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七年,中秋。


    君輕寒和蘇青染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中秋前夕回到了帝都。


    其實,在他們之前,君承錦已經快馬加鞭的從南疆趕回來了。


    當時,君輕塵看見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黑暗中的曙光,激動得不行。


    卸去重任,重新做回懶散王爺,他頓覺一身輕鬆。


    這邊,君承錦剛剛將君輕塵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完,君輕寒便回來了。


    八月的天氣,秋高氣爽。


    這一年,君輕寒並沒有宴請群臣,隻是讓君輕塵夫婦以及顧玉祺夫婦進宮,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吃了個團圓飯。


    自從他登基之後,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簡單而又溫馨的過過中秋了。


    然而,他這一舉動,卻令文武百官百般猜想。


    除了他們,帝都上下,所有朝臣的中秋都過得不太平。


    他們心中不安,都在猜測著上位者的意圖。


    空中的明月又圓又亮,但他們的心裏卻隻有驚惶不安。


    總感覺上頭要有大動作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擔憂是沒錯的。


    翌日上朝,君輕寒當朝眾臣的麵,處置了逸郡王君承坤、兵部尚書呂敬。


    南疆謀逆一事中,風家風雷、風霆以及太平侯和朝中眾臣相互勾結,意圖不軌。


    除了主要人物君承坤和呂敬,還涉及到了其他朝臣。


    此事牽連甚廣,君輕寒將涉事之人全部發落。


    絕不姑息任何一人。


    借著這件事,君輕寒大刀闊斧的整肅朝綱。


    嚴打貪官汙吏,清除國家蛀蟲。


    除了鼓勵軍功、推行科舉外,這一次,他還鼓勵商貿。


    曆朝曆代,皆重農抑商。


    他這個決定,是一次大膽的嚐試。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他這些策略,都為以後的武明盛世奠定了基礎。


    君輕寒在位期間,政治清明,風調雨順。


    得益於此,君承錦登基之後,將東臨的繁榮推到了極致。


    這,都是後話了。


    中秋宴後,君承歡剛回到寢宮,霽月便送來了書信。


    “公主,南疆又來信了。”


    君承歡抬手接過,並沒有急著看,而是放在了桌上。


    “公主,南疆王的信,您不看麽?”霽月問。


    “待會看,你先下去吧。”君承歡即便不看,都能猜到內容。


    夜未殤果然說到做到了,這些天來,她每天都會收到一封從南疆送來的書信。


    信上的內容一般無二,就是想她。


    看得多了,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自然,就沒有拆信的欲望。


    她知道他想她,她又何嚐不想他呢?


    洗漱之後,君承歡便上榻安寢了,那封信被孤零零的扔在了桌案上。


    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就因為她這次沒有看信,一個重要信息就被她遺漏了。


    第二日用過早膳,她剛來到大理寺,霽月就急衝衝的闖了進來。


    “公主,南疆王來了,現在已經進宮了!”


    “什麽?”君承歡立即驚訝出聲。


    放下手中的案宗,她匆匆回了宮。


    夜未殤此次提前來到帝都,不僅寫信告訴了君承歡,也稟告了君輕寒。


    然而,因為君承歡昨晚的遺漏,以至於她反而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


    回到宮中,已經下了早朝。


    她還未見到夜未殤,君輕寒的聖旨已經頒了下去。


    夜未殤被立為駙馬,就連婚期都定了。


    她和夜未殤的婚事當即交給了禮部去操辦。


    來到寒青宮,見到蘇青染時,她才得知夜未殤這會已經出宮去了。


    “你呀,真是對人家未殤一點也不上心。他為了早點見到你,日夜兼程,提前數十天趕到了帝都,還特意寫信告訴了你,誰知你竟然把書信隨手一扔,看也未看。”蘇青染聽君承歡說了昨晚的事情,忍不住斥責。


    君承歡說不出話來。


    抿了抿唇,她問,“夜未殤是不是住在驛站?”


