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是他們在利亞菲爾特市剛剛開店三個月的故事。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一名和斯普特尼克“談生意”的客人推響了寶石店的門鈴。
“那個、那個。”
聽到客人要求的店員——庫琉搖搖晃晃地跑到坐在櫃台裏的斯普特尼克麵前。這段距離並不算遠，不過她卻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看來是太緊張了吧。
斯普特尼克二話不說，便把早已準備好的細長盒子推到她麵前。
“喏，這就是艾露沙要的東西。”
“那個，那個，我知道了。”
“我說過的吧，把商品交給客人之前，要做什麽？”
“要確認，裏麵的商品是否正確。”
庫琉強打精神，口齒清晰地回答。
庫琉接過盒子，按照昨天預習的那樣打開盒子進行確認。隻見裏麵放著一條藍寶石項鏈，確認完畢的庫琉抱著盒子返回客人麵前。
“那個，那個，艾露沙小姐，就是，這個。”
接著，庫琉麵對等在一旁的客人——住在附近的熟人，鼓足氣勢遞出了盒子。
——如今兩人剛剛在利亞菲爾特市獲得居住權，這家店也沒開多久。斯普特尼克自己倒是已經在城裏混熟了，店鋪的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
斯普特尼克曾經擔心過定居以後的收入情況，實際算了算之後發現，賬本上的數字還算過得去，而且還有些盈利。這都多虧了以前的老客戶特意上門捧場，同時還訂購了一些高價飾品當作開店賀禮的緣故。
所以呢，要趁著這股勁頭，讓身為店員的庫琉盡快成長才行，斯普特尼克決定讓她練習獨自接客。
而練習對象就是現在和庫琉交談的客人——艾露沙。她是附近咖啡店的服務員。前幾天，當她帶著損壞的項鏈來店裏維修的時候，斯普特尼克便以打折修理的條件詢問她是否願意協助自己幫庫琉進行接客練習，她立刻就答應了。
“謝謝。”
艾露沙接過盒子，拿出裏麵的項鏈，翻轉著觀察修理過的地方。原本扭曲的那部分金屬現在已經完全修複了，確認到這點，“嗯，真的修好了。”艾露沙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著她看了看斯普特尼克。不過他什麽都沒說，隻是指著庫琉。看他的意思是，他絲毫不會插手。
艾露沙微微苦笑，再次看向庫琉。她猛地抬頭看著艾露沙，一對上眼神，她才回過神來倒抽一口氣說道。
“那個，那個，嗯，請確認裏麵的飾品。”
她這完全是，沒跟上節奏啊。
不過麵對如此笨拙的店員，艾露沙既沒有發火也沒有不耐煩。她看著庫琉努力的樣子，露出溫柔的笑容。
“沒問題了，我的項鏈已經徹底修好了。多虧了你，完全看不出痕跡。謝謝。”
“啊，那、那個，不客——”
不過，她的回答戛然而止。
怎麽了？庫琉就這樣愣在了原地。她咬緊嘴唇，無精打采地低下了頭。
有些看不懂庫琉的艾露沙一臉求助地看向斯普特尼克。不過他也和艾露沙一樣隻能愣在那兒。她看上去好像很迷茫，不過到底是什麽事那麽困擾她呢？
艾露沙有些擔憂地等待著庫琉。最終，庫琉低著頭緊緊捏著自己的圍裙，吞吞吐吐地說。
“修、修好這個的，並不是我，所、所以……”
——原來如此。
聽到這兒，斯普特尼克終於想明白了。而且，艾露沙也是。看來，庫琉是認為獲得感謝的不應該是自己，而是親自修理的店長。
真是的，斯普特尼克歎了口氣。竟然在這種奇怪的地方那麽較真。應該說是她太死板了。看來，這下必須由他自己來親自說明庫琉的失誤了。
不過，就算斯普特尼克在工匠和社會人的層麵積累了不少經驗，不過身為教育者卻還是個菜鳥，而且，他自己的性格也不適合教育。該怎麽糾正她的想法呢，斯普特尼克皺著眉頭抱起胳膊嘟囔起來。到底該怎麽說明，她才能理解呢。
就在此時，嗬嗬，傳來了一陣笑聲。抬頭一看，隻見艾露沙正在微笑。艾露沙側目瞟了斯普特尼克一眼，隨後蹲了下來，抬頭看著垂頭喪氣的庫琉。
“庫琉醬，‘賢內助’這個詞，你聽說過嗎？”
她應該，不知道吧。果然，庫琉眨了眨眼。
“沒聽過？”
“恩。這個詞的意思就是‘在背後默默支撐’。因為庫琉醬努力地在店裏幫忙，斯普特尼克先生才能安心工作哦。之所以能徹底修好這條項鏈，不僅僅是斯普特尼克先生的功勞。其中還有庫琉醬的一份力哦，所以我才對你道謝。”
看著摸了摸庫琉頭頂的艾露沙，很熟練嘛，斯普特尼克有些佩服。自己恐怕無法說明得那麽準確吧。因為，庫琉的臉上已經漸漸放晴了。
最終庫琉抬起頭，開心地看著斯普特尼克。看到她詞匯不足張口結舌的樣子，斯普特尼克簡短地回應，“就是這樣。”接著，庫琉輕輕發出一陣歡呼。
隨後她再次看向艾露沙。精神十足地回答。
笑容滿麵的她欣喜地說道。
“不客氣！”
——因為艾露沙要求是現金支付，所以庫琉拿出了盤子，她把錢放在盤子上。庫琉拿回盤子，一路拿到斯普特尼克麵前。
斯普特尼克確認金額正好之後，便把現金收進了櫃台，同時將一張紙——“收據”還給了庫琉。
庫琉笑容滿麵地接過收據返回艾露沙身邊。從她的神色和樣子看來，已經完全不緊張了。
她一邊將收據遞給艾露沙，一邊精神飽滿地說道。
“如果原來的地方又壞了，可以在交貨十五日內，那個，免費修理。非常感謝您此次光顧斯普特尼克寶石店！”
這是她昨晚拚命背下來的內容，雖然並不是和斯普特尼克告知的內容一模一樣，但並沒有不足之處，所有要點都傳達給客人了。
艾露沙露出滿意的微笑，接著朝櫃台送了個眼神。斯普特尼克撐在櫃台上，笑著微微點頭——看來，是合格了。
2
“顧客：艾露沙，委托事項：修補（項鏈掛墜金屬部分破損）”
斯普特尼克打開沉重的鎖，翻開記帳本，拉著書腰上的藍色書簽翻到了需要的頁數，這時他看到了這行字。
這是業務日誌上的一頁。因為這是斯普特尼克的業務記錄，所以筆記自然就是他自己的。
本來委托完成的話，就應該把貼在上麵的便簽摘除。正常來說在完成工作之後，要在後麵一頁寫上工作完成的記號——不過這次卻因為某種理由無法這麽做。
話說庫琉怎麽還沒回來，斯普特尼克想著這些，順便抬頭看了看掛鍾。現在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一會兒。
“算了，反正也沒什麽急事。”
就讓她安心休息吧。想到這裏，斯普特尼克為了打發時間，便翻閱著以前的記錄。與此同時，他突然好奇庫琉有沒有在寫那本“日記”。
前幾天，斯普特尼克打烊之後在編寫業務日誌，這時庫琉拿來了一本可愛的本子，興致盎然地奮筆疾書。他便問她在寫什麽，“我也要寫‘野物日誌’。”她挺著胸回答。不過她得意洋洋地攤開本子才發現，上麵寫的盡是“寵物店的貓在梳理毛發的時候好可愛”，或者“飯後餅幹有一半掉在地上了。”，總之都是些和業務無關的雜事。
不過她開心就好。反正她經手的業務也由斯普特尼克記在了日誌裏，所以現在還不必教她如何書寫業務日誌。畢竟作為店員必須灌輸的知識和技能還有一大堆呢——恩，比如說……
想著
想著，斯普特尼克將視線轉向了日誌旁的墨水瓶上，啪噠啪噠，突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最終，掛著“店員專用”牌子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從門縫裏探出頭的，當然是這家店的店員——庫琉。
不過，不知為何她滿臉通紅，眼角噙淚，有些微微顫抖。
“怎麽了？”
“斯、斯普、斯普特尼克先生……”
庫琉呼喚著走到跟前，直接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斯普特尼克。斯普特尼克也抱住了有些受到驚嚇的她，輕拂著她的後背，話說她是被人欺負了還是被人偷窺了？
不過從結果來看，兩種應該都不太可能。
她一臉焦急地拚命說道。
“那個，剛才，我用房間裏的字典查了一下‘賢內助’的意思。”
“嗯？啊啊……”
“然後，我發現這個詞的意思，其實大都是‘賢惠的妻子’，也、也就是說，艾、艾露沙小姐認為，我、我是斯普特尼克先生的妻、妻子！”
——就為這種事啊？斯普特尼克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咽下去。
連“戀愛”這個詞都不一定會寫的小姑娘果然也會對這種事有些在意的吧。或者說，正因為是小孩子才更敏感。
就連如今在女性中很吃香的斯普特尼克，在小時候也曾和那些不合拍的異性發生衝突。記得那個時候還把對方的鼻梁給打斷了，而且還放話說“你要是不撤回前言，我就把你的指甲一個個拔出來。”，直到對方喪失戰意才就此作罷——小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天真無邪。所以現在看到庫琉拚命的樣子也不算意外，當時艾露沙應該隻是舉個例子，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深意吧。
不過，這個可愛店員的腦洞可是深不見底的哦。
“根本不是這樣，庫、庫連……”
滿臉通紅的庫琉依偎在斯普特尼克肩上，大聲喊道。
“連、連婚約都還沒有呢！”
“……是啊。”
婚約是什麽鬼，這根本不可能，不過現在還是別說了。
“如果以後遇到艾露沙，我會明確告訴她‘我們今後完全沒有任何結婚的計劃’，所以你冷靜點。對了，庫，我有事要拜托你。”
“啊，那、那個，完全沒有是……咦，那個，有事？什麽事？”
總算恢複冷靜的庫琉歪著頭。斯普特尼克推著她的肩膀拉開距離，點了點頭。
“是啊——你能不能，出門買個東西？”
就是這件事。
庫琉歪著頭，睜大眼睛僵在原地，然後——
“斯普特尼克先生，也一起去？”
“不，庫，你一個人。”
愣了一會兒，庫琉擺正了頭，她睜大的棕色雙眸中閃爍著不安。
“那個……”
“嗯。”
“我說……”
“嗯。”
斯普特尼克一邊回應，一邊等她自己表達意願。
在栗色的劉海下，額頭滲汗的庫琉把手放在臉上，垂著雙眼回答。
“因為，庫是賢內助，如果出去的話，就不再是賢內助了，這樣的話……”
“對啊。”
有道理，不過斯普特尼克並沒有說出口。
——庫琉害怕人群，應該說是沒有斯普特尼克的地方。這應該是過去被關在賊窩裏留下的後遺症，一想到會有陌生人可能對自己身處魔爪，她就會寸步難行。
臥室裏的話她倒是能獨處，不過除此之外就不行了。因為店裏有斯普特尼克她才能在這工作，如果讓她和自己出去買東西，也會背上挎包跟過來。原來無論是造訪店麵的客人、其他店家的店員、以及旅行商人時經常照顧自己的老客戶她都會害怕，現在雖然已經成長許多了，但對於斯普特尼克而言，如果無法分頭行動，就等於抹殺了二人組的優點，這必須避免。
斯普特尼克站起來抱著胳膊，低頭看著庫琉。她的臉龐慘白得讓人心痛，不過總是慣著她是不會成長的。
“這不是挺好嘛，這樣就可以告別賢內助，也不會讓人以為你是我的妻子了。”
“妻、妻子也挺好的，不如說我更歡迎這樣。”
“喂，我可不記得我把你教成了為了逃避眼前的問題才向別人求婚的惡女啊……你知道嗎，現在店裏的墨水用完了。而且，剛才是你接待的艾露沙吧？我本來可是想把庫第一次單獨接客的偉業寫在日誌上的，但現在卻寫不了了。所以你能幫忙去買一下墨水嗎？”
斯普特尼克把玻璃筆和空蕩蕩的墨水瓶並排放在櫃台上。筆的表麵倒映著庫琉困惑的神情。
“但、但是，斯普特尼克先生平時用的鋼筆呢……”
“這個也沒墨了。”
斯普特尼克從西褲的屁兜裏取出慣用的鋼筆，拔出筆蓋，在日誌邊緣劃了幾下。果然，完全看不到藍黑的墨水印。
無路可逃的庫琉眼中再次蓄起了淚水。為了不讓她哭出來，斯普特尼克趕緊蹲下來看著她的雙眼，同時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沒事的。”他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
