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了!”蕭長安似笑非笑的掠了她一眼,飛快移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嘴裏卻道:“怎麽?隻許你用美人計來誘本王,便不許本王反誘回去嗎?”


    “自然是可以的!”蘇青鸞輕哧一聲,也移開了目光。


    她方才滿腹柔情,眼下,卻是全醒了。


    乍然醒來,似是大夢初醒,有些茫然,又有些虛脫。


    她坐在水裏發了會呆,目光落在對麵的白清寒身上,渙散的精神,重又聚攏。


    什麽情愛嗔癡百轉千回?


    什麽舊愛難忘刻骨銘心?


    都見鬼去吧!


    統統都見鬼去吧!


    她現在,隻想要眼前的師父,快點好起來!


    “大師兄,水有點冷了!”她啞聲叫,“再加桶水進來,莫要凍著師父了!”


    “是!”白九歌俯身拿起水瓢,慢慢向浴桶內加水。


    白色的水霧氤氳,將這小小的浴桶,隔成一片清靜的方寸之地。


    蘇青鸞深吸一口氣,手指落在白清寒的腿上,重又開始她的排毒清淤。


    按完這條腿,就快了。


    希望林靖軒和蕭長安的對話,能更久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完成整個療程,白清寒基本也就可以脫離危險了。


    然而,外頭那兩人,是她的敵人,仇人,又怎肯讓她如願呢?


    “說吧,你到底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林靖軒的聲音又響起來。


    “再簡單不過了!”蕭長安懶懶回,“直接把她薅回去就行了!三更半夜的,我也沒功夫跟她鬧!要不是涵兒一再說,我都打算明兒再來走個過場的!”


    “你還真是……心大!”林靖軒輕哧,“那麽,快薅吧!我走了!”


    他說來來得悄無聲息,說走,也是走得利落幹淨,很快,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蘇青鸞,出來!”蕭長安遠遠的看著她,“別等本王真的動手去薅!”


    “不可能!”蘇青鸞躲避不過,隻得硬杠,“我方才已跟你解釋過了!”


    “解釋?”蕭長安冷笑,“你再多的解釋,比不過你家師父,泄露天機的一句夢話!”


    “一句夢話而已,又泄露什麽天機了?”蘇青鸞一邊與他虛應著,一邊加快速度排毒。


    “蘇青鸞!”蕭長安一個箭步竄到浴桶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壓低聲音叫:“到這個時候,你還敢說,你師父,白清寒,他對你並無私心嗎?他做夢,都不想讓你嫁給本王!”


    “他便算不做夢,也常常後悔,當初沒有攔住我嫁給你!”蘇青鸞抬起頭,冷冷的與他對視,“王爺方才也說了,我嫁與你,本來就是天大的錯誤!我要嫁給自己家的仇人,何止師父不肯?我父親,我兄長,我嫂嫂,他們不管是在夢裏還是夢外,都巴不得我從來沒有嫁給你過!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狡辯!”蕭長安瞪著她,眸色泛紅,“你不要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師父對你存心不良,本王斷不能容忍,你再待在他身旁!”


    他話未落地,雙臂已暴伸而出,一把抓向蘇青鸞的肩膀。


    蘇青鸞早有防備,伸手掬起一捧捧水,不斷向他潑過去。


    蕭長安很快便被潑成落湯雞,氣得臉都白了,欲待再要撲過去,如畫司馬空白九歌等人卻圍著木桶,站起了一個圈,將蘇青鸞和白清寒牢牢護在當中。


    “你們想做什麽?”蕭長安抹了把臉上的水,悶聲低吼:“你們是非得逼本王大開殺戒嗎?本王不敢動蘇青鸞,還不敢動你們嗎?”


    “那你就動吧!”白九歌哽聲道,“我家師尊,正處凶險之時,你卻要將唯一能救的師妹帶走,王爺,你這等同於直接要了師父的命啊!”


    “你別忘了,你這條命,還是師父救回來的!”白玉良忿忿然,“滴水之恩,尚要湧泉相報,你受人救命之恩,反過來就要奪人性命,王爺,你們皇室中人,都這般涼薄無情嗎?”


    “還別說,皇室中人,的確個個都是一把變臉的好手!”如錦滿麵嘲諷,“他們素來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翻手為雲覆手雨,這德性,他們祖傳的!”


    蕭長安被幾人夾槍帶棒,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咬咬牙,往後退了一步,歪頭往外麵瞧了瞧,見蕭影就在門邊,略略放了心,忽然一抬腿,將門重重的踹上了。


    這一聲巨響,驚得浴桶混混沌沌的白清寒又是一驚,又喃喃叫喚起來:“青兒,青兒,你在哪兒?”


    “師父,我就在你身邊!”蘇青鸞輕聲應道,“你累了,快睡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低聲安撫,一心不想要白清寒醒來,以免看到眼前這難堪局麵。


    可她卻沒想到,白清寒睡著,比醒著更糟糕!


    醒著時,他尙有餘力自控,哪怕對麵前女子,深愛入骨,卻依然可以裝得雲淡風輕,依然可以做一個稱職的不越界的師父。


    可他睡著了,又是在這樣疲累至極身心俱損的情形下睡著,就再也沒有力氣,去控製自己的情緒思想。


    失去控製的思緒,如一匹野馬,隨心所欲,肆意奔跑。


    “青兒,師父後悔了,師父真的後悔了……”他喃喃的說著曾經不知多少次說過的夢話,“我好後悔……”


    “師父!”蘇青鸞見他夢話不斷,心裏微有些不安,忙要阻止他,誰知頭頂突然一道聲音飄過來。


    “你後悔什麽了?”


    竟然是蕭長安!


    “王爺,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嗎?”蘇青鸞瞪著他。


    蕭長安不答,隻死死盯住白清寒,又把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師父,不要理他!”蘇青鸞伸手想要把白清寒弄醒,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


    白清寒迷迷糊糊答:“那一年,我不該聽母親的話,我不該放手,若我不放手,你……你願意嫁……”


    “師父!”蘇青鸞麵色煞白,忙不迭的捂住他的嘴,一顆心狂跳,簡直要跳出腔子來!


    “你捂什麽?”蕭長安的麵色比她還難看,他咬牙切齒道:“蘇青鸞,你不敢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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