    “你去找他?”蘇青染挑眉。


    君承歡點點頭就要離開。


    蘇青染叫住了她,“剛剛未殤過來給我請安的時候說了,他要去大理寺找你,你快回去吧,別再到處亂跑了,免得他一會找不著你。”


    君承歡:“……”


    她突然覺得母後待夜未殤比待她好。


    夜未殤更像是親生的。


    ……


    大理寺,坐北朝南,修有六扇朱漆大門,門前有兩座石獅子,威嚴非常。


    君承歡趕到的時候,朱漆大門前,負手而立了一抹白色身影。


    男人身形頎長,墨發如瀑,但看背影,溫潤如玉。


    君承歡不自覺的止住了步子。


    第一次見麵時,他就是這幅打扮。


    聽到腳步聲停下,夜未殤緩緩轉過身來,“歡歡,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君承歡輕輕勾了下嘴角。


    他們才半個多月沒見,何談許久?


    上前兩步,她看著麵前的男人道:“你來了。”


    “對,我來了。與上次來大理寺做師爺不同,這一次我是來做駙馬的。”夜未殤笑得邪魅。


    “能不能做駙馬,你說了不算。”君承歡清冷的眉眼多了幾分明媚。


    “父皇已經答應了。”


    君承歡挑眉,“你這稱呼倒是改的挺快。”


    “你這是在提醒我麽,娘子……”夜未殤說著撩步走到君承歡身邊,一把將人抱進了懷中。


    埋在她的發間,深吸一口發香,他緩緩開口,“歡歡,我很想你。”


    “夜未殤,別鬧,我們先進去。”夜未殤忙推了下抱著她的男人。


    大理寺門前人來人往的,摟摟抱抱實在不妥。


    “好,我們進去抱。”夜未殤拉著她飛快踏進了朱漆大門。


    來到君承歡的書房,他一撩衣袍坐下,然後將人抱在了膝上,曖昧出聲,“歡歡,這裏沒人。”


    “夜未殤,你……你快放我下來!”這樣羞人的姿勢,讓君承歡十分抗拒。


    夜未殤放在她腰間的大手卻禁錮的緊緊的,他攫著她的眸子問,“昨日我給你的書信為何不看?”


    “我……”君承歡一時語塞。


    她總不能說懶得看吧。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不在乎我?”


    “沒有……”


    “那你為何從不給我回信?”夜未殤不悅出聲,“我給你寫了那麽多封書信,結果你一封都沒給我回,你可知,我每天都在苦苦等待?”


    “霽月還有要事做,沒時間送信。”君承歡解釋。


    更何況,隻是半個多月沒見,她可做不到每天一句想你。


    “這都是借口,你分明不想我。”夜未殤輕哼一聲,看起來十分委屈。


    “夜未殤,你怎麽不聽解釋呢?”


    “不聽不聽就不聽,解釋都是騙人的,你若是真想我就親我,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夜未殤傲嬌出聲。


    君承歡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夜未殤,別鬧了,你這激將法,連三歲小孩兒都騙不……”


    “唔……”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夜未殤就吻了上來。


    霸道又深情,恨不得將這半個多月的相思全部發泄出來。


    這一次,君承歡沒有拒絕,她輕輕的抱住了夜未殤的腰身。


    這些天來,她也很想他。


    許久之後,夜未殤才鬆開了她,“這是我給你的懲罰,以後每天都要想我,知道了麽?”


    “以後天天都在一起,有什麽好想的?”


    “那也不行!”夜未殤霸道出聲。


    君承歡隻得無奈點頭,“我答應你便是。”


    “這才乖。”夜未殤歡喜的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下。


    君承歡從他身上起身,“我聽說,我們婚期定了?”


    夜未殤點點頭,“定了!”


    “什麽時候?”


    “我本來打算立即就將你娶回去,但是父皇不肯,非要將你留到年歲,說是等你滿了十八再出閣。最後,我們各退一步,將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四。”


    “父皇答應了?”君承歡不可置信。


    夜未殤點頭,“母後答應的!”


