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來,外頭的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


    外婆和林媽從家裏過來,將煲好的雞湯放到桌子上,林媽轉身去給燕爾倒雞湯,完了又小心翼翼地遞到燕爾跟前,一邊吹著氣。


    “太太,小心燙。這可是我跟太太去菜場挑選的家養的老母雞,煲了好久才出鍋,特地給你補身體的。”


    燕爾扯唇,輕輕地衝著林媽笑了笑。


    “謝謝林媽。”完了又抬頭看向坐在床邊的外婆,帶著些撒嬌意味地說道,“我一直都知道,外婆是最疼我的。”


    換做往常,外婆聽到這話,一定會笑容滿臉,樂呼呼地說她嘴巴甜。但是今天,老人家從進門到現在,幾乎沒怎麽笑過。


    燕爾嘴邊的笑容僵在臉上,心裏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


    外婆抬手從林媽手裏接過雞湯,又轉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邊嚴肅地跟身邊的林媽說道。


    “林媽,我和爾爾爺孫倆想要好好好嘮嘮嗑,你到外麵去轉轉。”


    林媽二觀鼻鼻觀心,當下點頭應了聲,轉身急忙朝著病房門口走去。


    嘭。


    大門關上。


    外婆犀利的視線看向燕爾,口氣嚴肅地問道。


    “爾爾,告訴外婆,你和阿擎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燕爾一愣。


    “外婆,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說了嘛?我和他......”


    外婆眉頭一緊,忽然加重了口氣,又重申一遍。


    “說實話。告訴外婆,你和陸聖擎,到底是怎麽回事?!”


    燕爾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就像是高速運轉的機器,忽然卡了殼似的,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在一向睿智犀利的外婆麵前,她就是一個無所遁形的小醜。


    “外婆......”


    外婆定定地看著燕爾,分不清眼神裏到底是心疼還是濃烈的失望。說話間,胸膛還在上下劇烈地起伏著。


    “你以為你可以瞞得過外婆嗎?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阿擎的那些手下,我隨隨便便說些什麽,想要知道,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嗎?”


    外婆說著說著,口氣陡然陰冷了起來。


    “爾爾,外婆知道,想要得到一份最好的感情,必然要付出很多。但如果讓你付出的代價,是你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外婆寧願你什麽都不是。”


    想到陸聖擎,老人家的眼睛裏,滿是清透的錯看和失望。


    “我一直以為在自己不會看走眼,一直覺得把你交給這樣的一個男人,我會很放心。我以為他會把你照顧好,因為即使不會一見鍾情,也會日久生情。可......”


    千不該萬不該,因為旁的女人,將她的爾爾一再打入地獄。


    眼看著燕爾一次次受傷,一次次受到威脅和傷害,試問,這個世界上,有那樣的家長,還能放寬心讓她順其自然。


    即使是事實,可從外婆嘴裏說出來之後,燕爾還是覺得心裏委屈,鼻頭反酸,眼眶更是被逼的一陣陣發脹。


    “外婆,我知道錯了......”


    “錯了遠遠不夠!”


    外婆忽然拔高了音量,抬起雙手按在燕爾的肩膀上,定定地看著她蒼白的臉,麵容冰冷地說。


    “爾爾,你是我的孫女,不管我的決定是對的還是錯的。出院之後,把身體養好,然後,跟陸聖擎離婚!”


    *


    十五天之後,燕爾開始下床散步,並且時不時打開病房門,跟一直守在門口的兩個男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說話。


    剛開始,兩個男人隻是簡單地以為,燕爾是呆在病房的時間太久,太無聊了。


    後來,燕爾開始每天打聽陸聖擎的行蹤。


    直到有一天,兩個男人告訴她,橙州秦子衿的父過生日,陸聖擎像是上次一樣,親自送了秦子衿回去,順道給秦老爺子過生日。


    燕爾一向平淡沒什麽情緒的眉眼,終於有了波動。


    她提出了出院,而且是馬上。


    意外的是,遠在橙州的陸聖擎,居然出乎意料地答應了,並且絲毫沒有猶豫,就命令兩個手下,當時就幫燕爾辦理了出院手續。


    燕爾雖然很意外,但那一刻的驚喜,明顯是更多的。幾乎是在陸聖擎答應她出院的第一時間,燕爾就直接打了電話給封睿。


    出了院,她的行蹤依然要保密。


    掛了電話,燕爾想起那天和外婆的談話,以及自己答應過外婆的事情,嘴角不由得僵了僵,握住手機在房間裏踱步了半天,她抬步走向陸聖擎的一個手下。


    “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雖然更多的是堅持,但你們到底也保護了我的安全。”


    手下一聽這個,當即誠惶誠恐地站直了身體。


    “太太......”


