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慕夜篇
第一次見秦笙，是在一個陽光慵懶的午後。
吃完王媽做的冰鎮酒釀丸子，一種歡暢舒爽的感覺便從全身每個神經蔓延開來。
本想上樓小憩一會，想到爺爺出門前，說要帶一個客人回家，終究還是走到了鋼琴前。
平時在老師麵前彈奏得磕磕巴巴的曲子，那一天卻進行得格外順利，一個個音符好像流水一樣，在指尖流淌開，泉水叮咚、清脆作響。
一曲作罷，爺爺已經領著一個八九歲上下的小女孩出現在門口。
那女孩眉目清秀、眼睛大大的，仿佛氤著水汽，迷離靈動，鼻頭旁有幾顆小雀斑，為恬美安靜的臉添了幾分生動，煞是可愛。
爺爺告訴我，以後秦笙就是我妹妹了，要我好好照顧她。
秦笙，這名字很有古典意味，像古代深閨裏的女子，就她美麗嬌柔、又怯生生的樣子來看，倒也符合。
秦笙的身世，我隱約聽爺爺談起過，如果父母還在，又何嚐不是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大小姐。
好吧，我承認，這個念頭在我帶她去秘密基地後，就被打消了。
前一秒還羞答答不敢抬眼看我的小女孩，碰到喜歡的玩意也無拘無束起來，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難得有人喜歡我的收藏，還是一個女孩子，我自然十分得意，更加興高采烈的介紹起來。
不知道我倆在秘密基地玩了多久，隻記得回屋時天已經黑了。
晚風襲來，掀起她的白色裙擺，輕輕劃過我的小腿，有些酥麻微癢，像小時候母親逗自己的雞毛撣子，酥癢過後，卻是溫馨。
秦笙笑起來很好看，是一種很明媚的感覺，很有感染力，好像把陽光都揉進了好看的眉眼裏。
玩了一下午，她也放開了，一口一個慕夜哥哥叫著，聲音脆生生的，像駱駝身上掛著的銅鈴。
那天晚上，我從睡夢中醒來，聽著窗前的風鈴在晚風中奏出曼妙的音樂，就想起她的笑來，不知不覺也跟著揚起嘴角。
爺爺對小笙的偏愛，慕家上下有目共睹。
凡是在我這裏不能觸碰的規則戒律，到秦笙那裏都能一一打破。
就拿睡懶覺這事來說，慕家從來是不允許的，珍惜時間、勵精圖治，大概是從太爺爺的爺爺那裏就留下來的祖訓。
可這個叫秦笙的小姑娘第一天來，就一覺睡到了午飯時間，我心裏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
令人意外的是，爺爺對她非但沒有半分責罵，反而寵溺的問她是不是睡不習慣。
大概是看大家都圍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小臉一紅，隻說了句，以前在福利院，習慣了陽光照在身上才起床。
她的房間是有窗戶的，隻是被重重的輕紗遮住，加上是靠裏間的，十分清幽安靜，難怪她不知不覺就睡到了中午。
早飯後，爺爺就要求我跟她換房間，因為我的房間裏有大大的落地窗，光線很好。
她的房間是爺爺一早就命人布置好的，粉色的小物件、蕾絲布料，我一個男孩子住進去情何以堪。
她也連連擺手，看著我的臉色，著急的說著不用不用，。“你不用看他，他一個男孩子在哪不是睡。”
說實話，我當時是有些討厭她的弄巧成拙的，如果不是她看著我一個勁的拒絕，爺爺也不會那麽快就命人開始搬。
我等父親回來跟爺爺談判的幻想破滅了，不得不接受住進公主房的現實。
自從換房間後，她連著一周都不太敢接近我，我也樂得清閑，反正有的是人陪我玩。
時間一天天過去，冬去春來，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
許是青春期慢慢來了，又不在同一個學校，我跟小笙漸漸生疏起來，記憶中關係最親密的時候停在了初見的那個午後。
升入高三的第一天，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叫黎歌，人如其名，從樣貌到氣質，都說不出的明媚動人，隻是偶爾可見眼角眉梢的憂鬱神色。
想不到黎歌的到來，反而拉近了我跟秦笙的距離。
許是爺爺見我們關係不似從前親密，或是怕我早戀，總之，每個外出的時候，他都命令我必須帶上秦笙。
開始我是有些抗拒的，畢竟秦笙太了解我，我好害怕自己在黎歌麵前的任何笨拙表現，都被她當做笑話。
好在她似乎並不以為意，總與我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或者幹脆找個地方做自己的事情。
不得不說，秦笙鬼主意很多。總能想出各種好玩的事情，如果沒有她，我跟黎歌的約會隻怕會失色不少。
時間一長，偶爾她不跟著出來，我就會覺得少了點樂趣，總在看完電影後，便早早回家。
