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男人睡著了,不忍打擾,雷塵準備悄無聲息退出去,腳剛抬起來,就驀地聽到男人暗啞的聲音傳來:“去冰窖取一塊冰過來。”


    雷塵一怔,抬頭,看到男人依舊靠在那裏,依舊沒有睜眼,若不是聽得真切,還真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要冰敷眼睛嗎?


    “是!”雷塵領命而去。


    **


    神醫府廂房,厲竹坐在銅鏡前,手執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著自己的長發,神情恍惚、神思悠遠。


    雖然還沒有恢複記憶,但是,她竟慢慢開始相信,她可能真的是這府邸的主人,真的是這個叫做厲竹,人稱神醫的女人。


    因為房中一切,她偶爾有刹那的熟悉感,雖然那感覺稍縱即逝,卻真的有,還有,她在房間的書架上,還看到了幾張畫像,皆是她的。


    那她父親為何要騙她呢?還跟她說,她叫項心。


    本想想個什麽辦法混進太子府去找她父親問一問,可想到管家跟她說的,她竟然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而且都是生死攸關,她又不敢輕舉妄動。


    說實在的,她現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能夠相信誰,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不知道誰想幫她,誰想害她,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


    還是先看看吧,她決定。


    好在呆在這神醫府裏比呆在山上強,不僅可以不用自己動手做飯,有人專門伺候,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孤單一個人,而且,書架上還有很多醫書,以及“她”做的很多關於藥和毒方麵的記錄,她挺感興趣的,完全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


    發現厲竹的骨灰不見了,是傍晚時分,秦羌剛從外麵回來。


    打開壁櫥的櫃門,不見玉壇,裏麵空空如也,他當即就變了臉,大喊:“雷塵!”


    雷塵以為出了什麽事,飛速進屋。


    “厲竹的骨灰不見了......”


    男人一臉急切慌亂,在找,一個櫃子一個櫃子的找。


    雷塵怔了怔。


    骨灰不見了?那個大玉壇嗎?


    “殿下不是一直固定放在那個壁櫥裏麵的嗎?”


    “是啊,不見了......”


    男人房中所有櫃子的櫃門都打得洞開,自然是沒有找到,他很清楚,他也沒有放到別的櫃子裏去。


    “去,快去問問院門口的婢女,有誰來過?”


    雷塵連忙去了。


    婢女們說,自殿下跟他二人出門,就無人來過此廂房。


    “沒人來過,沒人來過,怎麽可能沒人來過?”秦羌一手叉腰,一手撫著額邊,在房間裏憤然走來走去,走去走來,“那麽大的一個東西,怎麽可能就自己憑空消失?一定是對方幹的,一定是!”


    說完,握起一拳,重重砸在身前的桌麵上,他佝僂了身子,喘著粗氣。


    桌子被震得一晃,桌麵上放的茶壺、杯盞,發出一串清脆的撞擊之響,雷塵嚇了一跳。


    而更讓他嚇住的是男人的樣子。


    薄唇緊抿、麵色難看,額上青筋凸起,根根可見,大概是牽扯到了眼睛上的傷,纏包的白布上有殷紅滲出來。


    而他砸在桌麵上的拳頭,越攥越緊,發出骨節交錯的聲音,指節更是因為用力白得瘮人。


    雷塵眸色一痛:“殿下.....”


    男人咬牙,地獄修羅一般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人都已經死了,連屍體都不放過,如今更是連骨灰都不放過,欺人太甚!最好祈禱永遠不被本宮抓到,否則,定,挫、骨、揚、灰。”


    那一刻,雷塵都被他眼中的凶光嚇到。


    好一會兒,才看到他緩緩直起腰身,沉聲吩咐:“將府中所有人立刻、全部、集中到前院,本宮要一個一個查。”


    當日在冰窖放火焚燒屍體之人,他就懷疑是府裏的人,就算不是,府中也一定有對方的內應,裏應外合來做這件事情。


    此次他更加懷疑如此。


    玉壇裏麵裝的是厲竹的骨灰,根本沒有幾人知道,而玉壇放在壁櫥裏,更是沒幾人知曉。


    誰那麽神通廣大,入太子府如入無人之境,入他廂房如入無人之境?


    雷塵也不敢耽擱,領命就大步出了廂房。


    外麵天已擦黑。


    迎麵碰到雷煙。


    “殿下在嗎?”


    “在的。”


    “外麵有個男人求見。”


    “認識嗎?”


    “不認識。”


    雷塵皺眉:“每日求見殿下的人多了,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府裏做事,這種事還不知道處理?還需要來煩擾殿下?直接拒絕了就是。”


    “不是,此人給了我樣東西,說給殿下看看,若殿下看了,還不見他,他就走。”


    雷塵一愣。


    “什麽東西?”


    雷煙將手朝他麵前一伸,攤開掌心。


    一枚玉質扇墜兒赫然入眼,雷塵呼吸一斂。


    這不是厲竹被殺時,攥在手裏的證物嗎?


    據說是七公主秦心柔的。


    當日事發之時,他不在場,並不知這些,他也是那日陪常薑去刑部做口述記錄的時候看到過才知。


    此時不是應該作為重要證物保管在刑部嗎?


    怎麽又冒出來一個?


    眸光一斂,難道……當日那個,也就是此時在刑部的那個是假的?


    “快拿進去給殿下看看。”


    **


    秦羌讓雷煙直接將人帶到了廂房。


    是個清清瘦瘦的年輕男子,個頭也不高,跟雷煙相仿,進門也未行禮,就示意雷煙出去。


    雷煙看向秦羌,秦羌揚袖,雷煙這才退了出去。


    年輕男子隨手便關了門。


    然後快步走到秦羌麵前,哽咽出聲:“二哥……”


    秦羌渾身一震。


    對方已伸手揭下自己臉上的麵皮。


    熟悉的眉目入眼,赫然是———全國搜捕,卻遍尋不見蹤跡的秦心柔!


    秦羌震驚,難以置信。


    可隻是一瞬,下一刻就眸光一厲,當即從座位上起身,伸手,快如閃電,一把擒住對方的頸脖、鎖住對方的咽喉,胸口起伏,森冷的聲音從牙縫中迸出:“你還敢自己送上門!”


    秦羌動作大力且凶狠,秦心柔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差點就斷了,強烈的窒息感襲來,她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她張著嘴喘息,艱難開口:“不……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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