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關 因為你們是最終頭目啊
沒有英雄的世界要靠最終頭目們 作者:柳實冬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也、也就是說!接下來要請大家去拯救各式各樣的世界!」
笑容滿麵的少女伸出了她的食指,空飛盯著她的食指看。
在這個秀智商下限的『草帽女』打翻火鍋後已經過了二十分鍾。
他看草帽女好像知道現在的狀況,所以在對方打翻火鍋後,姑且選擇乖乖地聽她說話。
眾人並未先達成什麽談話的協議,而是因為一頭霧水,所以自然演變成這樣。
草帽女和他們六人像是圓桌會議一般圍坐在暖被桌旁,眼前擺著所有人的茶杯,杯中的熱氣搖曳升騰。這場景太過超現實,已經讓空飛有點頭痛了,草帽女亂七八糟的解說讓他的頭痛更發劇烈。
當下他隻知道目前聚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各個異世界中的「最終頭目」。草帽女在進行完不成說明的說明後,就擺出一張筋疲力竭的臉,擦拭額頭汗水,咕嚕咕嚕地喝了茶,圓滾滾的臉龐染上一層紅暈,臉部表情開始放鬆。
「喂,草帽女。」
空飛雙手環在胸前,叫喚草帽女。而草帽女以曝光過度的燦爛笑容回望空飛。
「是的,怎麽了嗎?歡迎你們盡量提問喔!」
「那我先來問第一個問題——你剛說的『也、也就是說~』到底是『就什麽來說』?最令人費解的莫過於你隨便說幾句就露出筋疲力竭的表情,到底是有多白目啊。」
空飛不帶情緒地丟出了他的疑問,草帽女則誇張地說「好受傷」整個人往後仰。空飛也露出了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複雜表情,她這張似曾相識的臉,與他所熟知的她太像了,讓他很難追問下去。
「呃……我、我的說明是不是很難懂?」
草帽女一臉失落,令空飛覺得越來越難追問,隻好輕輕歎了口氣。
「……我已經知道此刻待在這裏的人都是其他世界的最終頭目,大家都想毀滅自己所在的世界。雖然我還是搞不懂,也不想懂,但總之是懂了。我會懂給你看。」
「哇!好!謝謝!」
「不過除此之外我都毫無頭緒,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們這是哪裏,你又是誰?」
「這裏嗎?欸嘿,真不好意思……這裏是我的房間。」
——她傻笑。空飛的頭又痛了起來。
「啊!我叫作向日葵!」
「謝了向日葵。我除了在問你這是哪之外,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物。」
「你是指我的工作嗎?我是最終頭目更生負責官!」
「我就是在問你『最終頭目更生負責官』是什麽鬼啊……!」
雖然對方確實都有回答問題,但是中間省略太多說明了。
糟糕,開始失去耐性了。正當空飛想改變問法時……
「我差不多搞清楚囉。」
坐在一旁的勇者男伸手拿了暖被桌中間的煎餅,啪地咬了一口。
「嚼嚼……應該是這麽回事吧?在座的都是各種世界中的大惡人,我們做了太多壞事,所以現在是一個要懲罰我們去拯救世界的節奏?」
勇者男一邊啪地咬碎煎餅,一邊用裝熟的語氣回應。他吃沒吃相,肆無忌憚地把煎餅碎片噴到空飛的臉上。
「你也別那麽咄咄逼人嘛!反正也還不確定我們是不是敵人吧?」
他想把手搭到空飛肩上,卻被二話不說揮開了,勇者男見狀隻好聳聳肩。服裝飛越流行尖端的幼女原本正用看到稀有物品的眼神觀察茶杯,聽到這也抬起頭來:
「『sora』提問。把我們召喚到這裏的是你嗎?」
聽到幼女的問題,這個叫向日葵的人「呃……」地伸出食指抵住下巴。
「不是我。我算是使者吧,相當於派遣員工!」
「完全聽不懂。」
是吧,空飛在心中讚同幼女。
草帽女為難地摸弄自己的帽簷。
「召喚大家到這裏的,是管理全時空、全異世界的人物們……」
「……管理時空和異世界。高次元存在的可能性未經證實,『sora』無法辨識,需要詳細說明。」
「呃……簡單來說,召喚你們到這裏的是神。」
「神」——話一說完,扮成惡魔的女子倏地起身。
「您、您說神……!?您果然是天界的使者!就、就算不能使用我的能力,我也不會再向眾神低頭!」
「不不不,這個神和凡狄妲小姐所在世界的神並不一樣……應該說是更高層級的人物?」
角色扮演女臉色鐵青跪在榻榻米上,像是快要昏厥過去。
「開什麽玩笑……神光是否定我們還不滿足,甚至留了這一手嗎……原來一神信仰隻是神的說辭而已嗎……竟然還有其他的神淩駕於神之上……!」
「呃……我說的神和凡狄妲小姐所想的不太一樣唷~」
「我絕不會饒過禰……到底要捉弄我到什麽地步才肯善罷甘休……!」
盡管草帽女想解釋,但女惡魔充耳不聞,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手指用力掐住榻榻米。此時四眼田雞聳肩冷冷一笑:
「哼……我才不相信什麽神,我隻相信自己的——力量!」
他猛地攤開雙手想耍帥,但是腳卻好端端地窩在暖被桌下。
「我隻相信我自己,對被召喚的理由也沒有興趣!所以我的要求隻有一個——」
四眼田雞推著自己的眼鏡眯起雙眼,目光淩厲。
「好處。我是不知道為何非得拯救異世界,不過既然叫我們完成這樁大事,要求一點報酬應該不為過吧?」
他說完後正想盤起腿,膝蓋卻猛地撞到暖被桌,低下頭去渾身打顫。看樣子應該很痛。
不過對話總算能比較正常地進行了。
向日葵故作狂妄地「嘿嘿嘿」笑了起來。
「好處當然有!大家拯救完幾個異世界之後……」
「「「「「……之後?」」」」」
在場所有人都躬起身體。
「……不對!大家還沒有自我介紹!差點忘了!」
向日葵難為情地嘿嘿笑,搔搔自己的頭,所有人躬起的身體瞬間脫力。
「我行我素也該差不多一點吧……!?」
「還真是唯我獨尊呢!」
「人類真是不管到哪都很任性妄為……」
「『sora』無法預測這名女子的思考。」
「難不成你是笨蛋?我剛才已經介紹過了吧。」
向日葵鞠躬哈腰向大家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不擅長說明……」
「這樣還隻是有點?開什麽玩笑。」
「可、可是空飛先生如果不知道大家的名字,也會不曉得該怎麽稱呼吧?」
——ok,我放棄。插嘴幹涉隻會更沒完沒了,空飛額頭敲在桌上,說了「隨你便」,讓向日葵主持。
她咳一聲清清嗓子,伸手指向穿著鎧甲的勇者男。
「那麽首先……這位是炎格尼特先生!」
「嗯?啊,我嗎?我叫炎格尼特☆」
名為炎格尼特的勇者男被念到名字後,不知為何雀躍地舉起手放在額頭上,做出敬禮的動作。好煩。
「炎格尼特先生過去是在某個奇幻風世界中,第一位與魔王對戰的勇者。」
「不隻以前,我現在也還是勇者喔。不過因為有很多——」
「好,下一位~」
「介紹太少了吧!」
向日葵緊接著開始介紹下一個人。她並未打算說明他成為最終頭目的來龍去脈,不過空飛也沒興趣,所以倒是無所謂。
「這位是凡狄妲小姐,如各位所見,她是墮天
使!她在某個有天界、人界、地獄的世界中,是一位統領了惡魔和墮天使的最終頭目!」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名叫凡狄妲的女惡魔身上。
空飛見到她的肩膀抽動了一下,眼神有點遊移不定。
「我、我沒有什麽名號要告訴卑賤的人類,本、本倫——」
吃螺絲了。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一瞬間臉色鐵青,轉眼整張臉又變得像蘋果一樣紅,簡直像是紅綠燈。
「我、我我我不管有什麽好處,都不會聽從神的話!」
凡狄妲不滿地撇過頭去,但其他人還是盯著她看,所以她後來就閉上眼睛,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
接下來向日葵伸手擺向凡—旁—幼女:
「這邊這個可愛的妹妹是sora小姐。原本是保護環境的ai(人工智慧),不過她判斷保護環境的首要任務是鏟除人類,最後就與人類為敵,成為最終頭目。」
幼女sora聽完向日葵介紹後,隻轉動眼珠看向她。
「對『sora』的介紹太過草率,需要更多說明。」
「啊、呃,我很不會說明,所以可以請你自我介紹嗎?」
「收到。口頭介紹『sora』的一切需要花費至少三百八十二小時。」
「我覺得人際關係最重要的還是得好好花時間經營,所以就讓我們以後慢慢認識你吧!」
「請更正,『sora』不是人類。」
「我、我覺得人工智慧關係也是一樣的~」
sora盯著苦笑的向日葵幾秒鍾,不發一語。看起來是在消化向日葵的意見。
「……明白了,『sora』願意給予他人理解『sora』的時間。」
她的個性出乎意料地直率。接下來向日葵伸手擺向四眼田雞:
「這邊這位戴眼鏡的人是霧島先生,他在一個科學技術進步的世界,經營一間名叫暴風雨科技的公司,是老板喔。」
最高執行負責人
「不是老板,是ceo(最高執行負責人)。」
「而且是個四眼田雞先生。」
「不是四眼田雞,是老板。」
四眼田雞已經定案了,但到底是不是老板啊?
「呃——我記得是一家開發武器的公司,那個機器人好像叫伊密鐵迅馬茲?」
霧島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輕輕地以中指把眼鏡往上推,兩手攤開:
「沒錯,通稱im (imitation mars)!也就是『戰神的贗品』的意思!這品味怎麽樣?很帥吧!是我想的喔!不隻可以雙足步行,還能在空中自在翱翔的終極武器!順帶一提,我的愛機就叫作『黝黑繡球花』!又強又帥氣喔!主要裝備是磁軌加農炮和變形——」
「好、好厲害的公司,不過他把星球的資源消耗殆盡,最後與全人類為敵,成為最終頭目了呢!到此結束!」
「哼,我的人生竟然就這樣被你三言兩語帶過去……不過大致正確,所以就算了。」
他收回攤開的兩隻手,直直地坐了下來,把腳放回暖被桌。
勇者、墮天使、人工智慧、四眼田雞——真是令人頭痛的陣容。但是空飛終於開始理解「從異世界召喚來的最終頭目」是什麽意思了。
最後向日葵對著乖乖喝茶的黏答答生物微笑:
「這一位是異形小姐!」
……這也算介紹嗎?空飛在心中吐槽後,異形那茄子橫擺一般的頭竟然上下晃動……這是在點頭致意?
