同學、如今也成為她親密好友的菲妮開心地奔向她說道:
「好久不見了,綺絲嘉!你近來好嗎?」
「……我一直都很好,雖然沒有菲妮同學那麽好就是了。」
綺絲嘉被菲妮閃閃發光的眼神波震懾,聳了聳肩這麽回答。事實上她應該和菲妮同樣高興,但是那名自尊心很高的少女不會允許自己坦率地流露出感情。
這時,亞德身旁的莉烏娜戳戳他的肩膀開口:
「吶,亞德。難得有機會和她們見麵,在去買東西之前先和她們吃個午餐,你覺得如何?」
「說得也是呢……站著聊天也不太好,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吃飯呢?」
當絲米嘉點
頭答應提案後,就情不自禁地微笑著,把妹妹的肩膀攬近自己。她正遭到歡欣喧鬧的菲妮、尤妮以及奈包圍住,而益發為此感到困惑。
「我很高興你能讓我們同行,我們剛好也預定要在外麵吃午餐。是不是啊,綺絲嘉?」
「啊,是的。正如姊姊所說。」
「那麽,綺絲嘉也會跟我們一起吃午餐嗎?太好了!」
「……真沒辦法,我是可以稍微奉陪你們一會兒啦。」
綺絲嘉的嘴角違背了她的言語和裝腔作勢的高傲表情,浮現出藏不住的微笑。亞德的女兒們則「哇~」地大聲歡呼。
然後,他們決定進入附近一間大眾性的食堂。
當他們圍著一張大桌子點完餐後,亞德他們在期待著料理送來的同時,暫時繼續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然後話題不知不覺地帶到了他們探索迷宮的近況報告之上。
「原來如此,能進行得那麽順利實在是太好了呢。」
絲米嘉用手帕細心地擦拭完嘴角,說著露出了微笑。正因為她出身於上流社會的家庭,餐桌禮儀非常完美。裝盛她餐點的碟子,甚至連一點輕微的碰撞聲都沒有發出。
亞德在敬佩地望著她的同時,在話題結束之際用一句話來表達他的感謝:
「這都要歸功於絲米嘉校長給我的建議,實在是非常感謝你。」
「你不必多禮。追根究柢,這隻是我在評估你的實力後,據此提出的建議而已。而且,那份判斷似乎是正確的,讓我鬆了一口氣──如果我評估失誤的話,就會把拯救這個城市的英雄送上黃泉路呢。」
她的後半段話語夾雜著一點黑色幽默,氣質優雅地發出笑聲。推薦亞德前往〈危險階層〉的不是別人,正是絲米嘉本人。
她的視線忽然望向桌子外側那團坐在地板上的毛球,並且開口道:
「它是念幻獸的孩子嗎?……雖然我在傳說中聽說過它們,但親眼見到還真是第一次呢。」
「我也從來沒聽說過它的名字。」
雖然綺絲嘉像是對自己學習不夠用心而感到羞恥般低聲囁嚅,但亞德認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念幻獸是一種相當鮮為人知的魔物。而且亞德自己若是不曾在偶然讀到的文獻中看過那個名字,應該一輩子都不會聽過它們吧。
菲妮就像要展現給綺絲嘉看一般,將皮可遞出到她眼前,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它很可愛吧?它的名字叫做皮可喔。來,皮可,跟她問好。」
「汪!」
「哇……它好聰明喔。」
綺絲嘉平常總是擺出那副引人注目、莫名執拗的態度,但她麵對著那隻可愛的犬型生物,也似乎像心情放鬆了一般,展露出微笑碰觸它。
皮可一被撫摸,就露出一副舒服的模樣眯起眼睛。綺絲嘉也像是被它影響到似地,眼睛也愈眯愈細。
「它的皮毛狀態很良好對吧?因為我們總是負責打理。」
「……我們也給了它很多營養,所以身材也不差……可是最近我在想,它是不是變得有點太胖了呢。」
尤妮和奈也自豪地宣揚著「我家的孩子」。
然而,綺絲嘉似乎非常喜歡皮可,絲毫沒有要回話的跡象,繼續高興地撫摸著它。
「真好啊……因為我也對飼養寵物抱著一點憧憬。如果是這麽可愛的孩子,我也會想養養看。」
「對吧、對吧?不過啊,我們不僅僅隻是皮可的飼主而已喔。」
「……怎麽說?」
「我們是皮可的媽媽!」
菲妮一臉得意,驕傲地挺起胸膛說:
「我們要好好地把皮可培養成一隻能夠獨當一麵的『幻滅獸』!」
「……菲妮姊姊,是『念幻獸』才對啦。」
「不過啊,正如菲妮所說的那樣。我們並不隻光是疼愛皮可,而是想好好飼養它。將來,我也希望它能在社交界首次亮相呢。」
「……你們腦袋裏居然裝著那種念頭啊?」
麵對著心情愉快、緊抱皮可的女兒們,亞德就隻能露出苦笑。話說,念幻獸的社交界是什麽鬼啊?
雖然皮可用感到奇妙的眼神看著那樣的她們,但它似乎覺得被疼愛的感覺也還不錯,開心地大叫了一聲「汪」。女兒們聽到皮可開朗的叫聲和可愛的模樣,再次陷入沉醉,使勁地撫摸著它。
「受不了,皮可真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生物了!這一點果然跟我很像啊!」
「不,它的聰明程度是遺傳自我才對。」
「……那個,我也覺得它跟我有點像。」
雖然她們開心喧鬧的模樣讓綺絲嘉啞口無言,但她就像是突然注意到某件事情一般麵露疑惑,向菲妮問道:
「話說,這個孩子是突然出現在迷宮裏的對吧?」
「對啊。」
「但是,它既然是念幻獸這種明確的魔物,就不可能從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誕生,也不會是由其他人所製造出來的呀。」
綺絲嘉在嘀咕一番之後,有點難以開口似地望著菲妮她們三姊妹。
不過,當她看到那三個人發著愣杵在那兒的模樣,大概就明白她們不瞭解自己說這段話的意圖為何了吧。綺絲嘉果斷地張口說道: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真正的父母,存在於迷宮中某處。」
「「「……!」」」
「此外,念幻獸這種生物似乎是一種強大的魔物,遭到擊敗的可能性很低。也就是說,這孩子的父母還生存在某個地方……」
看來綺絲嘉似乎已經推斷出跟亞德相同的答案。
不過,在她說完所有話之前,菲妮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
「綺絲嘉,你的午餐啦。」
「……咦?」
「你不趕快吃的話就會冷掉喔。」
然後菲妮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麵露笑容地拿起了放在那裏的一盤燉飯,大叫道「我要開動囉!」。尤妮和奈也學著她一起做。
盡管綺絲嘉仍然還想說些什麽,但她過了不久便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亞德、莉烏娜以及絲米嘉,都一語不發地凝視著那些女孩們的模樣。
○
吃完午餐後,他們一起來到了市場。
突然之間,亞德望著絲米嘉說道:
「我想稍微聽聽看其他冒險者對於購買冒險用備品的意見,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購物呢?」
「好啊,我不介意。索爾榭亞小姐當然也會一起同行對吧?」
「咦?但是……」
在莉烏娜說出什麽話以前,亞德看向女兒們說道:
「所以,我要暫時跟絲米嘉一起去買個東西。而這段時間內,你們能不能在那附近消磨一下時間呢?你們很久沒跟綺絲嘉見麵了,會想要跟她一起玩對吧?」
「好啊!走吧,綺絲嘉!」
菲妮高興地嚷道,拉著綺絲嘉的手。她的妹妹們也跟著一起。
即便綺絲嘉一臉困惑似地轉向亞德,但當她看到他點了一下頭之後,突然浮現出微微的苦笑。
「等一下啦,你們不要一直拉我嘛!」
她就算嘴裏念叨著這些話,也還是跟著那三名〈神獸〉一起離開了。
而留在現場的成年人中,莉烏娜不安地望向亞德開口:
「這樣好嗎?亞德。我想綺絲嘉也許會把『那件事』說出來喔。」
「大概吧。正因如此,我才會把這個任務交付給她。在這種情況下,有時候讓孩子們自己去聊,會比成年人不得要領地開啟話題要好得多。」
亞德滿懷信心地點點頭,這就是他
在學校體驗當老師所學到的其中一件事。
這時,絲米嘉像幫亞德掛保證似地露出微笑開口:
「沒問題的。我認為綺絲嘉那個孩子可以做得很好。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你的妹妹呢。」
亞德笑著如此回應,然後伴著那兩人走向道具店。
孩子們朝著剛好與大人們相反的方向跑去。
在這條行人還不多的道路上,菲妮用一隻手抱著皮可,而另一隻手拉著綺絲嘉,心情很好地奔馳著。
「我們要去哪裏、做什麽事情好呢?綺絲嘉?」
「……我們去跟皮可一起玩球吧,很好玩喔。」
奈笑咪咪地如此說著,展現她手上拿的球。她最近似乎很熱衷於丟出這顆球再讓皮可撿回來,然後喂它各種零食以作為獎勵。
這時,身旁的尤妮露出驕傲的臉,並且兩眼發光地插嘴說道:
「像是要它握手、坐下等等,看它表演這些才藝也很有趣喔。」
「沒錯沒錯,因為皮可很聰明,所以能夠辦到很多事情嘛~」
菲妮一臉開心地把皮可抱到眼前,然後歪著頭給它看。皮可也學著她把頭歪向同一個方向,並且快樂地「汪」一聲發出吠叫。
看到它可愛的模樣,三姊妹醉心地發出「「「嗚呀!」」」的叫聲。即使綺絲嘉有一瞬間差點展露出笑容,但她忽然像自律一般繃起了臉。
「那麽,你們打算玩什麽?」
「嗯~這個嘛,賽跑!」
菲妮如此回答後,就把皮可放到地麵上大喊「開始囉!」。
皮可「汪!」地叫了一聲後,就起步追逐菲妮,綺絲嘉她們也慌忙地跟在身後。
「等一下啦!菲妮同學。你這樣冷不防地開始比賽很卑鄙耶!」
「姊姊,等等我嘛……」
奈氣若遊絲地嘀咕著。而尤妮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竭,陷入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狀況。
最終,她們來到了中央廣場,菲妮再次將皮可抱了起來,並宣布似地大喊:
「嗬嗬,我是第一名!皮可也很努力了唷!」
「汪!」
「……如果你在開始比賽時提前告訴我,我也不會跑輸你的。」
不服輸的綺絲嘉氣嘟嘟地鼓起雙頰。立即對菲妮的舉動做出反應的綺絲嘉,在體力上還有餘裕,而尤妮和奈早已喘到說不出話,隻能抓著身旁的樹幹,拚命調整著呼吸。
菲妮並不在乎她們的狀況,懷中抱著皮可詢問道:
「那麽,接下來要玩什麽遊戲?」
「等等……等一下……菲妮……」
「讓我們稍微休息一下……」
菲妮看著妹妹們,笑著說「你們真是沒用啊」。
那張笑容看來似乎是打從心底感到快樂──但盡管如此,看上去卻有些不自然。
她開朗得簡直就像在自暴自棄一般。綺絲嘉注意到那一點,就輕輕「啊……」地沉吟了一聲。同時,她回想起自己在來到這裏之前決意要做的事情。
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後,就下定決心地把手放在好朋友的肩膀上開口:
「菲妮同學……差不多可以了吧。你能否不要再勉強自己呢?」
「什麽?」
「就算擺出一副愉快的模樣,現實也不會產生任何變化……我想,實際上連你都很清楚這一點。」
「……怎麽回事?」
菲妮茫然地低喃。她的表情已不存在一絲笑意,隻是帶著驚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而她的兩個妹妹也一樣,露出和姊姊相同的表情望著綺絲嘉。
雖然綺絲嘉似乎莫名鬱悶,但她沒多久後就下定決心開口道:
「我要繼續把午餐時沒講完的話說下去。皮可擁有它自己真正的父母……你們對此沒有異議吧?」
「…………」
「那也就是說,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綺絲嘉望著地麵喃喃自語,聲量小得幾乎隻有自己聽得到。
「你們總有一天……必須讓皮可回到它真正的父母身邊才行。」
「「「……!」」」
這一次,菲妮她們發出不成聲的高呼,表情同時變得僵硬。
皮可似乎是察覺到了眾人的心情,不安地抬頭仰望她們。菲妮也下意識地緊緊摟抱住皮可。
「這……」
「當然,我無法妄下定論。不管怎麽說,你們遇到皮可的地方是〈危險階層〉──應該沒有餘力去尋找它的親人,而且也無法保證它的家人絕對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如果是這樣的話……」
綺絲嘉眼見菲妮露出放下心來的表情,一臉難受地事先警告她道:
「但是,如果你找到皮可的父母,到時候就非歸還給它們不可囉。」
「…………」
「就是因為你也認為這樣做才是正確的,所以才勉強自己開心喧鬧、試圖避開這個話題對吧?」
菲妮連一句話都沒有回答她,一直低頭看著地麵。
「菲妮同學?」
由於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這情形讓綺絲嘉逐漸感到不安。她心想著──自己是不是把朋友逼得走投無路了?實際上像自己這樣的小孩子,是否不應該口氣這麽大呢?