    君承歡:“……”


    ……


    八王府。


    自打從南疆回來,靈兒就沒怎麽有精神,仿佛將魂兒丟在了那裏一般。


    不像往常那般,用過早膳就風風火火的往大理寺跑,如今她有事沒事就往秋千上一坐,看著藍天白雲發呆。


    十歲的小蟲子看著她一副怏怏的模樣,忍不住扯了扯身邊的衣袖,“哥,我姐她這是怎麽了?連零嘴兒都不吃了,這不像她。”


    “還能怎麽,相思唄。”君承鈺撇撇嘴。


    他就說麽,這丫頭會後悔的!


    “相思?什麽相思?”君輕塵聽到這句話,立即擰了眉。


    君承鈺掃了眼自家老爹,漫不經心道:“這件事我娘沒告訴你麽?”


    “什麽事?”君輕塵更加好奇了。


    “就是靈兒和上官予的事唄。”君承鈺立即將靈兒和上官予在南疆的事情告訴了君輕塵。


    君輕塵聽完沉默了良久,那副深沉的表情像極了君輕寒麵對夜未殤時的樣子。


    君承鈺忍不住狐疑,“爹,你不會反對吧?人家上官予挺好的,你有什麽反對的,我倒是覺得靈兒若真能嫁過去,一定是踩了狗屎運了。”


    君輕塵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靈兒踩了狗屎運?遇上我們靈兒,分明是上官家的那小子修了幾輩子的福氣!”


    小蟲子是個機靈鬼,“哥,你真不會說話,怎麽能不向著我姐,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呢?就算我姐她這也不好、那也不好,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但我們總歸是一家人!”


    君承鈺嘴角抽了抽道:“爹,兒子不會說話,您別生氣。”


    “哼,你去將帝都所有英年才俊的花名冊都給我找來!”君輕塵威嚴的甩了甩衣袖。


    “爹,您這是做什麽?”


    “自然是選女婿!”君輕塵說完,徑直離開了。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難不成他這八王爺的女兒就愁嫁了?


    他這閨女不僅模樣生得好,性子也好……反正哪哪都好。


    這兩年來,若不是他攔著,隻怕媒婆都要將王府的門檻踩破了。


    憑什麽一定要嫁給百裏家的小子?


    未來的女婿,他必須要好好挑選挑選!


    君輕塵走後,君承鈺欲哭無淚的歎了口氣,緊跟著離開了。


    整理帝都英年才俊的花名冊,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早知道剛剛就不多嘴了!


    二人離開後,小蟲子屁顛屁顛的進了靈兒院子。


    “姐!”


    靈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小蟲子抬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姐,你在想什麽呢,這麽認真?”


    靈兒回神,淡淡掃了他一眼,“你怎麽來了?”


    “我來你這裏找好吃的。”


    靈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沒有!”


    “姐,你剛剛是不是思春了?”


    麵對小蟲子狐疑的打量,靈兒小臉猝不及防紅了下,立即抬手戳了下他的腦門,“小屁孩瞎說什麽,信不信我揍你!”


    “姐,這不是我說的,是哥說的,他說你想上官予,得了相思病。”小蟲子立即將此事推到了君承鈺身上。


    “誰說我想予哥哥了,才沒有呢!”被人戳中心思,靈兒立即否認。


    “看來就是了,你就是想人家了!”小蟲子人小鬼大,心眼多得很。


    “去去去,再瞎說我打你了!”靈兒說著揚手。


    小蟲子立即躲到一旁,“姐,剛剛爹知道你得了相思病之後,有了大動作,你把你的院子裏的零嘴兒都交出來,我就給你透個消息。”


    靈兒:“……”


    沒過兩天,靈兒就知道小蟲子嘴裏的大動作是什麽了。


    這一日,她剛剛用過早膳,她那不靠譜的老爹就興奮的拿著花名冊踏進了她的院子。


    “靈兒,你快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爹,你要給我看什麽?”她懶洋洋的回了一句。


    君輕塵進了花廳,神秘兮兮的從袖子裏取出一遝花名冊,遞到了她的麵前,“瞧瞧?”


    “這是什麽?”