“旁邊的雜貨店就有賣，你去買好再回來就行了。雜貨店，你認識的吧？就是，隔著三棟房子的那家……沒問題的，我不會讓你做辦不到的事的。我是相信你能辦到，才拜托你的。”
“庫，能辦到……？”
庫琉從圍裙裏拿出了鑲著小鳥刺繡的手帕——這是為了隱藏口吐寶石的秘密貼身攜帶的手帕——擦了擦眼淚，同時重複了斯普特尼克的話。從這句話中，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斯普特尼克用力點了點頭，再推了她一把。
“當然能，我可以保證，肯定沒問題的。你說我什麽時候捅過簍子？”
斯普特尼克問了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問題。
她先用力抽了抽鼻子，然後抬起頭陷入思考。過了會兒，她再次看著斯普特尼克，哭喪著臉回答。
“……你經常，在女性問題上……”
“這個不算。”
斯普特尼克不禁避開視線，再回頭一看，庫琉眼中對工作的恐懼已經變成對他的懷疑了，他假裝沒事地直視著她。
斯普特尼克用右手抱住了庫琉拿著手帕的小白手。
“沒問題的，這個城市治安很好，街上還有很多孩子獨自外出呢。而且到處都有警察在巡邏，根本沒什麽好怕的。你也知道的吧，這裏的警察對自己的職責忠誠到讓人火大的地步。”
說到這兒，斯普特尼克想起了某人的臉，不禁一臉苦澀。看來庫琉也知道他說的是誰，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知道了，那我出去了……雖然還是，有點害怕。”
“這才是我們家的店員嘛。”
然後，斯普特尼克主動抱緊了她。庫琉堅定地說“我會加油的”，用臉蹭著斯普特尼克。
——終於。
“我、我、我出發了。”
“哦，去吧。”
庫琉的專用挎包裏塞著錢和便簽。庫琉用低沉的聲音打了個招呼，便推響了門口的門鈴。
斯普特尼克坐在櫃台裏揮了揮手，目送她出門。雖然她同手同腳的樣子讓人有些擔憂，不過目的地是隔著這裏三棟房子的雜貨店，根本就是鄰居。再說了，他早就和雜貨店打過招呼了，告知他們今天他會讓庫琉一個人來買東西，而且連墨水的種類都已經事先確認好了。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出意外的——吧。
斯普特尼克再次取出鋼筆，然後將事先拆除的墨囊塞了回去。接著他用藍黑墨水在業務日誌的最新一頁寫上“庫琉，一個人去買東西了。”
不過，斯普特尼克寫到這兒，把手放在櫃台上柱著下
顎陷入思考。
從自己的措辭、行動、還有日誌的內容上看來……
“這，與其說是業務日誌……”
簡直就是育兒日記阿，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3
叮鈴鈴……duang。
對庫琉而言，關上門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斷頭台。
掛在門口的“營業中”的木牌就好像在諷刺自己。這扇門隨時都能推開，雖然能夠推開，但是現在的庫琉卻不敢這麽做。因為現在回去的話，那名店長肯定不會溫柔地笑著原諒自己的。說不定會讓她直接轉身再跑一趟。因為，他就是那種人。
庫琉這才作罷，從這扇絕對拒絕自己的大門上收回了視線。接著，她看向了川流不息的街道。雖然人不多，但這裏卻還是像毒沼一樣讓她寸步難行。
“……沒事的，沒事的。”
不安迅速膨脹。為了堵住淚腺，庫琉拚命忍耐。
沒問題的，目的地就距離這裏三棟房子。根本不遠，萬一路上被人襲擊也能大聲呼救，斯普特尼克肯定能聽到。庫琉不斷安慰自己，點了點頭，左轉前進。
“一……”
第一棟。為了不和別人對視，庫琉低著頭一路前進。
“二……”
第二棟。偶爾擦身而過的身影讓心髒劇烈跳動，不過並沒有黑影傷害她，立刻穿過了她的身邊。不過對於庫琉而言，她可能要永遠走下去才能數到下一個數字。
最終。
她好不容易吐出了最後一個字，這個字聽上去就好像解放宣言。
“……三。”
總算到達第三棟了，庫琉這才放鬆下來——但是。
她並沒有忘記，一切還沒完。接下來還要和陌生人說話，購買墨水，結束後還必須重新走一趟那長的恐怖的歸途。而且，必須自己一個人。
這簡直是一條無盡的試煉之路。但是不完成的話，他肯定不會歡迎自己。說不定，他還會對一事無成的自己感到失望。自己本來就不想被當作小孩子，她不想繼續擴大這份落差了。沒錯，留在他身邊的人怎麽可能是連東西都不會買的廢物！
為了成為能守在他身邊的稱職女性，庫琉下定了決心，她用力點了點頭，猛地抬起來——然而。
“……咦？”
自己眼前的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售賣墨水的店家。
櫥窗裏陳列著幾個籠子。每個籠子上都貼著價碼，而籠子裏還放著毛巾和玩具，另外還有一隻蠕動的小毛球——原來是寵物店。
對了，庫琉想起來了。每次外出買東西的時候，庫琉都會在這家店門口駐足。她最喜歡右邊的那隻黑灰相間的調皮小貓。她向右邊的籠子看去，果然裏邊有一隻眼熟的小貓正在籠子裏玩耍。這裏會賣墨水？
總之，先問問吧。
“……那個，一瓶墨水。”
“喵~”
隻見小貓張開血口小嘴，露出銳利的尖牙囂張地回應。
毋庸置疑，小貓根本不會拿出她想要的東西。接著小貓滾到一邊，咬著毛巾用力拉扯，隨後它翻過身子踢著後腳。雖然確實非常可愛，不過庫琉想要的可不是它用過的毛巾。
“那個……”
庫琉把手貼在玻璃上再次說道。
不過小貓好像感到了危機，它有些焦躁地不斷踢打，看來它已經對庫琉徹底失去興趣了。
“墨水……”
剛剛下定決心的勇氣，已經完全消失了。
在沉悶的孤獨感中，庫琉的視野模糊起來。雖然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但她已經無法阻止心底的抑鬱了。正當她忍無可忍，剛想大聲哭喊某人的名字時——
——叮，叮。
門鈴響了。聽上去比斯普特尼克寶石店的門鈴要尖銳一些，洪亮一些。
隨著門鈴聲的響起，一名青年出現了。這名青年有一頭雜亂的紅發，各自很高。看來這個門鈴聲，就是從寵物店的門上發出的。而這個青年就是從這扇門裏出現的，不過庫琉已經無暇在意這種情報了。
陌生的男人——這個人不是斯普特尼克。
對於庫琉而言，這點就足夠了。
“啊、啊……”
她強忍淚水。但是一股強烈的危險信號在她的腦袋裏嗡嗡作響，不斷催促她立刻逃跑。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總之先逃再說。至少要先逃到這個男人追不到的地方，否則，“又會”……
被恐怖淹沒的庫琉剛剛打算拔腿就跑——不過，她還來不及轉身。
青年就行動了。
“……咦？”
他采取的行為，遠遠出乎了庫琉的預料。
他既沒有靠近庫琉，也沒有伸手，更沒有怒吼——他沒有抓住庫琉，為什麽呢？
他直接坐了下來。
準確來說，他應該是蹲著，反正就是這個意外的舉動，讓庫琉忘記逃跑呆在原地。
同時，他壓低身子，一點一點慢慢地挪到她麵前，然後才慢慢伸出手。
接著，他輕輕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庫琉的裙擺。
“逮住你咯~”
這句話當中感覺不到一絲恐怖，因為他的臉上一直掛著歡快的笑容。而且他捏著衣服的手指也沒用力，隻要庫琉退後一步就能輕易掙脫。
他就這樣蹲在地上，抬頭看著庫琉。而且非常友好地說道。
“你好，我是這裏的店員。你是寶石店的孩子吧？”
聽到這句話，庫琉嚇了一跳。
“你，認識我……？”
“當然，你出去買東西回來的時候經常停在我們店門口吧？不過斯普特尼克先生好像對貓沒什麽興趣。”
確實，每當庫琉停在這裏笑著張望玻璃的時候，斯普特尼克總是一臉不耐煩地等在一邊，完全不看動物一眼。明明這些動物都很可愛。
“不過，他最討厭的應該是烏鴉。聽說以前出門的時候，曾經有烏鴉叼走了店裏的商品。”
“這樣啊？”
真沒想到他竟然有討厭的東西，感到有些意外——不過——
這個店員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呢。對方貌似看透了庫琉的疑問，他微微歪著頭說道。
“前幾天你們經過的時候，我趁你看貓的時候，稍微和無所事事的他聊了一會兒。因為你太喜歡這個孩子了，所以壓根兒沒注意到我吧。所以呢，我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你很怕生。所以我才會用這種方式靠近你，還是說我反而嚇著你了？抱歉……對了，我差不多能站起來了吧？”
因為我的腿快受不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庫琉趕緊道歉，同時讓他趕緊站起來，他也道了聲謝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褶皺的圍裙，抹平了皺紋。他的胸口可以看到大量小貓、小狗和小鳥的圖畫。
剛才還那麽讓人恐懼的青年，現在看上去已經平常無奇了。
“總之，你好。”
“你、你好。”
庫琉戰戰兢兢地打了招呼。他笑著說，“不錯。”
“那個，你的名字是叫，庫醬對吧？”
“庫、庫琉。斯普特尼克先生一直叫我庫。”
“失禮了。那麽，就讓我叫你庫琉醬吧，你很喜歡動物吧？比如說小貓小狗之類的？”
接著他指了指櫥窗玻璃，住在裏麵的小動物們紛紛伸展著自己的小短腿和長尾巴展示自己。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撓癢，有的在撕扯毛巾——不過每一隻都很可愛。
所以庫琉也慢慢點了點頭。
“嗯，喜歡。”
“太好了。對了，我接下來要去喂食。反正你也一直很喜歡看，要不要也
來喂喂看？我就是因此才出來找你的，如何？”
青年從圍裙正中央的大口袋中拿出了一個球形的老鼠玩具，同時向庫琉說道。
喂食。原本隻能隔著玻璃觀賞這些動物，現在竟然有機會近距離接觸。
“還是說，你有什麽急事？”
“那個……”
雖然是難得的體驗，但是自己還有事，所以必須拒絕才行。而且斯普特尼克還在等庫琉回去呢，必須趕緊買好墨水回去，否則會讓他擔心的。
但是，庫琉側目看了看籠子。黑灰的小貓不知何時鬆開了毛巾，端正地坐在原地看著庫琉。透過玻璃看著那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它的眼中正倒映著她的身影。看到這個的瞬間，庫琉便下定了決心。
庫琉醬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作了個手勢，小聲回答。
“……如果隻是一會兒的話。”
同時她在心中低喃，“斯普特尼克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跟著青年走進店門，一股氣味撲麵而來。
店裏有水槽、鳥籠，還有養著兔子和倉鼠的小籠子。因為櫥窗外麵隻能看到貓狗，所以本來還以為這裏隻賣哺乳類動物，現在看來並非如此。這裏既有大小各異的鳥類，也有五光十色的金魚，還有吐著舌頭的蜥蜴，更有長著四肢在水裏爬行的奇妙魚類，庫琉看到這些未知的生物都生活在形形色色的巢穴中。
因為這裏生活著各式各樣的動物，所以自然充滿了“動物的氣味”。店內彌漫著這種獨特的氣味，庫琉不禁抽了抽鼻子。
“啊，抱歉，你不喜歡這種味道？”
看到這一幕，他皺著眉頭，有些抱歉地說道。
“畢竟是動物商店，所以，總會有這種味道的。”
“啊、不是的，我不討厭。”
庫琉慌忙擺手否定。
雖然味道有點怪，但庫琉並不討厭。硬要說的話，喝得爛醉的斯普特尼克對鼻子的傷害更大。聽她這麽一說，青年放聲大笑。
