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拉杆箱立在床邊,有風透過窗子的縫隙吹進來,將遺漏在床邊的一張照片吹到了男人的腳邊。


    紀雲深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裏,然後摸出打火機,正要低頭點燃,卻發現了被風吹到腳邊的那張照片。


    那是一張他的側麵照,照片中的他,白衣黑褲,眉眼還十分青澀,是以外國風情的建築物為背景,那天的陽光很好,將他拍的宛如走在畫中的少年。


    他蹙了蹙眉,按下打火機的開關,點著煙猛吸了一口。


    隨意翻轉,照片的後麵一行字赫然入眼,寫著: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右下角寫著的日期,是四年前春末,也就是現在這個時節。


    那一年,他放下家族顯赫的身份,選擇獨自出國遊曆。


    也是在那一年,他一路過關斬將,踏平萬難,創辦了明遠集團。


    之後的幾年間,他沒靠家裏的人脈和光環,將明遠集團壯大成為林城數一數二的影視傳媒公司。


    而他個人,更是連續四年間,榮登林城財富榜榜首。


    是名副其實的白手起家。


    收回思緒,他將照片放到西服口袋裏。


    等了大概十幾分鍾,喬漫還沒回來,他正要去看看,手機便接到了一條彩信,是兩個女人綁在一起的照片。


    還有,一地的鮮血——


    信息寫著:郊外廢舊化工廠,隻許你一人來,如果報警,她們倆誰都別想活命。


    在林城,能動到他紀雲深頭上的,想必來頭不小。


    ……


    去往城郊的路上,一輛黑色的車子,猶如尖尾雨燕一般,靈活的穿梭在黑夜的車流中。


    加速,轉彎,超車,每一個動作,都做的連貫且自然。


    到了郊外廢舊化工廠,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居然隻用了二十分鍾。


    外麵的雨勢似乎更大了一些,密集的雨點劈裏啪啦的砸在車身上,將映在玻璃上的那抹高大身影衝得麵目模糊。


    廠房裏很黑,隻有角落的一盞燈光投來點點光源,很微弱。


    聽見腳步聲,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看過來,語氣隱隱帶著幾絲失望的揶揄,“紀先生到的比我想象中快多了,果然是個情種啊!”


    “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便神通廣大如紀先生,也沒能逃過這多數人的命運,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紀雲深渾身已經濕透了,白色的襯衫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健壯結實的肌肉輪廓,看起來非但沒有半分狼狽,反而更增添了幾絲冷硬的淩厲,不怒自威。


    “男人之間的事,有必要扯上女人嗎?”


    溫淡慵懶的口氣,甚至帶著幾分隨意。


    沒有冷嘲熱諷的意味,卻讓聽到的人很不舒服。


    就像是在說,他很無能,才會對女人下手,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不過很快,男人就調整了過來,“像我這種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太注意這些,會很吃虧的!再說,方法不管爛不爛,好用就好了,紀先生,你了解我的,我從來都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如果說剛剛視線太暗,他沒有看清對麵的男人,那麽現在,他看得很清楚。


    是他,孟東行。


    因為什麽事和他有了牽扯,時間太久,他記不清了。


    好像從那以後,兩人的交集便多了起來。


    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點到為止。


    這次,卻這麽興師動眾。


    他真的很好奇,孟東行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了!


    “你想要什麽?或者說,他想要什麽?”


    他摸向褲袋,裏麵的煙盒已經被雨淋的濕透了,孟東行看見,走過來,遞給他一根煙。


    “紀先生,有人出高價,要我測試一下你的心意?價格很高,高到我動了心,沒辦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就接下了。”


    孟東行大約是在十幾歲的時候,因殺人未遂,而坐過幾年牢,出來後也沒上學,而是跟著一個混黑道大哥,去混黑社會去了。


    他頭腦靈活,喜歡劍走偏鋒,又講義氣,沒幾年便在黑道混出了名堂。


    如今更是某境外組織的頭目,身價過億,可以說黑白兩道通吃。


    能請動他,那價格必然不菲。


    隻是他紀雲深何德何能?


    “哦?”紀雲深接過男人手裏的香煙和火機,叼在嘴裏,啪的一聲點燃,“聽著挺有意思!”


    孟東行伸手在空中拍了兩下,便有人將喬漫和紀晗同時拉了出來,兩人都完好如初,看起來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那麽圖片上的鮮血,隻是虛張聲勢?


    男人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慮,淡淡的解釋了一句,“製造效果而已,我雖然做事沒什麽原則,但我……從來沒有對女人下手的習慣,出多高的價錢,也改變不了我這個習慣。”


    明明說沒有原則的人,這樣聽來,是不是有些可笑?