    君輕塵輕咳兩聲道:“爹自認為自己是個開明的父親,所以對於你的親事,我不會強迫。這是帝都所有英年才俊的花名冊,你自己選,看上誰,咱就嫁誰!”


    靈兒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爹,你這是做什麽?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嫁人了?”


    “你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人家承歡都嫁了,你得抓緊!”君輕塵說著將花名冊打開,一頁頁翻過,“你看到喜歡的,就說一聲。”


    女兒婚嫁之事,本該由雪央來打理。


    可惜,雪央認定了上官予這個女婿,不僅不配合,還給他搗亂。


    沒本法,他隻好親自出手了!


    “這花名冊是誰畫的,上麵的人怎麽還缺胳膊少腿的?”靈兒差點沒笑出來。


    “君承鈺這個小兔崽子,讓他辦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君輕塵生氣,看了眼靈兒道,“你先湊合著看,看看喜歡誰。”


    沒翻兩頁,靈兒看見君承錦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爹,這是我哥從哪裏找來的花名冊,竟然還有承錦的名字,也太不靠譜了。”


    君輕塵掃了眼君承錦的名字,氣憤的將花名冊合上了,“這個小兔崽子竟敢糊弄我,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靈兒一把將人拉住,然後將花名冊遞給他,“爹,我不想嫁人。”


    “這說的什麽話,怎麽能不嫁人呢?”君輕塵皺眉。


    “嫁人也不是不可以……”


    靈兒說著咬唇,“這事我自有打算,反正……反正您別操心我的事就是了。”


    “你有什麽打算?”君輕塵斂眸。


    靈兒還沒有回答,君承鈺便匆匆忙忙的進了院子。


    “小兔崽子你來得正好,你看看給我找的什麽花名冊,我正要找你算賬!”君輕塵說著擼起了袖子。


    君承鈺一邊躲避一邊道:“靈兒,上官予來了!”


    “什麽?予哥哥來了?”靈兒震驚出聲,聲音裏有一絲毫不掩飾的欣喜。


    君承鈺點頭,“人已經到了帝都,如今正在花錦橋上等你呢!”


    “是麽!”靈兒聞言,提著裙子就跑了出去。


    君輕塵忍不住在身後喊,“矜持,矜持點!”


    “爹,你閨女是個什麽樣你還不了解麽,矜持那倆字怎麽寫她知道麽,還讓她矜持?”


    “臭小子,有你這麽餓說你妹妹的麽?”君輕塵抬手就是一巴掌,“還有,你給我說說著花名冊是怎麽回事?好好的英年才俊,怎麽到了這上麵就給人家畫成了缺胳膊少腿?還有,這上麵怎麽還有承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小子現在能耐了是不是?”


    “爹,饒命,饒命啊……”君承鈺慌忙逃竄。


    ……


    花錦橋。


    靈兒興衝衝趕過去的時候,上官予正站在橋頭上。


    他麵容俊朗,身著一襲藍色長袍,手中拿著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在人群中十分紮眼。


    靈兒一眼便看見了他,眼底陡然劃過一絲興奮。


    遠遠地,她便激動的衝他招手,“予哥哥!”


    聽見她的聲音,上官予立即抬眸看去,“靈兒!”


    “予哥哥,我來了!”靈兒兩步跑了過去。


    看著她俏皮的身影,上官予眼底不自覺的噙出笑意。


    靈兒跑到他身前,這才停下了步子,“予哥哥!”


    “靈兒,給你。”上官予說著將手中的糖葫蘆遞了過去。


    “謝謝予哥哥。”靈兒笑嘻嘻接過,開心極了。


    這一幕,像極了十年前。


    當時,他就是站在花錦橋上給了她一串糖葫蘆。


    她一邊吃一邊道:“予哥哥,你怎麽來了?”


    “我……我很想你,所以就過來了。”上官予大著膽子開口。


    靈兒聞言眸光顫了顫,手下的動作一滯。


    上官予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認真問道:“靈兒,分別的這些日子,你……想我麽?”


    “想啊!我也很想予哥哥!”靈兒其實想說,她自從南疆回來,以前就一直浮現他的身影,腦海中全是他們在南疆的回憶。


    她都茶不思飯不想了,就像是入魔一樣。


    上官予頓時雙眸一亮,眼底湧出一抹不可置信。


    她說,她想他!