“畢竟，社會人在某些時候也必須靠喝酒營生的。所以也別老是責備他哦……啊。”
“狗窩，慢死了！”
在動物們聲色各異的啼鳴中，突然傳出了孩童的叫喊。
隨著店員的視線看去，隻見那裏有一個看上去比庫琉還小的小男孩，以及另一名和庫琉同齡的女孩。
剛才那個大聲叫喊的，恐怕就是這個男孩吧，不過——
“狗窩？”
“啊，‘狗窩’嗎？那是我的外號。當然我並不是專門負責養狗的，隻是自從我來到這家寵物店以後，他就一直這麽叫我了。順便說一下，我妹妹也是這裏的店員，她是‘貓窩’。根據他的說法，我像狗，我妹妹像貓。具體像在哪就不知道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這個笑容，和他身後籠子裏呼呼大睡的金毛犬看上去有幾分神似，總覺得庫琉有些理解這個外號的由來了。
“對了，這些孩子和你一樣是來‘幫忙’的。經常會有些喜歡動物的孩子來我們這兒。”
順著他的手，庫琉再次看向了這些孩子，她和那個女孩子對視了。
這個女孩子有一頭美麗的金發，看上去很活潑。她一看到庫琉好奇地看著自己，便立刻走上前來。庫琉被她的氣勢嚇了一跳退了一步，不過她卻直接抓住庫琉的右手露出燦爛的笑容。在耀眼的笑容和發色的襯托下，庫琉覺得這個孩子就像太陽一樣耀眼。
“初次見麵，我叫安娜。我們做朋友吧！我很早就想和你說話了。”
“咦，那個，安娜醬？……初、初次見麵，我叫庫琉。”
庫琉一邊回答，一邊張望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平時她肯定會逃到斯普特尼克身後，今天卻是獨自一人。然而這裏所有的籠子和網都無法藏住庫琉，至於一旁的青年，尺寸雖然和各，但是總覺得讓人有些不放心。
手足無措的庫琉有些狼狽，不過安娜對這些毫不在意，趁著氣勢繼續說道。
“嗯，我認識你。你經常跟在斯普特尼克先生身後吧？對了，他是魯安，也住在附近，不過記不住也沒事，反正你隻會覺得他很吵。”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她聳了聳肩嘲弄著說道，少年魯安咬牙切齒地發出怒吼。
不過他恐怕平時就是這幅德性吧，無論他說什麽安娜都不為所動。隻見她鬆開庫琉的手，嘿~對魯安發出嘲笑。
“我隻是實話實說，你有什麽意見？”
“可惡……”
聽了安娜的挑釁，魯安握緊拳頭。兩人越吵越凶。狗窩一臉困擾地笑了笑，但並沒有插嘴。還是阻止一下吧，庫琉心驚膽戰地旁觀著動向。
突然，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好了好了，別吵架。”
從店內出現的，是一名和狗窩穿著同款圍裙的女性。她的懷裏抱著大量盆子和袋子。
“大家都餓了，趕緊喂它們吧。魯安，你把這個拿給那邊的鸚鵡。安娜你負責金毛獵犬。哥哥你負責那邊的變色龍、蜥蜴還有蠑螈。趕緊，喂完還有別的呢！”
她迅速把盆子分發給大家，啪，隨後拍了拍手。隨著開始的信號，三人跑向了指定的動物。
“好了，總算……”
她叉著腰，輕輕歎了口氣。
她掃視著確認了三人工作無誤後，便低下頭看著庫琉。
“初次見麵，你應該從哥哥那裏聽說了吧，我就是‘貓窩’。也是這裏的店員。”
“我、我叫庫琉。那個，我、我、我是來、幫忙的。”
“嗯，謝謝。”
從她的綽號來看，她就是那個狗窩的妹妹吧。齊肩短發非常柔順，而且和狗窩一樣是紅色的。仔細一看，他們的嘴角和眼角都有幾分相似。她臉上的表情也和一臉懶散的狗窩哥哥不同，這位妹妹明顯更有活力，就因為這樣，大家會說他們像貓和狗的吧。
“謝謝你來幫忙，庫琉醬，你幫忙拿著這個吧。”
她將一個盆子遞給庫琉。裏麵有類似切成小塊的水煮雞肉。
庫琉雙手捧著盤子點了點頭。
“好、好的，那個……”
“這孩子就麻煩你了。”
剛說完，她便轉身走到窗邊的籠子前。她打開其中一個籠子，拿出了一隻黑灰色的小貓——那是庫琉每天盯著的小貓。貓窩用手托著脖子和屁股把它放在了地上。小貓抬起頭觀察四周，喵~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它摔了一跤，然後立刻站起來。看著嬌小的它拚命向前的可愛舉動，庫琉都看得入迷了，這時貓窩突然把手放在庫琉肩上。
“好了，你就喂它吧。”
“啊、啊，那個，知道了。”
在貓窩的推動下，庫琉慌忙蹲了下來，把盆子放在地上說道，“這是你的飯哦。”
小貓立刻就發現她盆子裏的東西了。它先用鼻子湊近聞了聞，然後立刻把臉埋進了盆子。
“很好吃吧？”
小貓自然沒有回答。不過看著它滿嘴肉末狼吞虎咽的樣子，應該是沒空回答了。
庫琉抬頭看著一同觀察著小貓的貓窩。
“這些都是，貓窩小姐做的嗎？”
“是啊，這家店裏所有動物的飯基本都是我做的……喂，現在可沒空給你們吵架！還有別的動物要喂呢！快點！安娜你去喂那邊的兔子，魯安你去喂吉娃娃！”
貓窩敏銳地察覺了再次劍拔弩張的兩個小孩，立刻從身後拿出了幾個盆子交給他們。她的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看來無論是照顧動物還是應付小孩她都已經得心應手了。
就在這時，安娜突然轉
頭看向這邊。她和庫琉對視了，接著她雙手捧著盆子，輕輕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看來這是為了對自己被罵進行的反抗。看到這個滑稽的表情，庫琉不禁笑了出來。
不過她的舉動還是被貓窩發現了。她正好從裏麵出來，輕輕敲了敲安娜的頭。“好通”，安娜愉快地發出抗議，貓窩走過安娜身邊，來到庫琉麵前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
“唉，這些孩子們，動不動就會吵架。”
“難道，安娜醬和魯安君的關係，不好？”
“也不是這樣。大概就是一對損友吧？”
明明兩人都看不順眼，卻說是朋友——除了斯普特尼克以外對別人一無所知的庫琉根本無法理解，她歪了歪腦袋。說起來斯普特尼克經常和那位熟悉的警官吵架，難道那種也算是朋友？庫琉對人際關係並不了解。看到她皺著眉頭的樣子，貓窩不禁笑了。
“沒事的，庫琉醬遲早會明白的。你就慢慢去摸索和其它人相處的方法吧。”
庫琉當然也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她就這樣一臉茫然地歪著頭。
就算庫琉對此毫無反應，貓窩也沒有感到氣餒，反而笑得更深了。她彎下腰，輕輕地撫摸著狼吞虎咽的小貓的頭和背。
貓窩接下來說的話，大大出乎了庫琉的預料。
“嗯，總之呢，庫琉醬，你很喜歡這隻貓吧，我一直想在被賣掉之前讓你玩玩，太好了。”
“咦？”
這句突如其來的告知讓庫琉語塞。被賣掉？
雖然沒有主語，但是卻很容易理解。
“這孩子，要離開了嗎？”
“嗯，你看，外麵的牌子掛著‘已售出’對吧？啊，你明白售出的意思嗎？”
“已、售出……嗯，我知道。”
麵對仰頭看著自己的貓窩，庫琉一臉呆然，她僵硬地點了點頭。已售出，這個字眼在斯普特尼克寶石店也能經常見到。也就是說，這個商品已經有買家了。
這裏是寵物店，動物就是商品，所以被賣掉也是天經地義的。而且這個孩子能擁有自己的家人也是讓人欣喜的事情——但是，以往回家路上的光景浮現在腦中，這孩子梳理毛發的樣子，這孩子睡覺的樣子，還有……
這隻小貓貌似對庫琉的困擾毫無興趣，它連頭都不抬，依依不舍地舔著已經清空的盆子。庫琉模仿貓窩蹲了下來，輕輕撫摸著小貓的背部。柔順的毛皮摸上去就像一隻蓬鬆的布偶，不過和沒有生命的布偶不同，可以感到手心傳來的溫暖。
這麽可愛的孩子，已經再也看不到了。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仿佛在刺痛著自己的心房。
一陣門鈴聲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們好。”
推門而入的，是一名長發及腰的苗條女性。她筆直的長發末端微微有些打卷，看上去很漂亮。在庫琉看來，她的年齡和貓窩狗窩他們差不多——不過她並不擅長通過外貌判斷這點，所以實際幾歲就不得而知了。
“你們好，我是來接小貓的。”
“哦呀，時間正好。這孩子的新主人來了。”
貓窩湊到庫琉耳邊小聲說道。
狗窩暫時將餌料放在一邊，快步走到她免簽，輕輕低頭行禮。
“歡迎光臨，您是來領貓的吧。”
“是啊，為了給小貓留下一個好印象，我特意跑了趟美容院才過來。”
“啊哈哈，看來你很喜歡它啊。我現在就去準備，請稍等……對了，正好。”
狗窩正好看向了庫琉腳邊。這隻吃飽喝足的小貓就這樣把頭紮在盆子裏睡著了。有時還會發出輕微的鼾聲，貓會打鼾這點多少讓人有些意外。
這名女性看到了蹲在貓旁邊的庫琉，也露出了微笑。
“你好。”
“你、你好。”
庫琉慌忙站起來低頭示意。雖然她的舉止還是有些僵硬，不過這名女性絲毫沒有不快。
貓窩抱著熟睡的小貓站了起來，看著庫琉說道。
“這孩子來寵物店的時候，最喜歡這隻貓了。”
“是嗎？謝謝。”
“啊，不……”
“我會一直，非常非常珍惜這隻貓的。”
看著她的雙眼，庫琉覺得她並非隻是嘴上說說。這個人肯定會無微不至地養育這隻貓，並且永遠疼愛下去。從明天開始，這隻貓也會享受幸福的每一天。
它會悠哉遊哉地在充滿溫暖的懷裏度過每一天。這樣到底有多幸福呢？庫琉非常清楚，因為——
“太好了。”
庫琉欣喜地眯細雙眼——緊接著——
“啊！”
“咿呀！”
突然發出的尖叫把庫琉嚇了一跳。
原來是剛才就一直在和金毛犬玩耍的安娜發出的尖叫。回頭一看，她正一臉吃驚地抬頭看著壁鍾。
“糟了，已經這麽晚了！”
“怎麽了，安娜，你有什麽事？”
“媽媽讓我幫忙做家務。我得回去了！抱歉，貓窩大姐姐，還有狗窩！”
“別在意，家務也要加油哦。”
貓窩輕輕揮了揮右手。狗窩則在一旁發牢騷，“為什麽貓窩就是‘大姐姐’，我就隻是‘狗窩’啊……”，不過兩人都無視了他。接著安娜看著庫琉笑著說。
“對了，庫琉醬，下次我去你家玩吧！我們下次再玩！”
“嗯，好的，再見！”
庫琉也揮手告別。安娜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用力推響門鈴衝出了寵物店。
目送著她的離開，“真是的……”魯安歎了口氣。
“切，真是個吵鬧的小鬼……”
“你給我照照鏡子，你自己也差不多。”
看到這幅光景，對了，庫琉想起來了，自己還有事呢。自己可不是出來照顧動物的，還要去買墨水呢。
因為已經聊開了，所以現在庫琉已經不害怕了。
“那個，狗窩哥哥，貓窩姐姐。”
“嗯？”
“怎麽了？”
“請問這裏，有賣墨水嗎？其實，是斯普特尼克先生讓我出來買墨水的，所以我也是出來跑腿的。”
聞言，兄妹倆一同歪了歪頭。貓窩把小貓交給了哥哥。
“墨水，是鋼筆要用的那種吧？我們這裏不賣墨水……哥哥，附近哪裏有賣墨水的？”
“應該是材料店吧？我想想，我記得我去附近的材料店買新鳥籠的時候順便買過一支鋼筆。既然有鋼筆，那也肯定有墨水賣吧——啊，對了，我再去那幾個小貓用的玩具。”
狗窩把熟睡的小貓放入寵物專用的手提箱，同時回答。接著他走進商品倉庫找東西去了，貓窩接著他的話茬繼續說道。
“就是這樣，庫琉醬，你知道材料店在哪嗎？”
“材料店……”
這次輪到庫琉歪著腦袋了。斯普特尼克曾經帶她去過幾次。因為那家店出售大量寶石加工所需的道具——但是，遺憾的是庫琉並不知道怎麽走。
話說回來，斯普特尼克對庫琉下達的指示裏，真的提到材料店了嗎？
記得他本來說的應該是“隔著三棟房子的雜貨店”。
“材料店”感覺聽上去名字就不太對。而且，根據斯普特尼克的指示，隻要走過“三棟房子”就能買到墨水了，但現在卻必須跑到材料店才能完成任務。而且不買墨水回去的話，斯普特尼克也不會迎接自己說“幹得好”。
想到這兒，庫琉想通自己應該如何行動了。