黎歌有時候會打趣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喜歡秦笙呢，她不來，你玩得都不自在，我不置可否的笑笑，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秦笙是我的妹妹，這是她進慕家第一天就已定下的事實，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我一直覺得，關心她照顧她，不過是在爺爺的要求下盡著一個哥哥的本分。
那晚，黎歌突然哭著跟我分手，我心情極差，倒是小笙一直安靜的陪在我身邊，直到東方魚肚漸白，才緩緩進屋。
事隔兩天，她卻突然說喜歡我，我生氣於她的任性與胡鬧，狠心推開她，心卻突突的似要從心口蹦出來。
後來，我親眼看到她把黎歌推下山崖，我一遍遍的質問原因，她卻隻是一個勁的哭著搖頭。
再後來，爺爺要我娶她，我卻忽然醒悟，認定一切都不過是秦笙為了得到了我的陰謀。
漸漸的，隨著黎歌離去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發現我對於她，愧疚多過思念。
偶爾回憶過去，閃爍在時光裏的小笙的影子卻更加清晰。
我恨她，又恨自己沒法恨她，連我自己也開始分不清當初愛的是黎歌，還是老跟在她旁邊的小笙。
我隻能想盡一切辦法躲著她，逼走她，我怕，我怕我會忘記仇恨，愛上她。
結婚近兩年，無論我怎麽不理她、冷落她，她都勇往無前，毫不在意，像懷著某種執念似的想溫暖、照耀我。
可惜，我寧願化作千年不化的寒冰，獨自守著寂寞孤獨，也不敢直視身邊的太陽。
直到偶然遇到寧星兒，我心裏才有了主意。如果冷漠不夠，那麽別的女人呢？
盡管手段殘忍，我還是找來寧星兒，希望她陪我演場戲，至於目的，我告訴她是逼秦笙離婚。
寧星兒對我有意，我是知道的，所以那日，她突然撒嬌的讓我給她捏背，我並沒有拒絕。
隻是後來，她故意發出奇怪的聲響，我才停下，有些惱火，她示意我注意門外的動靜。
推開門的一瞬間，秦笙幾乎是被嚇得跌倒在地上，臉上漾著好看的紅暈，眼睛裏卻是做錯事的羞愧。
我就這麽一直看著她，不一會兒，她竟然連耳朵都紅了，可憐兮兮的樣子，委屈又可愛。
很快她適應了我的目光，仰著頭接受我的注視，晶亮的眸子裏是我的影子。
那一瞬間，我竟是忘了寧星兒的存在，隻想與她這麽對視著，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爺爺突然病倒，我第一反應是是秦笙到他那裏告了密，未等她解釋，便狠狠的開口質問。
其實當她露出毫不知情的神情時，我就已經知道不是她了，隻是冷然的麵孔已經擺出來，再收回去未免有些難堪。
不育診斷書是我故意偽造的，我告訴自己不能碰她。
不為懲罰，隻是她還那麽小、那麽純潔，我不忍心就這麽占有她，也不願意接受，她是為了贖罪和討好，才這般委屈。
寧星兒來醫院找我，是我沒想到的，顯然這個對我有所企圖的女人入戲太深。本想胡亂的打發走，卻偶然瞥見秦笙正向這邊走來。
索性將她攬在懷裏擁吻起來，如果昨天的事情，這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還不甚明白，那麽眼前的景象倒是能讓她看得真切。
放來寧星兒的那一霎那，我注意到秦笙的臉已經通紅了，不像昨晚的驚恐，小鹿般靈動的眸子裏滿是不理解，甚至有些憤怒，也許這種刺激奏效了，我決定將它擴大。
“我們離婚吧！”當我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秦笙小小的身子發出輕微的顫抖，她在極力控製著。
想不到她竟告訴我，可以接受我和寧星兒，我卻是出離的憤怒了。
秦笙，你就這麽作踐自己嗎，我不允許，你是最好的女孩，純潔無辜像精靈，我不愛你，也絕不允許你這麽委屈自己。
她沒想到我會這麽罵她，拳頭緊握著，我知道她的防線在一點點坍塌，也許很快我就能解放，我安慰自己，將心底對她的最後一點憐惜毫不留情的抹掉。
我明知道每一次說離婚，就是拿刀子在她胸口劃了一刀，可是我必須這樣做，黎歌的死我忘不了，可秦笙卻漸漸走進我的心裏。
好喝的咖啡，討要的明信片，眼睛彎彎的笑，光腳在屋子裏亂跑……我怕自己哪天會不受控製，狠狠的、報複性的要了她。
在慕家老宅的一個多月，過得很平靜，這大概也是我與秦笙結婚後相處最平和的時光.
因為爺爺的原因,我們被迫睡在了同一間房,我才知道她睡相極差。
磨牙、打呼、說夢話,翻身的動作也是不要太大,爺爺特意準備的一米五小床簡直不夠她折騰,看來讓她睡在地上是對的.
在爺爺跟前,她跟我相處時膽子也大了一些,想著不久就會到來的離別,我便由著她.
她會在我跟爺爺對弈得十分焦灼的時候,緊張兮兮的攥緊拳頭,一直問誰要贏了,也會在看到爺爺表情不對時,故意把棋盤弄翻,完全不理會我的白眼.