    “靈兒,你說的是真的麽?”


    靈兒認真的點點頭,“以前在南疆的時候,我和予哥哥朝夕相伴,並不覺得有什麽,但是我們分開之後,我心裏就變得空落落的,就像是少了什麽東西一樣。”


    她說著看向上官予,“予哥哥,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你了。”


    上官予聽到她這一句直白的表白,頓時愣住了,“靈兒,你剛剛……說什麽?”


    “予哥哥,我喜歡你!”靈兒又說了一遍,毫不忸怩。


    上官予眼底噙出興奮,一把握住了靈兒的小手,“靈兒,我也喜歡你,在南疆時就喜歡了。”


    靈兒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予哥哥……”


    “靈兒,不瞞你說,我此次前來帝都,就是來娶你的,聘禮我都帶來了!”上官予扶著她的肩膀激動道。


    “啊?”靈兒愣住了。


    “靈兒,你會……答應麽?”上官予小心翼翼問。


    靈兒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這個你去問我爹娘吧,他們答應,我便答應。”


    上官予不住點頭,“好,我一會就去八王府!”


    “予哥哥,這個糖葫蘆好好吃。”靈兒忙轉移話題。


    雖然她大大咧咧的,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她也害羞啊!


    “是麽?”上官予也有些緊張。


    靈兒點點頭,將糖葫蘆遞了過去,“予哥哥嚐嚐。”


    上官予沒有吃糖葫蘆,而是扶著靈兒,對著那抹櫻唇吻了下去。


    這裏要比糖葫蘆甜!


    夜大哥說的不錯,喜歡就要大膽!


    ……


    君輕塵看著上官予和靈兒手牽著手來了八王府,眉頭皺得老高。


    看見他的刹那,靈兒不好意思的鬆開了上官予的手,“爹……”


    上官予立即行禮,“晚輩見過八叔。”


    “你就是百裏家的二小子?”一向沒個正經的君輕塵嚴肅出聲。


    上官予拱手,“是。”


    君輕塵剛要開口,一聲溫和傳了過來,“予兒來了,快來,我們去花廳說。”


    雪央從男人身邊經過,直接將上官予和靈兒領回了花廳。


    君輕塵頓時氣悶,甩袖走在了前麵。


    端坐在上方,他淡淡瞥了眼立在大廳內的上官予,威嚴道:“我聽說,你要娶靈兒?”


    “回八叔,晚輩已經將聘禮帶來了,請您過目。”上官予說著將聘禮單子遞了上去。


    君輕塵輕咳一聲,管家立即將聘禮單子接了過來。


    他抬手拿過,略略翻了一下。


    誰知這一翻,他根本翻不到頭。


    這聘禮單子足足有二十來張!


    他的眼底立即劃過一絲錯愕。


    這小子是把整個西陵都搬過來了麽?


    就在他驚訝時,雪央已經將聘禮單子從他手中接過了,“王爺,這種事情,就交給妾身吧。”


    君輕塵:“……”


    如今上官予來了,她倒是積極了。


    “八叔、八嬸,晚輩真心想娶靈兒,想養她一輩子。”上官予拱手道。


    君輕塵冷冷一聲,“本王家大業大,靈兒吃不窮。”


    “誰說的,家大業大,也禁不住她吃。別忘了,府上還有兩個兒子沒有說媳婦兒呢。”雪央幽幽提醒。


    靈兒:“……”


    君輕塵聞言輕咳一聲,“上官予,你說要娶靈兒,那我得好好考驗考驗你,必須讓我滿意了,才能答應!”


    “是,晚輩願意接受八叔的考驗。”


    靈兒立即著急出聲,“爹,你……你別為難予哥哥……”


    “還沒嫁過去呢,你就偏向他了?”


    君輕塵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君承鈺著急忙慌的從外麵跑了回來,“爹,娘,來聖旨了!”


    “什麽聖旨?”