因為她無論如何都很在意這件事,所以才會想詢問菲妮。然而,用那項疑問傷害菲妮並非她的本意。
所以,不要再說下去會比較──當她開始思考起那樣的問題時,菲妮低聲地嘟噥道:
「我認為綺絲嘉所說的話,大概沒有錯吧。」
「既然那樣……」
「但是,盡管如此,我仍然想繼續當皮可的母親。」
菲妮仰起臉來那麽說,她的表情上寫滿了懇求。
「亞德把我們撿回家,並擔任了我們的父親。而我也想將那份從亞德身上得到的東西,分享給皮可。」
「……菲妮同學。」
綺絲嘉覺得自己可以理解菲妮想要表達的事情。
她們把亞德傾注給自己的疼愛,投注到姊妹們共同養育的皮可身上,想要透過這種方法一起報答亞德吧。
三姊妹到底有多麽認定亞德是她們的父親呢?她們一定是想告訴他那件事。
「我們想要保護皮可,像亞德守護著我們一般。此外,就連皮可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也很快樂啊。我相信皮可肯定也想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聽到姊姊這番拚命的訴說,妹妹們也點了點頭。
皮可環顧了所有的女孩一圈,然後就發出「咕嗚」這種有點撒嬌的聲音,迅速地舔著菲妮的手。雖然年幼的它似乎無法清楚瞭解情況,但盡管如此,它還是對那些疼愛自己的女孩子展現出擔心。
綺絲嘉歎了一口氣後,心想無論自己再多說什麽都沒有用了。說真的,菲妮的話中有些部分讓她在心理層麵無法說服自己,然而她說出這席話的本意,也並非是想看到菲妮和她妹妹們的表情如今罩上陰霾。
另外,她最能與她們產生共鳴的部分,就是那股傾慕亞德而試圖模仿他的心情。綺絲嘉自己也有一名相當珍惜、視為人生典範的姊姊。盡管差異在於一方的關係是親子,而另一方是姊妹,但彼此的心情應該是相同的吧。
「我知道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避免繼續追究這件事吧。」
「真的嗎?我們可以永遠把皮可留在身邊嗎?」
「不管這結果是好是壞,反正我本來就沒有權利評判那件事。」
綺絲嘉如
此說完後,就聳聳肩膀。
她的話語讓菲妮等人的臉龐閃耀了起來,開心地笑著說「太好囉!」。於是,她們向綺絲嘉連番道謝後,就邀請她接下來一定要和皮可一起玩耍。
綺絲嘉也沒有對此表示任何反對,憐愛地抱著那團有生命的毛球。
不過,就在下一個瞬間──
「我找到你們囉,小姐們!」
「「「什麽?」」」
出現了一道驕傲的聲音,讓菲妮她們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她們一轉過頭去,表情立刻變得很詭譎。因為站立在她們眼前的人,正是前幾天在眾人麵前現身的伯爵。此外,他身旁還有一名黑暗精靈隨從。
「哇……是怪叔叔耶!」
「菲妮,那種表達方式過於直率而且很粗魯。我記得,他的名字應該叫做『某某什麽什麽的人』沒錯。」
「我叫做貝伊?福邦!你這不是連一個字都沒記住嗎!?」
「我、我……我記得很清楚……貝爾邦先生。」
「我叫做貝!伊!福!邦!」
在貝伊脹紅了臉生氣怒吼的同時,奈匆匆低下頭說「對不起」。
與此同時,綺絲嘉用一副莫名呆滯的表情望著那名青年伯爵,於是菲妮便開口問她:
「那個人是什麽來頭啊?總覺得,他真的令人很不舒服耶。」
「那個男人啊,就是之前那個試圖把我們帶走的人。」
「……蘿莉控誘拐魔?」
「才不是這樣!可以請你們不要再討論這些傳出去不好聽的話了嗎?」
「在那種情況下被當成蘿莉控誘拐魔,的確也不奇怪呢。」
「優菲,居然連你都那樣說啊……」
遭到隨從冷靜地指謫,讓貝伊福邦伯爵可憐地抬高了聲量。
然後,他重新清清喉嚨,再次定睛看著菲妮她們宣告道:
「說起來,我這次的目標並不是你們。我打算在好好得到你們父親亞德?克拉沙姆先生的許可之後,再把你們帶走。這就是做事情所謂的道理對吧。」
「真是一個在奇怪的地方嚴守紀律的人呢,不過我想那要求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尤妮用傻眼而又敬佩的聲音這麽說。
這時,奈歪著頭喃喃地說道: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會來這裏呢……爸爸不在這邊唷。」
「我不是說過這次的目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嗎?我就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希望你們能把那孩子讓給我。」
貝伊如此說完後,就指著菲妮。
他指向的東西,正是菲妮懷裏抱著的毛茸茸生物。
「我在冒險者公會聽到了謠言喔。聽說那隻小狗……實際上是念幻獸對吧?」
「「「咦!」」」
眾人聽到了那句話,表情全都僵硬了。這是因為她們似乎明白到──貝伊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不出所料,貝伊露出一副無法抑製興奮的表情靠近菲妮,並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她開口道:
「除了魔法道具外,我也受到研究魔法生物的欲望所驅使!說到念幻獸,它們可是比龍還稀少的物種,簡直就是夢幻般的獸類──『幻獸』。如果能研究它們的話,對我的生涯來說,將不會再有比這更幸運的事情吧!好了,把它拿過來吧!」
奈麵對著他那雖然傲慢但卻堂而皇之的言語,提心吊膽地問道:
「為、為什麽……你要拜托我們那種事呢?」
「這有什麽好問的?因為你們是那隻念幻獸的養母啊。所以從你們身上要求許可是合理的吧?」
「……既然你這麽講道理,就不能多注意一下小孩子的感受嗎?」
即使突然被對方盛氣淩人地要求交出皮可,她們也隻會感覺像是遭到成年人的威脅。而尤妮指出了這一點。
不管怎麽說,她們都不想交出皮可──菲妮代替妹妹們,說出了她們共同的決心:
「不、不行!」
她緊抱著那隻外型猶如幼犬的幻獸,像是保護著它一般吶喊:
「因為皮可是我們重要的家人!絕對不會交給你!」
「不過,那位皮可又是怎麽想的呢?」
「咦?」
貝伊在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之際,打了一個響指。
優菲霍地把手探入懷中。糟了──她是否要拿出武器?〈神獸〉們以及綺絲嘉,看到這一幕都擺出了備戰姿勢。就算她們年齡尚幼,也是就讀於冒險者學院的冒險者預備軍。
然而,結果出乎她們的意料。那名黒暗精靈侍從所拿出的東西,是一塊扁平的茶褐色物體。
皮可在看到它的那瞬間,就眼神發光「嗷嗚嗷嗚嗷嗚!」地搖甩尾巴,並且試圖逃離菲妮的懷抱。
「等、等一下啦,皮可!你怎麽了?冷靜下來!」
「呼呼呼,看來皮可似乎已經注意到了……這塊頂級廚師使用最上等的牛肉,所烹飪出來的特製肉乾!」
「什、什麽……你剛剛還講得一副了不起的樣子,結果還不是使出收買它的手段!」
雖然綺絲嘉皺緊眉頭,但貝伊並不在意。他用誇耀著勝利的表情從優菲手中接過肉乾,然後甩呀甩地展示著它。
「好啦,皮可。如果你想要這種極度美味、會讓狗狗狂衝過來的肉乾,就跟我一起走吧。我答應會讓你擁有無拘無束的生活!」
「我就說不行了啦!」
雖然菲妮表現出更為抵抗的態度,但皮可根本不聽她的話。如果是平常的狀況,它一定能透過心電感應來理解菲妮的心情。但如今眼前的肉乾,大概讓它野性的本能失去控製了吧?
