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露希亞加入成為陽翔等人的同伴之後,約莫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他們一如往常那樣,從早到晚四處冒險。
「唔……!抱歉,露希亞,有幾隻跑去你那裏了!」
這片森林裏出現一大群身高至常人的腰部附近的變色龍──其中有幾隻利用自身的保護色,趁隙越過陽翔的身邊,直直衝向後線的成員們。
不過──
「沒問題。」
露希亞同時發射數支箭矢,並且視樹木於無物,準確射殺藏身於其中的變色龍。身體遭到貫穿的魔物是當場斃命。
「嗚哇~露希亞真厲害,簡直是神射手!」
旭姬見狀後,一臉佩服地露出笑容。
「……旭姬你也有準確射中敵人的要害呀。」
「耶嘿嘿~我可不能輸給你呀!」
「你是在較量什麽呀……」
就算有過數日的交流,但露希亞依舊摸不透旭姬的性格。
不僅僅是旭姬,其他成員的個性也並非那麽容易就可以搞懂。直到最近,她才發現他們所有人都有著不服輸的一麵。
說實話,露希亞認為他們之所以願意接納自己成為同伴……理由是看上了自己在這時代裏有著出類拔萃的力量。
不過,每當他們一碰上頭目級魔物──
「那家夥讓我來搞定,你們大可全部後退!」
「哎呀,我可不許你一人獨占喔,陽翔。我的能力更適合打倒它。」
不光是克萊布,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這種反應,有時就連希都會跑來參一腳。
──明明隻要交給我,就可以贏得更輕鬆啊。
露希亞總會冒出上述想法。
有時也覺得他們之所以會陷入危險,原因就是這種我行我素的態度。
話雖如此,一旦同伴身陷險境,他們就會展現出驚人的才能以及默契……
「先等一下,你們──」
「怎麽,露希亞。我先聲明一下,我可不會因為你很厲害就讓步喔。」
「露希亞也一樣,再不趕緊出手的話,頭目將會在你還沒發揮實力之前就被打倒啦!」
陽翔和旭姬在說話的同時,對於頭目的攻勢沒有一絲減緩。
「我不是這個意思……畢竟有著能夠更輕鬆打倒敵人的方法吧?首先由我施展封印……」
封住變色龍的變色能力……但是露希亞還來不及說出這句話──
「啥~?」
陽翔跟旭姬都擺出一副「你在說啥啊」的態度,納悶地偏過頭看過去。
這反應令露希亞心生困惑。
「那麽做就不有趣啦?」
「問、問題不在這裏吧?」
「就是說啊!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玩得盡興~」
──既、既然如此,你們何必招收我成為同伴!?
露希亞感到一陣頭昏。
自己是基於使命才進入遊戲,他們卻是想著玩樂。
雙方的觀念是南轅北轍。
不過,陽翔他們並非遲鈍到沒有看出這點。
「這麽一來,沒有我也應該……」
「不對不對不對!你在胡說什麽啊,既然你都已經加入我們了,我可不會放你走喔~」
……露希亞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盡管可以利用心奏讀取對方的心思,但露希亞認為這麽做隻是白費力氣。因為光是透過察言觀色即可看出,他們並沒有在撒謊。
「那我們兵分兩路,分別在不同地方打倒頭目即可……」
「嗯~以這種方式較量確實挺有趣的!可是打倒的魔物並不一樣,這樣有失公平,也就無法分出勝負了吧?」
露希亞總覺得自己跟他們根本是在雞同鴨講,她的提議並不是這個意思。
對旭姬等人而言,〈昴宿〉所有人理所當然要一同行動。
露希亞斂起表情,嚴肅地開口發問:
「那麽,你們讓我加入有什麽意義嗎?」
陽翔立刻回答:
「當然有啦。因為我覺得很開心!」
旭姬點頭如搗蒜地表示同意。
「我也很高興喔!」
露希亞就是在詢問他們對此感到開心以及高興的理由……
不過陽翔跟旭姬都還在戰鬥,很快就跑開了。
現場隻留下一臉目瞪口呆的露希亞。
「嚇到你了吧?」
露希亞站在旁邊觀望一陣子之後,克萊布暫時脫離戰鬥跑了過來。
「我當時也是這樣,他們隻因為我的才能相當罕見,就跑來要求跟我一較高下。」
「我完全無法理解。」
「嗯,我也同樣理解不了。可是,又給人一種很爽快的感覺吧。」
克萊布欣喜地繼續說:
「陽翔和旭姬之前也稱讚過你非常厲害,所以希望你加入我們。不過說完之後,他們又放話說自己絕對要變得比你更強。那兩人就是對於獨一無二的存在毫無抵抗力。」
陽翔等人確實是被露希亞的強悍所吸引。
但是拉攏後能讓冒險變得更輕鬆,可以打倒更強大的敵人等想法都隻是其次。
事實上最主要的一點,就取決於能否讓他們玩得盡興。
「……他們是……笨蛋嗎?」
「哈哈哈,你到現在才發現啊?」
沒想到傳說中的隊伍〈昴宿〉,裏頭的成員都是這種人。
甚至令人對於旭姬因為〈未來視〉所衍伸出來的、受人所忌諱的稱號感到傻眼。
不過正因為他們就是這樣。
那一張張的笑容才顯得特別珍貴。
其中又以旭姬那發自內心的燦笑,給露希亞帶來極大的衝擊。
而且她的每一張笑容都不同,皆具有獨特的色彩。
是在未來裏絕對無法目睹、猶如寶石般璀璨的笑容。
令人無法想像這張笑容接下來會蒙上陰影,在未來被當成神明崇拜。
──還有另一件事情,是與她接觸之後才終於明白的。
旭姬目前所擁有的〈未來視〉,一如字麵形容就隻是能夠觀測未來的才能,並不具備幹涉未來走向的強製力。露希亞起先打算解析〈未來視〉的架構,或是可以藉此削弱賽特的支配,但由於就連旭姬都尚且無法駕馭自己的才能,因此露希亞很快就放棄這條路了。
──我實在不認為這是曆史創造(norn system)的根基……
未來有許多人都對旭姬心懷怨恨,其中又以露希亞這群反抗組織的成員們為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對旭姬毫無好感。
未來在賽特的控製之下一直延續下去。