    “賜婚的聖旨!”君承鈺說著將手中的明黃遞了過去。


    君輕塵不僅蹙了蹙眉,“什麽賜婚聖旨?”


    他說著將聖旨打開了,看到上麵的內容,立即驚訝出聲,“四哥竟然給靈兒和這小子賜了婚!還是和……承歡同一天出嫁!”


    “得知予兒來了帝都,我便入宮求了聖旨。”雪央得意出聲。


    君輕塵:“……”


    君承鈺一陣興奮,“爹,現在皇伯伯答應了,皇奶奶也答應了,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君輕塵:“……”


    就不能給他這個當爹的留點麵子麽?


    ……


    十月初四,大婚。


    君承歡和靈兒同日出嫁,皇宮和八王府都掛滿了紅綢。


    就連朱雀大街,都掛滿了紅燈籠,喜氣洋洋。


    一大早,鞭炮聲就響個不停。


    當初,夜未殤和上官予同時過來下聘。


    二人的聘禮加起來,直接堵死了整個朱雀大街。


    有了這次的經驗,出嫁的時候,讓君承歡的嫁妝先行,靈兒的緊隨其後。


    這才不至於將朱雀大街堵死。


    送親隊伍,護送著嫁妝前行,浩浩湯湯,場麵十分宏大。


    整整一個時辰,才走出了朱雀大街。


    君承歡出嫁,蘇青染一直追出了宮門,看著那頂漸去漸遠的紅轎子,她不禁濕了眼眶。


    雖然滿意夜未殤,但是她卻舍不得君承歡。


    南疆山高路遠,這一出嫁,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還未分離,她就開始想念了。


    就這麽一個女兒,打小就沒怎麽離開過她的視線。


    如今出嫁,她怎麽舍得呢?


    君輕寒輕輕走過來,從身後將她攬住,“孩子大了,總有離開的一日,別難過,你還有我。”


    蘇青染點點頭,將自己埋在男人懷中,“寒,我突然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給承歡在帝都挑選一個夫婿。”


    “帝都之大,可有哪個能夠入得眼承歡的眼睛?”君輕寒輕聲安慰,“雖然遠嫁,但隻要她幸福就好。”


    ……


    車駕整整走了一個月,才從帝都來到了南疆。


    作為東臨唯一一個嫡公主,君承歡的大婚排場十分浩大。


    送嫁之人,足有數千人。


    十裏紅妝,更是鋪滿了整個景華大街。


    君輕寒並非喜好奢侈之人,他這麽做,是要告訴南疆人,更是要告訴天下人,君承歡是他的掌上明珠,若是她在南疆受了半分委屈,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夜未殤帶著君承歡抵達南疆這一日,南疆百姓夾道相迎。


    這樣的盛世大婚,這樣的聲勢浩大,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


    他們為南疆王感到高興,也為自己感到高興。


    皇上肯將唯一的寶貝女兒嫁到南疆,是不是意味著要重視南疆了呢?


    夜未殤跨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帶著君承歡的花轎,繞城三周,這才回了南疆王宮。


    而後,他便在王宮內大擺宴席,招待眾人。


    一直忙到傍晚時分,他才迫不及待的回了寢宮。


    “王後今日用膳了麽?”他一邊撩步一邊問。


    清淺頷首,“回王上,奴婢已經服侍承歡公主用膳了。”


    “那便好,你下去吧。”夜未殤拂了拂手,飛快掠身過去,匆匆推開了房門。


    看見那抹坐在榻前的紅色身影,他的眉目頓時溫柔起來。


    來到榻前,他緊挨著君承歡坐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她的紅蓋頭掀開了,“歡歡,為夫回來了!”


    與往日的清冷不同,今日君承歡一襲紅妝,美豔動人。


    夜未殤不禁看癡了,情不自禁的就要吻上去。


    君承歡將手捂住了他的唇,“夜未殤,別忘了,還有合巹酒。”


    “好,為夫這就端來。”經她提醒,夜未殤緩緩起身,去一旁端酒。


    飲過酒的君承歡,雙頰緋紅,像是塗了胭脂一般,更加迷人了。


    夜未殤看著她,眼底就起了醉意,“歡歡,你好美……”


    君承歡輕輕抬手,為男人解去腰帶,“夜未殤,時辰不早了,我們歇下吧。”


    夜未殤抬手按住她的小手,“歡歡,我有東西送給你。”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玉墜兒遞了過來,“還記得這個麽?”