有一次,她大概是以為我不在,光著腳,穿著浴巾就出來了,恰好撞到我回來換衣服。
她的身材並不豐滿,相反還有一種小女孩的稚嫩,但勝在勻稱可愛,皮膚也很白,有一種恰當好處的美。
因為雙手抱胸，胸前隱約有一些溝壑，頭發上的水珠剛好順流而下，這種不自知的誘惑才真正讓人著迷。
她的臉是真紅，熟透的櫻桃一般，我都擔心如果不饒過她，接下來她會不會發燒，側著身子讓出一條道，她才慌慌張張從櫃子裏拿出粉色的一團,飛快衝進浴室。
夏夜的晚風有些涼,卻送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我久久在窗邊佇立,借著涼風平複心緒。
那天，她過生日，爺爺故意支開其他人，要我給她一個驚喜。想著終究要離別，我決定認真給她過個生日。
她真是傻的可愛，一口紅酒就嗆得眼淚直流，我隻得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可一靠近，我就沉迷了，她小小的身子那麽軟，細膩白皙的皮膚，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想生個孩子，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她那麽弱小，又那麽乖巧不安，像墜落凡間誤闖森林的麋鹿，而我，隻是一個殘忍貪婪的魔鬼。
不受控製的，我想要占有她，想和她合為一體，最後理智告訴我，不可以，才故意提了黎歌的名字，天知道，想起這個名字，已然費了半天力氣。
她怒急了，竟跑去酒吧喝酒，如果不是撞到安和懷裏，後果該如何設想。
我才發現她原來這麽有脾氣，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讓我很挫敗，我決定不告訴她，讓他知道半夜闖進酒吧的嚴重性，但又不忍心看到她可憐巴巴被捉弄的樣子，索性出差，避了幾天。
在國外遇上黎歌，是我沒想到的，她過得很苦，卻說著不怪秦笙的話，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我跟秦笙，也是時候做個了斷。
到學校找秦笙，才發現我們的婚姻，竟讓她背負了那樣惡毒的流言，我更加堅定，讓她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再回到家時，她已經走了，無影無蹤，連一件貼身的衣物都沒帶走。
我才發現，偌大的別墅，哪裏都是她的影子。
忘記去接黎歌，是必然的，因為我腦海裏始終都是小笙或淺笑或微嗔的樣子。
小翠衝的咖啡很難喝，我無比深刻的懷念著曾經熟悉的味道，卻不曾覺得原來那個味道就是小笙。
蔡林記還是老樣子，隻是門口再沒有那個一口氣吃下兩籠小籠包的女孩。
找不到小笙，我隻有每晚到她房間，擁抱著她殘留的少許氣息，才能安然入睡。
黎歌眼底的期待和受傷，我是知道的，可是我顧不上了，我得先讓自己活，明明一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小笙嘰嘰喳喳的笑語，可睜開眼，卻是一片虛空，那種感覺讓人窒息。
爺爺告訴我，他也找不到小笙，看得出，他對我很失望，前所未有的失望。
從慕宅出來，我徑直去了酒吧，昏天黑地裏，一雙小手扶住我，帶我回家，給我換衣服，擦身體，我以為那就是小笙，在酒精的作用下滿足的睡去。
我不記得那晚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黎歌說她懷孕了時，感覺五雷轟頂，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坍塌，我想那是我在心底固執的為小笙點亮的燈塔。
我知道自己已不愛黎歌，也不曾想要去欺辱她。隻是我必須娶她，哪怕是為了孩子，我不能再辜負任何人。
安和告訴我，他喜歡上一個離婚的女人時，眼睛裏閃著少年赤忱的光，我也好想像他一樣，愛得坦坦蕩蕩，隻是小笙，我再也找不到她。
推遲婚禮，幾個字一說出口，我心裏竟是如釋重負的，隻是終究，我還是決定如期娶黎歌。
隻因為她說，媒體已將此事傳播出去，那麽不管小笙在哪裏，總會看到吧，真可笑，我竟幻想著她也許會出現在婚禮現場。
她一直未出現，我焦灼不安，隻想趕緊結束。
交換戒指時，大門被推開，她來了，驚訝和欣喜，讓我的手微微顫抖，戒指滑落在地上。
她看向我的眼睛確實如此冷然冰涼，是怒火都掩蓋不了的失望。
安和也來了，難怪他推遲著不肯當我的伴郎，他們站在一起可真配，郎才女貌的樣子，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急診室門口，我終究是沒忍住，跟顧安和打了一架，他也還手了，重重的拳頭打在身上，才能抵掉心裏的慌亂與害怕。更令我心痛的是，她始終護著他。
如果說，黎歌對爺爺見死不救、命人偷減藥物劑量，我還隻是感到憤怒的話，那麽得知孩子是假的，我們根本沒有發生關係，才叫人心寒，很難想像，我愛過這樣一個女人，也為了她逼走小笙。