「異形小姐因為原生星球毀滅,所以來到宇宙中流浪了數萬年,才發現地球這個星球。但是她與住在地球上的地球人為敵,成為最終頭目。」
在向日葵介紹的時候,異形依然在喝茶。
「她早大家一個小時抵達,所以已經聽過我詳細的說明了。她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可以透過肢體語言溝通,而且她是女孩子,不要搞錯喔?」
向日葵笑容滿麵請大家「不要搞錯喔!」的時候,異形把茶杯放到桌上,害臊地以左手貼在臉頰上。眼下竟然是這個非地球生命體最理解狀況,空飛死命忍住臉部的抽搐,閉上眼睛。
(奇幻、神話、世界末日、科幻、怪獸……這是哪門子的玩笑……不,等等。仔細一想,我自己所在的世界也很奇怪……)
畢竟他的世界可是引發了異能大戰。轉念一想,他和其他人都很超乎常理,可以說是半斤八兩,空飛覺得已經可以不必再對這個謎之空間與這些謎之人物設定大肆吐槽了。不管現在是什麽情況,恐怕都是死後的一部分。就接受吧。再鑽牛角尖下去腦袋就要燒壞了。
「最後,這位白頭發的少年是空飛先生!」
空飛聽到自己的名字,睜開了眼睛。
「空飛先生的世界是異能者之間血債血償、廝殺混戰的世界,而他則是最強的異能者,非常厲害。不過因為某件事……」
正當向日葵想進一步說明時,隻見空飛殺氣騰騰地瞪往向日葵。
她肩膀微微一顫,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知道名字就夠了。差不多該告訴我們怎麽回原本的世界去了吧?」
「咦!空飛先生,你打算回去嗎!?」
「既然能把我們召喚到這裏,應該就有辦法把我們送回去吧?」
「可是……空飛先生……還有在座的大家,你們在原本的世界都已經過世了。」
果然是這樣。自己已經死了——光是知道這一點,他就能大概猜出向日葵剛才想說的好處是什麽。
「就算回原本的世界也隻有死亡一途……而、而且,剛剛說的好處……」
「反正就是『在自己的世界複活的權利』之類的吧?」
空飛說完,向日葵有些驚訝。
「……沒錯,如果你們能夠一起拯救完很多的世界,到時候就有權利『從自己出生的時間點開始重新改變世界』。你們差點毀滅了自己的世界,最後還失去性命,但隻要你們願意拯救世界,把大家召喚到這裏的神就會給大家機會,讓你們的人生重新來過、世界重新開始。」
空飛和異形之外的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向日葵見到眾人的反應,以手撐住桌子讓身體往前探出。
「現在也不遲!你們還能讓人生和世界重新來過!大家一起拯救很多個異世界,也拯救自己的世界吧!我是更生負責官,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們的!」
向日葵說著提振士氣的話並握緊拳頭,空飛不發一語,炎格尼特則站了起來,以拳頭敲擊自己的掌心。
「好!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我願意配合!」
「炎格尼特先生!」
「我完全沒有打算要毀滅世界,可是事實上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如果能重新來過,我希望重來一次。而且怎麽說……」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微微一笑。
「感覺超有趣——你們也這樣覺得吧?我們一起拯救世界吧!」
炎格尼特獨自舉起拳頭,現場當然沒有人願意附和他。不過幼女sora緊盯著向日葵,微微點頭:
「倘若傳送『sora』的就是掌管時空的存在,可推斷這個存在能把『sora』傳送到原生世界的任何時代。況且『sora』的用途本來就是保護環境,因此拯救世界與『sora』的存在理由相吻合。」
「???呃……呃,沒錯!就是這樣!」
「『sora』認定可以答應時空支配者的要求。『sora』尚未成功驅逐人類,必須盡早重新來過、重新驅逐人類。」
向日葵聽到她想複活的動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
「啊,唔……呃,沒關係!現在還沒關係!」
「收到,『sora』確定同意協助。」
人工智慧得知好處,也有意願加入了。墮天使凡狄妲聽到sora的協助理由獲得認可,不安地看著向日葵。
「……您、您所說的神,真的和我所知道的神不一樣嗎?」
「是的,完全不一樣。也沒有分哪一種層級比較高。」
凡狄妲以手撐著臉頰,站起身來背對眾人陷入沉思。
「……………………………………………………………………………………………………………………………………………………是、這樣嗎?」
你也想太久了吧,墮天使。空飛在心中吐槽,凡狄妲撥動自己的頭發轉向眾人。
「既然如此,我也漏意斜租——」
又吃螺絲了。而且她本來想要帥氣地轉過身,翅膀卻砰地撞到衣櫃,衣櫃上的玩偶熊就這樣倒頭栽在地上。
凡狄妲慌慌張張地撿起玩偶,非常有禮貌地放回原位。她發出「嗯~」的聲音努力控製自己的力道,讓翅膀拍動幅度縮小,特地又撩了一次頭發。
「我也樂意協助!如果能從出生重新來過的話,代表有更多時間做好反抗神的準備!這次我一定會讓高傲的神嚐嚐失敗的滋味——」
啪……砰……咚。她太過亢奮結果讓翅膀大開,再次撞到衣櫃讓玩偶跌落,凡狄妲再次慌慌張張地撿起玩偶。
所有人都決定假裝沒看到,他們最後看向四眼田雞霧島。
不知何時,霧島已經起身靠在牆上,雙手交抱在胸前,一副「真受不了」的樣子聳著肩。
「哼……本人的人生非常完美,沒有半點悔恨。」
沒想到霧島說的話竟然和自己最後得出的結論相同,空飛覺得心情非常複雜。
不料隨後霧島就以單手摀住自己的臉,並從指尖露出他細長的眼睛。
「但是,所謂的千也霧島,就是要追求比完美更完美,不是嗎?」
……在座的人彼此又不相識,就算被詢問意見也不知能怎麽回答。異形在他們抵達之前似乎就已經和向日葵說好讚成這個提議,所以代表在場的人都有意加入。他們一起看向最後一個人——空飛。
「我非常希望空飛先生能幫忙!隻要大家同心協力一定——」
「如果能回去的話現在就讓我回去。我的結論不變,我不打算重新來過。」
空飛雲淡風輕地說。在場的人聽到了隻有向日葵有反應,最多再加上炎格尼特吹起口哨而已。向日葵哇哇哇地驚慌失措:
「你、你回去就會死喔!」
「沒差。」
「怎麽可能沒差!」
「不幹你的事吧?」
「可、可是如果能重新來過,空飛先生就能讓那個人——」
她話還沒說完,轉眼空飛的右手指已經伸到眼珠前。
他長長的指甲掠過她的睫毛,距離柔軟的眼球隻有咫尺。想當然向日葵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隻能瞪大著眼睛,全身僵硬。空飛並沒有轉頭看向日葵,他除了右手之外沒有任何動作,而且麵不改色。
「……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吧?快啊,我不想在這多待一分一秒。」
他可沒有悠哉到能夠陪他們演完這出鬧劇。要他去拯救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世界不如去吃屎。最重要的是,他對「重新來過」根本沒有興趣。
空飛不懂,為什麽要全盤否定自己過去做過的事呢?
「我……我沒辦法。」
空飛聽了瞪著向日葵。
「我沒辦法!規定就是這樣!這、這也是對大家的懲罰,我一個負責官沒辦法送你們回去原本世界,請你諒解……!」
向日葵閉上眼睛壓抑心中的恐懼。現在給我來這招啊—光看她的反應來推測,說不能送他們回去十之八九是在撒謊,但最令人害怕的是,他們沒有權力拒絕。
「……是嗎?」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空飛收回伸向向日葵的右手,指尖直接朝自己的喉嚨戳下去。事情很單純,隻要再死一次結果就會一樣了。
但向日葵的動作比空飛更快。她轉眼就拉住了空飛的手。
「!?你……!」
空飛咂舌,以天生邪惡的眼神狠瞪拉住他不放的向日葵。
(搞什麽啊,這家夥怎麽還不死心……搞什麽啊這家夥的……她的……)
空飛因為某件事情承受巨大衝擊,不禁感到震撼——這件事是在他被拉住手之後才發現的,而且其實根本無關緊要——這家夥的胸部超級大。大得嚇人。
空飛滿臉通紅。
「你、你不能死……而且你死不了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這條命是我的,總該讓我自己決定吧!?別礙事,小心我殺了你!」
向日葵閉著眼睛把整團胸部都貼住空飛,死纏著他不放。空飛則明顯地驚慌失措,想當然在場其他人都沒有出手幫忙。
「您何不隨他去呢?反正有我一個人就夠了。雖非出自本願,但拯救一、兩個世界對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sora』推測應該有方法可以送我們回原生世界。向日葵,為何說謊?」
「自行了結性命真是一點都不美啊,空飛小弟!」
凡狄妲一臉厭煩,sora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地凝視他們,四眼田雞則是過分親昵地直呼他的名字,而異形正在啪嚓啪嚓吃煎餅。
炎格尼特手拄著臉頰,盯著空飛和向日葵的胸部。
「哇喔,真~大啊……不錯喔,空飛。為胸所困正是男人的宿命,你就別再推托,為了這對胸部來拯救世界吧!」
「閉嘴!假勇者別跟我說話!」
「是說看你這反應根本是處男吧?中二病的處男最終頭目簡直無藥可救耶!」
他調侃地發出「矮額~」的叫聲並指向空飛,讓空飛再次臉紅。
「——我決定要幹掉你!再說奇幻世界的人怎麽會知道中二病這詞啊!?你們有類似的用語嗎!?」
語言統一太可怕了。空飛雖然想殺死在場所有人,但在這個空間中無法使用自己的異能。
「你不能死~~~~!」
「哇哈哈!這丫頭完全沒在聽你說話喔?人若單蠢,天下無敵~!」
「我不喜歡吵吵鬧鬧的。您叫向日葵是嗎……快把我們送到該拯救的世界去吧。」
「『sora』也希望節省作業時間。現在這樣簡直浪費至極。」
「哼。對浪費與浪漫沒有愛的人可當不了王者……本人要好好享受這段時光!向日葵,配茶的點心已經沒了,我也想吃吃看那個扁扁像米果的東西。還有茶都冷了,快去重泡。」
「……窣窣窣窣窣窣。」
每個人都很恣意妄為。說自己想說的,喝自己想喝的。
這種七嘴八舌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一開始聽到「最終頭目」,空飛還以為會是威風凜凜、莊嚴肅穆的一群人。然而當下他們的能力遭到封印,全數被關進這個四坪大的空間後,根本就隻是沒半點合群觀念的任性集團。
仔細一想,聚集在這裏的都是沒有成功毀滅世界的最終頭目。
也就是說,他們都具有很多缺陷。是有瑕疵的頭目。是廢柴頭目。
悲劇的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空飛剛剛應該已經嚴肅地走向自己的人生終點,沒想到轉瞬之際,一回神就來到了這個四坪的空間。
而且不知不覺間就和異世界的最終頭目一起坐在暖被桌裏,被迫自我介紹,被迫要去拯救世界。
他腦中一片混亂,才剛被傳送過來就要他立亥適應,未免太強人所難。
「~~!我絕不同意!打死我也不要和這群家夥一起拯救世界!」
向日葵緊緊纏著空飛,他用力推向日葵的頭,憤怒地吶喊。
☆
三十分鍾後,在四坪房間集合的最終頭目已經降臨在一片荒涼的世界。
放眼隻看到搖搖欲墜的高樓,寸草不生的大地,紅色的天空,帶著雷電的烏雲,還有無數片籠罩天空的巨大陰影。
這幅景象無邊無際,不斷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最終頭目們剛剛明明還在暖被桌裏,轉眼卻被傳送到這個《啟示錄》風格的世界。
向日葵左手拿了一根古怪的手杖,右手勾住空飛的手臂。空飛已經擺出一張徹底厭世的臉了,是向日葵死纏著他才勉強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他之所以厭世,是因為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他是「為胸所困」。
他們全體站在屋頂上,站在血腥味橫生的狂風中眺望整個世界。
「嗚哇!好厲害!真的傳送過來了耶!這就是異世界啊~手好癢啊~!」
「這世界已經快毀滅了吧?還有必要拯救?」
「文明發展比『sora』原生世界晚了五十年。變成一片荒涼的原因,是那些在天空中飛的生命體?」
「天氣真好……很適合當作本人的戰場。」
空飛無法相信其他人竟然如此乾脆地接受了現況。
向日葵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後,把手杖抱在胸前,對所有人開口:「從此刻開始——已經解除大家的能力限製了!我會簡單說明現況,很重要所以要仔細聽!如大家所見,這個世界已經麵臨滅亡的危機,你們的工作就是讓這個世界脫離滅亡危機!手段不限,但是你們要先有心理準備,這會是一場苦戰!」
空飛在向日葵旁邊,自顧自地用小指頭挖耳朵。
又是這種草率的說明。什麽叫拯救世界?要怎樣做才能拯救世界啊?