    君承歡立即驚訝出聲,“這是我的玉墜兒。”


    她抬手接住,忍不住冷哼一聲,“在荊州的時候,你把我的玉墜兒搶走了,這一晃都過去十年了,我也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當初我將它搶走,是想有個念想。如今,我將你娶了回來,也算是心想事成了。這玉墜兒還你,物歸原主。”


    君承歡輕輕摩挲著,眼底噙出笑意,“這玉墜兒是我母後留給我的,她說這是外祖母當年留給她的。”


    “原來這玉墜兒還是個傳家寶,那以後我們生了女兒,就將這玉墜兒給她戴在身上。”


    君承歡輕輕點頭,“好。”


    接下來,夜未殤就突然將她撲到,壓在了榻上。


    她忍不住驚呼一聲,“夜未殤,你……做什麽?”


    “自然是生女兒!”夜夜未殤霸道出聲。


    ……


    陽春三月。


    百花爭豔,鳥語花香。


    夜未殤在南疆王宮忙碌著南疆大小事務,而君承歡則在天機閣內處理著南疆大小案子。


    自上年他們成婚後,夜未殤便開始整肅南疆。


    君承歡不想因為成親便成為內宅女子,她想像以前做大理寺卿時一樣,驗屍破案。


    夜未殤寵她,便為她建立了天機閣,專門負責南疆刑案。


    新官上任三把火,如剛做大理寺卿一樣,君承歡一上任就先破了幾個大案子。


    一時間,揚名整個南疆。


    由於君承歡一心撲在案子上,夜未殤白日裏經常見不著人。


    到了晚上,累了一天的君承歡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別說造人,就連摟摟抱抱都成了奢侈。


    沒過多久,夜未殤就忍受不了了。


    他決定,必須要好好跟自家媳婦兒談談!


    就算她喜歡案子,也不能冷落了他!


    這一日,他出了南疆王宮,屁顛屁顛的跑到天機閣,卻被告知,出了命案,君承歡去驗屍了!


    當即,他又馬不停蹄的跑到案發現場。


    離老遠,他就看見了正在驗屍的君承歡。


    他立即興奮招手,“歡歡!”


    君承歡剖屍正在要緊處,根本沒工夫理他。


    夜未殤也不生氣,飛快跑過去,然後安靜的立在了她的身邊。


    君承歡將屍體剖開之後,濃鬱的惡臭頓時洶湧起來。


    她胃裏陡然一陣翻滾,沒有忍不住,直接吐了出來。


    夜未殤緊張的扶住了她,“歡歡,你沒事吧?”


    君承歡擺擺手,繼續剖屍。


    堅持著將屍體驗完,她這才隨夜未殤回了南疆王宮。


    剛回來,夜未殤便著急忙慌的請來了太醫。


    太醫小心把過脈後,立即向夜未殤拱手開口,“恭喜王上,王後娘娘有喜了,已經一個多月了!”


    “有孕了?這麽說,我要當爹了!”夜未殤興奮極了。


    顧不上太醫在場,他直接親了君承歡一口,“歡歡,你聽見了麽,你要當娘了!”


    “都要當爹的人了,什麽時候能穩重一些?”君承歡笑著嗔了句。


    君承歡有孕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帝都。


    君輕寒和蘇青染得知此事,十分開心,宮中的補品流水一般的送去了南疆。


    沒過幾日,君輕塵便興衝衝的跑進了宮,直奔皇太後的寢宮,“母後,母後,靈兒有喜了!”


    皇太後十分開心,“承歡和靈兒同時出嫁,如今這又同時有孕,真好!”


    “是啊,母後,這是雙喜臨門的好事!”君輕寒帶著蘇青染緩步進殿。


    “承歡和靈兒都有了著落,如今就剩下鈺兒和錦兒了,他們什麽時候能讓哀家抱上重孫子?”