「哈哈哈,就隻差一步啦!」
「……既然如此!」
聽到貝伊確信自己將會勝利的聲音,無招可出的菲妮隻好按住皮可將它抱緊,然後直接拔腿奔跑。她試圖擺脫肉乾對皮可的影響。
「啊、菲妮,等一下!」
「姊姊……等等我!」
「可惡,我不會讓你逃掉的!」
尤妮和奈跟在她背後,而貝伊與優菲則從後麵追趕著她們。
雖然一個人被留在原地的綺絲嘉煩惱著該怎麽辦,但她心想──這時應該去把朋友們的家長找來才對,於是轉身前往剛剛去過的商店街。
菲妮她們逃進去的地方,是一處住宅區。她們在並排著石造房屋的道路上拚命地奔跑。
她們利用對當地環境的認識,以貝伊為中心拐了好幾次彎,故意踏響腳步之後再悄悄奔回狹窄的小巷之中。這是她們在冒險者學院學到的技術,本是用來在進行間諜活動時甩開跟蹤者。不過這招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揮了作用。
然而,貝伊的執念也不容小覷。他不顧一切地四處來回亂竄,然後立刻發現了〈神獸〉們,並對她們窮追不舍。
「等等,我可不會讓你們逃掉!」
「煩、煩死人了啦~!」
就連精神豐沛的菲妮,麵對這位伯爵時內心都快要受挫了。她其餘的姊妹也在來回奔波時,身心同時受到磨耗,她們最終連跑都跑不動了。
「我、我原本就不是戶外派的類型嘛。」
「……好累喔。」
「你們兩個,加油啦!」
在采取了十幾回的擾亂戰術後,菲妮如此激勵著腳步不穩、東倒西歪的尤妮跟奈。
盡管如此,這次應該能以相當的精準度完美擺脫掉貝伊才對。因為這條小巷位在一處隱密的地方,所以菲妮覺得應該可以休息一會兒而籲了口氣。
然而,她的計畫實在太天真了。
「找
到你們啦啊啊啊!」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三姊妹一看到從巷弄入口處飄然而至的人影,全都感到毛骨悚然。出現在該處的來者自不用說,當然是帶著優菲的貝伊。
他似乎是因為四處奔跑、追逐〈神獸〉而筋疲力盡,行動就像是被惡靈附身一般呈現慢動作。不過,他的眼神中卻徹底燃燒著野心和欲望。
「這場鬼抓人遊戲啊,就到這裏結束囉,呼呼呼……」
「啊、啊哇哇哇……」
菲妮向後退去試圖再次逃跑,然後她注意到了──這條小巷是一條死胡同。
「啊,糟了……」
「看來你們似乎已經逃不掉了呢,給我覺悟吧!」
貝伊展現出誇耀著勝利的表情靠近菲妮她們,然後從懷中取出肉乾,正想高高舉起它。而就在那一刻──
「到此為止了,變態伯爵!」
「亞德!」
高聲咆哮的可靠聲音傳入耳中,讓菲妮發出歡呼。尤妮和奈也露出燦爛笑容,很高興地叫著「父親!」、「爸爸!」。在貝伊等人進來的入口處,有一道新的人影佇立在那裏──那人就是亞德?克拉沙姆。
亞德在奔向貝伊的同時,揮起手臂開口:
「如果你繼續對我的女兒出手,就做好掉兩、三顆牙齒的覺悟吧!」
他吶喊著逼近貝伊,並將拳頭灌向他的臉部──亞德本來是打算這麽做的。
然而──
「優菲,阻止他。」
就在伯爵冷靜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個人影躍出,阻擋住亞德的拳頭。
「什麽?」
「他好歹也是我的雇主。隻要我收到命令,就會全力以赴地阻止你。」
以冷靜聲調說出這段話的人,就是那名黑暗精靈隨從。但是令亞德感到驚訝的並不是她的聲音,而是能夠接下他拳頭的實力。
他那毫無保留的一拳,居然被輕鬆處理掉了!
與此同時,優菲拎起她那身女仆裝的裙襬,拿出以腿上皮帶固定住的幾支棍子,以及看似半邊酒桶狀物品的零件,並用熟練的動作將它們組合在一起,變成了一把錘子。
「嘿!」
雖然她隻是隨便一喊,卻讓亞德的背脊一陣發涼。當他反射性地舉步後退時,亞德直到上一秒還站在那裏的石板地,就被優菲揮下的錘子一口氣擊出一個大洞。
「這、這力氣也太驚人了吧……!」
「因為我的加護是〈怪力〉。」
「……!原來你是一名冒險者啊!」
而且,從她的舉止看來,似乎擁有勇者階級的實力。亞德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液,但還是為了幫助女兒們而拔出了雙劍。
「我要出手了。」
「……來吧!」
然後兩人一口氣拉近彼此距離,並揮下各自的武器。
與此同時,貝伊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菲妮她們。
「好啦,你們死心吧。如果你們關心皮可的幸福,我認為把一切交付給這塊肉乾會比較明智喔。」
「誰、誰要這麽做啊!」
即使菲妮朝著貝伊齜牙咧嘴,但她再次因為皮可騷動起來而陷入慌亂。雖然菲妮希望它能盡量忍耐,但這樣要求一隻小狗是很殘忍的行為吧。
她忽然自問──或者正如貝伊所說,把皮可交給他,它就能過著奢侈的生活,並且得到幸福吧?如果自己真心為了皮可著想,就應該要那麽做才對吧?
(才沒有那回事!因為用美味的肉乾強行帶走它,是錯誤的行為!那才不是什麽為皮可著想的舉動!如果真為皮可著想,就該讓它自己好好選擇要如何生活…………!)
突然,那句話強烈地重擊了菲妮的心神,讓她站在那裏呆立不動。
皮可的人生要由皮可自己決定,而那句話就是真理。她認為,這舉動是最體恤皮可的表現。
既然這樣──自己又是如何呢?
自己難道不是因為皮可太過可愛而堅持做它的母親,不曾考慮過它的感受嗎?
(這樣啊……我應該做的事情……其實是……)
貝伊走到一語不發、靜靜站著的菲妮麵前,停下了腳步。
他遞出肉乾,並且猶如告誡般地說道:
「來吧,把皮可送到我手上。」
「好的。」
由於菲妮乾脆地把皮可交給對方,使得尤妮和奈驚慌失措。
「等"等一下啊,菲妮,你是認真的嗎!?」
「不可以啦,姊姊……」
亞德目睹這一幕也很驚訝。正在和優菲以武器打鬥的他,注意到菲妮的舉止後就「欸?」了一聲。與此同時,優菲將錘子瞄準了他的頭部──亞德在千鈞一發之際低下身子成功閃過。
而就在這個時候,皮可離開了菲妮的懷抱,朝著伯爵的肉乾撲了過去。然後,它直接把肉乾搶過來跳下地麵,專心地大啖起來。
「哈哈哈,念幻獸的孩子已經屈服啦!我贏啦!」
尤妮和奈聽到貝伊的話,表情緊張了起來。亞德和優菲也不知不覺地停下手,凝視著他們。
菲妮的表情依然不變。她用似乎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凝望著享用肉乾的皮可。
過了沒多久,當皮可把肉乾吃個精光時──她忽然緩緩地開口說道:
「……皮可,由你決定吧。你是想去找那個人?還是會回到我們這裏來呢?」
「汪!」
皮可叫了一聲之後,就自然而然地投入了菲妮展開的懷抱。
貝伊看到這一幕,將眼睛瞪得很大。
「怎麽可能,皮可不是選擇我了嗎!?」
「謝謝你請它吃肉。不過,皮可是我們的家人喔。」
菲妮露出微笑後,倏地抓住皮可往前一遞──
然後──
「……把他轟飛吧!」
「嗚哇啊啊啊啊啊?」
就像之前一樣,貝伊?福邦伯爵被皮可的念動力轟向遙遠的天邊。
○
亞德和女兒們一起把皮可帶回了商店街。因為他們從伯爵的魔手中,保護了這個小小的家人。
此外,優菲默默地把錘子收好,聳了聳肩後就從亞德他們的眼前跑開了。她大概是去幫助不知消失在哪裏的主人了吧。從她的舉止看來,說不定對這項工作沒什麽興趣。
「嗯,侍奉那樣的主人大概也很辛苦吧。」
亞德露出苦笑喃喃地這麽說。忽然間,正要靠近他手臂的尤妮開口說道:
「盡管如此,當菲妮正要把皮可送出去時,我還是嚇了一大跳呢。」
「沒錯……我以為她真的要把皮可交給對方……」
同樣靠著亞德行走的奈也一樣,展現出安心的笑容並點點頭。
然而,抱著皮可的菲妮難得地與亞德保持著距離,一副正在默默沉思的模樣。
突然,她抬起了臉蛋,衝到她所仰慕的父親身旁問道:
「吶,亞德。」
「怎麽啦?」
「亞德、那個……如果我們可能會成為另一個家庭的孩子,你會怎麽做呢?」
「咦……」
「啊,我隻是在舉例啦,是舉例!我們認定亞德是父親,這樣絕對是最好的!」
「啊啊,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麽不滿呢。」
「絕對不是那樣!但是、那個,假如我們擁有親生的父親或母親……那麽到時候你會怎麽做?」
亞德聽到她那句話,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預測到菲妮想要說什麽了。
亞德深思了一會兒之後,就喃喃地說
道:
「我會反對。」
「什麽?」
「這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們。我覺得自己或許會反對個一次……但是,最終還是要讓你們親自做抉擇,看你們想和誰一起生活吧?」
這是因為孩子都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菲妮眼見亞德說出這句別有深意的回答時,所展露的溫柔表情,就一臉開心似地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是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結論,和她最喜歡的父親一模一樣。
然後,菲妮忽然像是仰望天空般抬起臉,盯著遠方輕聲囁嚅:
「亞德,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我要……尋找皮可真正的父母,去〈危險階層〉找。」
尤妮和奈聽到菲妮那句籠罩著決心的話語,表情顯得很驚訝。
「你是認真的嗎?菲妮。」
「……你想把皮可還回去嗎……?」
「我不清楚……不過,我希望能讓皮可好好地做出選擇。因為連選擇都無法做的話,皮可就太可憐了嘛。」
菲妮回答的聲音,莫名不安地顫抖著。假如皮可在找到它真正親人後,還是選擇她們的話就好了。但是,如果情況並非如此,那麽等在她們眼前的就是無可避免的離別。
而那將會非常痛苦吧。但是考慮到皮可,她還是選擇了那份艱辛。
亞德或許也感受到菲妮的心情了,他將菲妮摟了過來,像在鼓勵她一般細聲說道:
「說得也是啊……我們就來尋找它真正的親人吧。我當然也會幫忙,因為我是你們的父親嘛。」
「亞德……」
菲妮看著亞德,無力但確實地綻放笑靨。
當他撫摸著菲妮的頭時,身邊的尤妮和奈也說著「啊,好狡猾喔。」、「我也要……」等等的話抱了上來。
另一方麵,亞德在被女兒們緊緊擁抱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我也一起尋找她們幾個真正的家人……也就是親生父母會比較好吧?)
當然,既然她們是古代魔法文明的遺產,三姊妹的親人仍然在世的可能性十分地微小。
然而,對方可是製造出這種高性能──雖然亞德很討厭這種說法──魔法生物的創造者。說不定會被記載於某處的文獻中。
又或者──亞德在思緒延伸的同時,打了個寒顫。她們被放入一個叫做『時間膠囊』的裝置中,已經休眠了很長的歲月。
而創造出她們的人,是否也可能同樣地進入休眠呢?
(如果真是這樣……若遇到她們想待在親生父母身邊的情況時……我接受得了這個要求嗎?)