當從錄音筆裏聽到，當年綁架案跟黎歌有關，黎歌的墜崖是自殺時，我感覺自己有點眩暈，好像從前堅持的認可的東西，在頃刻間全部崩塌。
小笙，我們還回得去嗎？她冰冷決絕的反應似乎給了我回答。
顧安和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如果他愛的人不是小笙該多好，不過半年時間，他們在國外定居、養狗，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
不得不承認，秦笙的生命力很頑強，如果不是最親近的人，誰也傷不到她。
她對顧安和說，不要再讓我回來，眼底寫滿落寞哀傷，我是那個人嗎，讓她不敢直麵這個城市的原因，那種高興中夾雜愧疚的心情纏住了我。
小護士慌慌張張跑過來時，我才知道秦笙去看黎歌了，一口氣跑到病房門口，發現情況比我想象中還要糟糕。
我看到她頸間的鮮血一點點往外滲時，衝過去奪刀幾乎是本能，黎歌的刀尖刺過來的那一霎那，我居然是滿足的，終於，我也可以做點什麽，為她。
身體慢慢倒下，我看到她眼裏的恐慌，像極了小時候找不到我的害怕，安然閉眼，腦海中最後一個畫麵，是她。
躺在醫院時，迷迷糊糊感覺有張溫熱的小嘴吻上了我的唇，不一會兒，幹涸的唇角感到一點濕潤，她哭了？
猛然睜眼，卻驚了她。幾乎是逃跑似的，她衝出病房，我體力不支的跌倒在地上。
一連幾天，小笙都沒有出現，聽封騰說她跟顧安和在一起，我便吩咐王媽一遍遍打著電話，終於，她來了，耐心喂了我魚湯，從胃到心的溫暖，讓我忍不住抱了她。
半年不見，她卻是更加成熟動人了，小小的身子在我懷裏掙脫著，隔著衣衫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熱，我竟有些不能自持了。
顧安和的出現，讓她仿佛看見救兵似的跑開，連包都沒拿，我本想提醒她，卻下意識的沒說話。
安和告訴我她曾經因為我那樣沉淪痛苦，我很心疼，絲毫沒有勝利者的快感，看得出，安和很愛她，但我亦不打算退讓。
顧遠東的生日宴邀請，我其實早就收到了，並不打算去，隻命秘書提前備好禮，隻是聽說秦笙將作為顧安和的女伴出席時，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們大概也沒想到我回去，牽著手，卻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樣子。
秦笙那天是真好看，隻是這顆人群中最亮眼的星星，整晚的目光都追隨著顧安和，這種感覺讓我很抓狂。
顧遠東拍賣跟老婆的定情項鏈，秦笙聽得很認真，甚至在報價到一百萬時四下張望，看得出，她也喜歡這條項鏈。
我決定拍下送給她，哪怕競爭對手是顧安和，當然，他報價到五百萬時，顧遠東的臉都黑了，他大概也想不到寶貝兒子會在公開場合跟他作對。
其實不用自己出手，顧安和也不可能拍得那條項鏈，但我還是直接加到一千萬，我想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從來如此，不管是項鏈還是她。
宴會結束後，收到育才小學校長的邀請，他讓我和秦笙一起參加捐贈儀式，這是個修複我們關係的機會，我欣然應允。
正盯著管家收拾旅行物品，卻接到醫院電話，爺爺醒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立馬給秦笙打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大概醫院那邊也在通知他。
我沒想到爺爺醒了，醫生卻下了病危通知，秦笙傷心欲絕的樣子叫人不忍，我把她抱在懷裏時，她小小的身子仍在不停顫抖。
爺爺讓小笙答應跟我複婚，我心裏說不清的百味雜陳，這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但對小笙，私心裏卻是不願再有半分勉強。
她是願意的，接下來籌備婚禮的一個月，她都開心得像個孩子，我們倆都像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結婚那樣滿心歡喜。
幾乎是順其自然的，試完婚紗後的那晚，我要了她。當身體合二為一的那一刹那，我幸福到震顫，越過千山萬水，我們終於找到彼此，隻屬於彼此。
她跑來告訴我懷孕了，我簡直要落淚，我們約定等婚禮結束後再告訴爺爺，醫生說，他現階段不適合情緒波動太大。
懷孕了，她還跟個孩子似的，上躥下跳，讓人不省心。終於，在有一次親自換燈泡被我捉住後，我將她壓在身下，她卻安靜的閉上眼，醫生說，過了安全期，是可以的。
完全沒有半分羞怯，赤裸裸的挑釁，我決定好好懲罰她。溫柔的吻落在眼簾，有些鹹，她哭了，“夜，我覺得好幸福。”我也是，小笙，謝謝你。
守著彼此的秘密，我們期待著那個神聖的日子，當她一步步向我走來，我發誓一輩子好好守護她，她卻一不留神跌倒在我懷裏，笑開了花。
爺爺的病是假裝的，他做一切都是為了成全我跟秦笙。想起很多年前，他就跟我說過，要我好好照顧秦笙，我卻是辜負了大家。
爺爺、秦笙、孩子，還有安和，我曾以為我失去了那麽多，原來，老天是要把最好的留給我。