「期限是一個月,超過一個月就game over!世界會毀滅,大家一起想辦法拯救世界吧!」
向日葵亢奮地舉起拳頭,隻有炎格尼特也跟著奮力揮拳。
「那麽接下來我大概介紹一下這個世界的概況。這是魔法和科學技術並存的世界,過去還有空中飛船和空中都市,也有許多怪獸。人類把『龍』這個種族當作守護神崇拜,但後來這些龍族失去控製,才導致現在這個局麵。如今總人口已經不到十萬人了……失去控製的原因不明,隻知道他們突然攻擊人類……」
向日葵正在盡力用簡單的方式說明,此時炎格尼特一隻腳踩在屋頂邊緣,手搭在額頭上眺望遠方。
「呃……呃,炎格尼特先生,我還沒說完——」
「喔~原來是龍啊……我的世界也有啦。哎,龍真的很強喔……嗯。」
炎格尼特興致缺缺地說道。
接著凡狄妲也一腳踩在屋頂邊緣,冷冷地眺望這世界。
「我還以為敵人會是什麽妖魔鬼怪……結果隻是龍啊。再低賤也該有個限度。」
「不,這裏的龍和炎格尼特先生與凡狄妲小姐世界的龍不一樣……」
sora也冷冷地眺望著世界,瞳孔中跑出了電子文字。
「該世界的分析已完成。敵人生物威脅度e,剩餘數量三百萬,不同個體的威脅程度尚須微調……不過,在『sora』可容許的誤差範圍內。」
「呃,各位……?」
向日葵希望他們聽下去而叫了一聲,然而所有人都把她的話當耳邊風。霧島也張開雙手,翻動他的衣襬開心地大笑。
「竟然有這種事……竟然是龍……!?簡直浪漫至極啊……!我的世界沒有龍,但我親手製造了幾艘以龍為原型的機體……!沒想到我的愛機竟能與化為現實的幻想交手……真教人按捺不住!」
「大家有在聽嗎!?我在講拯救這個世界時的一些重要事情喔!」
他們四人都沒有理會慌張的向日葵,分別朝著不同方向仰望天空。
炎格尼特多少有點掃興的樣子,但很快就轉換心情,做出田徑選手就位準備起跑的姿勢;凡狄妲按住在風中飄揚的頭發,奮力讓三對翅膀張到最大;sora乍看之下像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結果是在半空變出了眼球形的圓形球體,直接坐在球體上頭;霧島的鏡框閃閃發光,他伸出一隻手,像是要抓住什麽東西一般攤開手掌。
「向日葵妹,在那邊飛的應該就是龍吧?」
「……呃,對,幸存者的避難所在那邊……」
「好唷——那我就先去救他們啦!」
炎格尼特奮力從屋頂邊緣一蹬,結果啪啦一聲傳來,屋頂邊緣碎裂,而炎格尼特早已不見縱影。
「咦!?」
向日葵在炎格尼特突然消失的地方四處張望,但他並沒有消失,而是以驚人的速度跳躍離開。凡狄妲也在腳下變出了巨大的花紋,拍動她的翅膀並將雙手交疊於胸前,冷漠地瞪著遠方的龍群。
「一個月嗎……盡管敵人數量似乎很多……還是太小看我了吧。」
凡狄妲緩緩升空,以流星的速度飛行離去。向日葵望著天空啞然失聲,霧島頭也不回從屋頂的邊緣踏出一步。
「蘇醒吧——黝黑繡球花。」
下完命令後,霧島便從屋頂一躍而下。
屋頂上的向日葵驚愕地跑到霧島原本所在的位置,空飛也被抓著陪她從屋頂往下看。
「哇、哇啊啊……」
向日葵嚇得跌坐在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巨大物體。一名黑色的巨人發出了金屬摩擦聲飄浮在半空中。這是一具機器人。全身布滿尖角,外型相當纖瘦,同時還有無數片板狀的物體飄浮在機體旁。
『係統狀況良好。小黑今天的心情也很棒啊!』
他們聽見了霧島的聲音。機器人的眼睛原本沒有亮燈,此刻則像是在回應他一般,發出了重低音並放出光芒。機器人誇張地攤開雙手,板狀的飄浮物配合這動作分布在機器人周身,如劍尖一般將尖銳的一端朝向遠方的龍群。
『一起把世界……染成黑色吧!』
——轟!黝黑繡球花回應了霧島所說的話,從次推進器噴出黑色粒子,巨大機器人就這樣拖著長長的黑色尾巴離去。
空飛事先已經用手摀住口鼻了,但向日葵毫無防備,被黑粒子噴得滿身都是,引起她猛烈的咳嗽。咳完之後,隻見她淚眼汪汪、嘴角下垂,忿忿地哀號:「真是的~~~~!為什麽都不聽人家把話說完啦——————!」
已經離開的人早就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的吶喊就像山穀回音一樣回蕩。
隨後,遠方天空接連傳來爆炸聲,產生了無數道閃電。
☆
——從屋頂一躍而出的炎格尼特背著大刀,跳到了下一座建築物的屋頂後,再次頓足飛躍。他的眼睛凝視著遠方飛翔的龍群,開心地微笑。
「看到了看到了,人類就在那裏。我要拯救的弱者就在那裏吧?」
地麵的燈光映入眼簾,這些恐怕就是收容幸存人類的避難所。有一些穿著看起來像士兵的男子拿著槍奮力對抗龍群,而龍群則俯衝至地麵開始瘋狂捕食人類,像是在嘲笑他們的困獸之鬥。
炎格尼特目睹這一幕興奮不已。
「哇喔,耶嘿!」
炎格尼特忍不住笑意,握緊了刀柄喜悅地顫抖。
「世界果然就該這樣啊啊啊!我現在就來拯救你們,弱者!」
他藉著最後一跳,直搗襲擊地麵的龍群。
炎格尼特手中的刀與他的霸氣相襯,帶了點紅色
。受到火焰組咒的邪刀「火噬」,是傳說中受到詛咒的七武器之一,總之就是名副其實的一把刀。刀中宿有能夠將一切燃燒殆盡的火焰,甚至會讓持刀人的肉體化成灰燼。
當然炎格尼特沒有細膩到會介意這點火焰。
「滾開滾開!勇者大人駕到啦!」
他握住滾燙的刀奮力揮下。火焰凝聚到極致,讓刀身從紅變藍,最後黑得發亮,這也就是傳說中邪刀火噬會變出與持刀人力量相應的——莫名厲害的火焰。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使出的這一擊既不是技能也非魔法,而地上滿坑滿穀的龍群受到不知是爆炸還是斬擊的衝擊而灰飛煙滅。
雖然成功屠龍了,不過在場的人類也一起陪葬。龍群深陷火海,避難所也受到波及而倒塌全毀,但在倒塌之前由於火噬的高溫火焰,避難所中的人類還來不及感覺到一絲疼痛,便在一瞬間蒸發了。
炎格尼特在化為一片焦土的地方扛著刀,驕傲地比出勝利手勢。
「我來救你們了,有我在就沒事啦!」
直到五分鍾後,他才發現現場已經沒有人幸存。
☆
——凡狄妲飛到了西邊的雷雲附近,在空中停了下來。
龍群大軍密布整個天空,地上有個巨大的洞,應該是龍所挖出來的,洞中有一群螻犠般的人類在垂死掙紮。看來龍群咬住人類後並不會直接吞咽下肚,而是從別的地方叼來此處扔進洞裏,渾身黏液的人類動彈不得,隻能像毛毛蟲般蠕動。洞穴之中,破蛋而出不久的幼龍則在啃食人類。
凡狄妲閉上雙眼,讓意識潛入垂死掙紮的幸存者腦中。她想知道這個世界的龍群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人類因為魔法和科學發展的進步創造出了魔光爐,並紛紛於世界各地建造。社會因此變得豐衣足食,然而龍群照射到魔光爐的光之後卻開始發狂……追根究柢似乎是這樣。
「不管在什麽世界,人類都一樣愚蠢呢。」
她吐氣,再次閉上眼睛。知道龍群失控的原因後,她也得知了與這個世界的神相關的情報。她自己也反抗過神,所以這些情報至關重要。
結果原來是這麽諷刺的事。這個世界的神似乎就是群龍之首——『神龍』,換言之人類自行研發出來的技術令神喪失理智,而如今他們就要反過來被神毀滅了。終歸隻是人類自作自受,簡直讓人笑破肚皮。
「啊啊,真是……」
凡狄妲輕輕撥開眼前的頭發,睜開漆黑的眼眸。
「——骯髒至極……!」
凡狄妲腳下出現一片足以遮蔽天空的巨大紫色魔法陣。
「判決。人類過於熱衷自己無法駕馭的技術,必須得到報應,身為神的龍群放任人類誤入歧途,隻因區區人族技術便狂化至此,該當同罪。因此,給予你們這等製裁應不為過——好吧,就讓我重現『第四次聖戰中央戰域』。」
在凡狄妲宣言的同時,魔法陣中出現了數千名惡魔及墮天使。她在他們的中間變出一張椅子,慢條斯理地坐下。
她左手撐著臉頰,輕輕舉起右手。
「——殷殷祈禱(pray),乖乖受死(and die)吧。」
轉眼間惡魔開始怒吼。龍群為了保護巢穴疾飛而來,惡魔則一邊吼叫一邊殺進龍群之中。對惡魔來說,「龍之氣息」根本就像微風一樣,以惡魔的劍與槍就能輕易刺穿龍鱗、啃蝕龍群的血與肉。龍群不斷聚集,卻不能傷及任何惡魔的一分一毫。
「重現魔法」能將自己記憶中具有威脅性的景象,透過魔法钜細靡遺地重現、化為實體。惡魔不斷在半空中屠殺龍群,人類則被從天而降的龍群屍骸壓個粉碎。凡狄妲俯瞰腳下這片光景,把重現魔法變出的紅茶杯拿近嘴邊。
「真不愧是我的重現魔法,甚至不經意地重現了人類末路的光景……我都要為自己的高格調神魂顛倒了。」
凡狄妲得意洋洋地啜了一口紅茶,立刻蹙眉看著茶杯。
「…………可惜不管過多久都無法重現紅茶的味道。」
凡狄妲略帶憂鬱地歎了口氣。
☆
東邊的天空閃現對空發射炮火的光束。霧島點燃黝黑繡球花的主推進器,趕往人類與群龍交戰的地方。
「小黑,有多少敵人?」
『不明生命體總數五百。不明勢力對空發射炮火的效果十分有限。』
霧島聽見內建戰術輔助ai的回答後哼了一聲。
他橫向移動操控杆,黝黑繡球花的雙手隨即像翅膀一樣展開。
兩手中間產生了時空的扭曲,變出細長的筒狀物體。霧島握住兩柄筒狀的磁軌加農炮,加速趕往戰火飛竄的戰場上。
「張開翅膀,主控就……由我來……!」
『收到,張開變形翅膀,主控直接連結至機師腦神經。』
霧島的太陽穴浮出血管,黝黑繡球花卸下了應該是機體翅膀的板狀物體,在空中張開。
這片板狀物是遠距離操作型的廣域武器『變形翅膀(variable feather)』。變形翅膀飛到黝黑繡球花前方,衝進激烈交戰的龍群之中。在板子裂開、中央聚集了粒子後,粒子隨即化成強烈雷射光,直接擊中飛行的群龍。
嘰嘰嘰嘰……咚鏘!雷射熔化並穿透了龍群表皮的鱗片,等龍群注意到這波攻擊時,變形翅膀早已包圍住他們,高速移動並連續發射雷射光。霧島閃開這些如驟雨般一具具掉落地麵的屍骸,舉起磁軌加農炮,朝向頭上一隻特別大型的蛇龍發射。
——鏗!一陣尖銳的聲響後,炮彈穿透蛇龍厚厚的鱗片與喉嚨,直接貫穿背鰭。接著他鎖定左右夾擊而來的兩頭蛇龍,瞄準他們的口腔,雙手交錯發射加農炮。炮彈從他們的嘴喙貫穿到尾巴,兩隻蛇龍與黝黑繍球花擦身而過後跌落地麵。
黝黑繡球花毫無損傷,又有兩隻翼龍襲來。
霧島拋下雙手的磁軌加農炮,直接朝翼龍的口部攻擊。手肘處長出的針狀突起物迅速伸長至手掌部位,刺進翼龍身上。
樁槍『錘骨之牙』貫穿兩隻翼龍,令黝黑繡球花渾身浴血。黝黑繡球花的惡魔之姿在空中飄浮,然而駕駛艙中的霧島眼角不斷抽動,他歪歪頭:
「……真奇怪,跟我想像的不同。我所追求的是古代壁畫上那種巨人與龍的對戰啊,現在這樣豈不是在打蒼蠅嗎……」
『敵方並非昆蟲,而是爬蟲類。』
霧島回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嘴角往下垂,望著地麵。
隨後——霧島憤怒得臉都扭曲了。他看見遠方有一批新的龍群正急速逼近人類陣地。
這些龍的翅膀已經退化,隻能在地上爬。他們拖著蛇一般的身軀以短小的四肢爬行,就像是蜥蜴一樣。
霧島推著自己的眼鏡,並讓黝黑繡球花張開雙手。
「堂堂的龍在地麵爬行……?再怎麽不濟,龍也都是天空的王者吧?理應張開巨大雙翅、將一切吞噬殆盡的龍竟然匍匐在地……四處趴趴走……!?」
黝黑繡球花隨著霧島的憤怒挺起胸膛,變出一隻紅色球體。
霧島放下推眼鏡的手,握住了操縱杆。
「竟敢……!」
球體累積了能量,發出紅棕色的光。
「竟敢玷汙我的浪漫啊啊啊啊啊啊啊!」
——哢!
