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漫當然知道今天是周六,但她手裏還有一大堆客戶資料等著她去了解,她也是真的沒有時間去計較這些得與失。


    況且在法定節假日加班,而去勞動仲裁提起告訴的,畢竟隻占了少數,其他大多數的人,都已經默認了這個職場潛規則,即便根本拿不到加班費。


    在這個物欲橫流瞬息萬變的世界裏,每個成年人都不容易,有的需要賺錢養自己,有的需要賺錢養家糊口。


    大家漸漸的在虛偽中,磨平了自己的棱角,成為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個人。


    她也是這大多數人中的其中一個,沒什麽例外。


    喬漫沒有說話,她心裏很清楚,和他繼續這樣爭論下去,除了吵架,給彼此找不痛快,也不會有什麽其他的結果,所以就沒有再繼續和他爭論下去。


    接著,她就伸手掀開了身上的被子,一雙嫩白的小腳,套上了擺放在床邊的白色卡通圖案的拖鞋裏,隨後便朝著浴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紀雲深精致的劍眉又蹙緊了一些,在她馬上要走進浴室前,伸手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漫漫,你知道我有一千種,甚至是一萬種方式讓你辭職。”


    “但我也很清楚你的脾氣,而我也確實不想再用你不想要的方式去愛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但這些的前提是,你能照顧好你自己。”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和了一下冷硬到有些緊繃語調,“……如果你拚命工作,努力賺錢,就隻是為了經濟上的獨立和自由,然後可以隨時隨地的徹底遠離我,那我現在就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你,不可能。”


    “就算你躲在這世界上的任何角落,我都會把你找出來,一天找不到,我就找一天,一個月找不到,我就找一個月,一年找不到,我就找一年,一輩子找到不到,我就找一輩子,直到我死去。”


    “也就是說,你這一輩子都別想甩掉我。”


    紀雲深深邃如海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她隻跟他對視了幾秒鍾,就倉皇的移開了視線。


    他靠近了她一些,聲音又低又沉,磁性又撩人,“漫漫,不管我的話你能不能聽進去,現在,我隻能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最簡單輕鬆的方式,就是讓我養你。”


    “我會把我名下所有的房產,包括明遠集團的動產和不動產,都歸到你的名下,讓你做我的主宰。”


    “另一個就是……到明遠集團來工作,工作時間隻限早上九點到晚上五點,雙休日法定節假日必須休息,至於工作重量的多少,都由你自己來決定。”


    喬漫抿了抿嫣紅的雙唇,幾秒鍾以後,才緩緩的抬起頭,一雙像是倒進了漫天星光的雙眸對上他深邃如海的雙眸,“紀雲深,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變相讓我覺得自卑和難堪。”


    “漫漫,自卑這種東西,隻要是深愛的人都有,相信我,在麵對你的時候,我也有自卑。”


    “至於難堪……”男人低沉又磁性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幾秒後,才繼續說道,“你是覺得你的能力應付不了我安排給你的工作,還是覺得你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能進明遠集團,才能在裏麵光明正大的插科打諢,隻拿工資白吃飯?”


    喬漫就隻是單純的抵觸有他在的地方,其他的,她其實並沒有想過。


    而且,以她的學習和應變能力,進到明遠集團裏麵,也不至於隻拿工資白吃飯吧?


    喬漫就這樣和他對視了幾秒鍾以後,還是率先的移開了視線,“紀雲深,我不想跟你吵……”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人低沉到有些沙啞的嗓音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如果這兩種你都不喜歡,也不想選擇,那我們就各退一步,也就是第三種選擇,回到你和謝之謙之前合開的那家心理谘詢室去。”


    “紀雲深……”


    紀雲深有些舒展的眉頭,又蹙緊了一些,“漫漫,聽話。”


    “有些事情我可以讓你逞強,按照你的性子來,但讓我在明知道你在用那樣超強度的工作態度工作下去,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很多傷害的事情上保持沉默,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你說我專製也好,說我霸道也好,這一次,我不會任由你的性子來。”


    話落,紀雲深也沒有繼續和她爭論或是爭吵,而是鬆開了扣著她纖細手腕的大手,然後朝著房間的門外走去。


    喬漫看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視線中,心中的情緒一時變得很複雜,但她很清楚,她的心裏並沒有太多的憤怒,更多的還是類似於感動。


    她總是在想,一個人到底能夠深愛另一個人到什麽程度?


