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被舉起, 梅莉慌忙抓住籠子欄杆,被連著籠子一起砸出去的瞬間,她身體一輕, 騰空片刻又往下摔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壓著的強盜首領臉色猙獰, 一張大臉被欄杆擠壓, 臉上橫肉像是海綿一樣從欄杆中間凸起。


    梅莉坐在了他的腦袋上,瞬間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又在他的臉上踩了兩下, 大概踩到了鼻子, 有點硌腳。


    “臭、娘、們——”強盜首領看上去要氣瘋了, 一口黃牙暴突,用力將壓在身上的籠子推開。


    梅莉眼前一花, 發現籠子又回到了穆裏手中。他好像是把這個籠子當做武器了,拿回去又是一個橫掃,打飛圍上來給首領幫忙的其餘強盜。


    那首領臉色精彩地爬起來, 大刀朝籠子上砍去。


    穆裏見狀將舉起的籠子一個傾斜——梅莉往後滾落窩進了籠子角落裏。


    尖銳的一聲鋸響過後,籠子被硬生生削掉了一塊。


    強盜首領不依不饒, 第二刀砍下來。他是故意對著籠中的梅莉砍的, 還記著剛才這女人踩了他的臉。


    穆裏再次將籠子一個傾斜, 梅莉抱著腦袋滾到了另一邊, 剛掉到那邊, 先前窩著的欄杆就被大刀給削掉一半, 連扣在她脖子和手腕上的鏈子都順便給斬斷了。


    籠子頓時有了一個大缺口一個小缺口。


    穆裏直接把她從缺口裏倒了出來,手掌托住她的腰。梅莉頭昏腦漲,滾到他硬梆梆的手臂上,又被他隨手甩到肩上, 感覺腰都要斷了。


    被滾來滾去,甩來甩去,梅莉捂住自己的嘴,勉強沒有立刻吐出來。


    而她像個毛坎肩搭在穆裏肩上時,穆裏抓住了強盜首領第三次砍來的刀。


    那是一把又鋒利又重的刀,哪怕首領力氣比一般人大,三次全力揮動之後也開始力竭。


    不等他再次把刀抬起,穆裏就這麽牢牢抓住他的刀,一手從腰間抽出雪白的骨刺,半蹲下身體,欺身上前,帶著巨大的力道由下往上,將骨刺往他下巴斜上方刺進去。


    梅莉感覺到自己裸露的腿上一陣溫熱,什麽液體濺在腿上,緩緩往下流淌。


    周圍喊打喊殺的強盜們都忽然安靜下來,眼神恐懼地望著穆裏和他們的首領。


    這個強盜團的首領對整個強盜團都有著絕對的掌控力,所有人都畏懼他,可是現在,他被殺了,還死得很慘。


    見到那個滿身鮮血,高大又打扮古怪的男人隨手抽出骨刺擦了擦,插回腰間,其餘的強盜都不由自主後退。


    等到他抬起頭,用那雙藏在沾血頭骨中的眼睛看向周圍,有強盜大叫著轉身逃跑。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其餘的強盜接二連三地扭頭逃跑。親眼見過了男人動手,並殺死了首領的一幕,別說再圍上去殺他,他們連頭都不敢回。


    頃刻間,這個剛才還吵鬧嘈雜的戰場,變得安安靜靜,隻剩下穆裏一個人還站在滿地狼藉中間。


    傭兵團的人死光了。


    強盜們跑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傭兵團團長變成兩截的身體,又看看散了一地的貨物,不知道為什麽,歎了口氣。


    梅莉已經完全忍不住了,掙紮著從他肩上滑下來,跌跌撞撞跑到一邊吐了個痛快。


    穆裏走到一邊的樹林,用強盜首領那把鋒利的大刀挖土,他挖出了個大坑,準備把這滿地的屍體就地掩埋掉。


    梅莉吐完,見他準備埋屍體,猶豫了一下,在身邊的屍體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個裝錢的小袋子。


    她摸的是個強盜屍體,口袋裏竟然有好幾枚金幣,真是個有錢的強盜團夥。


    她默默地摸了好幾個強盜的屍體,手上的小錢袋都裝滿了。


    麵前忽然一黑,她抬頭看去,穆裏低頭看著她,因為那沾血的頭骨罩子,看不清神情。梅栗摸屍體的手微顫,將自己摸到的金幣上供給大佬。


    她是第一次摸屍體,動作從生疏逐漸熟練,除了錢其他東西不拿,最後也攢出了一小堆錢幣,全都被她上供給了穆裏。


    當然,乘他不注意,她也偷偷藏了幾個金幣,以防萬一。


    穆裏將傭兵團和強盜們的屍體全都丟進坑裏,一把火燒了。不然就這麽掩埋的話,會有饑餓的野人過來把屍體重新挖出來。


    坑裏燒著大火,穆裏又動手把傭兵團那些散亂的貨物都放回車上綁好,被砍死的拉貨老馬替換成強盜團逃跑時留下的馬匹。


    因為沒有其他人了,他將所有的東西放在一起,收拾出兩輛大車。


    梅莉待在一邊,看他動作幹脆利落地收拾,很是能幹,她想幫忙一時都插不上手。


    收拾好了,穆裏對她說:“你駕車,那一輛。”


    梅莉神色說不出的迷茫,“我,駕車?”