世上有許多與賽特同流合汙的人,因此他在選舉中,總是以百分之百的支持率高票當選。
對賽特的治理提出質疑之人,無一不是意外身亡。而與賽特對立的候選人,有許多都離奇失蹤了。
賽特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掌握了軍政進而統治世界,原本對賽特沒有好感的研究學者們,等回神時都已加入他的麾下了。
起先受影響的層麵還僅限於如此,但在公布才能的存在之後,情況更是急轉直下。
不論是大自然、輿論、物理現象以及個人的幸福等等。
這些不受人力所左右的事物,全都站在賽特那邊。
於是沒有自由可言、束縛於無窮鬥爭之中的絕望未來,就此被打造出來。
為的是讓全人類不會有所停滯,將永遠步行於進化的大道之上。
負責引領人類往此道路前行的旭姬,就是
賽特的共犯。名為旭姬的存在,就是開創出這種世界的萬惡根源。沒錯,露希亞曾對此深信不疑。
直到反抗組織在某一次的大規模抗戰之中,讓露希亞最為接近曆史創造(norn system)的當時,她才明白旭姬隻是一個被剝奪了自我意識的係統罷了……
露希亞在腦中如此思考之際,旭姬正朝著一隻體型比周邊變色龍還大上一圈的頭目開槍射擊,一枚子彈貫穿它的眉心,這場戰鬥在頭目的慘叫聲中落幕了。
「好耶~!是我打贏頭目的!」
「你可別忘了自己手中的那把槍,可是有附加我的魔導喔。」
「耶嘿嘿~我當然記得囉~謝謝你喔,咲月!」
語畢,旭姬朝氣蓬勃地嫣然一笑。
接著她直直跑向被打倒的變色龍,取下它的皮──正確說來是掉落道具。
「我得到變色龍的皮了~!這是什麽,整張皮都是透明的?」
旭姬用雙手張開那塊足以蓋住自己全身的皮,同時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
「那不是透明,純粹是表裏層都有保護色,會隨著光的波長改變色彩。」
貴法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在伸手摸過變色龍皮之後,開口如此解釋。
旭姬聽見後,看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興高采烈地露出燦笑。
「好~我有一個點子!那就是利用這個,一起來玩好久沒再舉辦過的捉迷藏大賽!大家都躲起來,然後由披上這塊皮的鬼來抓人!若是被抓到的話,下一場就由被抓到的人當鬼!」
「咦?」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提議,露希亞的思緒完全跟不上。
明明大家方才還在賭命戰鬥。
心境切換如此之快是怎麽回事?又是從哪裏讓人聯想到要玩捉迷藏的?露希亞感到一頭霧水。
但是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紛紛露出「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的表情。
「那就來決定由誰當鬼吧,剪刀~石頭~布!」
露希亞還來不及讓心情沉澱下來,就這麽隨波逐流地參與猜拳,連忙將手伸出去,結果在第二輪的猜拳中輸掉了。
──我、我可是能夠看透人心的心奏使,像這樣在猜拳中落敗,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當露希亞還在發愣之際,突然看見那塊具有保護色的皮拋了過來,於是她手忙腳亂地一把接住。
「那就開始囉~!」
其他人鳥獸散地衝進樹林裏。
陽翔利用鬥氣加速,貴法施展傳送術,希則是召喚出許多使魔當作人牆……
大家都施展各自的才能,卯足全力參與這場遊戲。
這群人居然不僅隻會在冒險或戰鬥之中,就連玩遊戲時也會動用才能──
他們這種彷佛化身成一道永不停歇的強風,使出渾身解數沉浸在這個世界裏的生活態度,當真是過於耀眼,令露希亞直到現在都沒辦法追上他們的思維。
這已然不是文化衝擊那點程度。
而是她在未來培養出來的一切常識,三兩下就全被打破了。
但是──
這種感覺並不會令人排斥。
反倒讓人覺得有些興奮,不明所以地湧現出一股幹勁。
像這樣老是受到驚嚇,令露希亞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你們以為能夠躲過我的法眼,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露希亞也認真地發揮出才能,利用心奏掌握眾人躲藏的位置。藉由此技能來追蹤對方的思緒,可說是輕而易舉。
露希亞率先前往很可能是旭姬的藏身之處。不過旭姬也有巧妙地偽裝躲藏地點,想辦法不被露希亞抓住……
「站、站住!」
「天底下可沒有人會這麽聽話喔~!」
當露希亞回神時,她已像個符合自身年紀的孩子那樣開心嬉戲。
對於從早到晚都一直在接受訓練以及執行任務的露希亞來說,這是她首次跟朋友們一同玩耍。
又過了段時日──
「露希亞,是時候進行本日的任務囉。」
「啊~已經這麽晚啦。今天要去哪?」
露希亞以往隻會短短回應一句「我知道了。」最近卻變得會去確認目標以及地點。
光是在腦中想像前往該處所要做的事情,她就感到十分開心。
以往總是相當冷淡的情感表現,如今漸漸變得越來越豐富。在重新回想後,露希亞對此有所自覺。
「今天的計畫是攻略西方洞窟──也就是裏德布德洞窟。」
貴法像是想幫忙提醒似地插話:
「那裏有動作敏捷的野獸和蝙蝠型魔物,會使出來自上方與下方的攻勢,可說是不能掉以輕心,記得要提高警覺。」
露希亞聽完後輕輕一笑。
──像這種攻擊來自上下兩側的魔物,若是我跟旭姬以此來比賽誰打倒的數量比較多,總覺得會很有趣。
露希亞如此心想地尾隨眾人走出根據地時,貴法拿出了一把劍。
「陽翔,這是新做的劍。」