預產期到了，我扶著小笙把醫院的樓梯爬了十幾遍，她卻仍舊沒感覺。
一麵撐著圓鼓鼓的肚子，一麵抱怨，都怪你把我養得這麽胖。我驚異於她奇怪的邏輯。
“胖點好，生孩子有勁。”我一時想不到很好的話來安慰她，“你就想著你兒子。”怒目圓睜，拳頭就打過來，看來，她狀態很好，我一點都不擔心。
她突然大叫，“我要生了。”我抱起身子略重的她，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慕笙，是個女孩，眉眼像他，嘴巴像我，是個很好看的小姑娘。小笙眼睛裏滿是疼愛，儼然一個小母親的樣子。
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我們一起玩過假扮爸爸媽媽的遊戲，她煞有介事的跟其他小朋友介紹，她是媽媽，我是爸爸，孩子叫慕笙，長相隨她。想不到，多年以後，一語成箴。
第一次見秦笙，是在一個陽光慵懶的午後。
吃完王媽做的冰鎮酒釀丸子，一種歡暢舒爽的感覺便從全身每個神經蔓延開來。
本想上樓小憩一會，想到爺爺出門前，說要帶一個客人回家，終究還是走到了鋼琴前。
平時在老師麵前彈奏得磕磕巴巴的曲子，那一天卻進行得格外順利，一個個音符好像流水一樣，在指尖流淌開，泉水叮咚、清脆作響。
一曲作罷，爺爺已經領著一個八九歲上下的小女孩出現在門口。
那女孩眉目清秀、眼睛大大的，仿佛氤著水汽，迷離靈動，鼻頭旁有幾顆小雀斑，為恬美安靜的臉添了幾分生動，煞是可愛。
爺爺告訴我，以後秦笙就是我妹妹了，要我好好照顧她。
秦笙，這名字很有古典意味，像古代深閨裏的女子，就她美麗嬌柔、又怯生生的樣子來看，倒也符合。
秦笙的身世，我隱約聽爺爺談起過，如果父母還在，又何嚐不是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大小姐。
好吧，我承認，這個念頭在我帶她去秘密基地後，就被打消了。
前一秒還羞答答不敢抬眼看我的小女孩，碰到喜歡的玩意也無拘無束起來，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難得有人喜歡我的收藏，還是一個女孩子，我自然十分得意，更加興高采烈的介紹起來。
不知道我倆在秘密基地玩了多久，隻記得回屋時天已經黑了。
晚風襲來，掀起她的白色裙擺，輕輕劃過我的小腿，有些酥麻微癢，像小時候母親逗自己的雞毛撣子，酥癢過後，卻是溫馨。
秦笙笑起來很好看，是一種很明媚的感覺，很有感染力，好像把陽光都揉進了好看的眉眼裏。
玩了一下午，她也放開了，一口一個慕夜哥哥叫著，聲音脆生生的，像駱駝身上掛著的銅鈴。
那天晚上，我從睡夢中醒來，聽著窗前的風鈴在晚風中奏出曼妙的音樂，就想起她的笑來，不知不覺也跟著揚起嘴角。
爺爺對小笙的偏愛，慕家上下有目共睹。
凡是在我這裏不能觸碰的規則戒律，到秦笙那裏都能一一打破。
就拿睡懶覺這事來說，慕家從來是不允許的，珍惜時間、勵精圖治，大概是從太爺爺的爺爺那裏就留下來的祖訓。
可這個叫秦笙的小姑娘第一天來，就一覺睡到了午飯時間，我心裏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
令人意外的是，爺爺對她非但沒有半分責罵，反而寵溺的問她是不是睡不習慣。
大概是看大家都圍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小臉一紅，隻說了句，以前在福利院，習慣了陽光照在身上才起床。
她的房間是有窗戶的，隻是被重重的輕紗遮住，加上是靠裏間的，十分清幽安靜，難怪她不知不覺就睡到了中午。
早飯後，爺爺就要求我跟她換房間，因為我的房間裏有大大的落地窗，光線很好。
她的房間是爺爺一早就命人布置好的，粉色的小物件、蕾絲布料，我一個男孩子住進去情何以堪。
她也連連擺手，看著我的臉色，著急的說著不用不用，。“你不用看他，他一個男孩子在哪不是睡。”
說實話，我當時是有些討厭她的弄巧成拙的，如果不是她看著我一個勁的拒絕，爺爺也不會那麽快就命人開始搬。
我等父親回來跟爺爺談判的幻想破滅了，不得不接受住進公主房的現實。
自從換房間後，她連著一周都不太敢接近我，我也樂得清閑，反正有的是人陪我玩。
時間一天天過去，冬去春來，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
許是青春期慢慢來了，又不在同一個學校，我跟小笙漸漸生疏起來，記憶中關係最親密的時候停在了初見的那個午後。
升入高三的第一天，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叫黎歌，人如其名，從樣貌到氣質，都說不出的明媚動人，隻是偶爾可見眼角眉梢的憂鬱神色。
想不到黎歌的到來，反而拉近了我跟秦笙的距離。
許是爺爺見我們關係不似從前親密，或是怕我早戀，總之，每個外出的時候，他都命令我必須帶上秦笙。
開始我是有些抗拒的，畢竟秦笙太了解我，我好害怕自己在黎歌麵前的任何笨拙表現，都被她當做笑話。
好在她似乎並不以為意，總與我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或者幹脆找個地方做自己的事情。