亞德在如此自問自答之後,慢慢地搖了搖頭。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假設,就算想也沒用。即使這項假設狀況化為現實,那也隻能到時候再煩惱吧。
突然,菲妮擔心地抬頭看著亞德開口:
「怎麽了,亞德?」
「不,沒什麽事。」
當亞德笑著再次摸摸她的頭後,也對尤妮跟奈做了同樣的事。然後,他們重新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過了幾天──
就在菲妮與亞德他們一起購物的途中,又一次和綺絲嘉不期而遇。
不如該說,綺絲嘉看起來很明顯地在尋找他們。
「菲妮同學,真是太巧了呢。話說,皮可有一起來嗎?我也是偶然得到了美味的肉乾,所以想拿給它吃。對了,不需要感謝我。因為這終究隻是巧合嘛,是個巧合而已啦。」
「……綺絲嘉,你出乎意料地很喜歡皮可耶。」
菲妮看著她那位表現跟口氣成對比,眼神閃耀、雙頰通紅,而且還喘著粗氣的好朋友,輕聲地如此吐槽。
於此回探索獲得的寶物?魔法武器、文件、裝飾品等(六天內獲得,價格相當於五十萬g(古雷))
在那個冒險者從不會造訪的地方,魔物和陷阱並不會產生反應,而且魔物之間經常在長期爭奪領土後分開棲息,所以很少發生騷動等狀況。
然而,就在某一天──人類的咆哮回蕩在迷宮中,就像是打破了沉默的法則一般。
對方帶著強烈熾熱的意誌,想要剿除敵人。
「給我消失吧!」
毋庸置疑,那名吶喊著架起雙劍的人物正是亞德。他站在石質通道的中心,一臉拚命地揮下手中的劍。
那對雙劍得到以不死鳥之力所產生的閃光《不死鳥的閃光》所強化。
那道神聖的光輝,讓靠近亞德那隻生著觸手的蜥蜴型怪物──它屬於魔神的一種──完全無法抵抗地被斬下首級,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當場須命。
與此同時,隔壁的莉烏娜「嘿!」一聲猛烈地旋舞長槍,讓那數百隻來襲的不定型生物(史萊姆)接連卷入死亡之刃的漩渦中。
「菲妮,去那邊!」
「呃、好!」
而且在他們的後方,菲妮正拚命地庇護著沒有參加戰鬥的尤妮與奈。她從口中噴出火炎,有時則揮舞著手中的短劍──因為有總比沒有好,所以交給她帶著護身──盡力處理掉那些被莉烏娜打倒後受傷的魔物雜兵。
低等級英雄與高等級勇者,再加上戰鬥型〈神獸〉的戰姿,簡直有如鬼神一般,以猛烈的攻勢收拾掉敵人。
多虧了他們,麵前的怪物大部分都消失了。
不過,他們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通道的另一頭蠕動著湧來了一批新的敵人身影。莉烏娜看到這一幕,難得用厭煩的聲音說道:
「亞德,這樣打也打不完啦!」
「我知道……尤妮、奈,你們還沒確定通道的出口嗎?」
「「請再等我們一下!」」
亞德的次女與麽女之所以會心焦地大喊,是有原因的。這條通道是一種陷阱,入口和出口的次元遭到扭轉銜接。換句話說,它是種『循環回圈』。
若要打破這個循環,就必須找到陷阱的解除裝置。然而在他們找到之前,就有大量的魔物蜂擁而來。不公平的是,魔物似乎沒有受到回圈的影響。也許這條通道本身就是一個利用魔物擊潰侵入者的安全裝置吧。
於是,尤妮使用她的慧眼,而奈則運作直覺,拚命地尋找解除回圈的裝置。與此同時,亞德等人專注地守護著她們,消滅魔物。雖然他們有想過要反過來利用回圈,從對手背後發動突襲,但一想到會減少護衛尤妮和奈的人手,這方法也不太可行。無可避免地,他們被迫打一場正麵迎擊敵人的消耗戰。
然而,他們的辛苦也是時候得到回報了。尤妮和奈指向天花板附近,並同時大喊:
「「就是那個!」」
在她們所指的方向,有一個雖然經過巧妙隱藏,但確實存在著的突出型開關。如果按下它的話,似乎就能夠解除回圈了。
「好……呃、啊啊!?」
試圖往裝置飛躍過去的亞德,差點被迫近眼前的新魔物所攻擊,匆忙跌跌撞撞地往旁邊踏了幾步。雖然他總算是回避成功,但這種情況下他無法按到開關。
莉烏娜和菲妮的情形也一樣。盡管她們盡力找出空隙、試圖去按開關,但那一刻就會有各式各樣的魔物,例如狼、巨人、移動植物、彈跳硬幣、惡魔、小型龍種等等湧向她們。
糟了,這樣下去的話就會──每個人的麵容都浮現出焦躁的表情,但就在下一個瞬間。
傳來了一道「砰咚」的聲音。
「咦?」
當全員意識到那是開關被按下的聲音時,亞德一行人背向那群魔物拔腿狂奔。他們毫無阻礙地,跑過至今為止都無法通過的空間。陷阱果然被解除了。
(太好了。)
雖然亞德在心中做了個勝利手勢,但他也不能一直開心下去。那些魔物仍然沒有放鬆追擊的腳步。
盡管想逃跑的話大概能成功甩掉它們,但消耗的精力恐怕也會很劇烈。要是他們停下來喘口氣時,就會被陷阱或是其他魔物襲擊的話,根本積蓄不了體力。
「亞德,你打算怎麽辦?」
當菲妮如此問道時,亞德已經在心中做好覺悟。
(隻能賭賭運氣了,我來試用一下新技能好了。)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力,將雙劍互相摩擦了兩、三次。從刀刃散落出來的火花,就像產生連鎖反應一般,啵啵啵地一朵朵爆出來。全部的火花集結在一起,一口氣變成熊熊燃燒的黑炎。
亞德將那團往上浮的漆黑火焰,一口氣擲向迫近的敵人們──
「吃我這招吧……《不死鳥的獄炎》!」
魔物們被那股地獄的火炎所焚燒,彷佛被詛咒一般「咕喔喔喔喔喔」地痛苦大吼。然後就被燒個精光,不留痕跡地消滅。
威脅在眨眼之間就消失,讓莉烏娜跟三姊妹對那一招的力量感到驚愕。但她們下一秒就綻開燦爛笑靨,圍繞住亞德。
「亞德,你好厲害喔。居然可以使出這樣的技能。」
「才不是因為我厲害的關係呢,這全都要感謝菲妮。」
在回應莉烏娜的同時,亞德將雙劍重新變回短劍的大小,收回腿上的劍套中。
「這是因為之前菲妮學會產生不同類型的火焰,所以我就想──說不定我也能將它運用在『神獸技能』之上。然後,正如我所假設的一般,因為我的技能點數還有剩,所以就利用〈巨型獨石〉取得了那項技能啦。」
亞德回想起前幾天所造訪的冒險者公會,以及在那裏操作的『神獸技能』和等級的項目。或許是由於來到〈危險階層〉的影響,或是他之前所累積那些經驗值的關係,亞德的等級已經上升到14級了。
最初,由於某種情況所致,讓他在身處13級時的數值就具有相當於等級120的勇者的水準,所以等級上升對他而言幾乎沒有意義。不過,亞德一想到不久前的自己,可是經過長達兩年的冒險才好不容易到達12級的事情,能獲得如此成長就讓他非常開心,感到相當難得。
這時,亞德甩甩頭擺脫掉他的感傷,指向菲妮的方向說道:
「不過啊,這家夥才是這次最該獲得mvp的人。」
每個人都點頭同意,甚至連被亞德指著的菲妮都點點頭。
亞德手指的方向,是在菲妮懷裏蜷成一團、像顆毛球的生物。
「汪!」
那隻莫名開心地叫了一聲的生物──皮可,吐著舌頭不停哈氣,好似一臉得意般望著菲妮他們。
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是皮可使用念動力按夏開關的。
亞德一行人探索迷宮的效率,獲得了戲劇性的上升。
毋庸置疑,這都是多虧了皮可發揮念動力的關係。
起初亞德對萊娜的話半信半疑地做出實驗,詢問皮可是否能靠念動力將眾人送到迷宮中。
於是下一秒,他們就到達地下五十一層了。
而因為這時候他們並沒有做任何準備,所以慌張地請求皮可把他們送回鎮上,幸好這要求也順利成真了。
這麽一來,他們就能夠輕鬆地移動/脫離迷宮──明明隻是這樣就算他們賺到了,但皮可還能在遇到緊急情況的同時(例如剛才掉入的陷阱),使用念動力幫助他們。它的力量十分強大,能夠一次就將五百隻左右的魔物群在眨眼之間消滅掉。
然而,它似乎還是過度消耗了能量,疲累得不能帶他們回到地麵上,這讓眾人陷入了困境,束手無策地隻能祈禱
不要遇上敵人,讓皮可休息到回複體力為止──無論如何,他們確實地保障了最後的手段。
這樣的話,他們說不定就可以花一整天來探索〈危險階層〉。
如果是思慮不足的人,必定會如此判斷吧?
