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真皮長排沙發上,紀雲深與傅青山並肩而坐,麵前是數不清杯數的紅酒。


    四周幾乎被人影重重包圍,都喝了不少,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不想讓他們再為難新娘伴娘,就得喝酒。


    於是,一杯接著一杯的酒,遞到了兩人手邊。


    喬漫坐在側麵的角落裏,不知不覺中,已經給自己倒了第五杯酒,晃了晃,又是仰頭飲盡。


    然後抬起迷蒙的水眸,透過人影的縫隙,看向那個沐浴在棚頂浮光掠影下,穿著熨帖精致白襯衫的男人。


    他的襯衫領口解開了兩粒扣,露出優雅,但密布撓痕的脖頸。


    好看的手中握著的透明酒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幾乎都是一飲而盡。


    喬漫看了一會,就收回眸光,又往自己空掉的酒杯中倒滿酒,正要喂到嘴邊,與她的白色手機並排躺在茶幾上的黑色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屏幕的光,投射在她深黑澄澈的眼眸裏,那上麵名字,也跟著投了進來。


    晗兒……


    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兩個字這麽親密礙眼,難道是因為今晚的紅酒度數比較高,容易醉的原因嗎?


    喬漫晃著手中的紅酒,鮮紅的酒液在杯子裏一圈一圈的蕩漾開,在各色的燈光下,泛著朦朧的光暈。


    手機還在震動,她將垂落肩頭的黑發撩到身後,拿起手機,滑了接聽鍵。


    “阿深,我開車趕去懸崖酒店的時候,遇到了大雨,車子拋了錨,天又快黑了,我有些害怕,你能開車過來接我一下嗎?我現在具體的位置在沿海公路西側,開的是那輛白色賓利車。”


    喬漫舉起紅酒杯,湊到嘴邊飲盡,語調溫淡,沒什麽情緒,“他在喝酒,我會轉告他。”


    紀晗似乎沒想到接電話的人會是她,愣了幾秒,才緩緩的說道,“麻煩你了。”


    “沒事,你是他妹妹,談不上麻煩。”


    說完,她就掐斷了通訊,走向被人影重重包圍住的矜貴男人。


    紀雲深身子微微前傾,雙肘撐在蒼勁有力的雙腿上,酒好像有些烈,他喝完一杯,低頭緩了好一會兒。


    再抬起頭時,映入眼底的是一抹翩躚的白色身影,深黑如瀑的頭發自然的垂落在身側,巴掌大的臉上,鑲嵌著精致又完美的五官,看向他時,杏眸裏像是裝滿了星光。


    耀眼,又迷人。


    她的小手伸過來,掌心躺放著纖薄的黑色手機,“紀晗剛剛給你打電話,說她的車子在沿海公路西側拋了錨,天快黑了,外麵又下了大雨,她有點害怕,希望你能開車去接她一下。”


    紀雲深臉上始終漾著的微醺笑意漸漸消失,伸手拿過喬漫手中的鑰匙,就急匆匆的往包廂外走去。


    修長有力的大手剛碰觸到門把手,就被一雙柔嫩無骨的小手抓住,他看過去,女孩溫婉端莊的臉上有絲別扭,雖然不明顯,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天氣不好,你又喝了酒,開車慢點。”


    “我知道!”


    喬漫鬆開手,然後就是包廂門一開一關的聲音,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徹底的從她眼前消失了。


    林嫣站在酒店的門口看了一會雨,正準備返回包廂,便看到了電梯口旁,腳步匆匆的男人。


    她的旁邊是一根直徑約兩米的柱子,從這個角度,男人很難發現她,她正打算走出去,卻發現他的身後,跟著一個鬼鬼祟祟的女人。


    那女人戴著帽子口罩,看不清麵容,但莫名的眼熟,應該是在哪裏見過。


    正回想著,兩人已經一前一後的從柱子旁邊走了過去,她蹙了蹙眉,也沒再往深了想,便抬腳往電梯口挪了去。


    回到包廂,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幾乎都是傅青山的下屬,還在喝著,鬧騰著。


    喬漫坐在偏暗的角落裏,跟她招手。


    她走過去,坐到喬漫的身邊,“我從大廳回來時,碰到了紀雲深,什麽事,他怎麽走的那麽急?”