不得不說，秦笙鬼主意很多。總能想出各種好玩的事情，如果沒有她，我跟黎歌的約會隻怕會失色不少。
時間一長，偶爾她不跟著出來，我就會覺得少了點樂趣，總在看完電影後，便早早回家。
黎歌有時候會打趣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喜歡秦笙呢，她不來，你玩得都不自在，我不置可否的笑笑，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秦笙是我的妹妹，這是她進慕家第一天就已定下的事實，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我一直覺得，關心她照顧她，不過是在爺爺的要求下盡著一個哥哥的本分。
那晚，黎歌突然哭著跟我分手，我心情極差，倒是小笙一直安靜的陪在我身邊，直到東方魚肚漸白，才緩緩進屋。
事隔兩天，她卻突然說喜歡我，我生氣於她的任性與胡鬧，狠心推開她，心卻突突的似要從心口蹦出來。
後來，我親眼看到她把黎歌推下山崖，我一遍遍的質問原因，她卻隻是一個勁的哭著搖頭。
再後來，爺爺要我娶她，我卻忽然醒悟，認定一切都不過是秦笙為了得到了我的陰謀。
漸漸的，隨著黎歌離去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發現我對於她，愧疚多過思念。
偶爾回憶過去，閃爍在時光裏的小笙的影子卻更加清晰。
我恨她，又恨自己沒法恨她，連我自己也開始分不清當初愛的是黎歌，還是老跟在她旁邊的小笙。
我隻能想盡一切辦法躲著她，逼走她，我怕，我怕我會忘記仇恨，愛上她。
結婚近兩年，無論我怎麽不理她、冷落她，她都勇往無前，毫不在意，像懷著某種執念似的想溫暖、照耀我。
可惜，我寧願化作千年不化的寒冰，獨自守著寂寞孤獨，也不敢直視身邊的太陽。
直到偶然遇到寧星兒，我心裏才有了主意。如果冷漠不夠，那麽別的女人呢？
盡管手段殘忍，我還是找來寧星兒，希望她陪我演場戲，至於目的，我告訴她是逼秦笙離婚。
寧星兒對我有意，我是知道的，所以那日，她突然撒嬌的讓我給她捏背，我並沒有拒絕。
隻是後來，她故意發出奇怪的聲響，我才停下，有些惱火，她示意我注意門外的動靜。
推開門的一瞬間，秦笙幾乎是被嚇得跌倒在地上，臉上漾著好看的紅暈，眼睛裏卻是做錯事的羞愧。
我就這麽一直看著她，不一會兒，她竟然連耳朵都紅了，可憐兮兮的樣子，委屈又可愛。
很快她適應了我的目光，仰著頭接受我的注視，晶亮的眸子裏是我的影子。
那一瞬間，我竟是忘了寧星兒的存在，隻想與她這麽對視著，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爺爺突然病倒，我第一反應是是秦笙到他那裏告了密，未等她解釋，便狠狠的開口質問。
其實當她露出毫不知情的神情時，我就已經知道不是她了，隻是冷然的麵孔已經擺出來，再收回去未免有些難堪。
不育診斷書是我故意偽造的，我告訴自己不能碰她。
不為懲罰，隻是她還那麽小、那麽純潔，我不忍心就這麽占有她，也不願意接受，她是為了贖罪和討好，才這般委屈。
寧星兒來醫院找我，是我沒想到的，顯然這個對我有所企圖的女人入戲太深。本想胡亂的打發走，卻偶然瞥見秦笙正向這邊走來。
索性將她攬在懷裏擁吻起來，如果昨天的事情，這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還不甚明白，那麽眼前的景象倒是能讓她看得真切。
放來寧星兒的那一霎那，我注意到秦笙的臉已經通紅了，不像昨晚的驚恐，小鹿般靈動的眸子裏滿是不理解，甚至有些憤怒，也許這種刺激奏效了，我決定將它擴大。
“我們離婚吧！”當我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秦笙小小的身子發出輕微的顫抖，她在極力控製著。
想不到她竟告訴我，可以接受我和寧星兒，我卻是出離的憤怒了。
秦笙，你就這麽作踐自己嗎，我不允許，你是最好的女孩，純潔無辜像精靈，我不愛你，也絕不允許你這麽委屈自己。
她沒想到我會這麽罵她，拳頭緊握著，我知道她的防線在一點點坍塌，也許很快我就能解放，我安慰自己，將心底對她的最後一點憐惜毫不留情的抹掉。
我明知道每一次說離婚，就是拿刀子在她胸口劃了一刀，可是我必須這樣做，黎歌的死我忘不了，可秦笙卻漸漸走進我的心裏。
好喝的咖啡，討要的明信片，眼睛彎彎的笑，光腳在屋子裏亂跑……我怕自己哪天會不受控製，狠狠的、報複性的要了她。
在慕家老宅的一個多月，過得很平靜，這大概也是我與秦笙結婚後相處最平和的時光.
因為爺爺的原因,我們被迫睡在了同一間房,我才知道她睡相極差。
磨牙、打呼、說夢話,翻身的動作也是不要太大,爺爺特意準備的一米五小床簡直不夠她折騰,看來讓她睡在地上是對的.
在爺爺跟前,她跟我相處時膽子也大了一些,想著不久就會到來的離別,我便由著她.
她會在我跟爺爺對弈得十分焦灼的時候,緊張兮兮的攥緊拳頭,一直問誰要贏了,也會在看到爺爺表情不對時,故意把棋盤弄翻,完全不理會我的白眼.