「〈危險階層〉危險到超乎常理,這一點仍然不變,因為皮可的力量終究必須要用在逃脫上,因此嚴禁胡亂使用。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采用在短時間內一點一點探索的方式比較好。」
亞德如此判斷,最後決定探索迷宮的時間,仍然維持在每天兩個小時。
而且地下五十一層到處都是尚未被發現的寶藏,最重要的是能帶莉烏娜一起去的功勞很大。尤妮跟奈也很幫得上忙。亞德大致上很滿意他們以最佳狀態挑戰迷宮。
然後,今天是不知道第幾次的探索。
在用新技能屠殺魔物們之後,亞德在附近一個隱藏房間裏發現了許多寶藏,就認為差不多是時候該回去了,於是便意氣昂揚地返回鎮上。
「哎呀,能像這樣順利地尋找寶物,也真的是多虧了皮可啊。真是太厲害了!」
就在那天吃晚餐的時候──
亞德心情愉快地大笑──酒精也發揮了一些效果──他輕輕撫摸著蜷縮在離桌子稍遠處的皮可,如同給它「獎勵」一般將手上的牛肉乾遞給它。
皮可聞了一下後,就好像很中意似地「汪」了一聲,並將肉乾咀嚼著吃下肚,順便不斷輕舔亞德的手。
「是喔是喔,你很高興是嗎?嗬嗬,你真是個可愛的家夥呢。」
「……爸爸,那個、你有點鬧過頭了……」
奈雖然在苦笑著的同時,吐槽了情緒反常高昂的亞德,但他還是不改笑容地回答「哪有關係啊」。
「不管怎樣,我們可是再次於地下五十一層獲得了許多寶藏呢,我心情也就變好了嘛。」
然而,埋藏的寶藏數量有限,在大約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內,迷宮守護者與魔物不太會重新積蓄寶藏。從結果來看,亞德他們在地下五十一層發掘出的寶藏數量趨於減少。
盡管如此,他們一天的收入仍舊超過二十萬g,隻要使用皮可的力量,以後要挑戰〈危險階層〉幾次都沒問題。亞德認為現況沒什麽好焦急的。
「按照這個速率,這個月以內我們就能達到試煉所需的目標金額。看來,我運氣變好的時候終於來──」
亞德嘴裏正要這麽嘀咕,卻倏然閉上了嘴。他至今明朗開懷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怎麽了,父親?」
「迄今為止,每當我宣布『好運已經到來』的同時,就會有一種〈厄運〉正在發揮作用的感覺……所以我盡量避免說這種話。」
「……那件事情本身也有點可悲呢,亞德。」
莉烏娜在苦笑的同時,端來了晚餐的追加料理。她也順便準備了適合小狗吃的無調味飯菜,拿去喂皮可。
皮可好像也喜歡莉烏娜煮的菜,當她靠近的時候,它就會立起後腳跳躍、用前腳猛烈地搔抓她的裙子,然後氣勢驚人地將擺在麵前的食物吃個精光。
「喂,皮可。你這樣舉止很不雅觀喔,別再把頭埋在碗裏狂吃了!」
「它最好做得到啦。」
亞德麵對似乎正在教它規矩的菲妮,嘴裏勸告著她,臉上卻掛著莞爾的微笑。在三姊妹中,菲妮於養育皮可這件事上負了最大的責任。雖然這也很令人驚訝,但正因為她本來就是大女兒,所以很關心妹妹們,應該屬於擅於照顧人的那種類型吧。
當然,尤妮和奈也都有身為皮可「母親」的自覺。她們會稱讚皮可在迷宮中的活躍表現,有時候溫柔地撫摸它,偶爾也會責罵它在吃飯時晃來晃去不乖乖吃的行為,黏它黏得很緊。
「我是最像你媽媽的人喔,皮可。因為你有翅膀的特徵就和我一模一樣啊。」
「如果真要說的話,它額頭上有支角,跟我才長得像呢。」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像我一樣……」
亞德麵對那群吵鬧不休、毫不退讓的女兒們,正想試圖指出「因為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所以長得像不像都無關緊要」之時,突然語塞。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認為這種行為很沒神經。
不知怎麽,有某件事情讓他止步了。
(血緣關係……啊……這麽說來,皮可的親生父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無論是念幻獸或是龍族,它們都屬於天然的生物。雖然會有胎生和卵生的差異,但隻要小孩誕生在這世界上,就一定存在著生下它的父母。
換句話說,假使皮可也有父母,但它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既然念幻獸是一種強悍的幻獸,受到其他種魔物擊倒的可能性就很低。雖然,如果對方位於〈危險階層〉的話就無法斷言……但盡管如此,它們必定很有可能還生存在某處。)
換句話說,皮可總有一天──亞德想到這裏,就強製中斷了思緒。
這是因為他的女兒們,表情看起來如此耀眼。
「我現在應該專心思考試煉的事情就好了。」
亞德如此低語,望著女兒們的方向。
她們掛著天真的微笑,撫摸著皮可、幫它梳毛,有時還陪它玩球──看得出她們都是真心疼愛著皮可。
○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度過了一天探索兩小時〈危險階層〉的既定行程,以及其他的日常生活。
亞德自不待言,連莉烏娜和那些身為〈神獸〉的女孩們,也都充實地過著各自的生活。
最令亞德感到敬佩的是他的女兒們,她們不但在迷宮中援助亞德,在日常生活中照顧皮可的態度,也絲毫沒有一點熱誠降低或是隨便應付的感覺。
舉例來說,即使她們從嚴酷的迷宮中返家後,都還是會照顧皮可的日常生活、注意它的身體狀況,也陪它一起玩耍,將寵愛全部投注在它的身上。
其中特別熱衷的人,果然是菲妮。
「皮可,吃飯了喔。我們一起來吃吧!」
「嗯,皮可今天的毛皮也很蓬鬆柔軟喔!」
「晚安囉,皮可。我們明天再一起玩吧。」
無論是要睡覺還是要吃飯,她都會積極地對皮可說話,就連去洗澡的時候也常常會帶它一起進去。雖然其他姊妹們也跟她差不多,不過總而言之,要說皮可主宰了她們的日常生活也不為過吧。
而另一方麵,她們也不會疲於強調自己獨占亞德的權利。換句話說,她們在照顧皮可的時候一定會把亞德一並卷入。
像是一起吃飯倒是還好,但上床睡覺時,亞德總會被她們三個+皮可包圍,而散步時必定會被要求一起去,在跟皮可玩球之際,三人也會要亞德陪她們──諸如此類的。亞德過著相當辛苦的日子。
最令他焦慮的事情,就是菲妮她們跟莉烏娜一起洗澡的時候了吧。雖然她們平常對待莉烏娜很無情,但是當亞德在忙無法陪她們洗澡時,菲妮她們就經常和她一起入浴。這是因為尤妮跟奈希望有人能幫她們洗頭發。
而那天也一樣,由於亞德在清點要帶去迷宮的裝備空不出時間,女兒們就跟莉烏娜一起去洗澡了,但這時皮可也跟她們一起進了浴室。
然後突然之間,亞德就從自己的房間瞬間移動到浴室裏麵。
「那、那個啊,因為我想說如果亞德也在的話就好了呢,結果……」
麵對驚愕到無法理解狀況、眼睛瞪得很大的父親,菲妮互相反覆輕戳兩手的手指,就像在找理由般低聲嘀咕著。
看來她知道這件事真的很糟糕。
不管怎麽說,這是因為亞德的眼前,有
一名除了女兒以外也同樣一絲不掛的人物──莉烏娜身在現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哇啊啊啊?」
莉烏娜反射性地用洗臉盆將浴缸裏的熱水潑向亞德,他這才回過神來連聲道歉、離開了浴室。莉烏娜別說是臉了,就連全身都因羞恥而一片通紅。她在洗完澡後也因為太尷尬,暫時不能與亞德正常地談話。
無論如何,會造成這種情況的理由顯而易見。應該是皮可對菲妮的希望做出了反應,而讓亞德瞬間移動過來了吧。對魔物來說,不可能瞭解男女有別的禮節。
於是,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件,皮可和三姊妹以及亞德他們,也繼續過著相對幸福的日常生活。
這是在某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聽好唷,皮可。你必須正確思考過後才能使用力量喔。即使遇到我想做某件事的情況,立刻使用力量的時機還是有好與壞的區別。」
那天早上,起居室裏的菲妮她們要皮可坐好,並向它說著某些話語。
「最起碼你不能隨便讓人類進行瞬間移動。你就隻能在進出迷宮,還有我們拚命拜托你的時候才能那麽做喔。懂了嗎?」
看來因為亞德之前被瞬間移動到浴室,所以菲妮正為了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而嚴厲地警告著皮可。
亞德敬佩女兒之處,在於她們不僅隻是一味地疼愛皮可,而且還試著在它該被責備的時候斥責它──雖然用一雙圓滾滾大眼呆呆仰望著菲妮的皮可,到底有沒有被教育成功還是未知數,但那份用心還是值得嘉許的。
就在亞德思考著這些事情,坐在沙發上自豪地守望著女兒時,菲妮突然開口說出離譜的發言:
「不過啊,讓亞德進入浴室裏,令莉烏娜丟臉到連話都說不出口的這件事,本身真的是做得太好了。」
「助攻得相當不錯呢。」
(喂喂喂喂!)
亞德在內心叨念著──不要擅自講出你真正的心聲啦!你知道在那件事之後,我直到能夠自然地與莉烏娜對話之前有多麽辛苦嗎?
『……下次,如果你在米歇爾亭請我吃蛋糕的話,我就會原諒你。』
盡管莉烏娜透過那樣的提議而解決了問題,但亞德並不清楚她的要求並不是為了要亞德謝罪,而是帶著近似隱藏害羞的情感而提出這件事的。他隻是為了高級餐廳米歇爾亭的蛋糕價錢相當昂貴的事實,忍不住連連歎息。
然而,亞德含糊地思考著──就算如此,為什麽自己非但沒有覺得多麽沮喪,反而該說有一種賺到了的感覺呢?
這時,菲妮就像在呼應亞德的想法般,再度對皮可說起教來:
「不過,那個狀況不一樣,因為亞德看到莉烏娜的裸體而感到高興嘛。但下次就絕對不能那麽做了喔。」
「……爸爸會變成禽獸……」
「你們到底怎麽看待我的啦!」
盡管亞德不禁喊叫出聲,但他的音量並沒像他所預期的那麽大。仔細一想,他上次看到莉烏娜裸體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再來就都是隔著浴巾或泳裝,不過像這樣直接目睹的情況倒是很久沒發生了。
他也是一名年輕的青年,因此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表情會有所鬆懈也是無可避免的事吧。然而,他為了要保持父親的威嚴,必須全盤否認。
「那、那個啊。因為我小時候也曾看過莉烏娜的裸體,所以事到如今再次目睹的時候,也沒有特別感到興奮……」
「你們在說我什麽?」
「嗚喔?」
因為莉烏娜突然走進起居室,害亞德心煩意亂。然而,她的表情和往常無異。看來她沒有聽到剛剛的話題,事情就能過去了。
當亞德安下心來的同時,莉烏娜開口說道:
「亞德,你要不要去買東西呀?你不是要買齊在迷宮裏必須用上的道具嗎?我也想早點把晚餐要用的食材買好。」
「啊、對喔、說得也是。」
為了抑製如今還在怦怦亂跳的心髒,亞德深呼吸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後,告訴女兒們「要出門囉」。
「耶~皮可,要去散步囉!」
當菲妮高興地張開雙臂時,皮可也「汪!」地叫了一聲,露出一副開心的模樣讓菲妮抱在懷裏。菲妮很愉快地用臉頰摩擦皮可鬆軟的毛皮,開心地對它說「讓我們去外麵大玩特玩吧~」。
「啊啊,菲妮姊姊好狡猾……我也想抱抱它……」
「如果你感到疲憊的話就隨時告訴我,我會替你代勞。有必要的話,現在馬上給我也可以喔。」
她們吵吵鬧鬧地簇擁著皮可,從起居室往門外走,當然也拉著亞德的手。
「別那麽急嘛。而且我們這趟出門的目的基本上是購物,而不是帶它散步啦。」
當亞德苦笑地這麽說之後,就對莉烏娜說「我們走吧」。
莉烏娜也點點頭,然後突然開口附加上一句話:
「啊,對了亞德。」
「什麽事啊?」
「……我還要追加一個蛋糕喔。」
「是的……」
她的表情微妙地耍著脾氣,讓亞德明白到「她果然聽到我剛才所說的話了啊」,深深地反省自己的言論。
在『厄爾岑』的冒險者們,主要都是在中央市場購買物資。
這裏櫛比鱗次地開設著武器商店、道具店和許多各式各樣的店鋪,而且也設立了非常多的露天攤位,相當熱鬧。其他還有雜貨店、食品店等等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店鋪。
亞德一行人步向那個市場。也由於是平日白天的關係,客人有點少,人影也稀稀落落。盡管如此,亞德還是注意著不要讓女兒們走丟,輕聲嘀咕道:
「好啦,要先從哪裏開始看起呢?」
是要先過去道具店補充繩索呢?還是要為了購買旅行存糧而前往食品店呢?這讓亞德想了一會兒。
這麽說來,也必須買晚餐的材料才行。但是,因為那些是生鮮食材,所以晚一點再買──就在他想到這裏之際──
「哎呀,這可不是克拉沙姆先生嗎?」
突然被叫出名字,讓亞德回過頭。眼前出現的是一名二十幾歲的短發女子,再加上十歲出頭長發少女的組合。那名女性滿麵笑容,而那位少女則顯得莫名浮躁,望著亞德的方向。
「這不是綺絲嘉以及絲米嘉嗎?」
「……久疏問候了,亞德老師。還有菲妮等各位同學。」
說完這段話並低頭行禮的人,是較稚幼的那名少女。