    “唔……”


    喬漫將酒杯貼在臉上,漆黑的眸子裏,泛著盈盈的水光,“紀晗來懸崖酒店的路上,車子拋了錨,外麵下雨,天又黑了,她有些害怕,就打電話讓紀雲深去接她一下。”


    林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跟喬漫的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我記得沒錯的話,紀家的車子都是會定期去做維修和保養,怎麽非在今天的半路上拋錨?””


    紀雲深喜歡紀晗,他身邊的朋友人盡皆知。


    一個男人,尤其是做到隻手遮天,又富可敵國的男人,娶不到心愛的女人,是一種什麽體驗呢?


    大概除了不甘,更多的,還會重傷他們男性的自尊。


    同樣的,傅青山也是如此。


    所以,紀晗可以肆無忌憚的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以失敗者的姿態。


    但其實,她才是最大的贏家,不是嗎?


    人雖然在她們這,但心呢,心不在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喝了那麽多酒,還開車,真的沒關係嗎?”


    林嫣喝完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看到喬漫又連喝兩杯,趕緊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酒杯,“漫漫,今晚你喝得夠多了,這酒後勁大,小心明早頭疼起來要你命。”


    “沒關係,反正這一刻我很爽啊!”


    ……


    傅青山又喝了一杯後,蹙眉扶額,緩了好一會兒,才找了個借口,準備出去抽個煙,順便醒醒酒。


    這幫部下好不容易逮著機會灌他酒,怎麽可能輕易放他走。


    尤其賀遇白,看出他的意圖,趕緊抬上來一提酒,放在桌麵上,眼神若有似無的飄向林嫣的方向。


    “師長大人,您要走了,我們可不敢保證會憐香惜玉,不去為難您的新婚小妻子。”


    傅青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林嫣正舉著酒杯喝酒,聞言看了過來,可能是他們這邊的聲音太大了,喬漫也跟著看了過來。


    她眉眼浮著淺淡的笑意,聲音更是溫淡優雅,“這樣吧,我跟林嫣是最好的朋友,她今天新婚,我不希望她醉的不省人事,剩下的酒,我來替她喝,應該可以吧!”


    說著,喬漫拎著酒杯走過來坐下,曼妙的身姿,在偏暗的燈光下,更加的玲瓏有致。


    “隻是,喝酒的話,我一個女孩子,可能不太在行,也會有點吃虧,而且我相信你們也不會這麽欺負我的!”


    她環視一周,唇角始終保持著溫淡的笑意,聲音膩膩軟軟,像是在撒嬌,“不過玩遊戲的話,我還算略通一二,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們就玩3和3倍數,輸了的人就喝酒。”


    部隊裏的人,大都血氣方剛,大男子主義,聽到一個小姑娘這麽說,當然沒有人拒絕。


    傅青山知道喬漫是學霸,這種遊戲對她來說,簡直輕而易舉,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林嫣最近很容易疲累,吃不下東西,經常惡心反胃,空腹喝了酒後,不知道為什麽,惡心反胃的症狀就更嚴重了。


    她已經沒有精力阻止喬漫惡作劇,捂唇,匆匆的跑出了包廂。


    傅青山看見,趕緊起身跟了過去。


    ……


    外麵大雨滂沱,煙灰色的賓利車子在積水的公路上穿梭前行。


    深濃的夜色,在車內彌漫開一片迷霧般妖冶的黑,雨刷器左右擺動,公路兩側的昏黃的燈光不時的滑過紀雲深英俊的臉上,忽明忽暗中,更加深邃了他本就立體深刻的五官輪廓。


    車子裏的暖氣開到最大,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方向盤,深淵般的眸子直視著前方,裏麵的情緒不明。


    或者說,她看不懂,從來都看不懂。


    紅綠燈的間隙,他抽空看過來一眼,眉頭微微蹙起,和以前一樣,看到她受傷,或者看到她做出什麽會傷害身體的事情,就會露出這種表情。


    十年,有些事情還是養成習慣了啊。


    “顧西沉去美國出差了,青山哥今天結婚,我找不到人,就給你打了電話,是喬漫接的,打擾到你們了嗎?”