    “不過......”


    燕爾直接開口打斷了男人的話,接著說道。


    “麻煩你回去的時候轉告陸聖擎,離婚協議書,讓我這個學渣來不合適。讓他盡快寫好,直接給我。我們,好聚好散。”


    *


    出病房大門之前,燕爾就將自己從頭到尾全副武裝了起來。一出醫院,她就直接上了封睿低調停在路邊的車子裏。


    封睿掐了手裏的香煙,手指一彈扔出車窗外,這才轉頭看向身後的燕爾。


    “去哪兒?”


    燕爾早就在心裏打好了主意,也知道封睿是明知故問,身子往後一靠,斜斜地看了眼前方的男人,口氣平淡地回答說。


    “你一早不就知道了嗎?”


    封睿一笑,心裏了然,不過片刻,車子就飛一般衝了出去。


    他們停在了陸家老宅外頭,默默地等了很久。


    這裏是燕爾和陸聖擎開始的地方,燕爾進入陸家,成為陸聖擎的太太,也是從這裏開始。隻是後來,因為秦子衿用自己的苦肉計,執意要住進這裏。


    燕爾至此搬出去,就再也沒踏進過這裏。


    如今,果真是物是人非。


    大約晚上十一點,幾個男人從別墅裏走了出來,為首的兩個跟身後的男人告別,轉身坐進了不遠處的車子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封睿瞧著外頭眯了眯眼睛,沉聲說。


    “看來消息是沒錯的,自從陸聖擎將這裏送給秦子衿之後,平日裏她在,就她住。她不在,就是她的手下住。”


    封睿說著說著,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可能,就是不想讓你有機會再來這裏吧?”


    燕爾抬頭沒好氣地白了封睿一眼,又定了定神問道。


    “你帶來的人,靠譜嗎?”


    “必須的!”


    燕爾點頭,神情也跟著冷凝了幾分。她轉頭看了眼外頭冷凝的夜色,靜默片刻才開了口。


    “既然如此,就讓他們上去吧!”


    “得嘞!”


    封睿衝著燕爾響亮地吹了聲口哨,一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朝外打了個電話。


    燕爾坐在靠窗的位置,貼近窗口,就能看到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動作敏捷,身手利索地進了宅子,不過片刻的功夫,二樓的某個窗口就亮起了燈光。


    兩個人靜靜地等著,誰也沒有說多餘的話。


    很快,一個男人從宅子裏跑了出來,到了封睿的車子跟前,封睿放下車窗,男人立刻恭敬地彎下身子,壓低聲音對封睿說道。


    “少爺,都好了。”


    封睿點頭,轉身看向身後的燕爾,沒說什麽,燕爾已經抿著唇,抬手推開車門,徑自下車,往宅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進了別墅,燕爾打開玄關的燈,扭頭看到客廳裏的一切,不由得一頓。


    整個宅子裏,從客廳到廚房,到餐廳,甚至是落地窗上的窗簾,到樓梯上鋪著的羊絨地毯,全都被換了,和之前,完完全全的兩種風格。


    如果不是燕爾對這裏太熟悉,甚至都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秦子衿把這裏,徹底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將屬於燕爾的所有一切,哪怕是曾經生活過一絲氣息,都給驅散了出去。


    燕爾收了視線,冷笑一聲,再也不願意多看眼前的一切一眼,抬步快速上了樓。


    二樓的某個房間裏,一個男人鼻青臉腫地坐在沙發上,正對麵的位置上,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手裏不知道在拿著什麽東西,在受傷的男人麵前晃著。


    “告訴我,你是誰的手下?”


    男人神情呆滯,張開呆呆地回答說。


    “秦子衿。”


    “你從橙州來盛州的目的,是什麽?”


    “幫小姐對付燕爾。”


    燕爾靜靜地站在門邊,聽著從男人嘴裏說出的那些真相,眼中嘴角的冷意更盛。


    等封睿從樓上上來的時候,她已經退出來,轉身往自己曾經住過的臥室方向走了過去。


    身後的封睿冷不丁地問了句。


    “你去哪兒?”


    “走走。”


    他們的臥室在走廊的盡頭,很大,燕爾走過去,著實費了一些時間。


    站在門口良久,她才抬手推開門,緩步走了進去。


    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樣,秦子衿把屬於她的東西和氣息,一一都換掉了。整個房間裏,完全找不到一絲,她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燕爾抬手掩上門,抬步往房間裏的大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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