她名為綺絲嘉?席茲倫,是亞德之前在冒險者學院打工當老師時,曾教過的初級班學生。
順帶一提,她身邊的是姊姊絲米嘉?席茲倫,現任冒險者學院的校長,而且還同時身為現役的『勇者』。
雖然亞德是『前任』老師,但綺絲嘉在大街上遇到老師應該還是莫名緊張吧?麵對表情僵硬的她,曾經是同學、如今也成為她親密好友的菲妮開心地奔向她說道:
「好久不見了,綺絲嘉!你近來好嗎?」
「……我一直都很好,雖然沒有菲妮同學那麽好就是了。」
綺絲嘉被菲妮閃閃發光的眼神波震懾,聳了聳肩這麽回答。事實上她應該和菲妮同樣高興,但是那名自尊心很高的少女不會允許自己坦率地流露出感情。
這時,亞德身旁的莉烏娜戳戳他的肩膀開口:
「吶,亞德。難得有機會和她們見麵,在去買東西之前先和她們吃個午餐,你覺得如何?」
「說得也是呢……站著聊天也不太好,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吃飯呢?」
當絲米嘉點
頭答應提案後,就情不自禁地微笑著,把妹妹的肩膀攬近自己。她正遭到歡欣喧鬧的菲妮、尤妮以及奈包圍住,而益發為此感到困惑。
「我很高興你能讓我們同行,我們剛好也預定要在外麵吃午餐。是不是啊,綺絲嘉?」
「啊,是的。正如姊姊所說。」
「那麽,綺絲嘉也會跟我們一起吃午餐嗎?太好了!」
「……真沒辦法,我是可以稍微奉陪你們一會兒啦。」
綺絲嘉的嘴角違背了她的言語和裝腔作勢的高傲表情,浮現出藏不住的微笑。亞德的女兒們則「哇~」地大聲歡呼。
然後,他們決定進入附近一間大眾性的食堂。
當他們圍著一張大桌子點完餐後,亞德他們在期待著料理送來的同時,暫時繼續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然後話題不知不覺地帶到了他們探索迷宮的近況報告之上。
「原來如此,能進行得那麽順利實在是太好了呢。」
絲米嘉用手帕細心地擦拭完嘴角,說著露出了微笑。正因為她出身於上流社會的家庭,餐桌禮儀非常完美。裝盛她餐點的碟子,甚至連一點輕微的碰撞聲都沒有發出。
亞德在敬佩地望著她的同時,在話題結束之際用一句話來表達他的感謝:
「這都要歸功於絲米嘉校長給我的建議,實在是非常感謝你。」
「你不必多禮。追根究柢,這隻是我在評估你的實力後,據此提出的建議而已。而且,那份判斷似乎是正確的,讓我鬆了一口氣──如果我評估失誤的話,就會把拯救這個城市的英雄送上黃泉路呢。」
她的後半段話語夾雜著一點黑色幽默,氣質優雅地發出笑聲。推薦亞德前往〈危險階層〉的不是別人,正是絲米嘉本人。
她的視線忽然望向桌子外側那團坐在地板上的毛球,並且開口道:
「它是念幻獸的孩子嗎?……雖然我在傳說中聽說過它們,但親眼見到還真是第一次呢。」
「我也從來沒聽說過它的名字。」
雖然綺絲嘉像是對自己學習不夠用心而感到羞恥般低聲囁嚅,但亞德認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念幻獸是一種相當鮮為人知的魔物。而且亞德自己若是不曾在偶然讀到的文獻中看過那個名字,應該一輩子都不會聽過它們吧。
菲妮就像要展現給綺絲嘉看一般,將皮可遞出到她眼前,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它很可愛吧?它的名字叫做皮可喔。來,皮可,跟她問好。」
「汪!」
「哇……它好聰明喔。」
綺絲嘉平常總是擺出那副引人注目、莫名執拗的態度,但她麵對著那隻可愛的犬型生物,也似乎像心情放鬆了一般,展露出微笑碰觸它。
皮可一被撫摸,就露出一副舒服的模樣眯起眼睛。綺絲嘉也像是被它影響到似地,眼睛也愈眯愈細。
「它的皮毛狀態很良好對吧?因為我們總是負責打理。」
「……我們也給了它很多營養,所以身材也不差……可是最近我在想,它是不是變得有點太胖了呢。」
尤妮和奈也自豪地宣揚著「我家的孩子」。
然而,綺絲嘉似乎非常喜歡皮可,絲毫沒有要回話的跡象,繼續高興地撫摸著它。
「真好啊……因為我也對飼養寵物抱著一點憧憬。如果是這麽可愛的孩子,我也會想養養看。」
「對吧、對吧?不過啊,我們不僅僅隻是皮可的飼主而已喔。」
「……怎麽說?」
「我們是皮可的媽媽!」
菲妮一臉得意,驕傲地挺起胸膛說:
「我們要好好地把皮可培養成一隻能夠獨當一麵的『幻滅獸』!」
「……菲妮姊姊,是『念幻獸』才對啦。」
「不過啊,正如菲妮所說的那樣。我們並不隻光是疼愛皮可,而是想好好飼養它。將來,我也希望它能在社交界首次亮相呢。」
「……你們腦袋裏居然裝著那種念頭啊?」
麵對著心情愉快、緊抱皮可的女兒們,亞德就隻能露出苦笑。話說,念幻獸的社交界是什麽鬼啊?
雖然皮可用感到奇妙的眼神看著那樣的她們,但它似乎覺得被疼愛的感覺也還不錯,開心地大叫了一聲「汪」。女兒們聽到皮可開朗的叫聲和可愛的模樣,再次陷入沉醉,使勁地撫摸著它。
「受不了,皮可真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生物了!這一點果然跟我很像啊!」
「不,它的聰明程度是遺傳自我才對。」
「……那個,我也覺得它跟我有點像。」
雖然她們開心喧鬧的模樣讓綺絲嘉啞口無言,但她就像是突然注意到某件事情一般麵露疑惑,向菲妮問道:
「話說,這個孩子是突然出現在迷宮裏的對吧?」
「對啊。」
「但是,它既然是念幻獸這種明確的魔物,就不可能從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誕生,也不會是由其他人所製造出來的呀。」
綺絲嘉在嘀咕一番之後,有點難以開口似地望著菲妮她們三姊妹。
不過,當她看到那三個人發著愣杵在那兒的模樣,大概就明白她們不瞭解自己說這段話的意圖為何了吧。綺絲嘉果斷地張口說道: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真正的父母,存在於迷宮中某處。」
「「「……!」」」
「此外,念幻獸這種生物似乎是一種強大的魔物,遭到擊敗的可能性很低。也就是說,這孩子的父母還生存在某個地方……」
看來綺絲嘉似乎已經推斷出跟亞德相同的答案。
不過,在她說完所有話之前,菲妮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
「綺絲嘉,你的午餐啦。」
「……咦?」
「你不趕快吃的話就會冷掉喔。」
然後菲妮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麵露笑容地拿起了放在那裏的一盤燉飯,大叫道「我要開動囉!」。尤妮和奈也學著她一起做。
盡管綺絲嘉仍然還想說些什麽,但她過了不久便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亞德、莉烏娜以及絲米嘉,都一語不發地凝視著那些女孩們的模樣。
○
吃完午餐後,他們一起來到了市場。
突然之間,亞德望著絲米嘉說道:
「我想稍微聽聽看其他冒險者對於購買冒險用備品的意見,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購物呢?」
「好啊,我不介意。索爾榭亞小姐當然也會一起同行對吧?」
「咦?但是……」
在莉烏娜說出什麽話以前,亞德看向女兒們說道:
「所以,我要暫時跟絲米嘉一起去買個東西。而這段時間內,你們能不能在那附近消磨一下時間呢?你們很久沒跟綺絲嘉見麵了,會想要跟她一起玩對吧?」
「好啊!走吧,綺絲嘉!」
菲妮高興地嚷道,拉著綺絲嘉的手。她的妹妹們也跟著一起。
即便綺絲嘉一臉困惑似地轉向亞德,但當她看到他點了一下頭之後,突然浮現出微微的苦笑。
「等一下啦,你們不要一直拉我嘛!」
她就算嘴裏念叨著這些話,也還是跟著那三名〈神獸〉一起離開了。
而留在現場的成年人中,莉烏娜不安地望向亞德開口:
「這樣好嗎?亞德。我想綺絲嘉也許會把『那件事』說出來喔。」
「大概吧。正因如此,我才會把這個任務交付給她。在這種情況下,有時候讓孩子們自己去聊,會比成年人不得要領地開啟話題要好得多。」
亞德滿懷信心地點點頭,這就是他
在學校體驗當老師所學到的其中一件事。
這時,絲米嘉像幫亞德掛保證似地露出微笑開口:
「沒問題的。我認為綺絲嘉那個孩子可以做得很好。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你的妹妹呢。」
亞德笑著如此回應,然後伴著那兩人走向道具店。
孩子們朝著剛好與大人們相反的方向跑去。
在這條行人還不多的道路上,菲妮用一隻手抱著皮可,而另一隻手拉著綺絲嘉,心情很好地奔馳著。
「我們要去哪裏、做什麽事情好呢?綺絲嘉?」
「……我們去跟皮可一起玩球吧,很好玩喔。」
奈笑咪咪地如此說著,展現她手上拿的球。她最近似乎很熱衷於丟出這顆球再讓皮可撿回來,然後喂它各種零食以作為獎勵。
這時,身旁的尤妮露出驕傲的臉,並且兩眼發光地插嘴說道:
「像是要它握手、坐下等等,看它表演這些才藝也很有趣喔。」
「沒錯沒錯,因為皮可很聰明,所以能夠辦到很多事情嘛~」
菲妮一臉開心地把皮可抱到眼前,然後歪著頭給它看。皮可也學著她把頭歪向同一個方向,並且快樂地「汪」一聲發出吠叫。
看到它可愛的模樣,三姊妹醉心地發出「「「嗚呀!」」」的叫聲。即使綺絲嘉有一瞬間差點展露出笑容,但她忽然像自律一般繃起了臉。
「那麽,你們打算玩什麽?」
「嗯~這個嘛,賽跑!」
菲妮如此回答後,就把皮可放到地麵上大喊「開始囉!」。
皮可「汪!」地叫了一聲後,就起步追逐菲妮,綺絲嘉她們也慌忙地跟在身後。
「等一下啦!菲妮同學。你這樣冷不防地開始比賽很卑鄙耶!」
「姊姊,等等我嘛……」
奈氣若遊絲地嘀咕著。而尤妮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竭,陷入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狀況。
最終,她們來到了中央廣場,菲妮再次將皮可抱了起來,並宣布似地大喊:
「嗬嗬,我是第一名!皮可也很努力了唷!」
「汪!」
「……如果你在開始比賽時提前告訴我,我也不會跑輸你的。」
不服輸的綺絲嘉氣嘟嘟地鼓起雙頰。立即對菲妮的舉動做出反應的綺絲嘉,在體力上還有餘裕,而尤妮和奈早已喘到說不出話,隻能抓著身旁的樹幹,拚命調整著呼吸。
菲妮並不在乎她們的狀況,懷中抱著皮可詢問道:
「那麽,接下來要玩什麽遊戲?」
「等等……等一下……菲妮……」
「讓我們稍微休息一下……」
菲妮看著妹妹們,笑著說「你們真是沒用啊」。
那張笑容看來似乎是打從心底感到快樂──但盡管如此,看上去卻有些不自然。
她開朗得簡直就像在自暴自棄一般。綺絲嘉注意到那一點,就輕輕「啊……」地沉吟了一聲。同時,她回想起自己在來到這裏之前決意要做的事情。
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後,就下定決心地把手放在好朋友的肩膀上開口:
「菲妮同學……差不多可以了吧。你能否不要再勉強自己呢?」
「什麽?」
「就算擺出一副愉快的模樣,現實也不會產生任何變化……我想,實際上連你都很清楚這一點。」
「……怎麽回事?」
菲妮茫然地低喃。她的表情已不存在一絲笑意,隻是帶著驚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而她的兩個妹妹也一樣,露出和姊姊相同的表情望著綺絲嘉。
雖然綺絲嘉似乎莫名鬱悶,但她沒多久後就下定決心開口道:
「我要繼續把午餐時沒講完的話說下去。皮可擁有它自己真正的父母……你們對此沒有異議吧?」
「…………」
「那也就是說,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綺絲嘉望著地麵喃喃自語,聲量小得幾乎隻有自己聽得到。
「你們總有一天……必須讓皮可回到它真正的父母身邊才行。」
「「「……!」」」
這一次,菲妮她們發出不成聲的高呼,表情同時變得僵硬。
皮可似乎是察覺到了眾人的心情,不安地抬頭仰望她們。菲妮也下意識地緊緊摟抱住皮可。
「這……」
「當然,我無法妄下定論。不管怎麽說,你們遇到皮可的地方是〈危險階層〉──應該沒有餘力去尋找它的親人,而且也無法保證它的家人絕對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如果是這樣的話……」
綺絲嘉眼見菲妮露出放下心來的表情,一臉難受地事先警告她道:
「但是,如果你找到皮可的父母,到時候就非歸還給它們不可囉。」
「…………」
「就是因為你也認為這樣做才是正確的,所以才勉強自己開心喧鬧、試圖避開這個話題對吧?」
菲妮連一句話都沒有回答她,一直低頭看著地麵。
「菲妮同學?」
由於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這情形讓綺絲嘉逐漸感到不安。她心想著──自己是不是把朋友逼得走投無路了?實際上像自己這樣的小孩子,是否不應該口氣這麽大呢?