    紀雲深搖頭,嗓音低沉到性感,仔細聽,那裏麵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沒有情緒。


    “後座上有毛巾,擦擦頭發,小心感冒。”


    紀晗被淋濕了大半,雙手抱胸,轉頭看了後座一眼,聲音軟軟的說道,“我夠不到。”


    紀雲深側過身,伸出長臂夠過來遞給她,“紀家有司機,以後出門別自己開車了,你一個女孩子太危險。”


    紀晗接過去,擦拭著濕漉的頭發,微微點頭,“好,我知道了。”


    之後,一路無話。


    十幾分鍾後,煙灰色的賓利車子停在了懸崖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兩人下車,乘電梯直達頂樓的包房。


    喬漫還在跟傅青山的那些部下玩著遊戲,聽到包廂門被推開的聲音,下意識的看過去。


    門口的男女都淋了雨,但沒有狼狽感,一前一後的走進來,她看到紀雲深的外套披在女孩的肩頭上。


    可能是太冷,她雙手緊緊的攥著西服的衣擺,骨節用力到泛白。


    男人寬大的衣服,將女孩瘦弱的身子襯托的更加嬌小,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她這個女人都忍不住生出幾分保護欲,更勿論他們這些骨血裏流淌著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了。


    “去那邊坐,我去叫服務員弄套新衣服,和薑湯來。”


    紀晗點頭,走到側麵沙發坐下,模樣安靜乖巧,是那種真正名媛淑女才有的樣子。


    喬漫收回眸光,繼續玩著遊戲,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喝過酒,是大贏家。


    紀雲深一開始沒有注意到沙發這邊,以為被人影包圍的人是老傅,剛剛抬腳要往出走,就聽到喬漫柔膩溫淡的嗓音從人影中間傳出來,喝了酒後,更加的嬌媚,很像撒嬌。


    “不好意思啊,你又輸了。”


    他蹙了蹙眉,走出去吩咐服務員去準備新衣服和薑湯,回來時,碰上了傅青山和林嫣。


    林嫣好像很難受,被傅青山抱著,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


    “老紀,嫣兒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先把她送回公寓,這裏你先幫我招呼一下。”


    紀雲深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看著兩人漸漸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他推開門,先叫紀晗去換衣服喝薑湯,然後走到包圍圈裏麵,看著坐在那的白衣女孩。


    她好像正和這些人玩著遊戲,漆黑的眼睛裏有著閃閃的星光,說話時,櫻唇保持著微笑的弧度,像是精靈一般,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好像是察覺到旁邊的炙熱視線,她看過來,突然被他深淵般的眸子卷了進去,一時忘了自己在玩遊戲,今晚第一次輸了。


    有人將酒遞過來,她接過去,剛喂到嘴邊,就被旁邊的男人從手中抽了過去,然後一飲而盡。


    喬漫看著他,突然笑的很明媚,然後轉過頭,繼續玩遊戲。


    紀雲深從微濕的褲袋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看著旁邊的女孩和周圍的人玩遊戲。


    好像自從他坐過來後,她就沒贏過。


    一杯接著一杯的酒遞過來,當然,都是旁邊的男人幫他解決。


    他喝酒時,一手夾著煙,另一隻手握著酒杯,仰頭喝進去的時候,性感的喉結輕輕滑動,渾身散著男人特有的魅惑氣息。


    但她知道那酒很烈,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還玩不玩?”


    見她一直輸,他們一幫男人也不好欺負一個女孩,有人就問了一嘴。


    喬漫撩了撩肩頭的黑發,笑容迷人,“玩啊!”


    紀雲深隻是默默抽著煙,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好像是在寵溺,又好像是在縱容,具體情緒分辨不出來,但周圍的男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強大氣場,不敢再像之前那麽放肆。


    之後,喬漫還是一直輸,而身邊的男人還是默默替她擋著酒。


    紀晗喝過薑湯,換了衣服,吹幹頭發,重新走回包廂裏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喬漫故意輸掉遊戲,而身邊的男人替她擋著酒,什麽都不說。


    紀雲深有很嚴重的胃病,很少這麽酗酒,看到他這樣,眼眶不知不覺的就紅了起來。


    喬漫透過人影的縫隙,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衣角,她笑著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紀雲深,不行就別喝了,有人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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