    她不會駕車,而且,就在不久前,她還是個被關在籠子裏的貨物,現在要她單獨駕車?


    “很容易學。”剛才令強盜聞風喪膽的凶殘傭兵,用嫩嫩的少年聲音對她說,語氣認真而嚴肅,但是一點都不可怕。


    才因為那過於可怕的殺人現場對他生出畏懼心,不自覺想要討好他的梅莉,感覺沒有那麽害怕了。聽著這個聲音,真的害怕不起來……忽然好想有點明白穆裏為什麽不愛說話。


    屍體燒完了,隻剩下兩個人的傭兵團離開這裏。


    兩輛大車,前麵的一輛車穩穩當當,後麵的一輛車歪歪扭扭,甚至沒走出去多遠就衝出路麵,摔進了路邊的野地裏。


    新手上路,技術糟糕的梅莉頭頂草屑在路邊的坑裏掙紮,被穆裏捏著肩膀拔蘿卜一樣提起來放在一邊。


    然後他走進野地,將倒下的大車舉起來,輕輕鬆鬆退回路上放好。


    梅莉看不清他的臉色,總擔心他會一隻手把她的腦子給捏爆,因為她幫不上忙。


    被提放到車轅上,眼看著那隻戴著手套的大手伸到麵前,梅莉下意識閉上眼睛,腦子裏閃過那隻手捏斷刀刃,捅穿下巴,拍碎腦袋和樹的畫麵。


    穆裏伸出兩根手指,按住那個對他來說小小的女人頭顱,放輕力道免得把她捏碎,讓她微微低下頭。


    “看這裏,我再教你一遍。”


    梅莉帶著“再學不會駕車可能會被腦後這隻大手當場爆頭”的緊迫感,認真學習,終於能磕磕絆絆地成功上路了。雖然馬還是不太聽話,偶爾也會控製不住,但能跟得上。


    穆裏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看到紅發的女人花著臉,清澈的綠眼睛緊張又認真地盯著馬車,沒出什麽問題,就回過頭繼續休息。


    他有些煩惱地垮了肩膀。


    這些貨物,到底是要送到哪?他之前不用管這些,沒有記住。


    晚上,他們照舊找了個地方休息,梅莉駕了這麽久的車,累得昏昏欲睡,靠在車轅上動彈不了。


    穆裏也沒指使她幹活,自己熟練地去找了柴火生火烤肉,還翻出個鍋特地給梅莉煮了肉湯,因為想起她之前吃一點烤肉都很難咽下去的樣子。


    普通人類比他想的要脆弱很多,那些傭兵團和強盜團已經很脆弱了,一不小心就死了很多,這個女人更加脆弱。


    湯端到麵前來,梅莉才猛地醒過來,傻乎乎地端著那碗燙手的湯,看著穆裏又坐回火堆邊,用刀一塊塊地割下烤焦的肉塞進嘴裏。


    她看一眼手裏熱騰騰的湯,又覺得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可怕男人,並沒有那麽可怕了。


    喝一口湯……他的廚藝比較可怕。


    梅莉端著碗,遲疑地坐到了火堆邊。


    果然穆裏埋頭吃肉並沒有理她,他每次吃東西都很認真,沒有什麽能打擾。


    梅莉慢慢地喝著湯,消化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傭兵團沒了,就剩下一個人,所以,她是不是有機會能跑?她不想成為什麽貴族的玩物。


    如果能跑,她可以去哪裏?


    這半個月的路程,她了解到隻有有身份證明的人才能住在城裏,她沒有,可住在城外很危險,隨時會被強盜殺死,不隻是強盜,就是普通的野獸也能殺死她。


    她的手上和脖子上還扣著鎖鏈,垂著一截鏈子。梅莉拉著那一截鏈子發呆。


    穆裏吃完靠在大車邊休息,梅莉也走到另一輛車車轅上坐著。車上沒有多餘的空間給她躺下來休息,隻能坐著。


    旁邊有一片小湖,夜晚小動物過去喝水,湖邊草叢裏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梅莉還聽到了車子旁邊樹叢裏有些動靜,她睜開眼,緊張地盯著樹叢,總覺得樹叢裏有眼睛在看著自己,不知道是野人、強盜還是猛獸。


    她離穆裏太遠了一點,說不定睡著睡著就會被樹叢裏什麽東西給叼走。


    跳下車轅,走到穆裏身邊,坐到距離他半米的位置。


    穆裏閉著眼睛休息,但沒有睡著。他一直都是這樣,看上去好像睡著了,其實時時刻刻都在警惕周圍的動靜。


    那個紅發女人走過來了,他知道,她很快睡著了,大概覺得冷,蹭著蹭著蹭到他身邊,把腦袋鑽進了他的披風裏。


    穆裏睜開眼睛,拉開披風看了眼。本來想把她推開的,躺在腿上真的有點礙事。


    但是,她輕飄飄的其實也不太重,而且可憐兮兮的,像是一隻瘦巴巴的紅狐狸——很好吃的那種。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獵到的紅狐狸,注意力被轉移,沒有第一時間把人推開,幹脆就讓她這麽枕著了。


    隻是……


    “為什麽有點香?”穆裏疑惑。


    她身上偶爾會有一點香,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就聞到了,到底是從哪裏散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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