“那個，對不起，請問有沒有，材料店的地圖？”
“地圖啊，你等等，我給你畫一個——”
貓窩剛想從櫃台裏拿出筆記本和筆——
“啊拉，這樣的話，就讓我帶你去吧。”
此時伸出援手的，正是那名小貓的新主人。
“可以嗎？”
“當然，我的家據理材料店比較近。就是距離這裏兩棟房子的公寓，你們都知道吧？”
聽了貓窩的反問，這名女性點了點頭。聽了她的回答，貓窩也點了點頭。
“啊，我知道。記得那裏也可以飼養寵物。”
“沒錯。”
接著她再次看向瞪大雙眼的庫琉，露齒一笑。
她用清脆的嗓音再次提議。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由我帶你去材料店吧。”
就當是我對你疼愛這個孩子的謝禮。
“非、非常感謝。”
“不客氣。”
就這樣，她們順利到達了材料店門口。庫琉把裝滿小貓玩具的袋子遞給小貓的新主人，同時道謝。
她用拎著箱子的另一隻手接過袋子，開心地眯細雙眼。
“我才應該說謝謝呢，謝謝你幫我拿這些玩具，幫大忙了。我的家就在那邊公寓的二樓方便的話下次就來玩吧。我和這孩子都會等你的。”
“好的，非常感謝。”
“喵~”
庫琉再次感謝。這時，箱子裏傳出了貓叫，她笑了。
“這孩子也在說‘等你上門’哦。”
“哈哈，謝謝。”
庫琉低下頭，對著箱子裏的小貓道謝。
接著她說道，“那麽，再見。”，隨後那名女性轉身走回了她們的家。
——庫琉一直目送她們消失在公寓的門後，同時陷入思考。
雖然剛出門的時候很害怕，不過這條街上並沒有那麽恐怖的人。
對於過去的庫琉而言，當時“飼養”她的那群人便是世界的全部，她一直以為世上盡是那種人。所以就算斯普特尼克多次強調那種人在世界上都屬於少數派的時候，她總是不太相信。
不過自從成為他的手下，跟著他開始旅行之後，直到在利亞菲爾特市定居，庫琉已經遇到過很多人了。
確實也遇到過一些壞人。不過大多數人都會溫柔地對待庫琉。
再想到今天的遭遇，庫琉不禁放鬆了神情。
隻要再順利買到墨水回家的話，自己一定要把路上遇到一切告訴斯普特尼克。然後要為那些照顧自己的人送上自己的感謝。多虧了他們，自己才能順利買到墨水。而且以後也要和小貓玩，然後要向斯普特尼克灌輸小貓的可愛，最後一步一步地在斯普特尼克寶石店內養一隻毛茸茸的可愛生物——正當這個壯大的計劃在心中萌芽時——
喉嚨裏突然產生了違和感。
庫琉立刻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咳嗽了兩聲，捂住嘴巴的手帕裏出現了一塊綠寶石。庫琉將包著寶石的手帕小心疊好，悄悄放回了口袋裏。
為什麽，自己的體內會產生寶石呢？庫琉自己也不知道，這也是個怪事。
突然，庫琉的心中產生了陰霾。
——就算那些人現在會溫柔對待我，但是萬一得知我的怪異體質的話……
“肯定會認為我是個怪孩子吧……”
說不定他們會像過去那些人一樣，不斷踢打自己。
思考著這些，庫琉推開了材料店的大門。
“歡迎光臨。”
庫琉剛剛鑽進大門，店員就上來打招呼了。
材料店的天頂非常高，這點和其他店鋪不同。因為這裏有很多比庫琉還要高的木板，以及很多比人還要大的商品。原本庫琉來這家店的時候都是捏著斯普特尼克的衣角跟進來的。因為眼前沒有他的阻擋，所以庫琉這才注意到這裏的寬闊。
好了，接下來就是墨水……正當庫琉猶豫不前的時候，一名店員走來了。不過他並不是專門來接待庫琉的。這名推著堆滿清潔劑的貨車的小個子店員一看到庫琉，便露出歡快的笑容說道“歡迎光臨！”，不過他立刻就推著車子走開了。
門店越大，就越注重工作的效率，那個身影就這樣小跑著消失在了貨架背後。
……庫琉回過頭來再次抬起頭，隻見自己的目標就近在眼前了。在整齊排列著鋼筆的貨架上，可以看到眼熟的墨水。庫琉走上前去看了看標簽，果然是斯普特尼克經常用的牌子。
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需要的墨水了。庫琉拿了一個，然後叫住了正好經過身邊的店員。
“我、我要這個。”
“好的。”
這是一名身材標致的女性店員。庫琉並不認識她，不過對方好像認識庫琉。“啊啦”，她突然笑了。
“今天隻有一個人？斯普特尼克先生呢？”
“嗯，那個，今天就我一個人。他說，讓我出來買東西。”
“啊~你是幫忙跑腿吧，太厲害了。我們家的孩子和庫琉醬差不多大，但是完全不幫家裏做事……我也說過好幾次了，到底該怎麽教育才好呢？下次我得好好向斯普特尼克先生請教一下育兒經，哈哈。話說斯普特尼克先生有對象了嗎？我的親戚裏正好有個單身的姑娘，那姑娘很賢惠哦。”
接著，她便大氣不喘地說個不停了。對了，以前來材料店的時候，斯普特尼克說過“要謹慎選擇材料店的店員。”因為這裏有一些喜歡聊天的店員，就算買好東西也會找你聊上很久無法脫身。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庫琉貌似就遇到了這種店員。
在無盡的家常中。眼看她一股要聊到打烊的氣勢，庫琉鼓起勇氣小聲說道。
“那個，墨水……”
“啊，對了，不好意思，你是要買墨水吧。”
“對。”
隻見她這才回過神來，歡快地喊道。庫琉從挎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硬幣放在現金盤裏——但是——
店員看了看盤子，尖聲說道。
“啊啦？不太夠哦，庫琉醬。”
“咦？”
“我們這兒的墨水賣六枚銅幣哦。”
隻見對方一臉難堪地扶著臉歪著頭。但是真正感到難堪的是庫琉自己。
現金盤裏放著的的確是五枚銅幣。不過斯普特尼克交給自己的錢已經全在這裏了。難道是自己不小心弄掉一枚？難道是在寵物店——不對，在店裏自己應該並沒有打開過挎包。難道說是斯普特尼克自己搞錯了？
庫琉拚命翻找挎包，但是裏麵已經沒有錢了。剩下的隻有一張便簽，而且上麵寫著的隻有墨水的種類。根本沒有可以作為紙幣的價值。
怎麽辦？一股涼颼颼的不快感漸漸在心中膨脹，緊緊壓迫著庫琉的胸腔。
——就在這時。
一隻手從背後伸向了櫃台。
“抱歉，我要這個。”
“嗯？啊啦，娜茲小姐，你好。”
庫琉回頭一看，隻見身後站著一名嘴角看著有些熟悉的女性。
庫琉認識這個名叫娜茲的女性。她就是那個經常造訪寶石店的警官。雖然斯普特尼克經常說她壞話，但她絕不是壞人。
娜茲麵對店員，突然遞出一張紙條。她先對庫琉說了聲“抱歉哦”，暫停結賬，有些納悶地眨著眼睛接過了紙條。庫琉看不到文麵，到底寫了什麽呢？
在等待店員的當口，娜茲低頭對著庫琉笑了笑。
“你好，庫琉醬。”
“那、那個，你、你、你好。”
“真巧，你是出來買東西的？”
“沒、沒錯。那個，啊，對了，娜茲小姐呢？”
“嗬嗬，我在巡邏哦。你應該知道我的職業吧？”
警官。因為斯普
特尼克說過，所以庫琉自然記得。雖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幹什麽的，記得應該是——
“……‘賄賂’和‘摸魚’？”
“那個白癡都跟你說了什麽啊。”
瞬間，娜茲繃緊了嘴角。
看來是自己搞錯了，庫琉剛擔心自己要被罵，不過她完全沒對庫琉發火。立刻恢複了笑容。
“我的工作呢，就是調查利亞菲爾特市的市民有沒有麻煩，並且幫助他們。話說回來，庫琉醬，你是不是也遇到麻煩了？發生什麽了？”
“那個，其實……”
庫琉深知就算告訴她也無法解決，不過這個煩惱可不是一個人能負擔的。如果隻是聊聊的話，她應該會聽一下的吧，庫琉垂著頭剛說到一半——不過——
“啊啊，對不起，不是這樣的，娜茲小姐。”
店員立刻打斷了她們。隻見她正把墨水裝入紙袋，貼上膠布封裝。
“抱歉哦，庫琉醬，墨水好像是我貼錯價碼了。沒事的，你的錢正好。”
店員一邊苦笑，一邊從櫃台裏遞出紙袋。貼錯價碼？庫琉追問了一句，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嗯，不好意思哦，我這就去改。”
庫琉這才伸出手接過紙袋。接著店員麵對庫琉露出微笑。
“謝謝惠顧。”
庫琉的手中拿著完成結賬的紙袋。紙袋裏裝著原本要買的墨水。
庫琉抱緊紙袋，她心中的刺痛感已經徹底消失了。她的臉上湧出了自然的笑意。
“非常感謝。”
“回去路上當心哦，還有幫我向斯普特尼克問好。”
“是！”
庫琉精神抖擻地回答，同時點了點頭。她總算成功地一個人買到東西了。
她轉過身去，按耐著蹦蹦跳跳的步伐走出了門口。為了不讓戰利品滑落，她拚命用手死死握住袋子。
為了開門，庫琉把手放在門把上。因為這扇門比寶石店的門要重一些，庫琉使出渾身的力氣才拉開。
——而在她的身後。
娜茲和店員相視一笑，庫琉完全沒有發現。
*
終於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庫琉意氣風發地走出材料店。
——不過，真正的考驗，從走出材料店才開始。
“我到底，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呢……”
沒錯。
庫琉忘了從材料店回家的路線了。
看著這條看不到家的街道，庫琉呆然地站在原地。為她帶路的那名女性早就回家了。而且斯普特尼克曾經帶自己來過好幾次材料店，但是現在腦子裏卻空空如也。
庫琉不斷深呼吸平複情緒，拚命刺激自己的回憶。沒事的，自己都已經一個人跑過來了，也買到要買的東西了。都這麽順利了，一個人回家肯定也沒問題的。
庫琉閉上眼睛開始思考。以前斯普特尼克從材料店回家的時候，都是走哪個方向的呢？就算記不住整條路線，至少也應該想起第一步——庫琉拚命思考。而且娜茲還在店裏，其實可以回去問一句的，不過因為一路上腦細胞消耗過多，現在庫琉的大腦已經疲憊到想不到這點了。
經過漫長的迷茫和思考，庫琉最終得出的結論是——
“這、這邊。”
庫琉沿著左手的方向，邁出腳步。
之所以她選擇左邊，是因為“記得”以前斯普特尼克買完東西回家的時候，都是朝左走的。所以，全都是憑印象。
“那個……應該，是這裏。”
走過兩個路口，庫琉右轉了。
不過理所當然的是，無論庫琉怎麽走，她都無法看到眼熟的東西、店麵和街道。而且道路也越來越窄，越來越黑，越來越壓抑。
最終。
——徹底迷路的庫琉才停下腳步，眼前是一條昏暗的小徑。
她回頭想要返回材料店重新來過，但是身後也是一片黑暗，滿眼都是陌生的街道，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咦……”
小徑裏隻能聽到自己細微而又喪氣的回音。
“斯普特尼克、先生……”
當然，根本沒人回答。
庫琉拚命咽下差點溢出的淚水，至少得回到大街上才行，於是她順手右轉繼續前進。她恐懼地麵朝前方，低著頭一路小跑。
下個瞬間，她撞到了什麽東西。
“咿呀！？”
“啊？”
庫琉因為這股衝擊退後兩步。好不容易才避免摔跤。
自己撞到的是牆壁呢，還是貨物呢？庫琉按著發痛的額頭抬頭一看。
“好痛啊喂。”
不過，眼前的東西徹底出乎她的預料。
——站在眼前的，是兩名男性。
看來剛才庫琉撞到的，正是其中一位。他們看上去比斯普特尼克年輕，不過都比她高達很多。麵對這兩個陌生男人從天而降的冷漠視線，庫琉無比恐懼。
“對、對不起。”
她全身發抖小聲道歉——突然，庫琉想起了斯普特尼克說過的話。
“沒問題的，這個城市治安很好，街上還有很多孩子獨自外出呢。”
所以你就安心去買東西吧。他當時是對庫琉這麽說的。當時這句話就是為了安撫她。
但是，如今眼前的狀況，卻給庫琉帶來了另一層理解。這個城市的街道還是安全的。但是，除此之外——其他小路，又怎麽樣呢？
這裏並不是街道，而且就算是白天也很暗，這種地方又如何呢？
“啊……”
到庫琉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她覺得背部一涼。