紅色球體的光達到極限後產生時空的扭曲,隨後引發了大爆炸。
「核心破壞光(core destru)」得以運用動力源黑洞引擎的能量,是一種超壓縮式的破壞兵器。沒有什麽東西能逃離這份足以擾亂宇宙法則的超強
破壞力。龍群與在地麵奮戰的士兵都一並灰飛煙滅了。
「龍絕對不能在地上爬啊……」
他對自己的屠殺行為不屑一顧,隻顧著握拳流淚、不斷猛捶膝蓋。
隻因他一時的遷怒,人類與龍群在剎那間便消失殆盡。
☆
「哇,哇啊啊……」
目睹遠方發生的慘劇,空飛索然無味地用小指掏耳朵。向日葵鐵青一張臉不知所措,衣服一側從肩膀滑落。
「怎、怎麽辦……怎麽會變成這樣……已經慘烈到無法挽回了……悲、悲、悲劇啊。」
「……啥?你該不會期待我們像個團隊攜手合作吧?」
空飛掏完耳朵伸出手,呼地吹了口氣。
「對、對呀,應該是大家同心協力想辦法拯救世界……最後怎麽會變這樣~~」
空飛看到淚眼汪汪的向日葵,笑了。
「怎麽可能?他們可都是最終頭目,都是壞人喔。一路上都是以自己的力量蠻幹取勝的,用膝蓋想就知道他們會怎麽行動吧?」
空飛話一說完,向日葵就應聲跪倒,巴著他的大腿。
「一、一起阻、阻、阻、阻止他們……」
「啊?我才不要。再說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去阻止他們已經來不及了。」
向日葵「啊嗚~~~~」地哭著哀求空飛,他無情甩動自己的腳想擺脫她,但向日葵的胸部反而反彈回來,一彈一彈地摩擦他的腳。
「不要拿你下流的東西擠我!你拜托錯人了吧,去拜托小妹妹和異形!」
向日葵淚汪汪地看向依然端坐著喝茶的異形。異形不發一語不斷搖頭,舉起單手做出一個要露二頭肌的動作,再用雙手比了個?,意思大概是「力氣」、「沒有」吧。
「嗚!空飛先森……」
「為什麽老要找我……去拜托還聽得懂人話的小妹妹啦!」
她聽空飛的建議想找sora求助,原本雙手貼在地上乖乖不動的sora突然站了起來。
「已完成這個星球的掃描,並鎖定地麵所有龍群。」
「……sora小姐?」
「開始進行攻擊。」
「哇!連你也是!不要這樣!」
向日葵哭著跑向幼女,隨後他們四人所在的建築物開始扭曲。向日葵重心不穩跌坐在地,異形察覺危險站了起來,空飛斜眼瞄著sora咂舌一聲。
「強製分解結構體,開始重新建構。重新建構設計圖,采用第八代長程對空全方位雷射炮。省略發射序列,重新建構完成後即刻開始掃射。」
扭曲的建築物分解成一塊一塊的電子積木,並集中到sora身邊。這個能力是「物質的分解與重新建構」,sora透過內建的奈米機器人,就能將單一物質轉換成其他物質,隻要有質量的東西都能夠轉換。她可以就地收集石塊做出戰車,也可以分解區區一棟建築物建構出超未來兵器。
被分解的物質覆蓋住sora的身體,她被埋進一座類似巨大炮台的東西裏麵。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哇啊,哇啊————!」
無處可立足的向日葵從持續分解中的建築物上墜落。
sora旁若無人地讓把炮身往上瞄準,在一道電子音響起的同時,她的人工眼球上出現了瞄具,她把瞄具對準正上方的月亮。
「發射。」
待瞄具與月亮呈一直線後,sora從炮身發射出光柱。
——轟隆!勉強支撐住的建築物直接崩塌,粗大的光柱射向月亮,在穿越雲層抵達平流層之前,光柱便四散開來。四散的光線從天而降瞄準龍群射去,由近而遠至地平線盡頭都產生了爆炸。
「哇啊啊啊啊啊啊~~~~~~~~~~!」
向日葵發出難堪的尖叫聲,在瓦解的建築物中墜落。
空飛也一同下墜,但是他變出了背後的紅色披風。
「no.21『隱形渡鴉』。」
他發動異能的瞬間就不再墜落,開始滑翔。他閃躲瓦礫飛行,抓住了向日葵的衣領。她沒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墜落,還是縮成一團哭哭啼啼。
「拜~~~~托~~~~救~~~~我~~~~!」
「喂你這廢物。」
空飛叫了向日葵,她才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吸了吸鼻涕。
「咦?耶?空、空飛先生!?該不會是你救了我吧!」
剛剛明明還在哭,現在又突然變臉,露出開心燦爛的笑容。空飛低頭瞪著向日葵:
「我隻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我有話問你,現在回答我。」
空飛拎著向日葵,閃躲瓦礫堆破風前行。
「這個世界也有最終頭目吧?他叫什麽?」
「有,可是——」
「少廢話,知道就告訴我。隻要知道名字我就能找到他。」
他不耐煩地詢問。向日葵伸出指頭,抵著下顎回答:「這個嘛……神龍族之中的一位『加列弗尼亞克羅斯』,以實力來說是這個世界的最終頭目。」
「好,我去殺了他。」
「咦?」
「異形,接住。」
空飛隨意將向日葵拋了出去。向日葵一邊下墜一邊哇哇大叫,不過很快就砰地跌進某個東西懷中,是從地麵跳起來的異形穩穩接住了她。
「異、異形小姐……謝謝你。」
異形兩手抱著向日葵,抬頭看向空飛搖搖頭,像是在說「真是的」。
向日葵也望向空飛,但早已不見他的蹤影。
「…………直是的~~~~!」
向日葵在異形懷中踢動她的雙腳吶喊。
地麵上有個直徑八百公裏的巨大洞穴,這個洞深及這顆星球的地核一帶。
最終頭目就位於不容許任何生命存在的高溫之中,並坐在不可勝數的龍蛋旁。鱗片的顏色融合了藍玉和翠玉,手腳雖小,身軀卻很長,加上尾巴應該有好幾公裏。
——神龍。在這個世界中擁有最優越的智慧與力量,是最高層級的存在,所有動植物崇拜的生物,被奉為相當於神的地位。他的眼眸深處,有一股與其他龍群相同的紅色狂亂,而不同的地方在於,雖然神龍已經失去控製,樣貌看起來還是很安穩,像是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失控,決定與這個世界的末日同進退。
神龍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他感覺到些許疼痛,隨後就睜開了雙眼。眼前有一名不請自來的少年,出現在龍蛋並排的紅色岩盤上。少年空飛一隻腳踩著蛋,老神在在地環視位於地底的大洞。
「……原來如此,確實很有最終頭目的感覺。」
空飛兩手插在口袋裏,不帶感情地說。
「不過未免太大了吧……雖然很像最終頭目,但不會被自己的重量壓垮嗎?」
空飛似笑非笑地詢問神龍。
『——什麽人?』
空飛聽見腦中響起的低沉嗓音,感到意外地挑挑眉。
「都發狂了還能講話啊?」
『看你這好強的個性,想必不是人類吧?何故涉足我的聖域?』
空飛對踩著龍蛋的右腳施力,一腳把蛋踩碎。蛋中汩汩流出綠色的液體和龍的胎兒。
「何故?當然是來殺你的。現在這種場麵,沒別的可能吧。」
空飛一臉困倦的樣子,神龍眯起原本瞪大的雙眼。
『愚蠢至極。就算殺了我也無法拯救世界。』
「正好相反,隻要殺了你世界就會毀滅……沒錯吧?」
『……既然明白,又為何要殺我?』
神龍撐起前足挺起上身,在大洞中俯視空飛。明
明隻是挺起上半身,卻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
「我觀察了一下,也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我想你早就發現上頭殺出一群笨蛋來攪局,多虧他們,現在是真的想救也救不了。所以我覺得,盡快毀掉這世界也許還相對有救一點。」
『……破滅主義者嗎。』
「不,隻是不得已被迫來到這世界的局外人罷了。」
空飛原地不動,頭發卻緩緩豎了起來。某種紅棕色的物質覆蓋住空飛的背部,這物質如披風一般有衣襬在空中飛揚,明明沒有風,卻啪答啪答地擺動著。
這是空飛的『異能』經過物質化後的模樣。空氣發出劈裏啪啦淒厲的聲響,岩盤四周噴發的熔岩宛如在回避空飛似的一點一滴退開,周圍散落的龍蛋則像過火煎炒的豆子般爆裂。神龍意味深長地笑了:
『真奇妙的力量……既非魔法,也不是科學……』
「這叫異能。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同,在我的世界裏,人類的腦袋特別有毛病。」
空飛的身體浮了起來。披風擺動著,下一秒突然出現火焰、風、雷、暗黑聚集體、機械聚集物,最後還有像是天使光環的物體、慘叫的紅棕色肉塊、閃閃發亮的羽毛風暴。各種大量的異常現象在空飛的周圍交錯,化作混沌,形成一道漩渦。
這些異相都變成了扭曲物質填滿整個大洞,最終聚集起來,化為一團光收回到空飛的右拳之中。
『真是不祥之物。對我而言,你的力量就像人類所造的業之具現,但又不隻如此。那份力量,是源自我們智慧不能及的更高階存在,源自其意誌嗎……?』
空飛沒有回答,他收起笑容,直直看著神龍。
神龍則半安詳、半放棄地深深地歎了口氣。
『既然如此……就任你處置吧。一直當個守護者保護這世界令我筋疲力竭。無論我再怎麽忍辱負重,人類依舊完全無法理解。我對這世界……對人類有多……』
空飛眯起眼睛瞪著神龍。
『已經不重要了。若你的來訪是神的旨意,我——』
「…………」
空飛靜靜地聽神龍說話,卻覺得一肚子火。
他對這個世界的下場如何並沒有興趣,但也不希望神龍一廂情願誤會他。為什麽這家夥要把一切交給我處置?雖然空飛嫌麻煩而想速戰速決,不過既然他已經火冒三丈,可沒辦法就這樣輕易結束一切。
「——開什麽玩笑。人類造的業?神想殺你?你錯了,大錯特錯。」
空飛把眼睛眯得像月牙般細長。
「殺你的是我。不是世界的意誌也不是人類的意思,不是天譴、不是命運也不是異能。更不可能是基於你的意誌。」
『…………』
「終結這個世界的是我。這點我絕不妥協。」
空飛手指神龍,把事實攤在他眼前。
「我是誰派來的?少開玩笑。我所帶來的東西,全都出自我的意誌,不可能假他人之手。假如我會毀滅世界,始作俑者就隻能是我。我既不會逃避,也無法逃避。你這家夥並非這個世界的最終頭目——現在的最終頭目,就是我。」
空飛張開雙手,嘲笑神龍和這個世界。
「真棒,真快樂啊……!我最喜歡殺戮和破壞了!我可以毫不猶豫摧毀一切,反正我和這世界一點關係都沒有!」
講到這裏,空飛突然收回笑容望著神龍。
「所以呢?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
「被無關緊要的一群人奪走一切,就此解脫,也無所謂嗎?」
『…………』
「最後關頭了,你就盡一下責任,讓我有點樂子嘛。守護者大人。」
空飛完全是在挑釁,意思是「你這守護者的尊嚴去哪了」。
他和神龍目光交會,最後神龍吐出七彩的氣息,「嗬」了一聲。神龍在熔岩中踮起爪子,舒展全身肌肉,也不怕洞穴崩塌,張開了背上的翅膀。神龍眼中混雜著瘋狂與認真,直瞪著空飛。
『原來如此……無關緊要的家夥們嗎……有理……那麽我非得反抗不可啊。』
神龍宛如要保護這個世界一般,挺起了自己的身軀麵對空飛。
『可不能讓你這種無知小兒毀滅世界……!毀滅世界是我的職責……!絕不能交給你!』
空飛察覺七彩的氣息開始聚集在神龍口中。
他冷哼一聲,紮好馬步蹲低身體。