「喔,這把劍就是使用傳聞中那種非常堅硬的金屬所打造出來的?」
「我委托鐵匠鍛造此劍時,包含材料費可是付了一百萬尤洛,所以拜托你使用時可要愛惜點啊。」
咲月與希也重重地點了個頭。因為這筆龐大的資金可是大家變賣掉手邊的道具,才終於籌出來的。這是在露希亞加入之前,就去委托鐵匠所打造出來的,因此大家才會對此有所感觸。不過露希亞並沒有特地去賺取此世界的金錢,多了她一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我知道啦。嘿嘿~使用新劍時,總會令人特別興奮。」
陽翔高舉著新出爐的劍,一臉滿足地看著它。
「那就從空中直接飛過去囉。」
咲月開始施展魔導,克萊布與貴法在一旁輔助。
大家的背上紛紛長出翅膀,從根據地起飛,一路向西而去。
「……接下來的迷宮有比之前簡單嗎?我很害怕到時又陷入危機……」
希缺乏自信地低語著。
「希,那座迷宮已經有人攻略完畢了,所以你不必害怕。相關情報也很多,隻要冷靜應對,相信不會很危險的。」
「既、既然小露都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
露希亞感到有些熱血沸騰。
原因是與他們並肩作戰,一起冒險當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是第一次產生這種心情,並且壓抑不了自己的情感。
──我不能失去平常心。
露希亞並沒有忘記自己原本的任務。反抗組織所準備的硬體,容量就隻足夠把一個人的人格檔案傳送至過去,而且僅限於檔案容量較小的孩童。
既然自己身為眾人的代表來到這裏,也就絕不容許任務失敗。
自身的才能在和旭姬等人共同行動之下逐漸提升,接下來必須把自己推向更高一層的境界才行。
不過……
──若是可以心無旁騖地繼續和他們一起冒險,那該多有意思啊。
她內心深處閃過上述這個想法。
七人深入裏德布德洞窟,一路打倒魔物抵達最深處。
「大家這次沒有走散耶。」
「如果每次都走散的話,可是會讓人吃不消的。」
對於陽翔的感想,咲月語帶無奈地開口回應。
在對抗鱷魚守衛的那一次,露希亞在探索城堡途中不慎跟陽翔等人走散,最終花了超過兩個小時才終於會合。
「不過那次也很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貴法難以接
受地低語。露希亞也同樣對於這件事頗為掛心。
因為城牆崩塌而導致隊友走散,在《union》裏隻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這種機關幾乎是無所不在。
但原本應當會出現能讓人避免觸發陷阱的物理性跡象,像那樣毫無前兆地崩塌,實在是太不合理了,以遊戲來說更是無人樂見。畢竟一個不小心,玩家有可能就會被崩塌波及而慘遭game over。以那種倒楣的方式結束,被迫無法再次進入這個遊戲世界,相信任誰都難以服氣吧。
「就是說啊……」
像那樣的城牆崩塌,露希亞並沒有遲鈍到會被卷入其中。
──雖然我沒跟其他人提起,不過總覺得這是有人在動手腳。
這不是遊戲開發者為了提高難度所設下的陷阱。
而是一種敵意……就算沒有達到這種地步,也像是某種程度的試探。
不過,能讓露希亞沉浸在思緒裏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敵人上門了。」
克萊布架起短刀,出聲警告眾人。
此洞窟的頭目級魔物,就站在迷宮最深處的池子邊,悠悠地轉過身來。
那是一隻有如此處主人的大龜。
龜殼狀似鏡子,恍若能夠吸收洞窟內僅存的光線以及池子的反光般,閃閃發亮。
「根、根據情報指出……那應該是鏡龜吧……」
「聽說魔導對它無效,看我一口氣顛覆這個傳聞!」
咲月沒將希的擔憂放入眼中,意氣風發地架起鞭子,同時開始召喚仙精。
陽翔與貴法等人也進入戰鬥狀態,旭姬則是已經把槍握在手裏。
「就先小試身手!」
咲月施展的炎、冰、風魔導飛向鏡龜的頭部。
鏡龜將頭一縮,於是所有魔導全打在龜殼上。
不過──
魔導就像是被鏡子反射的光線般,全數反彈射向咲月。
「唔、貴法!麻煩你幫忙分析並摧毀龜殼!」
「我有在嚐試,但還是無法分析!而且沒辦法解除它的反射效果!那不是能夠消除的特性!」
陽翔不甘示弱,大腳一踏,高高躍起。
「那就換我的新劍上場!」
陽翔順勢用劍劈向龜殼,可是龜殼絲毫未損。
「這個混蛋!」
陽翔改變角度又砍了幾刀,依舊沒有奏效。
「喝啊……!咦,喂!?」
恰好揮出第十下時,劍當場斷成兩截。
親眼看見一百萬尤洛化成廢鐵的瞬間,貴法露出一張對於各方麵都充滿絕望的表情。咲月和希也當場驚呆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扯了吧!」
克萊布則是罕見地捧腹大笑。
盡管危機當前,所有人依舊保持著從容的態度。
就算想要取得勝利絕非易事,可是他們相信自己依然可以扭轉乾坤。
露希亞能夠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她明白大家是希望她可以封印敵方的反射效果。
可是──
露希亞不為所動。
明明貴法的拳頭、克萊布的短刀、希的使魔以及旭姬射出的子彈等各種攻擊,紛紛往鏡龜的身上招呼,可是鏡龜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露希亞的身上。
那雙詭異的黑色眼眸,就像是正在打量露希亞。
露希亞有股不祥的預感,全身冷汗直流。
她原先已架弓準備發射封印之箭,但最終還是暫時打消念頭。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