兩個男人並不知道庫琉在想什麽，他們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她。
“啊，原來是小孩啊。”
“小孩子怎麽會來這種地方轉悠，迷路了嗎？”
“啊、啊……啊。”
其中一個男人的手背上，看上去好像畫著什麽東西，大概是刺青吧。
他們盯著自己的冰冷視線讓人頭皮發麻。
“怎麽辦？”
“不知道，迷路的話就找警察咯，喂，我說，你爸媽……”
另一個叼著煙草的男人也在嘟囔。在兩雙視線的直射下，庫琉拚命催促自己逃跑，但卻動彈不得。
“沒辦法，我們帶你去吧。”
看到一言不發快要哭出來的庫琉，男人們會怎麽想呢，庫琉並不知道。不過，她聽到他們要“帶走”自己。打扮惡劣的男人，昏暗的小徑，“帶走”。在她的思考回路中，這些要素隻能引導出一種答案——“綁架”。
刺青男走上前來。庫琉渾身顫抖，呼吸紊亂。她嚇得哆嗦根本無法好好說話。
誰來，誰來救救我，她向背後伸出手。
“啊……”
不過她的手，劃過了虛空。回頭一看，根本空無一人。
眼看自己的肩膀就要被刺青的手臂抓住了，庫琉不禁發出悲鳴。
4
時間稍微回溯到不久之前的斯普特尼克寶石店。
好慢。
在沒有客人的店內，斯普特尼克獨自坐在櫃台的椅子上不斷抖腿。
他之所以如此煩躁，就是因為出去采買的庫琉到現在還沒回來。
而且原因不明。大概是迷路了吧，不過她的目的地是隔著三棟房子的雜貨店，應該不會遠到迷路才對。斯普特尼克也有自覺，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一個優秀的監護人，但他也不至於是那種讓她第一次出門買東西就將門檻設的很高的魔鬼。不過現實看來，庫琉到現在還沒回來。
抬頭看了看壁鍾，距離她走出店門，
已經快半個小時了。這麽久還不回來，看來果然是出事了，斯普特尼克剛準備站起來出門看看情況。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終於回來了嗎？斯普特尼克這才放心地說道。
“太慢了，怎麽，是遇到什麽——”
“你好。”
不過回答自己的，並不是歸來的店員。
推門而入的，是上午才剛來店裏取走項鏈的女孩，艾露沙。隻見她滿臉微笑走向斯普特尼克。
斯普特尼克在心裏歎了口氣，不過還是故意端正表情，再次坐了下來。
“歡迎光臨，難道忘東西了？”
“不是，我是送這個過來的。”
艾露沙搖了搖頭，將手裏的白色紙盒放在了櫃台上。
“這是修理費打折的謝禮。裏麵是我們店接下來新推出的餡餅，如果方便的話請給庫琉嚐嚐。”
她是附近咖啡店的服務員。他們偶爾會去那家咖啡店買午飯，有時候為了和顧客商談，也會選擇利用咖啡店談生意。所以對她而言，斯普特尼克也是店裏的常客。這家咖啡店的菜單上的所有商品水準都很高，吃起來比自己和庫琉做的地雷要安心多了。就算把重要客戶帶過去，也絕不用擔心會出事。
所以能收到這個餡餅自然也讓人高興。
“不過，我們收下沒問題嗎？我也是為了讓你幫忙訓練庫琉才打折的。”
“沒事，而且，庫琉也做的很好，根本沒有打折的必要。所以我才要回禮啊。而且這個餡餅隻是試作品，和正式商品比起來要小一點。如果喜歡的話還請來店裏平常，我們過幾天就會推出了。”
也就是說，這個並不是單純的謝禮，而是為了招攬客戶。斯普特尼克寶石店是作為常客才能收到這個的。
“真是的，你們還真是家精明的咖啡店。”
斯普特尼克不禁苦笑，艾露沙把餡餅交給他，然後打量著四周。
“對了。”她有些好奇地說道。
“庫琉醬呢？還在休息？”
“不，我讓她出去買東西了……不過到現在還沒回來，愁死我了。”
斯普特尼克看著壁鍾焦躁地說道，而秒針還在以不變的速度繼續前進。
“啊啦，你讓她去哪了？”
“就是旁邊的雜貨店。畢竟很近，根本不可能迷路吧。畢竟是第一次讓她獨自外出買東西，所以我也稍微花了點心思。”
“庫琉醬，已經出去多久了？”
“二十……三十分鍾了吧。我隻是讓她買個墨水。”
“這樣啊。”
這個距離一般來說最多走五分鍾就到了。這還真是讓人擔心，艾露沙皺起了眉頭。看到她也讚同，斯普特尼克越來越焦躁了。
“真是的，到底怎麽回事啊。”
就在這時。
——叮鈴鈴。
他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難道是庫琉？斯普特尼克猛地抬起頭，同時艾露沙也回過頭去，不過——
看到走進來的人，他瞬間皺起眉頭。
緊接著，他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你們好。”
“給我滾老太婆！”
推門而入的是利亞菲爾特警察局支部的警官，娜茲。
她雖然總是說是巡邏的時候順路來店裏看看的，不過實際上是把斯普特尼克當成敵人在警惕了，真是個隨意的家夥。既然你親自上門找茬，自己也不用客氣，斯普特尼克不遺餘力地和她鬥嘴。
所以這次他也秉持著先下手為強的真理，抬高嗓門破口大罵。不過她倒是一臉稀奇地揚起了眉毛。
“我又不是來見你的。別蹬鼻子上臉，蠢貨。”
“你這白癡說什麽呢，這家店的老板可是我，你傻了嗎老太婆。”
“我是來看庫琉醬的。還有，老太婆算什麽意思，我和你差不多大吧。如果我是老太婆，你不就是老頭子了。我最討厭死老頭的老年臭了。”
“男人越上年紀越有味道。和你這種隻能靠化妝掩蓋的老太婆不同。”
“我們可是高齡之花。和你這種整天擔心脫發禿子是兩個概念。”
“老太婆也有自己的問題吧！聽好了老太婆，你整天化妝可不是為了掩蓋睡眠不足，而是為了欺騙歲月的老去和皮膚的老化，你就老實投降吧！”
“你們倆別像小孩那樣吵架了。”
艾露沙歎著氣製止了兩人。這時娜茲看向艾露沙。
“不過真難得，艾露沙，沒想到會在這種鬼地方遇到你。”
“老太婆，你說我的店是‘這種鬼地方’是什麽意思！”
“你，經常來這混蛋的店？而且，咖啡店的工作沒問題吧？”
看來她的耳朵比以前更聾樂，娜茲好像完全沒聽到斯普特尼克的抱怨。艾露沙看著手上的盒子回答。
“不是，我也不是經常來。隻是正好要修一條項鏈，我這次是來道謝的。而且現在正好是不忙的時候，我打算等下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
說到這兒，她歪著頭說道。
“對了，去雜貨店買東西的庫琉一直沒回來。娜茲，你巡邏的時候有看到她嗎？”
“雜貨店？”
娜茲表情有些沉了下來，她抵著下巴回答。
“奇怪，我剛才才經過雜貨店，庫琉應該不在裏麵。”
“咦？”
艾露沙有些吃驚。
斯普特尼克也差點追問。斯普特尼克很討厭這個女人，但也很清楚她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說謊的人。
接下來該怎麽辦，根本不用猶豫。斯普特尼克立刻站了起來。
“喂，娜茲，你幫忙看一下店。我去雜貨店看一下。”
“咦？等、等一下！……你給我站住！”
斯普特尼克剛要奪門而出，他的肩膀就被人抓住了。而且力氣非常大，疼得他轉過頭來。
原來是娜茲在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幹嗎，台鉗猩猩。”
“台鉗猩猩是什麽鬼！”
因為你這猩猩力氣大的像台鉗啊！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你別管了，總之幫我稍微看個店。你就不擔心庫嗎？”
“我當然擔心啊，但是我根本不可能接客吧！”
“哈？這能有多難……”
說到一半，斯普特尼克腦中閃過一幅光鏡。
套著可愛圍裙、露出燦爛營業笑容的娜茲說著“歡迎光臨！”……
“嗯，不可能，確實不可能。”
“你為什麽突然想通了啊！”
斯普特尼克抱著胳膊連連點頭，這讓她有些不爽。
不過這下該怎麽辦。讓娜茲去幫忙尋找庫琉總覺得有些不爽。
沒辦法，那就暫時歇業——正當他如此決定的時候，“要不……”，艾露沙插嘴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留下來看店吧？”
“可以嗎？你不是要回咖啡店嗎？”
“反正午市已經結束了，隻要斯普特尼克先生不介意的話。”
遠親不如近鄰嘛。艾露沙甩動著馬尾，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接著斯普特尼克眯細雙眼看向娜茲。隻見她也整裝待發準備跟著自己。
“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
斯普特尼克回過頭岔開話題。畢竟現在可沒空再為了這種蠢事鬥嘴了。
“兩位要小心哦。”
他們輕輕揮手，艾露沙也向他們道別。
斯普特尼克衝出櫃台，推開大門。
“咦
，她沒來過啊。”
在雜貨店。
麵對斯普特尼克推門而入的質問，雜貨店店長夫人吃驚地回答。她是三十分鍾之前出門的，而且到現在還沒回來，聽到這些，她也擔心起來。
“難道，附近也沒見過她嗎？”
“沒有。”
聽到娜茲的追問，她還是搖了搖頭。
“斯普特尼克先生，因為你事先打過招呼，說下午會讓庫琉醬來買東西對吧？但是你沒說過具體是下午幾點，所以我一直等在店裏。”
這樣的話，就根本不可能看漏。而且雜貨店本身並不大，這是一家隻有一個收銀台的小店。隻要一進來就能立刻發現。
斯普特尼克無言以對，他沉默地從貨架上拿下一瓶墨水。這個本該讓庫琉買到的商品在他手中翻滾。
這下糟了啊。斯普特尼克低聲說道。他腦中盡是些糟糕的設想。果然不應該讓她獨自出門的——畢竟那孩子擁有如此特異的體質。
利亞菲爾特市是塊和平的土地。在這塊廣袤的大路上，確實有隻要行賄就能隨意處置或者釋放罪犯的警察局支部，但利亞菲爾特支部並非如此。這裏的檢舉率很高，治安維持也非常優秀。而且身為正義化身的娜茲也在這裏身居要職，這更加證明了這點。
不過即便如此，在昏暗的小徑或者狹窄的岔道中，還是存在著那些居心不良的鼠輩。如果那群罪犯發現了庫琉的特異體質？——斯普特尼克緊閉雙眼搖了搖頭，打消了這種無聊的妄想。自己采取行動就是為了避免這種狀況，而且萬一真的出事了，自己就有必要履行監護人的責任殲滅罪犯。現在還是別浪費精神考慮這種蠢事了。
——斯普特尼克沉默了片刻。
同時，眉頭越皺越深的娜茲也非常煩惱。
“她到底去哪了呢……”
她小聲嘀咕。
“我回來了。”
與此同時，一個小孩洪亮的聲音傳遍店內。
雖然這與自己耳熟的聲音不同，但斯普特尼克還是反射性地轉頭看去。隻見門口站著一名手拿冰激淋的少女。她和庫琉差不多大，充滿好奇心的閃亮大眼，亮色長發，對所有人都能展露的燦爛笑容，所以她和庫琉完全不同。
她看到店裏的兩人，用肉色的小嘴向他們打招呼。
“啊，歡迎光臨，娜茲小姐，斯普特尼克先生。不過真沒想到你們倆會一起買東西。”
斯普特尼克和她都隻是相互知道名字的關係。還有就是，她是雜貨店老板的女兒，名字應該叫，安娜。斯普特尼克之所以將庫琉第一次采買的任務安排在雜貨店，一是因為這裏離家很近，而是因為如果碰巧的話，說不定還能交一個年齡相近的朋友——不過現在看來都已經成了奢望。
不過沒想到對方竟然認為自己和這個女人是一起的。朝娜茲一看，她也蹩著柳眉，繃緊鮮豔的嘴唇一臉厭惡的樣子。反正自己臉上的表情也差不多吧。
但是和小孩子發火就太幼稚了。斯普特尼克裝作一臉沒事地聳了聳肩。
“我們可不是一起來的。話說現在有點麻煩。”
“嗯？麻煩？怎麽了？”
聽到這個未知事件，安娜好像被勾起了興致。她舔著冰激淋，一臉好奇地問道——不過——
“你回來啦，安娜。”
店長夫人——安娜的母親打斷了他們。
現在她低沉的聲音和接客的時候大相徑庭。有一點咬牙切齒的感覺。隻見她叉著腰站起身來，一臉怒火地看著女兒。
“你回來的還真晚，現在早就過了你越好的時間了吧？”
“因為路上又碰到賣冰激淋的，所以……我馬上就去準備。”
聽了母親的說教，她有些過意不去地笑著敷衍。接著，安娜立刻一口咬住冰激淋。