「對,就是要這樣!死命反抗吧——加列弗尼亞克羅斯!」
神龍加列弗尼亞克羅斯的下巴綻放耀眼光芒,並發射出龍息彈。
空飛並沒有閃躲,他正麵朝彈道衝了過去,舉起左手防禦強大的衝擊。這是貨真價實的龍息彈,可以將一切燃燒殆盡。
不過空飛並沒有被燒毀,他用左手變出的盾牌狀異能,成功抵禦這股壓倒性的力量。左手防禦同時,右手則出現一道虛無光線的集合體。
空飛的異能,是能夠完美模仿他人異能的複製異能,至今為止他所拷貝的異能也已經多達上千種了。他的複製異能本身並沒有殺傷力,但隨著異能的成長,他也獲得了強大的破壞力。他把其中九九九種異能集中起來,學會了能夠擊出力量結晶的異能集合體,也是他的終極武器。
『失落的數字』——這是他為這一招取的名字。空飛歪嘴一笑,將虛無的光線緊握成拳。
「————啊啊啊啊啊……!」
他舉起握住的拳頭,送進加列弗尼亞克羅斯口中。
咚……!凝聚的異能產生爆炸,把加列弗尼亞克羅斯炸得粉身碎骨。不隻地洞坍方、地麵塌陷,衝擊波甚至讓周圍樹林和建築物相繼倒塌,之後依然沒有停息。
這陣爆炸聲就是宣告世界滅亡的警鍾。在失去神龍這個『維係世界不滅』的角色後,這世界用不到一個月——僅短短一小時內就毀在最終頭目手裏。
笑容滿麵的少女伸出了她的食指,空飛盯著她的食指看。
在這個秀智商下限的『草帽女』打翻火鍋後已經過了二十分鍾。
他看草帽女好像知道現在的狀況,所以在對方打翻火鍋後,姑且選擇乖乖地聽她說話。
眾人並未先達成什麽談話的協議,而是因為一頭霧水,所以自然演變成這樣。
草帽女和他們六人像是圓桌會議一般圍坐在暖被桌旁,眼前擺著所有人的茶杯,杯中的熱氣搖曳升騰。這場景太過超現實,已經讓空飛有點頭痛了,草帽女亂七八糟的解說讓他的頭痛更發劇烈。
當下他隻知道目前聚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各個異世界中的「最終頭目」。草帽女在進行完不成說明的說明後,就擺出一張筋疲力竭的臉,擦拭額頭汗水,咕嚕咕嚕地喝了茶,圓滾滾的臉龐染上一層紅暈,臉部表情開始放鬆。
「喂,草帽女。」
空飛雙手環在胸前,叫喚草帽女。而草帽女以曝光過度的燦爛笑容回望空飛。
「是的,怎麽了嗎?歡迎你們盡量提問喔!」
「那我先來問第一個問題——你剛說的『也、也就是說~』到底是『就什麽來說』?最令人費解的莫過於你隨便說幾句就露出筋疲力竭的表情,到底是有多白目啊。」
空飛不帶情緒地丟出了他的疑問,草帽女則誇張地說「好受傷」整個人往後仰。空飛也露出了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複雜表情,她這張似曾相識的臉,與他所熟知的她太像了,讓他很難追問下去。
「呃……我、我的說明是不是很難懂?」
草帽女一臉失落,令空飛覺得越來越難追問,隻好輕輕歎了口氣。
「……我已經知道此刻待在這裏的人都是其他世界的最終頭目,大家都想毀滅自己所在的世界。雖然我還是搞不懂,也不想懂,但總之是懂了。我會懂給你看。」
「哇!好!謝謝!」
「不過除此之外我都毫無頭緒,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們這是哪裏,你又是誰?」
「這裏嗎?欸嘿,真不好意思……這裏是我的房間。」
——她傻笑。空飛的頭又痛了起來。
「啊!我叫作向日葵!」
「謝了向日葵。我除了在問你這是哪之外,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物。」
「你是指我的工作嗎?我是最終頭目更生負責官!」
「我就是在問你『最終頭目更生負責官』是什麽鬼啊……!」
雖然對方確實都有回答問題,但是中間省略太多說明了。
糟糕,開始失去耐性了。正當空飛想改變問法時……
「我差不多搞清楚囉。」
坐在一旁的勇者男伸手拿了暖被桌中間的煎餅,啪地咬了一口。
「嚼嚼……應該是這麽回事吧?在座的都是各種世界中的大惡人,我們做了太多壞事,所以現在是一個要懲罰我們去拯救世界的節奏?」
勇者男一邊啪地咬碎煎餅,一邊用裝熟的語氣回應。他吃沒吃相,肆無忌憚地把煎餅碎片噴到空飛的臉上。
「你也別那麽咄咄逼人嘛!反正也還不確定我們是不是敵人吧?」
他想把手搭到空飛肩上,卻被二話不說揮開了,勇者男見狀隻好聳聳肩。服裝飛越流行尖端的幼女原本正用看到稀有物品的眼神觀察茶杯,聽到這也抬起頭來:
「『sora』提問。把我們召喚到這裏的是你嗎?」
聽到幼女的問題,這個叫向日葵的人「呃……」地伸出食指抵住下巴。
「不是我。我算是使者吧,相當於派遣員工!」
「完全聽不懂。」
是吧,空飛在心中讚同幼女。
草帽女為難地摸弄自己的帽簷。
「召喚大家到這裏的,是管理全時空、全異世界的人物們……」
「……管理時空和異世界。高次元存在的可能性未經證實,『sora』無法辨識,需要詳細說明。」
「呃……簡單來說,召喚你們到這裏的是神。」
「神」——話一說完,扮成惡魔的女子倏地起身。
「您、您說神……!?您果然是天界的使者!就、就算不能使用我的能力,我也不會再向眾神低頭!」
「不不不,這個神和凡狄妲小姐所在世界的神並不一樣……應該說是更高層級的人物?」
角色扮演女臉色鐵青跪在榻榻米上,像是快要昏厥過去。
「開什麽玩笑……神光是否定我們還不滿足,甚至留了這一手嗎……原來一神信仰隻是神的說辭而已嗎……竟然還有其他的神淩駕於神之上……!」
「呃……我說的神和凡狄妲小姐所想的不太一樣唷~」
「我絕不會饒過禰……到底要捉弄我到什麽地步才肯善罷甘休……!」
盡管草帽女想解釋,但女惡魔充耳不聞,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手指用力掐住榻榻米。此時四眼田雞聳肩冷冷一笑:
「哼……我才不相信什麽神,我隻相信自己的——力量!」
他猛地攤開雙手想耍帥,但是腳卻好端端地窩在暖被桌下。
「我隻相信我自己,對被召喚的理由也沒有興趣!所以我的要求隻有一個——」
四眼田雞推著自己的眼鏡眯起雙眼,目光淩厲。
「好處。我是不知道為何非得拯救異世界,不過既然叫我們完成這樁大事,要求一點報酬應該不為過吧?」
他說完後正想盤起腿,膝蓋卻猛地撞到暖被桌,低下頭去渾身打顫。看樣子應該很痛。
不過對話總算能比較正常地進行了。
向日葵故作狂妄地「嘿嘿嘿」笑了起來。
「好處當然有!大家拯救完幾個異世界之後……」
「「「「「……之後?」」」」」
在場所有人都躬起身體。
「……不對!大家還沒有自我介紹!差點忘了!」
向日葵難為情地嘿嘿笑,搔搔自己的頭,所有人躬起的身體瞬間脫力。
「我行我素也該差不多一點吧……!?」
「還真是唯我獨尊呢!」
「人類真是不管到哪都很任性妄為……」
「『sora』無法預測這名女子的思考。」
「難不成你是笨蛋?我剛才已經介紹過了吧。」
向日葵鞠躬哈腰向大家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不擅長說明……」
「這樣還隻是有點?開什麽玩笑。」
「可、可是空飛先生如果不知道大家的名字,也會不曉得該怎麽稱呼吧?」
——ok,我放棄。插嘴幹涉隻會更沒完沒了,空飛額頭敲在桌上,說了「隨你便」,讓向日葵主持。
她咳一聲清清嗓子,伸手指向穿著鎧甲的勇者男。
「那麽首先……這位是炎格尼特先生!」
「嗯?啊,我嗎?我叫炎格尼特☆」
名為炎格尼特的勇者男被念到名字後,不知為何雀躍地舉起手放在額頭上,做出敬禮的動作。好煩。
「炎格尼特先生過去是在某個奇幻風世界中,第一位與魔王對戰的勇者。」
「不隻以前,我現在也還是勇者喔。不過因為有很多——」
「好,下一位~」
「介紹太少了吧!」
向日葵緊接著開始介紹下一個人。她並未打算說明他成為最終頭目的來龍去脈,不過空飛也沒興趣,所以倒是無所謂。
「這位是凡狄妲小姐,如各位所見,她是墮天
使!她在某個有天界、人界、地獄的世界中,是一位統領了惡魔和墮天使的最終頭目!」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名叫凡狄妲的女惡魔身上。
空飛見到她的肩膀抽動了一下,眼神有點遊移不定。
「我、我沒有什麽名號要告訴卑賤的人類,本、本倫——」
吃螺絲了。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一瞬間臉色鐵青,轉眼整張臉又變得像蘋果一樣紅,簡直像是紅綠燈。
「我、我我我不管有什麽好處,都不會聽從神的話!」
凡狄妲不滿地撇過頭去,但其他人還是盯著她看,所以她後來就閉上眼睛,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
接下來向日葵伸手擺向凡—旁—幼女:
「這邊這個可愛的妹妹是sora小姐。原本是保護環境的ai(人工智慧),不過她判斷保護環境的首要任務是鏟除人類,最後就與人類為敵,成為最終頭目。」
幼女sora聽完向日葵介紹後,隻轉動眼珠看向她。
「對『sora』的介紹太過草率,需要更多說明。」
「啊、呃,我很不會說明,所以可以請你自我介紹嗎?」
「收到。口頭介紹『sora』的一切需要花費至少三百八十二小時。」
「我覺得人際關係最重要的還是得好好花時間經營,所以就讓我們以後慢慢認識你吧!」
「請更正,『sora』不是人類。」
「我、我覺得人工智慧關係也是一樣的~」
sora盯著苦笑的向日葵幾秒鍾,不發一語。看起來是在消化向日葵的意見。
「……明白了,『sora』願意給予他人理解『sora』的時間。」
她的個性出乎意料地直率。接下來向日葵伸手擺向四眼田雞:
「這邊這位戴眼鏡的人是霧島先生,他在一個科學技術進步的世界,經營一間名叫暴風雨科技的公司,是老板喔。」
最高執行負責人
「不是老板,是ceo(最高執行負責人)。」
「而且是個四眼田雞先生。」
「不是四眼田雞,是老板。」
四眼田雞已經定案了,但到底是不是老板啊?
「呃——我記得是一家開發武器的公司,那個機器人好像叫伊密鐵迅馬茲?」
霧島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輕輕地以中指把眼鏡往上推,兩手攤開:
「沒錯,通稱im (imitation mars)!也就是『戰神的贗品』的意思!這品味怎麽樣?很帥吧!是我想的喔!不隻可以雙足步行,還能在空中自在翱翔的終極武器!順帶一提,我的愛機就叫作『黝黑繡球花』!又強又帥氣喔!主要裝備是磁軌加農炮和變形——」
「好、好厲害的公司,不過他把星球的資源消耗殆盡,最後與全人類為敵,成為最終頭目了呢!到此結束!」
「哼,我的人生竟然就這樣被你三言兩語帶過去……不過大致正確,所以就算了。」
他收回攤開的兩隻手,直直地坐了下來,把腳放回暖被桌。
勇者、墮天使、人工智慧、四眼田雞——真是令人頭痛的陣容。但是空飛終於開始理解「從異世界召喚來的最終頭目」是什麽意思了。
最後向日葵對著乖乖喝茶的黏答答生物微笑:
「這一位是異形小姐!」
……這也算介紹嗎?空飛在心中吐槽後,異形那茄子橫擺一般的頭竟然上下晃動……這是在點頭致意?