    而紀雲深,算不算是深愛的極致?


    喬漫呆呆的站在原地幾秒鍾,才朝著浴室走去,簡單的洗漱過後,她就從浴室走了出來。


    甜甜還在睡,燦爛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將她嬌小的身影,映襯的猶如墜落的天使,那麽的幹淨澄澈。


    她坐在甜甜的身邊,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起身朝著樓下走去。


    紀雲深在院落裏晨跑,伊蓮娜在廚房準備早餐,她緩步走到客廳的真皮沙發旁坐下,並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然後透過落地窗,看向窗外那抹不斷移動奔跑的男人身影。


    她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其實現在她和他的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態,何嚐不是折磨了他,也折磨了她自己。


    ……


    紀雲深做得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


    況且他已經忍了她很久很久,如果她繼續做著毫無意義的掙紮,隻會換來他釜底抽薪的瘋狂。


    女人有的時候是該強勢,但更多的時候,也要審時度勢。


    而她心裏也很清楚明白,他對她,真的已經隱忍退讓了很多,如果不是她最近熬夜熬得太凶,他可能都不會插手,繼續任著她的性子來,給她絕對的空間和自由。


    但她的做法已經碰觸到了他能承受的底線,並且現在已經強勢介入插手,而她又無力反抗,也隻能按照他說的各退一步的第三種選擇,回到之前和謝之謙合開的那家心裏谘詢室上班。


    她做什麽事情,都喜歡有始有終。


    算上今天,她在這家新公司工作已經將近一個月了,即便走,她也會大大方方的按照程序走,而不是打個電話,隨意的敷衍一句就離開。


    她知道紀雲深有本事做到,但她卻沒有什麽心情享受。


    紀雲深本來想陪她一起去辦離職手續,但好像公司那邊突然出了點急事,就派家裏的司機送她來到了公司。


    喬漫先是跟部門經理說明了她要辭職的情況,然後部門經理沉思了幾秒後,表示要向總裁提交一下她的離職申請,走一下流程,讓她去會客區域等結果。


    她非常理解公司走流程的事情,所以沒什麽異議,就到會客區域去等離職申請結果了。


    大概等了十幾分鍾後,部門經理就推開了會客區域的門走進來,並低聲的說了一句,“喬漫,你的離職申請總裁已經親自批閱過了,也同意了你的離職申請,但是……他說要在你離開公司之前見你一麵。”


    喬漫自從每天都被小陳強行安利公司的新老板之後,就時不時的在腦海裏勾勒出了新老板的模樣,大致的方向,就是一個油膩中年男人,而不是小陳嘴裏所說的什麽‘青年才俊’。


    要知道,在這個城市裏,隻能有一個商界傳奇,那就是紀雲深。


    他年少成名,集所有優點於一身,是真正意義上的青年才俊。


    至於新老板……


    有現在的這個身家,怎麽也得在四十五歲左右了,或是比現在這個猜測的歲數更大。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他為什麽一定要見她。


    “好,總知道了,我現在就上去。”


    喬漫雖然心裏有很多疑惑,但新老板主動要求見她,她也總不能嚴辭拒絕,拂他的麵子。


    新老板的辦公室在頂樓,她出了會議室,就直接朝著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踩著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走在鋪著高級地毯的走廊上,大概十幾秒鍾以後,就走到了金色電梯門旁。


    金色的電梯門倒映著她的身影,她漆黑的雙眸看過去的時候,忍不住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和身上的衣裙。


    這種下意識的反應和動作,大概是每個女人的通病。


    到了頂樓,她在印刻著總裁辦公室這幾個字的門外徘徊猶豫了很久,才抬起細膩嫩白的小手,在高級梨花木門板上敲了敲。


    下一秒,門裏邊就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請進聲音。


    喬漫聽後,好看的秀眉忍不住微微的蹙起,心裏在這一瞬間升騰起了許多異樣的情緒。


    不知道是第六感在作祟,還是什麽其他別的原因,她總是感覺這個聲音很熟悉,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甚至就是呆在過她身邊的人。


    她非常努力的想了幾秒鍾,也沒有想起來,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直到坐在辦公桌前工作的高大男人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她才終於恍然大悟,也才明白為什麽會對這道聲音耳熟。