露希亞從心底竄升一股比起天理的分析更為駭人、隻要自己一采取行動就會被敵人徹底識破、類似老謀深算的那種感覺,隻能在這場戰鬥裏想辦法吸引鏡龜的炮火。
若是出手,自己的一切將會曝光,讓那幫人掌握到相關情報。
如此一來,等同於失去了來自未來的這項優勢。
另一方麵,由於露希亞沒辦法施展封印才能,陽翔等人也就沒有足夠的攻擊力可以給鏡龜致命一擊。
雖然咲月的魔導遭到反彈導致眾人陷入危機,再加上陽翔把劍砍斷,導致這場戰鬥打了足足三個小時,不過最終多虧克萊布的靈機一動才化險為夷。
戰鬥結束後,眾人在稍作休息的同時,身為此戰役最大功臣的克萊布走向露希亞。
「真難得看你在戰鬥中束手無策,露希亞。」
「……抱歉。」
陽翔聽見後,像是想袒護露希亞般開口圓場:
「安啦,這樣反倒讓我們明白自己經常在最後關頭過於依賴你。」
就算露希亞扯後腿,大家也不會有一絲怨言。
「但是咲月她……」
咲月因為魔導被反射而誤傷同伴一事感到相當內疚,旭姬與希正不停在一旁安慰她。
露希亞壓下動搖的內心,朝著一臉哀傷的咲月走去。
「咲月,你的優點就是勇往直前。多虧你的這份勇氣,大家一直以來受到了許多幫助。隻不過是一次的失敗,再怎麽糾結也無濟於事吧?」
「可是……」
「聰明如你,我相信你不會再重蹈覆轍,不是嗎?」
「那、那當然囉!我絕對不會再誤傷大家了!要是再讓我碰上這種魔物,我一定會把它炸飛的!」
「這樣就對了。」
不知是否因為大喊有助於轉換心境,咲月重新找回平日那種充滿自信的態度。
露希亞見狀後,暗自鬆了一口氣。
「真不愧是露希亞,說得真好。」
「耶嘿嘿,感覺上就像是大家的姊姊呢。」
在旭姬和希的注視之下,露希亞害臊地撇過頭去。
露希亞總覺得最近經常出現這種情形。
「話說回來……剛才的情況有點詭異。是一種我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
克萊布喃喃自語。
他的直覺真是敏銳。露希亞如此心想之際,一層陰霾也籠罩在她的心中。
──在對抗鱷魚守衛當時,也同樣有這種感覺……
就如同剛才與鏡龜對峙時的駭人感受。
這種感覺在未來可是體驗過無數次。
那是〈諾斯底〉的監視。
──我太大意了。
在這個時代裏,露希亞的才能過於完美。
專精到幾乎沒有一絲多餘的感覺,才會特別引人側目,甚至達到異常的地步。
這令〈諾斯底〉感到詫異,才開始派人監視。
「反正我們最終還是打贏了,就先回去吧。」
眾人在陽翔的帶領之下走向出口,露希亞卻是神情落寞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自身的存在已受到矚目,而〈諾斯底〉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具有才能之人。萬一自己的來曆被識破,甚至慘遭囚禁的話,也就無法拯救未來了。
再加上來自未來的自己繼續待在這裏,對〈昴宿〉而言將是相當危險。
無論如何都必須避免出現這種情形。
──但是……
露希亞心緒大亂。
──我不想和他們分開。
由自己主動放下這份溫情……是非常痛苦的一個決定。
縱使前後隻有三個月左右,但是與他們一同踏上冒險的這段旅程當真是充滿魅力,精彩到足以超越自己至今的人生。
這種心情,大概就像是嬰兒不願離開母親所帶來的溫暖。
露希亞的決心就這麽在好不容易才結交到的重要同伴們,以及被賦予的無上使命之間搖擺不定。
明明她應該履行自己的使命……
──這些我都明白,就隻是我一個人的任性。
再這樣下去,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我說露希亞啊。」
「……怎麽了嗎?」
眾人返回根據地後,陽翔一臉煩惱地向露希亞提問:
「新劍被我打斷了,有辦法補救嗎?」
對於所持武器在與鱷魚守衛跟鏡龜一戰裏都輕易毀損一事,似乎令陽翔傷透腦筋。特別是在對抗鏡龜的戰鬥裏,他所使用的可是全新打造的配劍。
這令露希亞想離開的決心產生些許動搖。
──不行,我不能猶豫。
露希亞先是裝出大傷腦筋的模樣,隨後才開口說:
「那就打造出一把不會毀損的劍。」
「所以我才想問該怎麽辦啊~」
「首先是夢境。」
感受到視線的希,納悶地偏過頭去。
「夢境可以靠著創意隨心所欲製造未知的材質,隻要運用它就可以召喚出這樣的一把劍。」
「原來如此!好,希,你快試試看!一切都靠你了!」
「忽、忽然要我做這種事,我實在辦不到啦~……」
這種事實在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辦到。
但在不久的將來,希必定能夠達成。畢竟她就是具備如此稀罕的才能。
「露希亞,你說了『首先』二字,所以還需要什麽嗎?」
對於貴法的發問,露希亞點頭回應說:
「嗯,再來就是你們將各自的才能,賦予在這個特殊金屬上。」
咲月狀似對此心裏有數,探出身子說:
「我曾經聽說融合兩種才能的物品,將會具備十分驚人的力量。如果在上麵附加上了七種才能……」
「感覺會強到破表!」
旭姬也表示讚同。
「一旦成功,打造出來的那把劍就可以承受你的鬥氣。我相信在你們的才能發揮之下,能夠賦予那把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把劍是你注入越多鬥氣,它就會產生越多力量來回應你的期許。」
眾人聽完後,忍不住發出歡呼。
想必是勾起他們對於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這種純真的想法,一定也是〈昴宿〉的優點之一。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是……
看著熱烈討論的旭姬等人,露希亞露出略顯落寞的笑容。
──留給他們一份餞別禮應該沒關係吧?