安娜一邊和冰激淋奮戰，一邊快步穿過斯普特尼克和娜茲身邊，她把手搭在櫃台內的門上——同時她好像想起了什麽，“啊對了。”大聲喊道。
她回頭看著斯普特尼克露出笑容，嘴邊沾滿了溶化的冰激淋和蛋筒碎片。
“斯普特尼克，下次我會去你們家玩哦！”
“……我們家？”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斯普特尼克訝異地皺起了眉頭。不過安娜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接著，安娜精神飽滿地繼續說道。
“嗯！剛才，我和庫琉約好了！”
——
斯普特尼克慢了一拍才理解這句話。
我聽錯了？他看著娜茲和店長夫人加以確認。不過看到她們也有些吃驚，看來並不是自己聽錯了。
他有些血氣上湧地問道。
“……你是說，和誰約好的？”
“咦？”
不過安娜睜大了眼睛，她完全不明白這句質問的用意。
跟不上節奏的安娜不知該如何回答，接著店長夫人代替斯普特尼克繼續問道。
“安娜，你今天去哪玩了？”
“寵物店啊。我去那邊照顧小狗了，很好玩哦。”
“那個笨蛋……”
麵對如此輕易揭露的衝擊性真相，斯普特尼克小聲嘀咕，同時拿手指按著太陽穴。
庫琉確實按照斯普特尼克的隻是前往了隔著三棟房子的目的地了。但是——並不是右邊的雜貨店，而是走向了寶石店的左邊。
就像安娜說的，距離左邊三棟房子的，的確是寵物店。
記得有一對兄妹在那裏工作，而且看上去都是好人。就算庫琉找錯地方，他們也不會沒好氣地趕走她，再說如果庫琉真的去那裏買墨水結果卻發現是個寵物店，按她膽小的性格來看，肯定會很困擾吧。
“那麽，庫在寵物店幹嘛？”
“她在喂小貓。”
安娜把最後一塊蛋筒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回答。
看來那個認生的店員在逆境中發生了讓人欣喜的意外。原來如此，斯普特尼克有些無奈，又有些安心地歎了口氣，不過娜茲大概誤解了什麽，她皺著眉頭說道。
“你可別訓她哦。庫醬可是第一次獨自出門啊。”
“不用你多嘴。”
你簡直就像個囉嗦的老媽，斯普特尼克想到。自己的氣量可沒狹隘到會為了小孩子的小失敗大發雷霆。跟何況自己如果真的會因為這種小事發火的話，也不可能直到今天還雇傭她了。
“總之，我們去回收她吧——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小孩生下來就容易失敗嘛。幫我向庫琉醬問好。”
坐在櫃台裏的店長夫人微微一笑揮手告別。從她這份餘韻看來，不愧是養育了兩個孩子——安娜和她的弟弟——的母親。
接下來……斯普特尼克重整思路，輕輕撓了撓頭發。既然得知庫琉安全了，那麽也就是說她還在任務途中——想到這兒，他看向娜茲，隻見她不知為何一臉稀奇地看著斯普特尼克。好像，看到了什麽奇觀一樣。
“……幹嘛。”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說‘添麻煩’這種話。”
斯普特尼克一臉不爽地質問，娜茲意外地回答。不過這女人幹嘛問這種蠢話。
為人圓滑可是商人最基本的技術。斯普特尼克也不例外，為了與眾多競爭對手和顧客接觸，他當然也學會商業笑容。這些技術就算再怎麽不情願也必須學會和掌握。而且這種程度的事對自己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不過這種事也不用特地告訴眼前這個女人。
斯普特尼克笑著指著自己的腦袋，如此回答。
“因為我比你更聰明，笨蛋娜茲。”
——承受著娜茲的怒吼，斯
這是他們在利亞菲爾特市剛剛開店三個月的故事。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一名和斯普特尼克“談生意”的客人推響了寶石店的門鈴。
“那個、那個。”
聽到客人要求的店員——庫琉搖搖晃晃地跑到坐在櫃台裏的斯普特尼克麵前。這段距離並不算遠，不過她卻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看來是太緊張了吧。
斯普特尼克二話不說，便把早已準備好的細長盒子推到她麵前。
“喏，這就是艾露沙要的東西。”
“那個，那個，我知道了。”
“我說過的吧，把商品交給客人之前，要做什麽？”
“要確認，裏麵的商品是否正確。”
庫琉強打精神，口齒清晰地回答。
庫琉接過盒子，按照昨天預習的那樣打開盒子進行確認。隻見裏麵放著一條藍寶石項鏈，確認完畢的庫琉抱著盒子返回客人麵前。
“那個，那個，艾露沙小姐，就是，這個。”
接著，庫琉麵對等在一旁的客人——住在附近的熟人，鼓足氣勢遞出了盒子。
——如今兩人剛剛在利亞菲爾特市獲得居住權，這家店也沒開多久。斯普特尼克自己倒是已經在城裏混熟了，店鋪的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
斯普特尼克曾經擔心過定居以後的收入情況，實際算了算之後發現，賬本上的數字還算過得去，而且還有些盈利。這都多虧了以前的老客戶特意上門捧場，同時還訂購了一些高價飾品當作開店賀禮的緣故。
所以呢，要趁著這股勁頭，讓身為店員的庫琉盡快成長才行，斯普特尼克決定讓她練習獨自接客。
而練習對象就是現在和庫琉交談的客人——艾露沙。她是附近咖啡店的服務員。前幾天，當她帶著損壞的項鏈來店裏維修的時候，斯普特尼克便以打折修理的條件詢問她是否願意協助自己幫庫琉進行接客練習，她立刻就答應了。
“謝謝。”
艾露沙接過盒子，拿出裏麵的項鏈，翻轉著觀察修理過的地方。原本扭曲的那部分金屬現在已經完全修複了，確認到這點，“嗯，真的修好了。”艾露沙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著她看了看斯普特尼克。不過他什麽都沒說，隻是指著庫琉。看他的意思是，他絲毫不會插手。
艾露沙微微苦笑，再次看向庫琉。她猛地抬頭看著艾露沙，一對上眼神，她才回過神來倒抽一口氣說道。
“那個，那個，嗯，請確認裏麵的飾品。”
她這完全是，沒跟上節奏啊。
不過麵對如此笨拙的店員，艾露沙既沒有發火也沒有不耐煩。她看著庫琉努力的樣子，露出溫柔的笑容。
“沒問題了，我的項鏈已經徹底修好了。多虧了你，完全看不出痕跡。謝謝。”
“啊，那、那個，不客——”
不過，她的回答戛然而止。
怎麽了？庫琉就這樣愣在了原地。她咬緊嘴唇，無精打采地低下了頭。
有些看不懂庫琉的艾露沙一臉求助地看向斯普特尼克。不過他也和艾露沙一樣隻能愣在那兒。她看上去好像很迷茫，不過到底是什麽事那麽困擾她呢？
艾露沙有些擔憂地等待著庫琉。最終，庫琉低著頭緊緊捏著自己的圍裙，吞吞吐吐地說。
“修、修好這個的，並不是我，所、所以……”
——原來如此。
聽到這兒，斯普特尼克終於想明白了。而且，艾露沙也是。看來，庫琉是認為獲得感謝的不應該是自己，而是親自修理的店長。
真是的，斯普特尼克歎了口氣。竟然在這種奇怪的地方那麽較真。應該說是她太死板了。看來，這下必須由他自己來親自說明庫琉的失誤了。
不過，就算斯普特尼克在工匠和社會人的層麵積累了不少經驗，不過身為教育者卻還是個菜鳥，而且，他自己的性格也不適合教育。該怎麽糾正她的想法呢，斯普特尼克皺著眉頭抱起胳膊嘟囔起來。到底該怎麽說明，她才能理解呢。
就在此時，嗬嗬，傳來了一陣笑聲。抬頭一看，隻見艾露沙正在微笑。艾露沙側目瞟了斯普特尼克一眼，隨後蹲了下來，抬頭看著垂頭喪氣的庫琉。
“庫琉醬，‘賢內助’這個詞，你聽說過嗎？”
她應該，不知道吧。果然，庫琉眨了眨眼。
“沒聽過？”
“恩。這個詞的意思就是‘在背後默默支撐’。因為庫琉醬努力地在店裏幫忙，斯普特尼克先生才能安心工作哦。之所以能徹底修好這條項鏈，不僅僅是斯普特尼克先生的功勞。其中還有庫琉醬的一份力哦，所以我才對你道謝。”
看著摸了摸庫琉頭頂的艾露沙，很熟練嘛，斯普特尼克有些佩服。自己恐怕無法說明得那麽準確吧。因為，庫琉的臉上已經漸漸放晴了。
最終庫琉抬起頭，開心地看著斯普特尼克。看到她詞匯不足張口結舌的樣子，斯普特尼克簡短地回應，“就是這樣。”接著，庫琉輕輕發出一陣歡呼。
隨後她再次看向艾露沙。精神十足地回答。
笑容滿麵的她欣喜地說道。
“不客氣！”
——因為艾露沙要求是現金支付，所以庫琉拿出了盤子，她把錢放在盤子上。庫琉拿回盤子，一路拿到斯普特尼克麵前。
斯普特尼克確認金額正好之後，便把現金收進了櫃台，同時將一張紙——“收據”還給了庫琉。
庫琉笑容滿麵地接過收據返回艾露沙身邊。從她的神色和樣子看來，已經完全不緊張了。
她一邊將收據遞給艾露沙，一邊精神飽滿地說道。
“如果原來的地方又壞了，可以在交貨十五日內，那個，免費修理。非常感謝您此次光顧斯普特尼克寶石店！”
這是她昨晚拚命背下來的內容，雖然並不是和斯普特尼克告知的內容一模一樣，但並沒有不足之處，所有要點都傳達給客人了。
艾露沙露出滿意的微笑，接著朝櫃台送了個眼神。斯普特尼克撐在櫃台上，笑著微微點頭——看來，是合格了。
2
“顧客：艾露沙，委托事項：修補（項鏈掛墜金屬部分破損）”
斯普特尼克打開沉重的鎖，翻開記帳本，拉著書腰上的藍色書簽翻到了需要的頁數，這時他看到了這行字。
這是業務日誌上的一頁。因為這是斯普特尼克的業務記錄，所以筆記自然就是他自己的。
本來委托完成的話，就應該把貼在上麵的便簽摘除。正常來說在完成工作之後，要在後麵一頁寫上工作完成的記號——不過這次卻因為某種理由無法這麽做。
話說庫琉怎麽還沒回來，斯普特尼克想著這些，順便抬頭看了看掛鍾。現在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一會兒。
“算了，反正也沒什麽急事。”
就讓她安心休息吧。想到這裏，斯普特尼克為了打發時間，便翻閱著以前的記錄。與此同時，他突然好奇庫琉有沒有在寫那本“日記”。
前幾天，斯普特尼克打烊之後在編寫業務日誌，這時庫琉拿來了一本可愛的本子，興致盎然地奮筆疾書。他便問她在寫什麽，“我也要寫‘野物日誌’。”她挺著胸回答。不過她得意洋洋地攤開本子才發現，上麵寫的盡是“寵物店的貓在梳理毛發的時候好可愛”，或者“飯後餅幹有一半掉在地上了。”，總之都是些和業務無關的雜事。
不過她開心就好。反正她經手的業務也由斯普特尼克記在了日誌裏，所以現在還不必教她如何書寫業務日誌。畢竟作為店員必須灌輸的知識和技能還有一大堆呢——恩，比如說……
想著
想著，斯普特尼克將視線轉向了日誌旁的墨水瓶上，啪噠啪噠，突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最終，掛著“店員專用”牌子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從門縫裏探出頭的，當然是這家店的店員——庫琉。
不過，不知為何她滿臉通紅，眼角噙淚，有些微微顫抖。
“怎麽了？”
“斯、斯普、斯普特尼克先生……”
庫琉呼喚著走到跟前，直接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斯普特尼克。斯普特尼克也抱住了有些受到驚嚇的她，輕拂著她的後背，話說她是被人欺負了還是被人偷窺了？
不過從結果來看，兩種應該都不太可能。
她一臉焦急地拚命說道。
“那個，剛才，我用房間裏的字典查了一下‘賢內助’的意思。”
“嗯？啊啊……”
“然後，我發現這個詞的意思，其實大都是‘賢惠的妻子’，也、也就是說，艾、艾露沙小姐認為，我、我是斯普特尼克先生的妻、妻子！”
——就為這種事啊？斯普特尼克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咽下去。
連“戀愛”這個詞都不一定會寫的小姑娘果然也會對這種事有些在意的吧。或者說，正因為是小孩子才更敏感。