「異形小姐因為原生星球毀滅,所以來到宇宙中流浪了數萬年,才發現地球這個星球。但是她與住在地球上的地球人為敵,成為最終頭目。」
在向日葵介紹的時候,異形依然在喝茶。
「她早大家一個小時抵達,所以已經聽過我詳細的說明了。她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可以透過肢體語言溝通,而且她是女孩子,不要搞錯喔?」
向日葵笑容滿麵請大家「不要搞錯喔!」的時候,異形把茶杯放到桌上,害臊地以左手貼在臉頰上。眼下竟然是這個非地球生命體最理解狀況,空飛死命忍住臉部的抽搐,閉上眼睛。
(奇幻、神話、世界末日、科幻、怪獸……這是哪門子的玩笑……不,等等。仔細一想,我自己所在的世界也很奇怪……)
畢竟他的世界可是引發了異能大戰。轉念一想,他和其他人都很超乎常理,可以說是半斤八兩,空飛覺得已經可以不必再對這個謎之空間與這些謎之人物設定大肆吐槽了。不管現在是什麽情況,恐怕都是死後的一部分。就接受吧。再鑽牛角尖下去腦袋就要燒壞了。
「最後,這位白頭發的少年是空飛先生!」
空飛聽到自己的名字,睜開了眼睛。
「空飛先生的世界是異能者之間血債血償、廝殺混戰的世界,而他則是最強的異能者,非常厲害。不過因為某件事……」
正當向日葵想進一步說明時,隻見空飛殺氣騰騰地瞪往向日葵。
她肩膀微微一顫,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知道名字就夠了。差不多該告訴我們怎麽回原本的世界去了吧?」
「咦!空飛先生,你打算回去嗎!?」
「既然能把我們召喚到這裏,應該就有辦法把我們送回去吧?」
「可是……空飛先生……還有在座的大家,你們在原本的世界都已經過世了。」
果然是這樣。自己已經死了——光是知道這一點,他就能大概猜出向日葵剛才想說的好處是什麽。
「就算回原本的世界也隻有死亡一途……而、而且,剛剛說的好處……」
「反正就是『在自己的世界複活的權利』之類的吧?」
空飛說完,向日葵有些驚訝。
「……沒錯,如果你們能夠一起拯救完很多的世界,到時候就有權利『從自己出生的時間點開始重新改變世界』。你們差點毀滅了自己的世界,最後還失去性命,但隻要你們願意拯救世界,把大家召喚到這裏的神就會給大家機會,讓你們的人生重新來過、世界重新開始。」
空飛和異形之外的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向日葵見到眾人的反應,以手撐住桌子讓身體往前探出。
「現在也不遲!你們還能讓人生和世界重新來過!大家一起拯救很多個異世界,也拯救自己的世界吧!我是更生負責官,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們的!」
向日葵說著提振士氣的話並握緊拳頭,空飛不發一語,炎格尼特則站了起來,以拳頭敲擊自己的掌心。
「好!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我願意配合!」
「炎格尼特先生!」
「我完全沒有打算要毀滅世界,可是事實上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如果能重新來過,我希望重來一次。而且怎麽說……」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微微一笑。
「感覺超有趣——你們也這樣覺得吧?我們一起拯救世界吧!」
炎格尼特獨自舉起拳頭,現場當然沒有人願意附和他。不過幼女sora緊盯著向日葵,微微點頭:
「倘若傳送『sora』的就是掌管時空的存在,可推斷這個存在能把『sora』傳送到原生世界的任何時代。況且『sora』的用途本來就是保護環境,因此拯救世界與『sora』的存在理由相吻合。」
「???呃……呃,沒錯!就是這樣!」
「『sora』認定可以答應時空支配者的要求。『sora』尚未成功驅逐人類,必須盡早重新來過、重新驅逐人類。」
向日葵聽到她想複活的動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
「啊,唔……呃,沒關係!現在還沒關係!」
「收到,『sora』確定同意協助。」
人工智慧得知好處,也有意願加入了。墮天使凡狄妲聽到sora的協助理由獲得認可,不安地看著向日葵。
「……您、您所說的神,真的和我所知道的神不一樣嗎?」
「是的,完全不一樣。也沒有分哪一種層級比較高。」
凡狄妲以手撐著臉頰,站起身來背對眾人陷入沉思。
「……………………………………………………………………………………………………………………………………………………是、這樣嗎?」
你也想太久了吧,墮天使。空飛在心中吐槽,凡狄妲撥動自己的頭發轉向眾人。
「既然如此,我也漏意斜租——」
又吃螺絲了。而且她本來想要帥氣地轉過身,翅膀卻砰地撞到衣櫃,衣櫃上的玩偶熊就這樣倒頭栽在地上。
凡狄妲慌慌張張地撿起玩偶,非常有禮貌地放回原位。她發出「嗯~」的聲音努力控製自己的力道,讓翅膀拍動幅度縮小,特地又撩了一次頭發。
「我也樂意協助!如果能從出生重新來過的話,代表有更多時間做好反抗神的準備!這次我一定會讓高傲的神嚐嚐失敗的滋味——」
啪……砰……咚。她太過亢奮結果讓翅膀大開,再次撞到衣櫃讓玩偶跌落,凡狄妲再次慌慌張張地撿起玩偶。
所有人都決定假裝沒看到,他們最後看向四眼田雞霧島。
不知何時,霧島已經起身靠在牆上,雙手交抱在胸前,一副「真受不了」的樣子聳著肩。
「哼……本人的人生非常完美,沒有半點悔恨。」
沒想到霧島說的話竟然和自己最後得出的結論相同,空飛覺得心情非常複雜。
不料隨後霧島就以單手摀住自己的臉,並從指尖露出他細長的眼睛。
「但是,所謂的千也霧島,就是要追求比完美更完美,不是嗎?」
……在座的人彼此又不相識,就算被詢問意見也不知能怎麽回答。異形在他們抵達之前似乎就已經和向日葵說好讚成這個提議,所以代表在場的人都有意加入。他們一起看向最後一個人——空飛。
「我非常希望空飛先生能幫忙!隻要大家同心協力一定——」
「如果能回去的話現在就讓我回去。我的結論不變,我不打算重新來過。」
空飛雲淡風輕地說。在場的人聽到了隻有向日葵有反應,最多再加上炎格尼特吹起口哨而已。向日葵哇哇哇地驚慌失措:
「你、你回去就會死喔!」
「沒差。」
「怎麽可能沒差!」
「不幹你的事吧?」
「可、可是如果能重新來過,空飛先生就能讓那個人——」
她話還沒說完,轉眼空飛的右手指已經伸到眼珠前。
他長長的指甲掠過她的睫毛,距離柔軟的眼球隻有咫尺。想當然向日葵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隻能瞪大著眼睛,全身僵硬。空飛並沒有轉頭看向日葵,他除了右手之外沒有任何動作,而且麵不改色。
「……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吧?快啊,我不想在這多待一分一秒。」
他可沒有悠哉到能夠陪他們演完這出鬧劇。要他去拯救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世界不如去吃屎。最重要的是,他對「重新來過」根本沒有興趣。
空飛不懂,為什麽要全盤否定自己過去做過的事呢?
「我……我沒辦法。」
空飛聽了瞪著向日葵。
「我沒辦法!規定就是這樣!這、這也是對大家的懲罰,我一個負責官沒辦法送你們回去原本世界,請你諒解……!」
向日葵閉上眼睛壓抑心中的恐懼。現在給我來這招啊—光看她的反應來推測,說不能送他們回去十之八九是在撒謊,但最令人害怕的是,他們沒有權力拒絕。
「……是嗎?」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空飛收回伸向向日葵的右手,指尖直接朝自己的喉嚨戳下去。事情很單純,隻要再死一次結果就會一樣了。
但向日葵的動作比空飛更快。她轉眼就拉住了空飛的手。
「!?你……!」
空飛咂舌,以天生邪惡的眼神狠瞪拉住他不放的向日葵。
(搞什麽啊,這家夥怎麽還不死心……搞什麽啊這家夥的……她的……)
空飛因為某件事情承受巨大衝擊,不禁感到震撼——這件事是在他被拉住手之後才發現的,而且其實根本無關緊要——這家夥的胸部超級大。大得嚇人。
空飛滿臉通紅。
「你、你不能死……而且你死不了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這條命是我的,總該讓我自己決定吧!?別礙事,小心我殺了你!」
向日葵閉著眼睛把整團胸部都貼住空飛,死纏著他不放。空飛則明顯地驚慌失措,想當然在場其他人都沒有出手幫忙。
「您何不隨他去呢?反正有我一個人就夠了。雖非出自本願,但拯救一、兩個世界對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sora』推測應該有方法可以送我們回原生世界。向日葵,為何說謊?」
「自行了結性命真是一點都不美啊,空飛小弟!」
凡狄妲一臉厭煩,sora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地凝視他們,四眼田雞則是過分親昵地直呼他的名字,而異形正在啪嚓啪嚓吃煎餅。
炎格尼特手拄著臉頰,盯著空飛和向日葵的胸部。
「哇喔,真~大啊……不錯喔,空飛。為胸所困正是男人的宿命,你就別再推托,為了這對胸部來拯救世界吧!」
「閉嘴!假勇者別跟我說話!」
「是說看你這反應根本是處男吧?中二病的處男最終頭目簡直無藥可救耶!」
他調侃地發出「矮額~」的叫聲並指向空飛,讓空飛再次臉紅。
「——我決定要幹掉你!再說奇幻世界的人怎麽會知道中二病這詞啊!?你們有類似的用語嗎!?」
語言統一太可怕了。空飛雖然想殺死在場所有人,但在這個空間中無法使用自己的異能。
「你不能死~~~~!」
「哇哈哈!這丫頭完全沒在聽你說話喔?人若單蠢,天下無敵~!」
「我不喜歡吵吵鬧鬧的。您叫向日葵是嗎……快把我們送到該拯救的世界去吧。」
「『sora』也希望節省作業時間。現在這樣簡直浪費至極。」
「哼。對浪費與浪漫沒有愛的人可當不了王者……本人要好好享受這段時光!向日葵,配茶的點心已經沒了,我也想吃吃看那個扁扁像米果的東西。還有茶都冷了,快去重泡。」
「……窣窣窣窣窣窣。」
每個人都很恣意妄為。說自己想說的,喝自己想喝的。
這種七嘴八舌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一開始聽到「最終頭目」,空飛還以為會是威風凜凜、莊嚴肅穆的一群人。然而當下他們的能力遭到封印,全數被關進這個四坪大的空間後,根本就隻是沒半點合群觀念的任性集團。
仔細一想,聚集在這裏的都是沒有成功毀滅世界的最終頭目。
也就是說,他們都具有很多缺陷。是有瑕疵的頭目。是廢柴頭目。
悲劇的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空飛剛剛應該已經嚴肅地走向自己的人生終點,沒想到轉瞬之際,一回神就來到了這個四坪的空間。
而且不知不覺間就和異世界的最終頭目一起坐在暖被桌裏,被迫自我介紹,被迫要去拯救世界。
他腦中一片混亂,才剛被傳送過來就要他立亥適應,未免太強人所難。
「~~!我絕不同意!打死我也不要和這群家夥一起拯救世界!」
向日葵緊緊纏著空飛,他用力推向日葵的頭,憤怒地吶喊。
☆
三十分鍾後,在四坪房間集合的最終頭目已經降臨在一片荒涼的世界。
放眼隻看到搖搖欲墜的高樓,寸草不生的大地,紅色的天空,帶著雷電的烏雲,還有無數片籠罩天空的巨大陰影。
這幅景象無邊無際,不斷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最終頭目們剛剛明明還在暖被桌裏,轉眼卻被傳送到這個《啟示錄》風格的世界。
向日葵左手拿了一根古怪的手杖,右手勾住空飛的手臂。空飛已經擺出一張徹底厭世的臉了,是向日葵死纏著他才勉強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他之所以厭世,是因為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他是「為胸所困」。
他們全體站在屋頂上,站在血腥味橫生的狂風中眺望整個世界。
「嗚哇!好厲害!真的傳送過來了耶!這就是異世界啊~手好癢啊~!」
「這世界已經快毀滅了吧?還有必要拯救?」
「文明發展比『sora』原生世界晚了五十年。變成一片荒涼的原因,是那些在天空中飛的生命體?」
「天氣真好……很適合當作本人的戰場。」
空飛無法相信其他人竟然如此乾脆地接受了現況。
向日葵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後,把手杖抱在胸前,對所有人開口:「從此刻開始——已經解除大家的能力限製了!我會簡單說明現況,很重要所以要仔細聽!如大家所見,這個世界已經麵臨滅亡的危機,你們的工作就是讓這個世界脫離滅亡危機!手段不限,但是你們要先有心理準備,這會是一場苦戰!」
空飛在向日葵旁邊,自顧自地用小指頭挖耳朵。
又是這種草率的說明。什麽叫拯救世界?要怎樣做才能拯救世界啊?