有一次,她大概是以為我不在,光著腳,穿著浴巾就出來了,恰好撞到我回來換衣服。
她的身材並不豐滿,相反還有一種小女孩的稚嫩,但勝在勻稱可愛,皮膚也很白,有一種恰當好處的美。
因為雙手抱胸，胸前隱約有一些溝壑，頭發上的水珠剛好順流而下，這種不自知的誘惑才真正讓人著迷。
她的臉是真紅，熟透的櫻桃一般，我都擔心如果不饒過她，接下來她會不會發燒，側著身子讓出一條道，她才慌慌張張從櫃子裏拿出粉色的一團,飛快衝進浴室。
夏夜的晚風有些涼,卻送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我久久在窗邊佇立,借著涼風平複心緒。
那天，她過生日，爺爺故意支開其他人，要我給她一個驚喜。想著終究要離別，我決定認真給她過個生日。
她真是傻的可愛，一口紅酒就嗆得眼淚直流，我隻得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可一靠近，我就沉迷了，她小小的身子那麽軟，細膩白皙的皮膚，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想生個孩子，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她那麽弱小，又那麽乖巧不安，像墜落凡間誤闖森林的麋鹿，而我，隻是一個殘忍貪婪的魔鬼。
不受控製的，我想要占有她，想和她合為一體，最後理智告訴我，不可以，才故意提了黎歌的名字，天知道，想起這個名字，已然費了半天力氣。
她怒急了，竟跑去酒吧喝酒，如果不是撞到安和懷裏，後果該如何設想。
我才發現她原來這麽有脾氣，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讓我很挫敗，我決定不告訴她，讓他知道半夜闖進酒吧的嚴重性，但又不忍心看到她可憐巴巴被捉弄的樣子，索性出差，避了幾天。
在國外遇上黎歌，是我沒想到的，她過得很苦，卻說著不怪秦笙的話，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我跟秦笙，也是時候做個了斷。
到學校找秦笙，才發現我們的婚姻，竟讓她背負了那樣惡毒的流言，我更加堅定，讓她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再回到家時，她已經走了，無影無蹤，連一件貼身的衣物都沒帶走。
我才發現，偌大的別墅，哪裏都是她的影子。
忘記去接黎歌，是必然的，因為我腦海裏始終都是小笙或淺笑或微嗔的樣子。
小翠衝的咖啡很難喝，我無比深刻的懷念著曾經熟悉的味道，卻不曾覺得原來那個味道就是小笙。
蔡林記還是老樣子，隻是門口再沒有那個一口氣吃下兩籠小籠包的女孩。
找不到小笙，我隻有每晚到她房間，擁抱著她殘留的少許氣息，才能安然入睡。
黎歌眼底的期待和受傷，我是知道的，可是我顧不上了，我得先讓自己活，明明一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小笙嘰嘰喳喳的笑語，可睜開眼，卻是一片虛空，那種感覺讓人窒息。
爺爺告訴我，他也找不到小笙，看得出，他對我很失望，前所未有的失望。
從慕宅出來，我徑直去了酒吧，昏天黑地裏，一雙小手扶住我，帶我回家，給我換衣服，擦身體，我以為那就是小笙，在酒精的作用下滿足的睡去。
我不記得那晚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黎歌說她懷孕了時，感覺五雷轟頂，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坍塌，我想那是我在心底固執的為小笙點亮的燈塔。
我知道自己已不愛黎歌，也不曾想要去欺辱她。隻是我必須娶她，哪怕是為了孩子，我不能再辜負任何人。
安和告訴我，他喜歡上一個離婚的女人時，眼睛裏閃著少年赤忱的光，我也好想像他一樣，愛得坦坦蕩蕩，隻是小笙，我再也找不到她。
推遲婚禮，幾個字一說出口，我心裏竟是如釋重負的，隻是終究，我還是決定如期娶黎歌。
隻因為她說，媒體已將此事傳播出去，那麽不管小笙在哪裏，總會看到吧，真可笑，我竟幻想著她也許會出現在婚禮現場。
她一直未出現，我焦灼不安，隻想趕緊結束。
交換戒指時，大門被推開，她來了，驚訝和欣喜，讓我的手微微顫抖，戒指滑落在地上。
她看向我的眼睛確實如此冷然冰涼，是怒火都掩蓋不了的失望。
安和也來了，難怪他推遲著不肯當我的伴郎，他們站在一起可真配，郎才女貌的樣子，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急診室門口，我終究是沒忍住，跟顧安和打了一架，他也還手了，重重的拳頭打在身上，才能抵掉心裏的慌亂與害怕。更令我心痛的是，她始終護著他。
如果說，黎歌對爺爺見死不救、命人偷減藥物劑量，我還隻是感到憤怒的話，那麽得知孩子是假的，我們根本沒有發生關係，才叫人心寒，很難想像，我愛過這樣一個女人，也為了她逼走小笙。
當從錄音筆裏聽到，當年綁架案跟黎歌有關，黎歌的墜崖是自殺時，我感覺自己有點眩暈，好像從前堅持的認可的東西，在頃刻間全部崩塌。
小笙，我們還回得去嗎？她冰冷決絕的反應似乎給了我回答。
顧安和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如果他愛的人不是小笙該多好，不過半年時間，他們在國外定居、養狗，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