就連如今在女性中很吃香的斯普特尼克，在小時候也曾和那些不合拍的異性發生衝突。記得那個時候還把對方的鼻梁給打斷了，而且還放話說“你要是不撤回前言，我就把你的指甲一個個拔出來。”，直到對方喪失戰意才就此作罷——小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天真無邪。所以現在看到庫琉拚命的樣子也不算意外，當時艾露沙應該隻是舉個例子，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深意吧。
不過，這個可愛店員的腦洞可是深不見底的哦。
“根本不是這樣，庫、庫連……”
滿臉通紅的庫琉依偎在斯普特尼克肩上，大聲喊道。
“連、連婚約都還沒有呢！”
“……是啊。”
婚約是什麽鬼，這根本不可能，不過現在還是別說了。
“如果以後遇到艾露沙，我會明確告訴她‘我們今後完全沒有任何結婚的計劃’，所以你冷靜點。對了，庫，我有事要拜托你。”
“啊，那、那個，完全沒有是……咦，那個，有事？什麽事？”
總算恢複冷靜的庫琉歪著頭。斯普特尼克推著她的肩膀拉開距離，點了點頭。
“是啊——你能不能，出門買個東西？”
就是這件事。
庫琉歪著頭，睜大眼睛僵在原地，然後——
“斯普特尼克先生，也一起去？”
“不，庫，你一個人。”
愣了一會兒，庫琉擺正了頭，她睜大的棕色雙眸中閃爍著不安。
“那個……”
“嗯。”
“我說……”
“嗯。”
斯普特尼克一邊回應，一邊等她自己表達意願。
在栗色的劉海下，額頭滲汗的庫琉把手放在臉上，垂著雙眼回答。
“因為，庫是賢內助，如果出去的話，就不再是賢內助了，這樣的話……”
“對啊。”
有道理，不過斯普特尼克並沒有說出口。
——庫琉害怕人群，應該說是沒有斯普特尼克的地方。這應該是過去被關在賊窩裏留下的後遺症，一想到會有陌生人可能對自己身處魔爪，她就會寸步難行。
臥室裏的話她倒是能獨處，不過除此之外就不行了。因為店裏有斯普特尼克她才能在這工作，如果讓她和自己出去買東西，也會背上挎包跟過來。原來無論是造訪店麵的客人、其他店家的店員、以及旅行商人時經常照顧自己的老客戶她都會害怕，現在雖然已經成長許多了，但對於斯普特尼克而言，如果無法分頭行動，就等於抹殺了二人組的優點，這必須避免。
斯普特尼克站起來抱著胳膊，低頭看著庫琉。她的臉龐慘白得讓人心痛，不過總是慣著她是不會成長的。
“這不是挺好嘛，這樣就可以告別賢內助，也不會讓人以為你是我的妻子了。”
“妻、妻子也挺好的，不如說我更歡迎這樣。”
“喂，我可不記得我把你教成了為了逃避眼前的問題才向別人求婚的惡女啊……你知道嗎，現在店裏的墨水用完了。而且，剛才是你接待的艾露沙吧？我本來可是想把庫第一次單獨接客的偉業寫在日誌上的，但現在卻寫不了了。所以你能幫忙去買一下墨水嗎？”
斯普特尼克把玻璃筆和空蕩蕩的墨水瓶並排放在櫃台上。筆的表麵倒映著庫琉困惑的神情。
“但、但是，斯普特尼克先生平時用的鋼筆呢……”
“這個也沒墨了。”
斯普特尼克從西褲的屁兜裏取出慣用的鋼筆，拔出筆蓋，在日誌邊緣劃了幾下。果然，完全看不到藍黑的墨水印。
無路可逃的庫琉眼中再次蓄起了淚水。為了不讓她哭出來，斯普特尼克趕緊蹲下來看著她的雙眼，同時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沒事的。”他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
“旁邊的雜貨店就有賣，你去買好再回來就行了。雜貨店，你認識的吧？就是，隔著三棟房子的那家……沒問題的，我不會讓你做辦不到的事的。我是相信你能辦到，才拜托你的。”
“庫，能辦到……？”
庫琉從圍裙裏拿出了鑲著小鳥刺繡的手帕——這是為了隱藏口吐寶石的秘密貼身攜帶的手帕——擦了擦眼淚，同時重複了斯普特尼克的話。從這句話中，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斯普特尼克用力點了點頭，再推了她一把。
“當然能，我可以保證，肯定沒問題的。你說我什麽時候捅過簍子？”
斯普特尼克問了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問題。
她先用力抽了抽鼻子，然後抬起頭陷入思考。過了會兒，她再次看著斯普特尼克，哭喪著臉回答。
“……你經常，在女性問題上……”
“這個不算。”
斯普特尼克不禁避開視線，再回頭一看，庫琉眼中對工作的恐懼已經變成對他的懷疑了，他假裝沒事地直視著她。
斯普特尼克用右手抱住了庫琉拿著手帕的小白手。
“沒問題的，這個城市治安很好，街上還有很多孩子獨自外出呢。而且到處都有警察在巡邏，根本沒什麽好怕的。你也知道的吧，這裏的警察對自己的職責忠誠到讓人火大的地步。”
說到這兒，斯普特尼克想起了某人的臉，不禁一臉苦澀。看來庫琉也知道他說的是誰，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知道了，那我出去了……雖然還是，有點害怕。”
“這才是我們家的店員嘛。”
然後，斯普特尼克主動抱緊了她。庫琉堅定地說“我會加油的”，用臉蹭著斯普特尼克。
——終於。
“我、我、我出發了。”
“哦，去吧。”
庫琉的專用挎包裏塞著錢和便簽。庫琉用低沉的聲音打了個招呼，便推響了門口的門鈴。
斯普特尼克坐在櫃台裏揮了揮手，目送她出門。雖然她同手同腳的樣子讓人有些擔憂，不過目的地是隔著這裏三棟房子的雜貨店，根本就是鄰居。再說了，他早就和雜貨店打過招呼了，告知他們今天他會讓庫琉一個人來買東西，而且連墨水的種類都已經事先確認好了。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出意外的——吧。
斯普特尼克再次取出鋼筆，然後將事先拆除的墨囊塞了回去。接著他用藍黑墨水在業務日誌的最新一頁寫上“庫琉，一個人去買東西了。”
不過，斯普特尼克寫到這兒，把手放在櫃台上柱著下
顎陷入思考。
從自己的措辭、行動、還有日誌的內容上看來……
“這，與其說是業務日誌……”
簡直就是育兒日記阿，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3
叮鈴鈴……duang。
對庫琉而言，關上門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斷頭台。
掛在門口的“營業中”的木牌就好像在諷刺自己。這扇門隨時都能推開，雖然能夠推開，但是現在的庫琉卻不敢這麽做。因為現在回去的話，那名店長肯定不會溫柔地笑著原諒自己的。說不定會讓她直接轉身再跑一趟。因為，他就是那種人。
庫琉這才作罷，從這扇絕對拒絕自己的大門上收回了視線。接著，她看向了川流不息的街道。雖然人不多，但這裏卻還是像毒沼一樣讓她寸步難行。
“……沒事的，沒事的。”
不安迅速膨脹。為了堵住淚腺，庫琉拚命忍耐。
沒問題的，目的地就距離這裏三棟房子。根本不遠，萬一路上被人襲擊也能大聲呼救，斯普特尼克肯定能聽到。庫琉不斷安慰自己，點了點頭，左轉前進。
“一……”
第一棟。為了不和別人對視，庫琉低著頭一路前進。
“二……”
第二棟。偶爾擦身而過的身影讓心髒劇烈跳動，不過並沒有黑影傷害她，立刻穿過了她的身邊。不過對於庫琉而言，她可能要永遠走下去才能數到下一個數字。
最終。
她好不容易吐出了最後一個字，這個字聽上去就好像解放宣言。
“……三。”
總算到達第三棟了，庫琉這才放鬆下來——但是。
她並沒有忘記，一切還沒完。接下來還要和陌生人說話，購買墨水，結束後還必須重新走一趟那長的恐怖的歸途。而且，必須自己一個人。
這簡直是一條無盡的試煉之路。但是不完成的話，他肯定不會歡迎自己。說不定，他還會對一事無成的自己感到失望。自己本來就不想被當作小孩子，她不想繼續擴大這份落差了。沒錯，留在他身邊的人怎麽可能是連東西都不會買的廢物！
為了成為能守在他身邊的稱職女性，庫琉下定了決心，她用力點了點頭，猛地抬起來——然而。
“……咦？”
自己眼前的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售賣墨水的店家。
櫥窗裏陳列著幾個籠子。每個籠子上都貼著價碼，而籠子裏還放著毛巾和玩具，另外還有一隻蠕動的小毛球——原來是寵物店。
對了，庫琉想起來了。每次外出買東西的時候，庫琉都會在這家店門口駐足。她最喜歡右邊的那隻黑灰相間的調皮小貓。她向右邊的籠子看去，果然裏邊有一隻眼熟的小貓正在籠子裏玩耍。這裏會賣墨水？
總之，先問問吧。
“……那個，一瓶墨水。”
“喵~”
隻見小貓張開血口小嘴，露出銳利的尖牙囂張地回應。
毋庸置疑，小貓根本不會拿出她想要的東西。接著小貓滾到一邊，咬著毛巾用力拉扯，隨後它翻過身子踢著後腳。雖然確實非常可愛，不過庫琉想要的可不是它用過的毛巾。
“那個……”
庫琉把手貼在玻璃上再次說道。
不過小貓好像感到了危機，它有些焦躁地不斷踢打，看來它已經對庫琉徹底失去興趣了。
“墨水……”
剛剛下定決心的勇氣，已經完全消失了。
在沉悶的孤獨感中，庫琉的視野模糊起來。雖然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但她已經無法阻止心底的抑鬱了。正當她忍無可忍，剛想大聲哭喊某人的名字時——
——叮，叮。
門鈴響了。聽上去比斯普特尼克寶石店的門鈴要尖銳一些，洪亮一些。
隨著門鈴聲的響起，一名青年出現了。這名青年有一頭雜亂的紅發，各自很高。看來這個門鈴聲，就是從寵物店的門上發出的。而這個青年就是從這扇門裏出現的，不過庫琉已經無暇在意這種情報了。
陌生的男人——這個人不是斯普特尼克。
對於庫琉而言，這點就足夠了。
“啊、啊……”
她強忍淚水。但是一股強烈的危險信號在她的腦袋裏嗡嗡作響，不斷催促她立刻逃跑。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總之先逃再說。至少要先逃到這個男人追不到的地方，否則，“又會”……
被恐怖淹沒的庫琉剛剛打算拔腿就跑——不過，她還來不及轉身。
青年就行動了。
“……咦？”
他采取的行為，遠遠出乎了庫琉的預料。
他既沒有靠近庫琉，也沒有伸手，更沒有怒吼——他沒有抓住庫琉，為什麽呢？
他直接坐了下來。
準確來說，他應該是蹲著，反正就是這個意外的舉動，讓庫琉忘記逃跑呆在原地。
同時，他壓低身子，一點一點慢慢地挪到她麵前，然後才慢慢伸出手。
接著，他輕輕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庫琉的裙擺。
“逮住你咯~”
這句話當中感覺不到一絲恐怖，因為他的臉上一直掛著歡快的笑容。而且他捏著衣服的手指也沒用力，隻要庫琉退後一步就能輕易掙脫。
他就這樣蹲在地上，抬頭看著庫琉。而且非常友好地說道。
“你好，我是這裏的店員。你是寶石店的孩子吧？”
聽到這句話，庫琉嚇了一跳。
“你，認識我……？”
“當然，你出去買東西回來的時候經常停在我們店門口吧？不過斯普特尼克先生好像對貓沒什麽興趣。”
確實，每當庫琉停在這裏笑著張望玻璃的時候，斯普特尼克總是一臉不耐煩地等在一邊，完全不看動物一眼。明明這些動物都很可愛。
“不過，他最討厭的應該是烏鴉。聽說以前出門的時候，曾經有烏鴉叼走了店裏的商品。”
“這樣啊？”
真沒想到他竟然有討厭的東西，感到有些意外——不過——
這個店員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呢。對方貌似看透了庫琉的疑問，他微微歪著頭說道。