    原來空降的新老板就是他,顧西沉。


    聽到喬漫的腳步聲,男人才從一堆的辦公文件中抬起頭,並隔著落地窗外影射進來的明媚光線,看向款款向他走來的女人。


    幾秒鍾以後,她就穩穩的站在了辦公桌前。


    “好久不見啊,漫漫。”


    顧西沉挑了挑好看的劍眉,然後又伸手指了指他對麵的椅子,“來,坐下說。”


    喬漫將手包放在了辦公桌上,接著就坐在了會客的真皮椅上,隨後語調輕柔的說道,“我上來之前就一直在猜測你的身份,沒想到是空降下來的新老板,還真的是個‘青年才俊’。”


    “不然呢?你以為我不是‘青年才俊’?”


    喬漫很誠實的點了點頭,“能夠出高價收購這家公司,經濟實力應該很雄厚,林城有這樣經濟實力的人,大都是中年油膩男,沒想到顧總也已經躋身隱形富豪的行列,恭喜恭喜啊!”


    顧西沉從抽屜裏拿出煙盒,並從裏麵抽出一根煙叼在了嘴裏,“漫漫,你這幾話聽起來很刺耳是為什麽?”


    “完全聽不出來讚美和誇獎,反而充滿了調侃和諷刺。”


    喬漫眨了眨眼睛,“顧總,你真的誤會我了,我是真的在恭喜。”


    顧西沉將寬大的背脊深陷進旋轉椅的椅背中,他伸出大手,將嘴裏叼著的香煙夾在指間,另一隻大手則把玩著打火機,“漫漫,口是心非其實並不適合你。”


    喬漫沒有接他的話茬,靜默了幾秒鍾,才緩緩的說道,“不知道顧總見我有什麽事情?我一會兒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希望你能長話短說。”


    顧西沉很好脾氣的笑笑,“漫漫,有的時候,我真的弄不明白你是在裝糊塗,還是在用紀雲深對你的欲擒故縱,再順勢對他欲擒故縱,你們互相吊著彼此,是不是感覺很好玩?”


    “或是,覺得很有新鮮感?”


    顧西沉像是自言自語,“……嗯,這就是我現在最好奇,也最想問你的問題,你看你能不能抽空回答我一下。”


    喬漫精致好看的眉眼微動,一雙嫩白的小手抬起來,無奈的攤了攤,“顧總,恕我愚笨,你能不能再說的明白點……”


    “看來是真的不知道啊!”


    顧西沉感慨了一句,隨後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一樣,“不知道就算了吧,這樣的話,你也能好過一些。”


    說完,他就重新埋頭在了工作中,“你走吧,別再我這浪費時間了,我現在處於事業的轉型期,實在得罪不起紀總。”


    喬漫早就聽出了他話裏有話,但是並不能完全猜透他話裏的意思。


    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單手搭在會客椅的扶手上,支肘撐著腦袋,“顧西沉,你故意勾起我的興趣,就應該負責把我的興趣再重新壓下去,不然我有一萬種方式讓紀雲深來主動得罪你。”


    顧西沉聽到她的話後,從密密麻麻的文件中抬起頭,如炬的眸光緊緊的盯著她,“行吧,你要是想聽,那我就告訴你,雖然這樣很得罪紀總,但是比起你在我和他之間挑撥離間,添油加醋,還不如我主動繳械投降。”


    “畢竟,你不可能讓我因為你的緣故,而讓紀雲深對我步步緊逼。”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西沉停頓了兩秒鍾,然後才緩緩的說道,“你的王牌是紀雲深,但對於我來說,紀雲深的王牌就是你,一物降一物,仔細想想,我也沒有什麽好怕的!”


    “興許,你們還會因為我的嘴欠,而感情升溫,甚至快速的和好……”


    喬漫一直都安靜的坐在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顧西沉字斟句酌的推敲一會兒自己應該怎麽說,大概幾分鍾以後,他用著低沉緩慢的語調說道,“那天紀雲深來公司大樓找你,我和他在公司的門口碰到了,他很篤定的跟我說,你在法律上還是她的妻子,也就是說,你們之間可能又是假離婚……”


    “你也知道,我們紀雲深紀大總裁在林城可謂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想要把離婚證變成複婚證,複婚證變成結婚證,不過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喬漫舒展的秀眉,隨著他的話越蹙越緊,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次,還是一場假離婚。