露希亞像是在徵求同意般地安慰自己。
「隻要你沒有忘記對於這個世界的憧憬,劍就絕對會回應你的。」
露希亞將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懷抱於心中,輕輕地低語著。
他們一如往常那樣,從早到晚四處冒險。
「唔……!抱歉,露希亞,有幾隻跑去你那裏了!」
這片森林裏出現一大群身高至常人的腰部附近的變色龍──其中有幾隻利用自身的保護色,趁隙越過陽翔的身邊,直直衝向後線的成員們。
不過──
「沒問題。」
露希亞同時發射數支箭矢,並且視樹木於無物,準確射殺藏身於其中的變色龍。身體遭到貫穿的魔物是當場斃命。
「嗚哇~露希亞真厲害,簡直是神射手!」
旭姬見狀後,一臉佩服地露出笑容。
「……旭姬你也有準確射中敵人的要害呀。」
「耶嘿嘿~我可不能輸給你呀!」
「你是在較量什麽呀……」
就算有過數日的交流,但露希亞依舊摸不透旭姬的性格。
不僅僅是旭姬,其他成員的個性也並非那麽容易就可以搞懂。直到最近,她才發現他們所有人都有著不服輸的一麵。
說實話,露希亞認為他們之所以願意接納自己成為同伴……理由是看上了自己在這時代裏有著出類拔萃的力量。
不過,每當他們一碰上頭目級魔物──
「那家夥讓我來搞定,你們大可全部後退!」
「哎呀,我可不許你一人獨占喔,陽翔。我的能力更適合打倒它。」
不光是克萊布,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這種反應,有時就連希都會跑來參一腳。
──明明隻要交給我,就可以贏得更輕鬆啊。
露希亞總會冒出上述想法。
有時也覺得他們之所以會陷入危險,原因就是這種我行我素的態度。
話雖如此,一旦同伴身陷險境,他們就會展現出驚人的才能以及默契……
「先等一下,你們──」
「怎麽,露希亞。我先聲明一下,我可不會因為你很厲害就讓步喔。」
「露希亞也一樣,再不趕緊出手的話,頭目將會在你還沒發揮實力之前就被打倒啦!」
陽翔和旭姬在說話的同時,對於頭目的攻勢沒有一絲減緩。
「我不是這個意思……畢竟有著能夠更輕鬆打倒敵人的方法吧?首先由我施展封印……」
封住變色龍的變色能力……但是露希亞還來不及說出這句話──
「啥~?」
陽翔跟旭姬都擺出一副「你在說啥啊」的態度,納悶地偏過頭看過去。
這反應令露希亞心生困惑。
「那麽做就不有趣啦?」
「問、問題不在這裏吧?」
「就是說啊!我認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玩得盡興~」
──既、既然如此,你們何必招收我成為同伴!?
露希亞感到一陣頭昏。
自己是基於使命才進入遊戲,他們卻是想著玩樂。
雙方的觀念是南轅北轍。
不過,陽翔他們並非遲鈍到沒有看出這點。
「這麽一來,沒有我也應該……」
「不對不對不對!你在胡說什麽啊,既然你都已經加入我們了,我可不會放你走喔~」
……露希亞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盡管可以利用心奏讀取對方的心思,但露希亞認為這麽做隻是白費力氣。因為光是透過察言觀色即可看出,他們並沒有在撒謊。
「那我們兵分兩路,分別在不同地方打倒頭目即可……」
「嗯~以這種方式較量確實挺有趣的!可是打倒的魔物並不一樣,這樣有失公平,也就無法分出勝負了吧?」
露希亞總覺得自己跟他們根本是在雞同鴨講,她的提議並不是這個意思。
對旭姬等人而言,〈昴宿〉所有人理所當然要一同行動。
露希亞斂起表情,嚴肅地開口發問:
「那麽,你們讓我加入有什麽意義嗎?」
陽翔立刻回答:
「當然有啦。因為我覺得很開心!」
旭姬點頭如搗蒜地表示同意。
「我也很高興喔!」
露希亞就是在詢問他們對此感到開心以及高興的理由……
不過陽翔跟旭姬都還在戰鬥,很快就跑開了。
現場隻留下一臉目瞪口呆的露希亞。
「嚇到你了吧?」
露希亞站在旁邊觀望一陣子之後,克萊布暫時脫離戰鬥跑了過來。
「我當時也是這樣,他們隻因為我的才能相當罕見,就跑來要求跟我一較高下。」
「我完全無法理解。」
「嗯,我也同樣理解不了。可是,又給人一種很爽快的感覺吧。」
克萊布欣喜地繼續說:
「陽翔和旭姬之前也稱讚過你非常厲害,所以希望你加入我們。不過說完之後,他們又放話說自己絕對要變得比你更強。那兩人就是對於獨一無二的存在毫無抵抗力。」
陽翔等人確實是被露希亞的強悍所吸引。
但是拉攏後能讓冒險變得更輕鬆,可以打倒更強大的敵人等想法都隻是其次。
事實上最主要的一點,就取決於能否讓他們玩得盡興。
「……他們是……笨蛋嗎?」
「哈哈哈,你到現在才發現啊?」
沒想到傳說中的隊伍〈昴宿〉,裏頭的成員都是這種人。
甚至令人對於旭姬因為〈未來視〉所衍伸出來的、受人所忌諱的稱號感到傻眼。
不過正因為他們就是這樣。
那一張張的笑容才顯得特別珍貴。
其中又以旭姬那發自內心的燦笑,給露希亞帶來極大的衝擊。
而且她的每一張笑容都不同,皆具有獨特的色彩。
是在未來裏絕對無法目睹、猶如寶石般璀璨的笑容。
令人無法想像這張笑容接下來會蒙上陰影,在未來被當成神明崇拜。
──還有另一件事情,是與她接觸之後才終於明白的。
旭姬目前所擁有的〈未來視〉,一如字麵形容就隻是能夠觀測未來的才能,並不具備幹涉未來走向的強製力。露希亞起先打算解析〈未來視〉的架構,或是可以藉此削弱賽特的支配,但由於就連旭姬都尚且無法駕馭自己的才能,因此露希亞很快就放棄這條路了。
──我實在不認為這是曆史創造(norn system)的根基……
未來有許多人都對旭姬心懷怨恨,其中又以露希亞這群反抗組織的成員們為甚,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對旭姬毫無好感。
未來在賽特的控製之下一直延續下去。
世上有許多與賽特同流合汙的人,因此他在選舉中,總是以百分之百的支持率高票當選。