因為她無論如何都很在意這件事,所以才會想詢問菲妮。然而,用那項疑問傷害菲妮並非她的本意。
所以,不要再說下去會比較──當她開始思考起那樣的問題時,菲妮低聲地嘟噥道:
「我認為綺絲嘉所說的話,大概沒有錯吧。」
「既然那樣……」
「但是,盡管如此,我仍然想繼續當皮可的母親。」
菲妮仰起臉來那麽說,她的表情上寫滿了懇求。
「亞德把我們撿回家,並擔任了我們的父親。而我也想將那份從亞德身上得到的東西,分享給皮可。」
「……菲妮同學。」
綺絲嘉覺得自己可以理解菲妮想要表達的事情。
她們把亞德傾注給自己的疼愛,投注到姊妹們共同養育的皮可身上,想要透過這種方法一起報答亞德吧。
三姊妹到底有多麽認定亞德是她們的父親呢?她們一定是想告訴他那件事。
「我們想要保護皮可,像亞德守護著我們一般。此外,就連皮可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也很快樂啊。我相信皮可肯定也想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聽到姊姊這番拚命的訴說,妹妹們也點了點頭。
皮可環顧了所有的女孩一圈,然後就發出「咕嗚」這種有點撒嬌的聲音,迅速地舔著菲妮的手。雖然年幼的它似乎無法清楚瞭解情況,但盡管如此,它還是對那些疼愛自己的女孩子展現出擔心。
綺絲嘉歎了一口氣後,心想無論自己再多說什麽都沒有用了。說真的,菲妮的話中有些部分讓她在心理層麵無法說服自己,然而她說出這席話的本意,也並非是想看到菲妮和她妹妹們的表情如今罩上陰霾。
另外,她最能與她們產生共鳴的部分,就是那股傾慕亞德而試圖模仿他的心情。綺絲嘉自己也有一名相當珍惜、視為人生典範的姊姊。盡管差異在於一方的關係是親子,而另一方是姊妹,但彼此的心情應該是相同的吧。
「我知道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避免繼續追究這件事吧。」
「真的嗎?我們可以永遠把皮可留在身邊嗎?」
「不管這結果是好是壞,反正我本來就沒有權利評判那件事。」
綺絲嘉如
此說完後,就聳聳肩膀。
她的話語讓菲妮等人的臉龐閃耀了起來,開心地笑著說「太好囉!」。於是,她們向綺絲嘉連番道謝後,就邀請她接下來一定要和皮可一起玩耍。
綺絲嘉也沒有對此表示任何反對,憐愛地抱著那團有生命的毛球。
不過,就在下一個瞬間──
「我找到你們囉,小姐們!」
「「「什麽?」」」
出現了一道驕傲的聲音,讓菲妮她們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她們一轉過頭去,表情立刻變得很詭譎。因為站立在她們眼前的人,正是前幾天在眾人麵前現身的伯爵。此外,他身旁還有一名黑暗精靈隨從。
「哇……是怪叔叔耶!」
「菲妮,那種表達方式過於直率而且很粗魯。我記得,他的名字應該叫做『某某什麽什麽的人』沒錯。」
「我叫做貝伊?福邦!你這不是連一個字都沒記住嗎!?」
「我、我……我記得很清楚……貝爾邦先生。」
「我叫做貝!伊!福!邦!」
在貝伊脹紅了臉生氣怒吼的同時,奈匆匆低下頭說「對不起」。
與此同時,綺絲嘉用一副莫名呆滯的表情望著那名青年伯爵,於是菲妮便開口問她:
「那個人是什麽來頭啊?總覺得,他真的令人很不舒服耶。」
「那個男人啊,就是之前那個試圖把我們帶走的人。」
「……蘿莉控誘拐魔?」
「才不是這樣!可以請你們不要再討論這些傳出去不好聽的話了嗎?」
「在那種情況下被當成蘿莉控誘拐魔,的確也不奇怪呢。」
「優菲,居然連你都那樣說啊……」
遭到隨從冷靜地指謫,讓貝伊福邦伯爵可憐地抬高了聲量。
然後,他重新清清喉嚨,再次定睛看著菲妮她們宣告道:
「說起來,我這次的目標並不是你們。我打算在好好得到你們父親亞德?克拉沙姆先生的許可之後,再把你們帶走。這就是做事情所謂的道理對吧。」
「真是一個在奇怪的地方嚴守紀律的人呢,不過我想那要求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尤妮用傻眼而又敬佩的聲音這麽說。
這時,奈歪著頭喃喃地說道: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會來這裏呢……爸爸不在這邊唷。」
「我不是說過這次的目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嗎?我就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希望你們能把那孩子讓給我。」
貝伊如此說完後,就指著菲妮。
他指向的東西,正是菲妮懷裏抱著的毛茸茸生物。
「我在冒險者公會聽到了謠言喔。聽說那隻小狗……實際上是念幻獸對吧?」
「「「咦!」」」
眾人聽到了那句話,表情全都僵硬了。這是因為她們似乎明白到──貝伊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不出所料,貝伊露出一副無法抑製興奮的表情靠近菲妮,並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她開口道:
「除了魔法道具外,我也受到研究魔法生物的欲望所驅使!說到念幻獸,它們可是比龍還稀少的物種,簡直就是夢幻般的獸類──『幻獸』。如果能研究它們的話,對我的生涯來說,將不會再有比這更幸運的事情吧!好了,把它拿過來吧!」
奈麵對著他那雖然傲慢但卻堂而皇之的言語,提心吊膽地問道:
「為、為什麽……你要拜托我們那種事呢?」
「這有什麽好問的?因為你們是那隻念幻獸的養母啊。所以從你們身上要求許可是合理的吧?」
「……既然你這麽講道理,就不能多注意一下小孩子的感受嗎?」
即使突然被對方盛氣淩人地要求交出皮可,她們也隻會感覺像是遭到成年人的威脅。而尤妮指出了這一點。
不管怎麽說,她們都不想交出皮可──菲妮代替妹妹們,說出了她們共同的決心:
「不、不行!」
她緊抱著那隻外型猶如幼犬的幻獸,像是保護著它一般吶喊:
「因為皮可是我們重要的家人!絕對不會交給你!」
「不過,那位皮可又是怎麽想的呢?」
「咦?」
貝伊在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之際,打了一個響指。
優菲霍地把手探入懷中。糟了──她是否要拿出武器?〈神獸〉們以及綺絲嘉,看到這一幕都擺出了備戰姿勢。就算她們年齡尚幼,也是就讀於冒險者學院的冒險者預備軍。
然而,結果出乎她們的意料。那名黒暗精靈侍從所拿出的東西,是一塊扁平的茶褐色物體。
皮可在看到它的那瞬間,就眼神發光「嗷嗚嗷嗚嗷嗚!」地搖甩尾巴,並且試圖逃離菲妮的懷抱。
「等、等一下啦,皮可!你怎麽了?冷靜下來!」
「呼呼呼,看來皮可似乎已經注意到了……這塊頂級廚師使用最上等的牛肉,所烹飪出來的特製肉乾!」
「什、什麽……你剛剛還講得一副了不起的樣子,結果還不是使出收買它的手段!」
雖然綺絲嘉皺緊眉頭,但貝伊並不在意。他用誇耀著勝利的表情從優菲手中接過肉乾,然後甩呀甩地展示著它。
「好啦,皮可。如果你想要這種極度美味、會讓狗狗狂衝過來的肉乾,就跟我一起走吧。我答應會讓你擁有無拘無束的生活!」
「我就說不行了啦!」
雖然菲妮表現出更為抵抗的態度,但皮可根本不聽她的話。如果是平常的狀況,它一定能透過心電感應來理解菲妮的心情。但如今眼前的肉乾,大概讓它野性的本能失去控製了吧?