    她以為紀雲深不敢,但實際上,那隻是她的以為。


    顧西沉見她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又低淡的勸了一句,“喬漫,你差不多就行了,相信我,你再怎麽折磨紀雲深,到最後難過的還是你,你現在已經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通過折磨他來折磨你自己。”


    “有些事情,他確實是做的不夠好,但你既然放不下他,就應該接受他曾經的那些不夠好,畢竟……人無完人。”


    大道理誰都懂,但喬漫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真的過不去。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就不勞煩顧總操心了,至於……我和他是不是假離婚的事情,我會去調查清楚,但絕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影響,這點你放心。”


    顧西沉會跟她說這件事情,大部分都是看在他們過去的情誼上。


    其實他可以完全和紀雲深一起騙她,騙到她重新接納紀雲深。


    但紀雲深為了留住她,已經開始不擇手段,甚至已經無法在乎她知道這件事情後的感受。


    她想,紀雲深隱瞞她絕大部分的原因,是怕她知道他們還存在婚姻關係的這件事情,即便被林南城騙了回來,也會毫不猶豫的再次選擇出國,絕不會留在林城。


    而如果她不知道,以為他們之間真的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就能在他的循循善誘下,心安理得的為了甜甜留下來。


    他究竟在背後算計了她多少,一步一步,簡直步步為營……


    這份心思,真的太可怕了。


    喬漫想到這裏,已經不敢想下去了,她禮貌的朝著顧西沉笑了笑,就離開了這棟直聳雲霄的辦公大樓,然後直接讓司機把車子開到林城的婚姻登記處。


    在仔細的詢問過工作人員後,所有的一切就得到了證實。


    顧西沉說得沒有錯,她和紀雲深的婚姻關係還在。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但她知道,她現在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出了婚姻登記處後,仿佛上一秒還很晴朗的天空,瞬間就烏雲密布,然後很快就雨滴落下來。


    她就那麽走在雨中,任由碩大的雨點砸落在她的身上。


    現在,要說她特別難過,其實也沒有。


    隻是有一點失望和難過,失望他對她作出承諾時候的信誓旦旦,那個樣子的他,仿佛真的會用她想要的方式來愛她。


    難過她一直都以為自己真的能夠逃離,卻隻是男人手中的風箏線,隻要他輕輕一拉,無論她在天涯海角,還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夠被他拉拽回來。


    其實原來過去的那麽多個日日夜夜裏,都是她在自以為是。


    所有的一切根本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她沒變,紀雲深沒變,他們之間的感情狀態沒變。


    一切似乎全部都回到了原點。


    喬漫在雨中走的很緩慢,司機看她情緒不對,趕緊拿起手機撥通了紀雲深的號碼。


    紀雲深正在林城郊區的監獄裏,處理著紀晗嚐試著在監獄自殺後的事情。


    在聽到褲袋裏手機震動的聲音後,趕緊將手機拿出來,看到來電顯示是家裏司機的號碼後,就立刻滑下了接聽鍵,下一秒,司機焦急的聲音就從聽筒的那端傳了過來。


    “紀先生,喬小姐剛剛從民政局的婚姻登記處走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的情緒很低落,還在淋著雨……”


    在司機說的第一個字傳到紀雲深的耳朵裏時,他的眉頭就微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才低緩的說道,“這樣,你先把她弄到車上,然後別動,我開車過去找你們。”


    “好的,紀先生。”


    切斷手機通訊後,紀雲深就疾步往外走,剛剛走出兩步,身後的獄警就出聲叫住了他,“紀先生,紀晗小姐吞刀片自殺,情況很危急,需要有家屬在身邊……”


    “我還有急事,我會派我秘書過去處理。”


    紀雲深簡單的交代完,就離開了郊區的監獄,並驅車直奔林城民政局的婚姻登記處。


    外麵的雨勢很大,又電閃雷鳴,他將車速提升到這種惡劣天氣的最高時速,二十幾分鍾後,他的車子便穩穩的停在了林城民政局的婚姻登記處門口,並看到了停在高大玉蘭花樹的那輛黑色商務車子。


    他沒有打傘,就那麽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然後疾步的跑向了前麵的車子。


    司機按了中控鎖,在聽到有人敲擊車玻璃的時候,他才像是如獲大赦一般,打開車子的中控鎖,並迅速的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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