    孟東行又擺了擺手,兩個女人又被拉近了一些,“紀先生,遊戲規則隻能二選一,喬漫或者紀晗,選吧。”


    “我來,不代表會任人宰割啊!”


    紀雲深眯眸,深深的吸了一口,對著他吹了一口煙霧,“大概我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幾個字的緣故。”


    孟東行笑笑,低頭猛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紀先生,我不過混口飯吃,你不至於要讓我失業吧!”


    話落,男人走回去,重新坐到沙發上,“如果紀先生執意不選擇,那抱歉,她們兩個暫時還不能回去。”


    他又伸手拍了兩下掌,幾個類似保鏢之類的人又拉著兩個女人準備回去。


    因為被人拿膠布封住了嘴,兩人誰都不能說話,隻能看向這邊的紀雲深。


    “其實也不難選吧,紀先生,一個是守護十年的摯愛,一個是逢場作戲的新歡,明眼人都知道你會選擇誰,隻是想從你嘴裏親口說出來罷了!”


    紀雲深並不詫異孟東行知道他和紀晗的事情,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紀雲深又剛好樹大招風,喬漫能撞破他的秘密,不代表另外的別人也不能。


    “或者,你想聽一聽兩位女士的內心獨白?”


    孟東行像是突然來了興致,揮了揮手,其中一個人便把紀晗嘴上的膠布撕了下來,疼痛讓她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眼底隱隱有淚光閃現。


    “阿深……”


    所有的話和委屈,似乎都含在了這句阿深上麵。


    紀雲深靜靜的吸著煙,大半張臉隱在燈影中,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隔了一會兒,孟東行又揮了揮手,紀晗的嘴上被重新封上了膠布,隨之喬漫嘴上的膠布被撕了下來。


    “紀雲深,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答案,你又何苦浪費大家的時間?”


    他和紀晗十年的感情,如果他現在脫口而出選她,是不是顯得過於瘋狂了?


    可是不瘋狂,他又怎麽會產生要娶別的女人的念頭。


    是那種以前從沒有過的強烈念頭。


    或許,晗兒一次次的推開,真的傷到了他男人的自尊。


    也倦了,身心疲憊。


    紀雲深吸完最後一口煙,扔掉手中的煙蒂,濺上了泥水的高級黑皮鞋踩上去,“喬漫——”


    話落,空蕩蕩的廠房裏麵,似乎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外麵風雨交加,每一下,都像是打在紀晗的心口上。


    她和喬漫同時被人放開,她衝過來,一雙琉璃般透澈純淨的眼眸緊緊的盯著他,很紅,卻沒有淚。


    “你真的愛上喬漫了?”


    紀雲深那雙與黑夜幾乎消融在一起的眼睛裏,幾乎沒有任何波瀾,“沒有。”


    紀晗的心痛似乎輕了一些,“那為什麽選擇她?”


    “有什麽區別?”


    他也靜靜的看著紀晗,眼睛裏有笑意,卻半分不打眼底,“紀晗,你告訴我,選她和選你,有什麽區別?”


    答案是,沒有區別。


    選她,她不可能給他回應,更不可能嫁給他。


    選喬漫,又不是他心底的那個人。


    二選一的答案,隻是讓他從一個圍城裏走到另外一個圍城裏而已。


    喬漫說的對,說來說去,還是他最可憐。


    紀晗低下頭,閉了閉眼靖,“你真的要娶她?”


    “嗯!”


    他邁開腳步,錯身的瞬間,紀晗又問,“你猜到了吧?沒錯,今晚的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答案跟今晚這一切是誰安排的無關,我不是為了氣你,而是真的想娶她。”


    “那如果我答應嫁給你呢?”紀晗伸手拉住他的西服下擺,聲音顫抖卻執著,“阿深,如果我答應嫁給你呢?”


    “晗兒……”他歎息了一聲,“我不是刀槍不入的銅人,問我之前,先問問你心底的答案。”


    說完,他徑自走到喬漫的身邊,“今晚的事抱歉,我們回去吧。”


    攔腰抱起喬漫,他抽空看了孟東行一眼,“孟東行,借把傘。”


    孟東行揮了揮手,立刻有人送上一把傘。


    男人抱著女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雨幕中,紀晗動也沒動,像是被紀雲深的話打擊到了。


    孟東行點了一支煙,走動紀晗身邊,“紀晗小姐,這場戲陪你演完了,你也知道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希望你遵守承諾,而且,我還要提醒你一下,檬檬她單純,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但那不代表可以被你任意利用。”


    “希望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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