「哈哈哈,就隻差一步啦!」
「……既然如此!」
聽到貝伊確信自己將會勝利的聲音,無招可出的菲妮隻好按住皮可將它抱緊,然後直接拔腿奔跑。她試圖擺脫肉乾對皮可的影響。
「啊、菲妮,等一下!」
「姊姊……等等我!」
「可惡,我不會讓你逃掉的!」
尤妮和奈跟在她背後,而貝伊與優菲則從後麵追趕著她們。
雖然一個人被留在原地的綺絲嘉煩惱著該怎麽辦,但她心想──這時應該去把朋友們的家長找來才對,於是轉身前往剛剛去過的商店街。
菲妮她們逃進去的地方,是一處住宅區。她們在並排著石造房屋的道路上拚命地奔跑。
她們利用對當地環境的認識,以貝伊為中心拐了好幾次彎,故意踏響腳步之後再悄悄奔回狹窄的小巷之中。這是她們在冒險者學院學到的技術,本是用來在進行間諜活動時甩開跟蹤者。不過這招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揮了作用。
然而,貝伊的執念也不容小覷。他不顧一切地四處來回亂竄,然後立刻發現了〈神獸〉們,並對她們窮追不舍。
「等等,我可不會讓你們逃掉!」
「煩、煩死人了啦~!」
就連精神豐沛的菲妮,麵對這位伯爵時內心都快要受挫了。她其餘的姊妹也在來回奔波時,身心同時受到磨耗,她們最終連跑都跑不動了。
「我、我原本就不是戶外派的類型嘛。」
「……好累喔。」
「你們兩個,加油啦!」
在采取了十幾回的擾亂戰術後,菲妮如此激勵著腳步不穩、東倒西歪的尤妮跟奈。
盡管如此,這次應該能以相當的精準度完美擺脫掉貝伊才對。因為這條小巷位在一處隱密的地方,所以菲妮覺得應該可以休息一會兒而籲了口氣。
然而,她的計畫實在太天真了。
「找
到你們啦啊啊啊!」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三姊妹一看到從巷弄入口處飄然而至的人影,全都感到毛骨悚然。出現在該處的來者自不用說,當然是帶著優菲的貝伊。
他似乎是因為四處奔跑、追逐〈神獸〉而筋疲力盡,行動就像是被惡靈附身一般呈現慢動作。不過,他的眼神中卻徹底燃燒著野心和欲望。
「這場鬼抓人遊戲啊,就到這裏結束囉,呼呼呼……」
「啊、啊哇哇哇……」
菲妮向後退去試圖再次逃跑,然後她注意到了──這條小巷是一條死胡同。
「啊,糟了……」
「看來你們似乎已經逃不掉了呢,給我覺悟吧!」
貝伊展現出誇耀著勝利的表情靠近菲妮她們,然後從懷中取出肉乾,正想高高舉起它。而就在那一刻──
「到此為止了,變態伯爵!」
「亞德!」
高聲咆哮的可靠聲音傳入耳中,讓菲妮發出歡呼。尤妮和奈也露出燦爛笑容,很高興地叫著「父親!」、「爸爸!」。在貝伊等人進來的入口處,有一道新的人影佇立在那裏──那人就是亞德?克拉沙姆。
亞德在奔向貝伊的同時,揮起手臂開口:
「如果你繼續對我的女兒出手,就做好掉兩、三顆牙齒的覺悟吧!」
他吶喊著逼近貝伊,並將拳頭灌向他的臉部──亞德本來是打算這麽做的。
然而──
「優菲,阻止他。」
就在伯爵冷靜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個人影躍出,阻擋住亞德的拳頭。
「什麽?」
「他好歹也是我的雇主。隻要我收到命令,就會全力以赴地阻止你。」
以冷靜聲調說出這段話的人,就是那名黑暗精靈隨從。但是令亞德感到驚訝的並不是她的聲音,而是能夠接下他拳頭的實力。
他那毫無保留的一拳,居然被輕鬆處理掉了!
與此同時,優菲拎起她那身女仆裝的裙襬,拿出以腿上皮帶固定住的幾支棍子,以及看似半邊酒桶狀物品的零件,並用熟練的動作將它們組合在一起,變成了一把錘子。
「嘿!」
雖然她隻是隨便一喊,卻讓亞德的背脊一陣發涼。當他反射性地舉步後退時,亞德直到上一秒還站在那裏的石板地,就被優菲揮下的錘子一口氣擊出一個大洞。
「這、這力氣也太驚人了吧……!」
「因為我的加護是〈怪力〉。」
「……!原來你是一名冒險者啊!」
而且,從她的舉止看來,似乎擁有勇者階級的實力。亞德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液,但還是為了幫助女兒們而拔出了雙劍。
「我要出手了。」
「……來吧!」
然後兩人一口氣拉近彼此距離,並揮下各自的武器。
與此同時,貝伊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菲妮她們。
「好啦,你們死心吧。如果你們關心皮可的幸福,我認為把一切交付給這塊肉乾會比較明智喔。」
「誰、誰要這麽做啊!」
即使菲妮朝著貝伊齜牙咧嘴,但她再次因為皮可騷動起來而陷入慌亂。雖然菲妮希望它能盡量忍耐,但這樣要求一隻小狗是很殘忍的行為吧。
她忽然自問──或者正如貝伊所說,把皮可交給他,它就能過著奢侈的生活,並且得到幸福吧?如果自己真心為了皮可著想,就應該要那麽做才對吧?
(才沒有那回事!因為用美味的肉乾強行帶走它,是錯誤的行為!那才不是什麽為皮可著想的舉動!如果真為皮可著想,就該讓它自己好好選擇要如何生活…………!)
突然,那句話強烈地重擊了菲妮的心神,讓她站在那裏呆立不動。
皮可的人生要由皮可自己決定,而那句話就是真理。她認為,這舉動是最體恤皮可的表現。
既然這樣──自己又是如何呢?
自己難道不是因為皮可太過可愛而堅持做它的母親,不曾考慮過它的感受嗎?
(這樣啊……我應該做的事情……其實是……)
貝伊走到一語不發、靜靜站著的菲妮麵前,停下了腳步。
他遞出肉乾,並且猶如告誡般地說道:
「來吧,把皮可送到我手上。」
「好的。」
由於菲妮乾脆地把皮可交給對方,使得尤妮和奈驚慌失措。
「等"等一下啊,菲妮,你是認真的嗎!?」
「不可以啦,姊姊……」
亞德目睹這一幕也很驚訝。正在和優菲以武器打鬥的他,注意到菲妮的舉止後就「欸?」了一聲。與此同時,優菲將錘子瞄準了他的頭部──亞德在千鈞一發之際低下身子成功閃過。
而就在這個時候,皮可離開了菲妮的懷抱,朝著伯爵的肉乾撲了過去。然後,它直接把肉乾搶過來跳下地麵,專心地大啖起來。
「哈哈哈,念幻獸的孩子已經屈服啦!我贏啦!」
尤妮和奈聽到貝伊的話,表情緊張了起來。亞德和優菲也不知不覺地停下手,凝視著他們。
菲妮的表情依然不變。她用似乎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凝望著享用肉乾的皮可。
過了沒多久,當皮可把肉乾吃個精光時──她忽然緩緩地開口說道:
「……皮可,由你決定吧。你是想去找那個人?還是會回到我們這裏來呢?」
「汪!」
皮可叫了一聲之後,就自然而然地投入了菲妮展開的懷抱。
貝伊看到這一幕,將眼睛瞪得很大。
「怎麽可能,皮可不是選擇我了嗎!?」
「謝謝你請它吃肉。不過,皮可是我們的家人喔。」
菲妮露出微笑後,倏地抓住皮可往前一遞──
然後──
「……把他轟飛吧!」
「嗚哇啊啊啊啊啊?」
就像之前一樣,貝伊?福邦伯爵被皮可的念動力轟向遙遠的天邊。
○
亞德和女兒們一起把皮可帶回了商店街。因為他們從伯爵的魔手中,保護了這個小小的家人。
此外,優菲默默地把錘子收好,聳了聳肩後就從亞德他們的眼前跑開了。她大概是去幫助不知消失在哪裏的主人了吧。從她的舉止看來,說不定對這項工作沒什麽興趣。
「嗯,侍奉那樣的主人大概也很辛苦吧。」
亞德露出苦笑喃喃地這麽說。忽然間,正要靠近他手臂的尤妮開口說道:
「盡管如此,當菲妮正要把皮可送出去時,我還是嚇了一大跳呢。」
「沒錯……我以為她真的要把皮可交給對方……」
同樣靠著亞德行走的奈也一樣,展現出安心的笑容並點點頭。
然而,抱著皮可的菲妮難得地與亞德保持著距離,一副正在默默沉思的模樣。
突然,她抬起了臉蛋,衝到她所仰慕的父親身旁問道:
「吶,亞德。」
「怎麽啦?」
「亞德、那個……如果我們可能會成為另一個家庭的孩子,你會怎麽做呢?」
「咦……」
「啊,我隻是在舉例啦,是舉例!我們認定亞德是父親,這樣絕對是最好的!」
「啊啊,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麽不滿呢。」
「絕對不是那樣!但是、那個,假如我們擁有親生的父親或母親……那麽到時候你會怎麽做?」
亞德聽到她那句話,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預測到菲妮想要說什麽了。
亞德深思了一會兒之後,就喃喃地說
道:
「我會反對。」
「什麽?」
「這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們。我覺得自己或許會反對個一次……但是,最終還是要讓你們親自做抉擇,看你們想和誰一起生活吧?」
這是因為孩子都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菲妮眼見亞德說出這句別有深意的回答時,所展露的溫柔表情,就一臉開心似地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是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結論,和她最喜歡的父親一模一樣。
然後,菲妮忽然像是仰望天空般抬起臉,盯著遠方輕聲囁嚅:
「亞德,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我要……尋找皮可真正的父母,去〈危險階層〉找。」
尤妮和奈聽到菲妮那句籠罩著決心的話語,表情顯得很驚訝。
「你是認真的嗎?菲妮。」
「……你想把皮可還回去嗎……?」
「我不清楚……不過,我希望能讓皮可好好地做出選擇。因為連選擇都無法做的話,皮可就太可憐了嘛。」
菲妮回答的聲音,莫名不安地顫抖著。假如皮可在找到它真正親人後,還是選擇她們的話就好了。但是,如果情況並非如此,那麽等在她們眼前的就是無可避免的離別。
而那將會非常痛苦吧。但是考慮到皮可,她還是選擇了那份艱辛。
亞德或許也感受到菲妮的心情了,他將菲妮摟了過來,像在鼓勵她一般細聲說道:
「說得也是啊……我們就來尋找它真正的親人吧。我當然也會幫忙,因為我是你們的父親嘛。」
「亞德……」
菲妮看著亞德,無力但確實地綻放笑靨。
當他撫摸著菲妮的頭時,身邊的尤妮和奈也說著「啊,好狡猾喔。」、「我也要……」等等的話抱了上來。
另一方麵,亞德在被女兒們緊緊擁抱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我也一起尋找她們幾個真正的家人……也就是親生父母會比較好吧?)
當然,既然她們是古代魔法文明的遺產,三姊妹的親人仍然在世的可能性十分地微小。
然而,對方可是製造出這種高性能──雖然亞德很討厭這種說法──魔法生物的創造者。說不定會被記載於某處的文獻中。
又或者──亞德在思緒延伸的同時,打了個寒顫。她們被放入一個叫做『時間膠囊』的裝置中,已經休眠了很長的歲月。
而創造出她們的人,是否也可能同樣地進入休眠呢?
(如果真是這樣……若遇到她們想待在親生父母身邊的情況時……我接受得了這個要求嗎?)
亞德在如此自問自答之後,慢慢地搖了搖頭。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假設,就算想也沒用。即使這項假設狀況化為現實,那也隻能到時候再煩惱吧。
突然,菲妮擔心地抬頭看著亞德開口:
「怎麽了,亞德?」
「不,沒什麽事。」
當亞德笑著再次摸摸她的頭後,也對尤妮跟奈做了同樣的事。然後,他們重新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過了幾天──
就在菲妮與亞德他們一起購物的途中,又一次和綺絲嘉不期而遇。
不如該說,綺絲嘉看起來很明顯地在尋找他們。
「菲妮同學,真是太巧了呢。話說,皮可有一起來嗎?我也是偶然得到了美味的肉乾,所以想拿給它吃。對了,不需要感謝我。因為這終究隻是巧合嘛,是個巧合而已啦。」
「……綺絲嘉,你出乎意料地很喜歡皮可耶。」
菲妮看著她那位表現跟口氣成對比,眼神閃耀、雙頰通紅,而且還喘著粗氣的好朋友,輕聲地如此吐槽。
於此回探索獲得的寶物?魔法武器、文件、裝飾品等(六天內獲得,價格相當於五十萬g(古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