對賽特的治理提出質疑之人,無一不是意外身亡。而與賽特對立的候選人,有許多都離奇失蹤了。
賽特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掌握了軍政進而統治世界,原本對賽特沒有好感的研究學者們,等回神時都已加入他的麾下了。
起先受影響的層麵還僅限於如此,但在公布才能的存在之後,情況更是急轉直下。
不論是大自然、輿論、物理現象以及個人的幸福等等。
這些不受人力所左右的事物,全都站在賽特那邊。
於是沒有自由可言、束縛於無窮鬥爭之中的絕望未來,就此被打造出來。
為的是讓全人類不會有所停滯,將永遠步行於進化的大道之上。
負責引領人類往此道路前行的旭姬,就是
賽特的共犯。名為旭姬的存在,就是開創出這種世界的萬惡根源。沒錯,露希亞曾對此深信不疑。
直到反抗組織在某一次的大規模抗戰之中,讓露希亞最為接近曆史創造(norn system)的當時,她才明白旭姬隻是一個被剝奪了自我意識的係統罷了……
露希亞在腦中如此思考之際,旭姬正朝著一隻體型比周邊變色龍還大上一圈的頭目開槍射擊,一枚子彈貫穿它的眉心,這場戰鬥在頭目的慘叫聲中落幕了。
「好耶~!是我打贏頭目的!」
「你可別忘了自己手中的那把槍,可是有附加我的魔導喔。」
「耶嘿嘿~我當然記得囉~謝謝你喔,咲月!」
語畢,旭姬朝氣蓬勃地嫣然一笑。
接著她直直跑向被打倒的變色龍,取下它的皮──正確說來是掉落道具。
「我得到變色龍的皮了~!這是什麽,整張皮都是透明的?」
旭姬用雙手張開那塊足以蓋住自己全身的皮,同時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
「那不是透明,純粹是表裏層都有保護色,會隨著光的波長改變色彩。」
貴法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在伸手摸過變色龍皮之後,開口如此解釋。
旭姬聽見後,看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興高采烈地露出燦笑。
「好~我有一個點子!那就是利用這個,一起來玩好久沒再舉辦過的捉迷藏大賽!大家都躲起來,然後由披上這塊皮的鬼來抓人!若是被抓到的話,下一場就由被抓到的人當鬼!」
「咦?」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提議,露希亞的思緒完全跟不上。
明明大家方才還在賭命戰鬥。
心境切換如此之快是怎麽回事?又是從哪裏讓人聯想到要玩捉迷藏的?露希亞感到一頭霧水。
但是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紛紛露出「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的表情。
「那就來決定由誰當鬼吧,剪刀~石頭~布!」
露希亞還來不及讓心情沉澱下來,就這麽隨波逐流地參與猜拳,連忙將手伸出去,結果在第二輪的猜拳中輸掉了。
──我、我可是能夠看透人心的心奏使,像這樣在猜拳中落敗,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當露希亞還在發愣之際,突然看見那塊具有保護色的皮拋了過來,於是她手忙腳亂地一把接住。
「那就開始囉~!」
其他人鳥獸散地衝進樹林裏。
陽翔利用鬥氣加速,貴法施展傳送術,希則是召喚出許多使魔當作人牆……
大家都施展各自的才能,卯足全力參與這場遊戲。
這群人居然不僅隻會在冒險或戰鬥之中,就連玩遊戲時也會動用才能──
他們這種彷佛化身成一道永不停歇的強風,使出渾身解數沉浸在這個世界裏的生活態度,當真是過於耀眼,令露希亞直到現在都沒辦法追上他們的思維。
這已然不是文化衝擊那點程度。
而是她在未來培養出來的一切常識,三兩下就全被打破了。
但是──
這種感覺並不會令人排斥。
反倒讓人覺得有些興奮,不明所以地湧現出一股幹勁。
像這樣老是受到驚嚇,令露希亞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你們以為能夠躲過我的法眼,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露希亞也認真地發揮出才能,利用心奏掌握眾人躲藏的位置。藉由此技能來追蹤對方的思緒,可說是輕而易舉。
露希亞率先前往很可能是旭姬的藏身之處。不過旭姬也有巧妙地偽裝躲藏地點,想辦法不被露希亞抓住……
「站、站住!」
「天底下可沒有人會這麽聽話喔~!」
當露希亞回神時,她已像個符合自身年紀的孩子那樣開心嬉戲。
對於從早到晚都一直在接受訓練以及執行任務的露希亞來說,這是她首次跟朋友們一同玩耍。
又過了段時日──
「露希亞,是時候進行本日的任務囉。」
「啊~已經這麽晚啦。今天要去哪?」
露希亞以往隻會短短回應一句「我知道了。」最近卻變得會去確認目標以及地點。
光是在腦中想像前往該處所要做的事情,她就感到十分開心。
以往總是相當冷淡的情感表現,如今漸漸變得越來越豐富。在重新回想後,露希亞對此有所自覺。
「今天的計畫是攻略西方洞窟──也就是裏德布德洞窟。」
貴法像是想幫忙提醒似地插話:
「那裏有動作敏捷的野獸和蝙蝠型魔物,會使出來自上方與下方的攻勢,可說是不能掉以輕心,記得要提高警覺。」
露希亞聽完後輕輕一笑。
──像這種攻擊來自上下兩側的魔物,若是我跟旭姬以此來比賽誰打倒的數量比較多,總覺得會很有趣。
露希亞如此心想地尾隨眾人走出根據地時,貴法拿出了一把劍。
「陽翔,這是新做的劍。」
「喔,這把劍就是使用傳聞中那種非常堅硬的金屬所打造出來的?」
「我委托鐵匠鍛造此劍時,包含材料費可是付了一百萬尤洛,所以拜托你使用時可要愛惜點啊。」