不得不承認，秦笙的生命力很頑強，如果不是最親近的人，誰也傷不到她。
她對顧安和說，不要再讓我回來，眼底寫滿落寞哀傷，我是那個人嗎，讓她不敢直麵這個城市的原因，那種高興中夾雜愧疚的心情纏住了我。
小護士慌慌張張跑過來時，我才知道秦笙去看黎歌了，一口氣跑到病房門口，發現情況比我想象中還要糟糕。
我看到她頸間的鮮血一點點往外滲時，衝過去奪刀幾乎是本能，黎歌的刀尖刺過來的那一霎那，我居然是滿足的，終於，我也可以做點什麽，為她。
身體慢慢倒下，我看到她眼裏的恐慌，像極了小時候找不到我的害怕，安然閉眼，腦海中最後一個畫麵，是她。
躺在醫院時，迷迷糊糊感覺有張溫熱的小嘴吻上了我的唇，不一會兒，幹涸的唇角感到一點濕潤，她哭了？
猛然睜眼，卻驚了她。幾乎是逃跑似的，她衝出病房，我體力不支的跌倒在地上。
一連幾天，小笙都沒有出現，聽封騰說她跟顧安和在一起，我便吩咐王媽一遍遍打著電話，終於，她來了，耐心喂了我魚湯，從胃到心的溫暖，讓我忍不住抱了她。
半年不見，她卻是更加成熟動人了，小小的身子在我懷裏掙脫著，隔著衣衫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熱，我竟有些不能自持了。
顧安和的出現，讓她仿佛看見救兵似的跑開，連包都沒拿，我本想提醒她，卻下意識的沒說話。
安和告訴我她曾經因為我那樣沉淪痛苦，我很心疼，絲毫沒有勝利者的快感，看得出，安和很愛她，但我亦不打算退讓。
顧遠東的生日宴邀請，我其實早就收到了，並不打算去，隻命秘書提前備好禮，隻是聽說秦笙將作為顧安和的女伴出席時，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們大概也沒想到我回去，牽著手，卻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樣子。
秦笙那天是真好看，隻是這顆人群中最亮眼的星星，整晚的目光都追隨著顧安和，這種感覺讓我很抓狂。
顧遠東拍賣跟老婆的定情項鏈，秦笙聽得很認真，甚至在報價到一百萬時四下張望，看得出，她也喜歡這條項鏈。
我決定拍下送給她，哪怕競爭對手是顧安和，當然，他報價到五百萬時，顧遠東的臉都黑了，他大概也想不到寶貝兒子會在公開場合跟他作對。
其實不用自己出手，顧安和也不可能拍得那條項鏈，但我還是直接加到一千萬，我想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從來如此，不管是項鏈還是她。
宴會結束後，收到育才小學校長的邀請，他讓我和秦笙一起參加捐贈儀式，這是個修複我們關係的機會，我欣然應允。
正盯著管家收拾旅行物品，卻接到醫院電話，爺爺醒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立馬給秦笙打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大概醫院那邊也在通知他。
我沒想到爺爺醒了，醫生卻下了病危通知，秦笙傷心欲絕的樣子叫人不忍，我把她抱在懷裏時，她小小的身子仍在不停顫抖。
爺爺讓小笙答應跟我複婚，我心裏說不清的百味雜陳，這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但對小笙，私心裏卻是不願再有半分勉強。
她是願意的，接下來籌備婚禮的一個月，她都開心得像個孩子，我們倆都像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結婚那樣滿心歡喜。
幾乎是順其自然的，試完婚紗後的那晚，我要了她。當身體合二為一的那一刹那，我幸福到震顫，越過千山萬水，我們終於找到彼此，隻屬於彼此。
她跑來告訴我懷孕了，我簡直要落淚，我們約定等婚禮結束後再告訴爺爺，醫生說，他現階段不適合情緒波動太大。
懷孕了，她還跟個孩子似的，上躥下跳，讓人不省心。終於，在有一次親自換燈泡被我捉住後，我將她壓在身下，她卻安靜的閉上眼，醫生說，過了安全期，是可以的。
完全沒有半分羞怯，赤裸裸的挑釁，我決定好好懲罰她。溫柔的吻落在眼簾，有些鹹，她哭了，“夜，我覺得好幸福。”我也是，小笙，謝謝你。
守著彼此的秘密，我們期待著那個神聖的日子，當她一步步向我走來，我發誓一輩子好好守護她，她卻一不留神跌倒在我懷裏，笑開了花。
爺爺的病是假裝的，他做一切都是為了成全我跟秦笙。想起很多年前，他就跟我說過，要我好好照顧秦笙，我卻是辜負了大家。
爺爺、秦笙、孩子，還有安和，我曾以為我失去了那麽多，原來，老天是要把最好的留給我。
預產期到了，我扶著小笙把醫院的樓梯爬了十幾遍，她卻仍舊沒感覺。
一麵撐著圓鼓鼓的肚子，一麵抱怨，都怪你把我養得這麽胖。我驚異於她奇怪的邏輯。
“胖點好，生孩子有勁。”我一時想不到很好的話來安慰她，“你就想著你兒子。”怒目圓睜，拳頭就打過來，看來，她狀態很好，我一點都不擔心。
她突然大叫，“我要生了。”我抱起身子略重的她，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慕笙，是個女孩，眉眼像他，嘴巴像我，是個很好看的小姑娘。小笙眼睛裏滿是疼愛，儼然一個小母親的樣子。
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我們一起玩過假扮爸爸媽媽的遊戲，她煞有介事的跟其他小朋友介紹，她是媽媽，我是爸爸，孩子叫慕笙，長相隨她。想不到，多年以後，一語成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