    皇太後說著看先蘇青染,“染兒,你和雪央啊,要抓緊啊!”


    “是,母後。”蘇青染立即應了聲。


    ……


    一年後。


    君承歡和靈兒雙雙產子。


    三年後。


    永安二十年,夏。


    夜未殤夫婦和上官予夫婦皆帶著孩子回了帝都。


    因為遠嫁,這是二人出嫁後,第一次回來探親。


    蘇青染和雪央皆激動地熱淚盈眶。


    日盼夜盼,終於將人給盼來了!


    看著君承歡挽著婦人髻,蘇青染心中一陣感慨。


    她的承歡長大了!


    “諾兒,叫外婆。”君承歡對懷中的奶娃娃開口。


    小家夥十分懂事的喚了聲,“外婆。”


    蘇青染激動的將小娃娃抱在懷中,一陣愛不釋手,“諾兒乖。”


    她說著便帶著夜未殤和君承歡朝皇太後的寢宮走去,“你們父皇正在召見兵部尚書,抽不開身,我們先去給皇祖母請安,他一會就到。”


    他們來到時,君輕塵已經帶著靈兒一家三口來到了。


    此時,皇太後正在逗弄曾外孫,寢宮內充滿了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給母後請安。”蘇青染過去,率先見了禮。


    夜未殤和君承歡立即跟在後麵行禮。


    “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這些虛禮,快將諾兒抱來我看看。”皇太後臉上帶著慈祥笑意。


    “太姥姥!”小家夥小嘴很甜,立即喚了聲。


    皇太後頓時開心起來,“我們諾兒真懂事,太姥姥給你糖吃!”


    這邊,靈兒看見君承歡,立即撲過去抱住了她,“承歡姐姐,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君承歡笑著開口。


    自從做了母親之後,她比以前愛笑了許多。


    姐妹二人正說話時,皇太後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雪央,我記得鈺兒媳婦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快生了吧?”


    “回母後,您記得沒錯,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雪央笑著回答。


    皇太後點點頭,看向蘇青染道:“染兒,如今就剩下錦兒了,他都已經親政了,也該娶親,為皇家開枝散葉了。”


    正說著,外麵的小太監急匆匆進了殿。


    “啟稟皇後娘娘,剛剛太子殿下帶了一位身穿奇裝異服的女子進宮了!”


    ……


    晚膳時,一大家子圍在一起用膳,好不熱鬧。


    夜未殤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為君承歡夾菜,“歡歡,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多吃些。”


    “將諾兒給我吧,你一晚上都沒怎麽吃。”


    “不妨事,你好好吃飯,我帶諾兒。”夜未殤執意不肯。


    君承歡拗不過他,隻得隨他。


    用吃了兩筷子,她的小腹突然疼了起來。


    隨著下身湧出一抹溫熱,有血流了出來。


    夜未殤看到這一幕,立即急切出聲,“叫太醫,快叫太醫!”


    很快,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趕了出來。


    他們為君承歡把了脈,皆歎了口氣,“公主已有一個月身孕,剛剛吃了大量螃蟹,隻怕腹中胎兒要保不住了!”


    就在眾人沉浸在噩耗時,一聲清脆從人群中傳了出來,“一群庸醫快閃開,我能保住這個孩子!”


    女子雙眼黑亮,臉上噙著自信。


    即便穿著宮女的衣服,也遮不住那滿身風華。


    最終,在她精湛的醫術下,君承歡保住了腹中胎兒。


    一年後,平安產女。


    又三年。


    夜未殤和君承歡帶著一兒一女回了帝都。


    此時,君承錦的太子妃剛剛生下了小皇孫。


    他們此行是來喝滿月酒的!


    那太子妃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為君承歡保胎的小宮女!


    東宮外麵。


    蘇青染靠在君輕寒懷中,靜靜地看著一雙兒女,幾個小孫子,輕輕笑了。


    這一世,她的人生十分圓滿。


    與君終老,子孫滿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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