咲月與希也重重地點了個頭。因為這筆龐大的資金可是大家變賣掉手邊的道具,才終於籌出來的。這是在露希亞加入之前,就去委托鐵匠所打造出來的,因此大家才會對此有所感觸。不過露希亞並沒有特地去賺取此世界的金錢,多了她一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我知道啦。嘿嘿~使用新劍時,總會令人特別興奮。」
陽翔高舉著新出爐的劍,一臉滿足地看著它。
「那就從空中直接飛過去囉。」
咲月開始施展魔導,克萊布與貴法在一旁輔助。
大家的背上紛紛長出翅膀,從根據地起飛,一路向西而去。
「……接下來的迷宮有比之前簡單嗎?我很害怕到時又陷入危機……」
希缺乏自信地低語著。
「希,那座迷宮已經有人攻略完畢了,所以你不必害怕。相關情報也很多,隻要冷靜應對,相信不會很危險的。」
「既、既然小露都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
露希亞感到有些熱血沸騰。
原因是與他們並肩作戰,一起冒險當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是第一次產生這種心情,並且壓抑不了自己的情感。
──我不能失去平常心。
露希亞並沒有忘記自己原本的任務。反抗組織所準備的硬體,容量就隻足夠把一個人的人格檔案傳送至過去,而且僅限於檔案容量較小的孩童。
既然自己身為眾人的代表來到這裏,也就絕不容許任務失敗。
自身的才能在和旭姬等人共同行動之下逐漸提升,接下來必須把自己推向更高一層的境界才行。
不過……
──若是可以心無旁騖地繼續和他們一起冒險,那該多有意思啊。
她內心深處閃過上述這個想法。
七人深入裏德布德洞窟,一路打倒魔物抵達最深處。
「大家這次沒有走散耶。」
「如果每次都走散的話,可是會讓人吃不消的。」
對於陽翔的感想,咲月語帶無奈地開口回應。
在對抗鱷魚守衛的那一次,露希亞在探索城堡途中不慎跟陽翔等人走散,最終花了超過兩個小時才終於會合。
「不過那次也很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貴法難以接
受地低語。露希亞也同樣對於這件事頗為掛心。
因為城牆崩塌而導致隊友走散,在《union》裏隻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這種機關幾乎是無所不在。
但原本應當會出現能讓人避免觸發陷阱的物理性跡象,像那樣毫無前兆地崩塌,實在是太不合理了,以遊戲來說更是無人樂見。畢竟一個不小心,玩家有可能就會被崩塌波及而慘遭game over。以那種倒楣的方式結束,被迫無法再次進入這個遊戲世界,相信任誰都難以服氣吧。
「就是說啊……」
像那樣的城牆崩塌,露希亞並沒有遲鈍到會被卷入其中。
──雖然我沒跟其他人提起,不過總覺得這是有人在動手腳。
這不是遊戲開發者為了提高難度所設下的陷阱。
而是一種敵意……就算沒有達到這種地步,也像是某種程度的試探。
不過,能讓露希亞沉浸在思緒裏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敵人上門了。」
克萊布架起短刀,出聲警告眾人。
此洞窟的頭目級魔物,就站在迷宮最深處的池子邊,悠悠地轉過身來。
那是一隻有如此處主人的大龜。
龜殼狀似鏡子,恍若能夠吸收洞窟內僅存的光線以及池子的反光般,閃閃發亮。
「根、根據情報指出……那應該是鏡龜吧……」
「聽說魔導對它無效,看我一口氣顛覆這個傳聞!」
咲月沒將希的擔憂放入眼中,意氣風發地架起鞭子,同時開始召喚仙精。
陽翔與貴法等人也進入戰鬥狀態,旭姬則是已經把槍握在手裏。
「就先小試身手!」
咲月施展的炎、冰、風魔導飛向鏡龜的頭部。
鏡龜將頭一縮,於是所有魔導全打在龜殼上。
不過──
魔導就像是被鏡子反射的光線般,全數反彈射向咲月。
「唔、貴法!麻煩你幫忙分析並摧毀龜殼!」
「我有在嚐試,但還是無法分析!而且沒辦法解除它的反射效果!那不是能夠消除的特性!」
陽翔不甘示弱,大腳一踏,高高躍起。
「那就換我的新劍上場!」
陽翔順勢用劍劈向龜殼,可是龜殼絲毫未損。
「這個混蛋!」
陽翔改變角度又砍了幾刀,依舊沒有奏效。
「喝啊……!咦,喂!?」
恰好揮出第十下時,劍當場斷成兩截。
親眼看見一百萬尤洛化成廢鐵的瞬間,貴法露出一張對於各方麵都充滿絕望的表情。咲月和希也當場驚呆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扯了吧!」
克萊布則是罕見地捧腹大笑。
盡管危機當前,所有人依舊保持著從容的態度。
就算想要取得勝利絕非易事,可是他們相信自己依然可以扭轉乾坤。
露希亞能夠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她明白大家是希望她可以封印敵方的反射效果。
可是──
露希亞不為所動。
明明貴法的拳頭、克萊布的短刀、希的使魔以及旭姬射出的子彈等各種攻擊,紛紛往鏡龜的身上招呼,可是鏡龜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露希亞的身上。
那雙詭異的黑色眼眸,就像是正在打量露希亞。
露希亞有股不祥的預感,全身冷汗直流。
她原先已架弓準備發射封印之箭,但最終還是暫時打消念頭。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
露希亞從心底竄升一股比起天理的分析更為駭人、隻要自己一采取行動就會被敵人徹底識破、類似老謀深算的那種感覺,隻能在這場戰鬥裏想辦法吸引鏡龜的炮火。
若是出手,自己的一切將會曝光,讓那幫人掌握到相關情報。
如此一來,等同於失去了來自未來的這項優勢。