「期限是一個月,超過一個月就game over!世界會毀滅,大家一起想辦法拯救世界吧!」
向日葵亢奮地舉起拳頭,隻有炎格尼特也跟著奮力揮拳。
「那麽接下來我大概介紹一下這個世界的概況。這是魔法和科學技術並存的世界,過去還有空中飛船和空中都市,也有許多怪獸。人類把『龍』這個種族當作守護神崇拜,但後來這些龍族失去控製,才導致現在這個局麵。如今總人口已經不到十萬人了……失去控製的原因不明,隻知道他們突然攻擊人類……」
向日葵正在盡力用簡單的方式說明,此時炎格尼特一隻腳踩在屋頂邊緣,手搭在額頭上眺望遠方。
「呃……呃,炎格尼特先生,我還沒說完——」
「喔~原來是龍啊……我的世界也有啦。哎,龍真的很強喔……嗯。」
炎格尼特興致缺缺地說道。
接著凡狄妲也一腳踩在屋頂邊緣,冷冷地眺望這世界。
「我還以為敵人會是什麽妖魔鬼怪……結果隻是龍啊。再低賤也該有個限度。」
「不,這裏的龍和炎格尼特先生與凡狄妲小姐世界的龍不一樣……」
sora也冷冷地眺望著世界,瞳孔中跑出了電子文字。
「該世界的分析已完成。敵人生物威脅度e,剩餘數量三百萬,不同個體的威脅程度尚須微調……不過,在『sora』可容許的誤差範圍內。」
「呃,各位……?」
向日葵希望他們聽下去而叫了一聲,然而所有人都把她的話當耳邊風。霧島也張開雙手,翻動他的衣襬開心地大笑。
「竟然有這種事……竟然是龍……!?簡直浪漫至極啊……!我的世界沒有龍,但我親手製造了幾艘以龍為原型的機體……!沒想到我的愛機竟能與化為現實的幻想交手……真教人按捺不住!」
「大家有在聽嗎!?我在講拯救這個世界時的一些重要事情喔!」
他們四人都沒有理會慌張的向日葵,分別朝著不同方向仰望天空。
炎格尼特多少有點掃興的樣子,但很快就轉換心情,做出田徑選手就位準備起跑的姿勢;凡狄妲按住在風中飄揚的頭發,奮力讓三對翅膀張到最大;sora乍看之下像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結果是在半空變出了眼球形的圓形球體,直接坐在球體上頭;霧島的鏡框閃閃發光,他伸出一隻手,像是要抓住什麽東西一般攤開手掌。
「向日葵妹,在那邊飛的應該就是龍吧?」
「……呃,對,幸存者的避難所在那邊……」
「好唷——那我就先去救他們啦!」
炎格尼特奮力從屋頂邊緣一蹬,結果啪啦一聲傳來,屋頂邊緣碎裂,而炎格尼特早已不見縱影。
「咦!?」
向日葵在炎格尼特突然消失的地方四處張望,但他並沒有消失,而是以驚人的速度跳躍離開。凡狄妲也在腳下變出了巨大的花紋,拍動她的翅膀並將雙手交疊於胸前,冷漠地瞪著遠方的龍群。
「一個月嗎……盡管敵人數量似乎很多……還是太小看我了吧。」
凡狄妲緩緩升空,以流星的速度飛行離去。向日葵望著天空啞然失聲,霧島頭也不回從屋頂的邊緣踏出一步。
「蘇醒吧——黝黑繡球花。」
下完命令後,霧島便從屋頂一躍而下。
屋頂上的向日葵驚愕地跑到霧島原本所在的位置,空飛也被抓著陪她從屋頂往下看。
「哇、哇啊啊……」
向日葵嚇得跌坐在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巨大物體。一名黑色的巨人發出了金屬摩擦聲飄浮在半空中。這是一具機器人。全身布滿尖角,外型相當纖瘦,同時還有無數片板狀的物體飄浮在機體旁。
『係統狀況良好。小黑今天的心情也很棒啊!』
他們聽見了霧島的聲音。機器人的眼睛原本沒有亮燈,此刻則像是在回應他一般,發出了重低音並放出光芒。機器人誇張地攤開雙手,板狀的飄浮物配合這動作分布在機器人周身,如劍尖一般將尖銳的一端朝向遠方的龍群。
『一起把世界……染成黑色吧!』
——轟!黝黑繡球花回應了霧島所說的話,從次推進器噴出黑色粒子,巨大機器人就這樣拖著長長的黑色尾巴離去。
空飛事先已經用手摀住口鼻了,但向日葵毫無防備,被黑粒子噴得滿身都是,引起她猛烈的咳嗽。咳完之後,隻見她淚眼汪汪、嘴角下垂,忿忿地哀號:「真是的~~~~!為什麽都不聽人家把話說完啦——————!」
已經離開的人早就聽不到她的聲音,她的吶喊就像山穀回音一樣回蕩。
隨後,遠方天空接連傳來爆炸聲,產生了無數道閃電。
☆
——從屋頂一躍而出的炎格尼特背著大刀,跳到了下一座建築物的屋頂後,再次頓足飛躍。他的眼睛凝視著遠方飛翔的龍群,開心地微笑。
「看到了看到了,人類就在那裏。我要拯救的弱者就在那裏吧?」
地麵的燈光映入眼簾,這些恐怕就是收容幸存人類的避難所。有一些穿著看起來像士兵的男子拿著槍奮力對抗龍群,而龍群則俯衝至地麵開始瘋狂捕食人類,像是在嘲笑他們的困獸之鬥。
炎格尼特目睹這一幕興奮不已。
「哇喔,耶嘿!」
炎格尼特忍不住笑意,握緊了刀柄喜悅地顫抖。
「世界果然就該這樣啊啊啊!我現在就來拯救你們,弱者!」
他藉著最後一跳,直搗襲擊地麵的龍群。
炎格尼特手中的刀與他的霸氣相襯,帶了點紅色
。受到火焰組咒的邪刀「火噬」,是傳說中受到詛咒的七武器之一,總之就是名副其實的一把刀。刀中宿有能夠將一切燃燒殆盡的火焰,甚至會讓持刀人的肉體化成灰燼。
當然炎格尼特沒有細膩到會介意這點火焰。
「滾開滾開!勇者大人駕到啦!」
他握住滾燙的刀奮力揮下。火焰凝聚到極致,讓刀身從紅變藍,最後黑得發亮,這也就是傳說中邪刀火噬會變出與持刀人力量相應的——莫名厲害的火焰。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使出的這一擊既不是技能也非魔法,而地上滿坑滿穀的龍群受到不知是爆炸還是斬擊的衝擊而灰飛煙滅。
雖然成功屠龍了,不過在場的人類也一起陪葬。龍群深陷火海,避難所也受到波及而倒塌全毀,但在倒塌之前由於火噬的高溫火焰,避難所中的人類還來不及感覺到一絲疼痛,便在一瞬間蒸發了。
炎格尼特在化為一片焦土的地方扛著刀,驕傲地比出勝利手勢。
「我來救你們了,有我在就沒事啦!」
直到五分鍾後,他才發現現場已經沒有人幸存。
☆
——凡狄妲飛到了西邊的雷雲附近,在空中停了下來。
龍群大軍密布整個天空,地上有個巨大的洞,應該是龍所挖出來的,洞中有一群螻犠般的人類在垂死掙紮。看來龍群咬住人類後並不會直接吞咽下肚,而是從別的地方叼來此處扔進洞裏,渾身黏液的人類動彈不得,隻能像毛毛蟲般蠕動。洞穴之中,破蛋而出不久的幼龍則在啃食人類。
凡狄妲閉上雙眼,讓意識潛入垂死掙紮的幸存者腦中。她想知道這個世界的龍群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人類因為魔法和科學發展的進步創造出了魔光爐,並紛紛於世界各地建造。社會因此變得豐衣足食,然而龍群照射到魔光爐的光之後卻開始發狂……追根究柢似乎是這樣。
「不管在什麽世界,人類都一樣愚蠢呢。」
她吐氣,再次閉上眼睛。知道龍群失控的原因後,她也得知了與這個世界的神相關的情報。她自己也反抗過神,所以這些情報至關重要。
結果原來是這麽諷刺的事。這個世界的神似乎就是群龍之首——『神龍』,換言之人類自行研發出來的技術令神喪失理智,而如今他們就要反過來被神毀滅了。終歸隻是人類自作自受,簡直讓人笑破肚皮。
「啊啊,真是……」
凡狄妲輕輕撥開眼前的頭發,睜開漆黑的眼眸。
「——骯髒至極……!」
凡狄妲腳下出現一片足以遮蔽天空的巨大紫色魔法陣。
「判決。人類過於熱衷自己無法駕馭的技術,必須得到報應,身為神的龍群放任人類誤入歧途,隻因區區人族技術便狂化至此,該當同罪。因此,給予你們這等製裁應不為過——好吧,就讓我重現『第四次聖戰中央戰域』。」
在凡狄妲宣言的同時,魔法陣中出現了數千名惡魔及墮天使。她在他們的中間變出一張椅子,慢條斯理地坐下。
她左手撐著臉頰,輕輕舉起右手。
「——殷殷祈禱(pray),乖乖受死(and die)吧。」
轉眼間惡魔開始怒吼。龍群為了保護巢穴疾飛而來,惡魔則一邊吼叫一邊殺進龍群之中。對惡魔來說,「龍之氣息」根本就像微風一樣,以惡魔的劍與槍就能輕易刺穿龍鱗、啃蝕龍群的血與肉。龍群不斷聚集,卻不能傷及任何惡魔的一分一毫。
「重現魔法」能將自己記憶中具有威脅性的景象,透過魔法钜細靡遺地重現、化為實體。惡魔不斷在半空中屠殺龍群,人類則被從天而降的龍群屍骸壓個粉碎。凡狄妲俯瞰腳下這片光景,把重現魔法變出的紅茶杯拿近嘴邊。
「真不愧是我的重現魔法,甚至不經意地重現了人類末路的光景……我都要為自己的高格調神魂顛倒了。」
凡狄妲得意洋洋地啜了一口紅茶,立刻蹙眉看著茶杯。
「…………可惜不管過多久都無法重現紅茶的味道。」
凡狄妲略帶憂鬱地歎了口氣。
☆
東邊的天空閃現對空發射炮火的光束。霧島點燃黝黑繡球花的主推進器,趕往人類與群龍交戰的地方。
「小黑,有多少敵人?」
『不明生命體總數五百。不明勢力對空發射炮火的效果十分有限。』
霧島聽見內建戰術輔助ai的回答後哼了一聲。
他橫向移動操控杆,黝黑繡球花的雙手隨即像翅膀一樣展開。
兩手中間產生了時空的扭曲,變出細長的筒狀物體。霧島握住兩柄筒狀的磁軌加農炮,加速趕往戰火飛竄的戰場上。
「張開翅膀,主控就……由我來……!」
『收到,張開變形翅膀,主控直接連結至機師腦神經。』
霧島的太陽穴浮出血管,黝黑繡球花卸下了應該是機體翅膀的板狀物體,在空中張開。
這片板狀物是遠距離操作型的廣域武器『變形翅膀(variable feather)』。變形翅膀飛到黝黑繡球花前方,衝進激烈交戰的龍群之中。在板子裂開、中央聚集了粒子後,粒子隨即化成強烈雷射光,直接擊中飛行的群龍。
嘰嘰嘰嘰……咚鏘!雷射熔化並穿透了龍群表皮的鱗片,等龍群注意到這波攻擊時,變形翅膀早已包圍住他們,高速移動並連續發射雷射光。霧島閃開這些如驟雨般一具具掉落地麵的屍骸,舉起磁軌加農炮,朝向頭上一隻特別大型的蛇龍發射。
——鏗!一陣尖銳的聲響後,炮彈穿透蛇龍厚厚的鱗片與喉嚨,直接貫穿背鰭。接著他鎖定左右夾擊而來的兩頭蛇龍,瞄準他們的口腔,雙手交錯發射加農炮。炮彈從他們的嘴喙貫穿到尾巴,兩隻蛇龍與黝黑繍球花擦身而過後跌落地麵。
黝黑繡球花毫無損傷,又有兩隻翼龍襲來。
霧島拋下雙手的磁軌加農炮,直接朝翼龍的口部攻擊。手肘處長出的針狀突起物迅速伸長至手掌部位,刺進翼龍身上。
樁槍『錘骨之牙』貫穿兩隻翼龍,令黝黑繡球花渾身浴血。黝黑繡球花的惡魔之姿在空中飄浮,然而駕駛艙中的霧島眼角不斷抽動,他歪歪頭:
「……真奇怪,跟我想像的不同。我所追求的是古代壁畫上那種巨人與龍的對戰啊,現在這樣豈不是在打蒼蠅嗎……」
『敵方並非昆蟲,而是爬蟲類。』
霧島回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嘴角往下垂,望著地麵。
隨後——霧島憤怒得臉都扭曲了。他看見遠方有一批新的龍群正急速逼近人類陣地。
這些龍的翅膀已經退化,隻能在地上爬。他們拖著蛇一般的身軀以短小的四肢爬行,就像是蜥蜴一樣。
霧島推著自己的眼鏡,並讓黝黑繡球花張開雙手。
「堂堂的龍在地麵爬行……?再怎麽不濟,龍也都是天空的王者吧?理應張開巨大雙翅、將一切吞噬殆盡的龍竟然匍匐在地……四處趴趴走……!?」
黝黑繡球花隨著霧島的憤怒挺起胸膛,變出一隻紅色球體。
霧島放下推眼鏡的手,握住了操縱杆。
「竟敢……!」
球體累積了能量,發出紅棕色的光。
「竟敢玷汙我的浪漫啊啊啊啊啊啊啊!」
——哢!