另一方麵,由於露希亞沒辦法施展封印才能,陽翔等人也就沒有足夠的攻擊力可以給鏡龜致命一擊。
雖然咲月的魔導遭到反彈導致眾人陷入危機,再加上陽翔把劍砍斷,導致這場戰鬥打了足足三個小時,不過最終多虧克萊布的靈機一動才化險為夷。
戰鬥結束後,眾人在稍作休息的同時,身為此戰役最大功臣的克萊布走向露希亞。
「真難得看你在戰鬥中束手無策,露希亞。」
「……抱歉。」
陽翔聽見後,像是想袒護露希亞般開口圓場:
「安啦,這樣反倒讓我們明白自己經常在最後關頭過於依賴你。」
就算露希亞扯後腿,大家也不會有一絲怨言。
「但是咲月她……」
咲月因為魔導被反射而誤傷同伴一事感到相當內疚,旭姬與希正不停在一旁安慰她。
露希亞壓下動搖的內心,朝著一臉哀傷的咲月走去。
「咲月,你的優點就是勇往直前。多虧你的這份勇氣,大家一直以來受到了許多幫助。隻不過是一次的失敗,再怎麽糾結也無濟於事吧?」
「可是……」
「聰明如你,我相信你不會再重蹈覆轍,不是嗎?」
「那、那當然囉!我絕對不會再誤傷大家了!要是再讓我碰上這種魔物,我一定會把它炸飛的!」
「這樣就對了。」
不知是否因為大喊有助於轉換心境,咲月重新找回平日那種充滿自信的態度。
露希亞見狀後,暗自鬆了一口氣。
「真不愧是露希亞,說得真好。」
「耶嘿嘿,感覺上就像是大家的姊姊呢。」
在旭姬和希的注視之下,露希亞害臊地撇過頭去。
露希亞總覺得最近經常出現這種情形。
「話說回來……剛才的情況有點詭異。是一種我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
克萊布喃喃自語。
他的直覺真是敏銳。露希亞如此心想之際,一層陰霾也籠罩在她的心中。
──在對抗鱷魚守衛當時,也同樣有這種感覺……
就如同剛才與鏡龜對峙時的駭人感受。
這種感覺在未來可是體驗過無數次。
那是〈諾斯底〉的監視。
──我太大意了。
在這個時代裏,露希亞的才能過於完美。
專精到幾乎沒有一絲多餘的感覺,才會特別引人側目,甚至達到異常的地步。
這令〈諾斯底〉感到詫異,才開始派人監視。
「反正我們最終還是打贏了,就先回去吧。」
眾人在陽翔的帶領之下走向出口,露希亞卻是神情落寞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自身的存在已受到矚目,而〈諾斯底〉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具有才能之人。萬一自己的來曆被識破,甚至慘遭囚禁的話,也就無法拯救未來了。
再加上來自未來的自己繼續待在這裏,對〈昴宿〉而言將是相當危險。
無論如何都必須避免出現這種情形。
──但是……
露希亞心緒大亂。
──我不想和他們分開。
由自己主動放下這份溫情……是非常痛苦的一個決定。
縱使前後隻有三個月左右,但是與他們一同踏上冒險的這段旅程當真是充滿魅力,精彩到足以超越自己至今的人生。
這種心情,大概就像是嬰兒不願離開母親所帶來的溫暖。
露希亞的決心就這麽在好不容易才結交到的重要同伴們,以及被賦予的無上使命之間搖擺不定。
明明她應該履行自己的使命……
──這些我都明白,就隻是我一個人的任性。
再這樣下去,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我說露希亞啊。」
「……怎麽了嗎?」
眾人返回根據地後,陽翔一臉煩惱地向露希亞提問:
「新劍被我打斷了,有辦法補救嗎?」
對於所持武器在與鱷魚守衛跟鏡龜一戰裏都輕易毀損一事,似乎令陽翔傷透腦筋。特別是在對抗鏡龜的戰鬥裏,他所使用的可是全新打造的配劍。
這令露希亞想離開的決心產生些許動搖。
──不行,我不能猶豫。
露希亞先是裝出大傷腦筋的模樣,隨後才開口說:
「那就打造出一把不會毀損的劍。」
「所以我才想問該怎麽辦啊~」
「首先是夢境。」
感受到視線的希,納悶地偏過頭去。
「夢境可以靠著創意隨心所欲製造未知的材質,隻要運用它就可以召喚出這樣的一把劍。」
「原來如此!好,希,你快試試看!一切都靠你了!」
「忽、忽然要我做這種事,我實在辦不到啦~……」
這種事實在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辦到。
但在不久的將來,希必定能夠達成。畢竟她就是具備如此稀罕的才能。
「露希亞,你說了『首先』二字,所以還需要什麽嗎?」
對於貴法的發問,露希亞點頭回應說:
「嗯,再來就是你們將各自的才能,賦予在這個特殊金屬上。」
咲月狀似對此心裏有數,探出身子說:
「我曾經聽說融合兩種才能的物品,將會具備十分驚人的力量。如果在上麵附加上了七種才能……」
「感覺會強到破表!」
旭姬也表示讚同。
「一旦成功,打造出來的那把劍就可以承受你的鬥氣。我相信在你們的才能發揮之下,能夠賦予那把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把劍是你注入越多鬥氣,它就會產生越多力量來回應你的期許。」
眾人聽完後,忍不住發出歡呼。
想必是勾起他們對於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這種純真的想法,一定也是〈昴宿〉的優點之一。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是……
看著熱烈討論的旭姬等人,露希亞露出略顯落寞的笑容。
──留給他們一份餞別禮應該沒關係吧?
露希亞像是在徵求同意般地安慰自己。
「隻要你沒有忘記對於這個世界的憧憬,劍就絕對會回應你的。」
露希亞將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懷抱於心中,輕輕地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