紅色球體的光達到極限後產生時空的扭曲,隨後引發了大爆炸。
「核心破壞光(core destru)」得以運用動力源黑洞引擎的能量,是一種超壓縮式的破壞兵器。沒有什麽東西能逃離這份足以擾亂宇宙法則的超強
破壞力。龍群與在地麵奮戰的士兵都一並灰飛煙滅了。
「龍絕對不能在地上爬啊……」
他對自己的屠殺行為不屑一顧,隻顧著握拳流淚、不斷猛捶膝蓋。
隻因他一時的遷怒,人類與龍群在剎那間便消失殆盡。
☆
「哇,哇啊啊……」
目睹遠方發生的慘劇,空飛索然無味地用小指掏耳朵。向日葵鐵青一張臉不知所措,衣服一側從肩膀滑落。
「怎、怎麽辦……怎麽會變成這樣……已經慘烈到無法挽回了……悲、悲、悲劇啊。」
「……啥?你該不會期待我們像個團隊攜手合作吧?」
空飛掏完耳朵伸出手,呼地吹了口氣。
「對、對呀,應該是大家同心協力想辦法拯救世界……最後怎麽會變這樣~~」
空飛看到淚眼汪汪的向日葵,笑了。
「怎麽可能?他們可都是最終頭目,都是壞人喔。一路上都是以自己的力量蠻幹取勝的,用膝蓋想就知道他們會怎麽行動吧?」
空飛話一說完,向日葵就應聲跪倒,巴著他的大腿。
「一、一起阻、阻、阻、阻止他們……」
「啊?我才不要。再說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去阻止他們已經來不及了。」
向日葵「啊嗚~~~~」地哭著哀求空飛,他無情甩動自己的腳想擺脫她,但向日葵的胸部反而反彈回來,一彈一彈地摩擦他的腳。
「不要拿你下流的東西擠我!你拜托錯人了吧,去拜托小妹妹和異形!」
向日葵淚汪汪地看向依然端坐著喝茶的異形。異形不發一語不斷搖頭,舉起單手做出一個要露二頭肌的動作,再用雙手比了個?,意思大概是「力氣」、「沒有」吧。
「嗚!空飛先森……」
「為什麽老要找我……去拜托還聽得懂人話的小妹妹啦!」
她聽空飛的建議想找sora求助,原本雙手貼在地上乖乖不動的sora突然站了起來。
「已完成這個星球的掃描,並鎖定地麵所有龍群。」
「……sora小姐?」
「開始進行攻擊。」
「哇!連你也是!不要這樣!」
向日葵哭著跑向幼女,隨後他們四人所在的建築物開始扭曲。向日葵重心不穩跌坐在地,異形察覺危險站了起來,空飛斜眼瞄著sora咂舌一聲。
「強製分解結構體,開始重新建構。重新建構設計圖,采用第八代長程對空全方位雷射炮。省略發射序列,重新建構完成後即刻開始掃射。」
扭曲的建築物分解成一塊一塊的電子積木,並集中到sora身邊。這個能力是「物質的分解與重新建構」,sora透過內建的奈米機器人,就能將單一物質轉換成其他物質,隻要有質量的東西都能夠轉換。她可以就地收集石塊做出戰車,也可以分解區區一棟建築物建構出超未來兵器。
被分解的物質覆蓋住sora的身體,她被埋進一座類似巨大炮台的東西裏麵。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哇啊,哇啊————!」
無處可立足的向日葵從持續分解中的建築物上墜落。
sora旁若無人地讓把炮身往上瞄準,在一道電子音響起的同時,她的人工眼球上出現了瞄具,她把瞄具對準正上方的月亮。
「發射。」
待瞄具與月亮呈一直線後,sora從炮身發射出光柱。
——轟隆!勉強支撐住的建築物直接崩塌,粗大的光柱射向月亮,在穿越雲層抵達平流層之前,光柱便四散開來。四散的光線從天而降瞄準龍群射去,由近而遠至地平線盡頭都產生了爆炸。
「哇啊啊啊啊啊啊~~~~~~~~~~!」
向日葵發出難堪的尖叫聲,在瓦解的建築物中墜落。
空飛也一同下墜,但是他變出了背後的紅色披風。
「no.21『隱形渡鴉』。」
他發動異能的瞬間就不再墜落,開始滑翔。他閃躲瓦礫飛行,抓住了向日葵的衣領。她沒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墜落,還是縮成一團哭哭啼啼。
「拜~~~~托~~~~救~~~~我~~~~!」
「喂你這廢物。」
空飛叫了向日葵,她才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吸了吸鼻涕。
「咦?耶?空、空飛先生!?該不會是你救了我吧!」
剛剛明明還在哭,現在又突然變臉,露出開心燦爛的笑容。空飛低頭瞪著向日葵:
「我隻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我有話問你,現在回答我。」
空飛拎著向日葵,閃躲瓦礫堆破風前行。
「這個世界也有最終頭目吧?他叫什麽?」
「有,可是——」
「少廢話,知道就告訴我。隻要知道名字我就能找到他。」
他不耐煩地詢問。向日葵伸出指頭,抵著下顎回答:「這個嘛……神龍族之中的一位『加列弗尼亞克羅斯』,以實力來說是這個世界的最終頭目。」
「好,我去殺了他。」
「咦?」
「異形,接住。」
空飛隨意將向日葵拋了出去。向日葵一邊下墜一邊哇哇大叫,不過很快就砰地跌進某個東西懷中,是從地麵跳起來的異形穩穩接住了她。
「異、異形小姐……謝謝你。」
異形兩手抱著向日葵,抬頭看向空飛搖搖頭,像是在說「真是的」。
向日葵也望向空飛,但早已不見他的蹤影。
「…………直是的~~~~!」
向日葵在異形懷中踢動她的雙腳吶喊。
地麵上有個直徑八百公裏的巨大洞穴,這個洞深及這顆星球的地核一帶。
最終頭目就位於不容許任何生命存在的高溫之中,並坐在不可勝數的龍蛋旁。鱗片的顏色融合了藍玉和翠玉,手腳雖小,身軀卻很長,加上尾巴應該有好幾公裏。
——神龍。在這個世界中擁有最優越的智慧與力量,是最高層級的存在,所有動植物崇拜的生物,被奉為相當於神的地位。他的眼眸深處,有一股與其他龍群相同的紅色狂亂,而不同的地方在於,雖然神龍已經失去控製,樣貌看起來還是很安穩,像是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失控,決定與這個世界的末日同進退。
神龍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他感覺到些許疼痛,隨後就睜開了雙眼。眼前有一名不請自來的少年,出現在龍蛋並排的紅色岩盤上。少年空飛一隻腳踩著蛋,老神在在地環視位於地底的大洞。
「……原來如此,確實很有最終頭目的感覺。」
空飛兩手插在口袋裏,不帶感情地說。
「不過未免太大了吧……雖然很像最終頭目,但不會被自己的重量壓垮嗎?」
空飛似笑非笑地詢問神龍。
『——什麽人?』
空飛聽見腦中響起的低沉嗓音,感到意外地挑挑眉。
「都發狂了還能講話啊?」
『看你這好強的個性,想必不是人類吧?何故涉足我的聖域?』
空飛對踩著龍蛋的右腳施力,一腳把蛋踩碎。蛋中汩汩流出綠色的液體和龍的胎兒。
「何故?當然是來殺你的。現在這種場麵,沒別的可能吧。」
空飛一臉困倦的樣子,神龍眯起原本瞪大的雙眼。
『愚蠢至極。就算殺了我也無法拯救世界。』
「正好相反,隻要殺了你世界就會毀滅……沒錯吧?」
『……既然明白,又為何要殺我?』
神龍撐起前足挺起上身,在大洞中俯視空飛。明
明隻是挺起上半身,卻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
「我觀察了一下,也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我想你早就發現上頭殺出一群笨蛋來攪局,多虧他們,現在是真的想救也救不了。所以我覺得,盡快毀掉這世界也許還相對有救一點。」
『……破滅主義者嗎。』
「不,隻是不得已被迫來到這世界的局外人罷了。」
空飛原地不動,頭發卻緩緩豎了起來。某種紅棕色的物質覆蓋住空飛的背部,這物質如披風一般有衣襬在空中飛揚,明明沒有風,卻啪答啪答地擺動著。
這是空飛的『異能』經過物質化後的模樣。空氣發出劈裏啪啦淒厲的聲響,岩盤四周噴發的熔岩宛如在回避空飛似的一點一滴退開,周圍散落的龍蛋則像過火煎炒的豆子般爆裂。神龍意味深長地笑了:
『真奇妙的力量……既非魔法,也不是科學……』
「這叫異能。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同,在我的世界裏,人類的腦袋特別有毛病。」
空飛的身體浮了起來。披風擺動著,下一秒突然出現火焰、風、雷、暗黑聚集體、機械聚集物,最後還有像是天使光環的物體、慘叫的紅棕色肉塊、閃閃發亮的羽毛風暴。各種大量的異常現象在空飛的周圍交錯,化作混沌,形成一道漩渦。
這些異相都變成了扭曲物質填滿整個大洞,最終聚集起來,化為一團光收回到空飛的右拳之中。
『真是不祥之物。對我而言,你的力量就像人類所造的業之具現,但又不隻如此。那份力量,是源自我們智慧不能及的更高階存在,源自其意誌嗎……?』
空飛沒有回答,他收起笑容,直直看著神龍。
神龍則半安詳、半放棄地深深地歎了口氣。
『既然如此……就任你處置吧。一直當個守護者保護這世界令我筋疲力竭。無論我再怎麽忍辱負重,人類依舊完全無法理解。我對這世界……對人類有多……』
空飛眯起眼睛瞪著神龍。
『已經不重要了。若你的來訪是神的旨意,我——』
「…………」
空飛靜靜地聽神龍說話,卻覺得一肚子火。
他對這個世界的下場如何並沒有興趣,但也不希望神龍一廂情願誤會他。為什麽這家夥要把一切交給我處置?雖然空飛嫌麻煩而想速戰速決,不過既然他已經火冒三丈,可沒辦法就這樣輕易結束一切。
「——開什麽玩笑。人類造的業?神想殺你?你錯了,大錯特錯。」
空飛把眼睛眯得像月牙般細長。
「殺你的是我。不是世界的意誌也不是人類的意思,不是天譴、不是命運也不是異能。更不可能是基於你的意誌。」
『…………』
「終結這個世界的是我。這點我絕不妥協。」
空飛手指神龍,把事實攤在他眼前。
「我是誰派來的?少開玩笑。我所帶來的東西,全都出自我的意誌,不可能假他人之手。假如我會毀滅世界,始作俑者就隻能是我。我既不會逃避,也無法逃避。你這家夥並非這個世界的最終頭目——現在的最終頭目,就是我。」
空飛張開雙手,嘲笑神龍和這個世界。
「真棒,真快樂啊……!我最喜歡殺戮和破壞了!我可以毫不猶豫摧毀一切,反正我和這世界一點關係都沒有!」
講到這裏,空飛突然收回笑容望著神龍。
「所以呢?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
「被無關緊要的一群人奪走一切,就此解脫,也無所謂嗎?」
『…………』
「最後關頭了,你就盡一下責任,讓我有點樂子嘛。守護者大人。」
空飛完全是在挑釁,意思是「你這守護者的尊嚴去哪了」。
他和神龍目光交會,最後神龍吐出七彩的氣息,「嗬」了一聲。神龍在熔岩中踮起爪子,舒展全身肌肉,也不怕洞穴崩塌,張開了背上的翅膀。神龍眼中混雜著瘋狂與認真,直瞪著空飛。
『原來如此……無關緊要的家夥們嗎……有理……那麽我非得反抗不可啊。』
神龍宛如要保護這個世界一般,挺起了自己的身軀麵對空飛。
『可不能讓你這種無知小兒毀滅世界……!毀滅世界是我的職責……!絕不能交給你!』
空飛察覺七彩的氣息開始聚集在神龍口中。
他冷哼一聲,紮好馬步蹲低身體。
「對,就是要這樣!死命反抗吧——加列弗尼亞克羅斯!」
神龍加列弗尼亞克羅斯的下巴綻放耀眼光芒,並發射出龍息彈。
空飛並沒有閃躲,他正麵朝彈道衝了過去,舉起左手防禦強大的衝擊。這是貨真價實的龍息彈,可以將一切燃燒殆盡。
不過空飛並沒有被燒毀,他用左手變出的盾牌狀異能,成功抵禦這股壓倒性的力量。左手防禦同時,右手則出現一道虛無光線的集合體。
空飛的異能,是能夠完美模仿他人異能的複製異能,至今為止他所拷貝的異能也已經多達上千種了。他的複製異能本身並沒有殺傷力,但隨著異能的成長,他也獲得了強大的破壞力。他把其中九九九種異能集中起來,學會了能夠擊出力量結晶的異能集合體,也是他的終極武器。
『失落的數字』——這是他為這一招取的名字。空飛歪嘴一笑,將虛無的光線緊握成拳。
「————啊啊啊啊啊……!」
他舉起握住的拳頭,送進加列弗尼亞克羅斯口中。
咚……!凝聚的異能產生爆炸,把加列弗尼亞克羅斯炸得粉身碎骨。不隻地洞坍方、地麵塌陷,衝擊波甚至讓周圍樹林和建築物相繼倒塌,之後依然沒有停息。
這陣爆炸聲就是宣告世界滅亡的警鍾。在失去神龍這個『維係世界不滅』的角色後,這世界用不到一個月——僅短短一小時內就毀在最終頭目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