“前幾天你們經過的時候，我趁你看貓的時候，稍微和無所事事的他聊了一會兒。因為你太喜歡這個孩子了，所以壓根兒沒注意到我吧。所以呢，我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你很怕生。所以我才會用這種方式靠近你，還是說我反而嚇著你了？抱歉……對了，我差不多能站起來了吧？”
因為我的腿快受不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庫琉趕緊道歉，同時讓他趕緊站起來，他也道了聲謝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褶皺的圍裙，抹平了皺紋。他的胸口可以看到大量小貓、小狗和小鳥的圖畫。
剛才還那麽讓人恐懼的青年，現在看上去已經平常無奇了。
“總之，你好。”
“你、你好。”
庫琉戰戰兢兢地打了招呼。他笑著說，“不錯。”
“那個，你的名字是叫，庫醬對吧？”
“庫、庫琉。斯普特尼克先生一直叫我庫。”
“失禮了。那麽，就讓我叫你庫琉醬吧，你很喜歡動物吧？比如說小貓小狗之類的？”
接著他指了指櫥窗玻璃，住在裏麵的小動物們紛紛伸展著自己的小短腿和長尾巴展示自己。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撓癢，有的在撕扯毛巾——不過每一隻都很可愛。
所以庫琉也慢慢點了點頭。
“嗯，喜歡。”
“太好了。對了，我接下來要去喂食。反正你也一直很喜歡看，要不要也
來喂喂看？我就是因此才出來找你的，如何？”
青年從圍裙正中央的大口袋中拿出了一個球形的老鼠玩具，同時向庫琉說道。
喂食。原本隻能隔著玻璃觀賞這些動物，現在竟然有機會近距離接觸。
“還是說，你有什麽急事？”
“那個……”
雖然是難得的體驗，但是自己還有事，所以必須拒絕才行。而且斯普特尼克還在等庫琉回去呢，必須趕緊買好墨水回去，否則會讓他擔心的。
但是，庫琉側目看了看籠子。黑灰的小貓不知何時鬆開了毛巾，端正地坐在原地看著庫琉。透過玻璃看著那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它的眼中正倒映著她的身影。看到這個的瞬間，庫琉便下定了決心。
庫琉醬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作了個手勢，小聲回答。
“……如果隻是一會兒的話。”
同時她在心中低喃，“斯普特尼克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跟著青年走進店門，一股氣味撲麵而來。
店裏有水槽、鳥籠，還有養著兔子和倉鼠的小籠子。因為櫥窗外麵隻能看到貓狗，所以本來還以為這裏隻賣哺乳類動物，現在看來並非如此。這裏既有大小各異的鳥類，也有五光十色的金魚，還有吐著舌頭的蜥蜴，更有長著四肢在水裏爬行的奇妙魚類，庫琉看到這些未知的生物都生活在形形色色的巢穴中。
因為這裏生活著各式各樣的動物，所以自然充滿了“動物的氣味”。店內彌漫著這種獨特的氣味，庫琉不禁抽了抽鼻子。
“啊，抱歉，你不喜歡這種味道？”
看到這一幕，他皺著眉頭，有些抱歉地說道。
“畢竟是動物商店，所以，總會有這種味道的。”
“啊、不是的，我不討厭。”
庫琉慌忙擺手否定。
雖然味道有點怪，但庫琉並不討厭。硬要說的話，喝得爛醉的斯普特尼克對鼻子的傷害更大。聽她這麽一說，青年放聲大笑。
“畢竟，社會人在某些時候也必須靠喝酒營生的。所以也別老是責備他哦……啊。”
“狗窩，慢死了！”
在動物們聲色各異的啼鳴中，突然傳出了孩童的叫喊。
隨著店員的視線看去，隻見那裏有一個看上去比庫琉還小的小男孩，以及另一名和庫琉同齡的女孩。
剛才那個大聲叫喊的，恐怕就是這個男孩吧，不過——
“狗窩？”
“啊，‘狗窩’嗎？那是我的外號。當然我並不是專門負責養狗的，隻是自從我來到這家寵物店以後，他就一直這麽叫我了。順便說一下，我妹妹也是這裏的店員，她是‘貓窩’。根據他的說法，我像狗，我妹妹像貓。具體像在哪就不知道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這個笑容，和他身後籠子裏呼呼大睡的金毛犬看上去有幾分神似，總覺得庫琉有些理解這個外號的由來了。
“對了，這些孩子和你一樣是來‘幫忙’的。經常會有些喜歡動物的孩子來我們這兒。”
順著他的手，庫琉再次看向了這些孩子，她和那個女孩子對視了。
這個女孩子有一頭美麗的金發，看上去很活潑。她一看到庫琉好奇地看著自己，便立刻走上前來。庫琉被她的氣勢嚇了一跳退了一步，不過她卻直接抓住庫琉的右手露出燦爛的笑容。在耀眼的笑容和發色的襯托下，庫琉覺得這個孩子就像太陽一樣耀眼。
“初次見麵，我叫安娜。我們做朋友吧！我很早就想和你說話了。”
“咦，那個，安娜醬？……初、初次見麵，我叫庫琉。”
庫琉一邊回答，一邊張望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平時她肯定會逃到斯普特尼克身後，今天卻是獨自一人。然而這裏所有的籠子和網都無法藏住庫琉，至於一旁的青年，尺寸雖然和各，但是總覺得讓人有些不放心。
手足無措的庫琉有些狼狽，不過安娜對這些毫不在意，趁著氣勢繼續說道。
“嗯，我認識你。你經常跟在斯普特尼克先生身後吧？對了，他是魯安，也住在附近，不過記不住也沒事，反正你隻會覺得他很吵。”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她聳了聳肩嘲弄著說道，少年魯安咬牙切齒地發出怒吼。
不過他恐怕平時就是這幅德性吧，無論他說什麽安娜都不為所動。隻見她鬆開庫琉的手，嘿~對魯安發出嘲笑。
“我隻是實話實說，你有什麽意見？”
“可惡……”
聽了安娜的挑釁，魯安握緊拳頭。兩人越吵越凶。狗窩一臉困擾地笑了笑，但並沒有插嘴。還是阻止一下吧，庫琉心驚膽戰地旁觀著動向。
突然，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好了好了，別吵架。”
從店內出現的，是一名和狗窩穿著同款圍裙的女性。她的懷裏抱著大量盆子和袋子。
“大家都餓了，趕緊喂它們吧。魯安，你把這個拿給那邊的鸚鵡。安娜你負責金毛獵犬。哥哥你負責那邊的變色龍、蜥蜴還有蠑螈。趕緊，喂完還有別的呢！”
她迅速把盆子分發給大家，啪，隨後拍了拍手。隨著開始的信號，三人跑向了指定的動物。
“好了，總算……”
她叉著腰，輕輕歎了口氣。
她掃視著確認了三人工作無誤後，便低下頭看著庫琉。
“初次見麵，你應該從哥哥那裏聽說了吧，我就是‘貓窩’。也是這裏的店員。”
“我、我叫庫琉。那個，我、我、我是來、幫忙的。”
“嗯，謝謝。”
從她的綽號來看，她就是那個狗窩的妹妹吧。齊肩短發非常柔順，而且和狗窩一樣是紅色的。仔細一看，他們的嘴角和眼角都有幾分相似。她臉上的表情也和一臉懶散的狗窩哥哥不同，這位妹妹明顯更有活力，就因為這樣，大家會說他們像貓和狗的吧。
“謝謝你來幫忙，庫琉醬，你幫忙拿著這個吧。”
她將一個盆子遞給庫琉。裏麵有類似切成小塊的水煮雞肉。
庫琉雙手捧著盤子點了點頭。
“好、好的，那個……”
“這孩子就麻煩你了。”
剛說完，她便轉身走到窗邊的籠子前。她打開其中一個籠子，拿出了一隻黑灰色的小貓——那是庫琉每天盯著的小貓。貓窩用手托著脖子和屁股把它放在了地上。小貓抬起頭觀察四周，喵~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它摔了一跤，然後立刻站起來。看著嬌小的它拚命向前的可愛舉動，庫琉都看得入迷了，這時貓窩突然把手放在庫琉肩上。
“好了，你就喂它吧。”
“啊、啊，那個，知道了。”
在貓窩的推動下，庫琉慌忙蹲了下來，把盆子放在地上說道，“這是你的飯哦。”
小貓立刻就發現她盆子裏的東西了。它先用鼻子湊近聞了聞，然後立刻把臉埋進了盆子。
“很好吃吧？”
小貓自然沒有回答。不過看著它滿嘴肉末狼吞虎咽的樣子，應該是沒空回答了。
庫琉抬頭看著一同觀察著小貓的貓窩。
“這些都是，貓窩小姐做的嗎？”
“是啊，這家店裏所有動物的飯基本都是我做的……喂，現在可沒空給你們吵架！還有別的動物要喂呢！快點！安娜你去喂那邊的兔子，魯安你去喂吉娃娃！”
貓窩敏銳地察覺了再次劍拔弩張的兩個小孩，立刻從身後拿出了幾個盆子交給他們。她的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看來無論是照顧動物還是應付小孩她都已經得心應手了。
就在這時，安娜突然轉
頭看向這邊。她和庫琉對視了，接著她雙手捧著盆子，輕輕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看來這是為了對自己被罵進行的反抗。看到這個滑稽的表情，庫琉不禁笑了出來。
不過她的舉動還是被貓窩發現了。她正好從裏麵出來，輕輕敲了敲安娜的頭。“好通”，安娜愉快地發出抗議，貓窩走過安娜身邊，來到庫琉麵前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
“唉，這些孩子們，動不動就會吵架。”
“難道，安娜醬和魯安君的關係，不好？”
“也不是這樣。大概就是一對損友吧？”
明明兩人都看不順眼，卻說是朋友——除了斯普特尼克以外對別人一無所知的庫琉根本無法理解，她歪了歪腦袋。說起來斯普特尼克經常和那位熟悉的警官吵架，難道那種也算是朋友？庫琉對人際關係並不了解。看到她皺著眉頭的樣子，貓窩不禁笑了。
“沒事的，庫琉醬遲早會明白的。你就慢慢去摸索和其它人相處的方法吧。”
庫琉當然也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她就這樣一臉茫然地歪著頭。
就算庫琉對此毫無反應，貓窩也沒有感到氣餒，反而笑得更深了。她彎下腰，輕輕地撫摸著狼吞虎咽的小貓的頭和背。
貓窩接下來說的話，大大出乎了庫琉的預料。
“嗯，總之呢，庫琉醬，你很喜歡這隻貓吧，我一直想在被賣掉之前讓你玩玩，太好了。”
“咦？”
這句突如其來的告知讓庫琉語塞。被賣掉？
雖然沒有主語，但是卻很容易理解。
“這孩子，要離開了嗎？”
“嗯，你看，外麵的牌子掛著‘已售出’對吧？啊，你明白售出的意思嗎？”
“已、售出……嗯，我知道。”
麵對仰頭看著自己的貓窩，庫琉一臉呆然，她僵硬地點了點頭。已售出，這個字眼在斯普特尼克寶石店也能經常見到。也就是說，這個商品已經有買家了。
這裏是寵物店，動物就是商品，所以被賣掉也是天經地義的。而且這個孩子能擁有自己的家人也是讓人欣喜的事情——但是，以往回家路上的光景浮現在腦中，這孩子梳理毛發的樣子，這孩子睡覺的樣子，還有……
這隻小貓貌似對庫琉的困擾毫無興趣，它連頭都不抬，依依不舍地舔著已經清空的盆子。庫琉模仿貓窩蹲了下來，輕輕撫摸著小貓的背部。柔順的毛皮摸上去就像一隻蓬鬆的布偶，不過和沒有生命的布偶不同，可以感到手心傳來的溫暖。
這麽可愛的孩子，已經再也看不到了。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仿佛在刺痛著自己的心房。
一陣門鈴聲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們好。”
推門而入的，是一名長發及腰的苗條女性。她筆直的長發末端微微有些打卷，看上去很漂亮。在庫琉看來，她的年齡和貓窩狗窩他們差不多——不過她並不擅長通過外貌判斷這點，所以實際幾歲就不得而知了。
“你們好，我是來接小貓的。”
“哦呀，時間正好。這孩子的新主人來了。”
貓窩湊到庫琉耳邊小聲說道。
狗窩暫時將餌料放在一邊，快步走到她免簽，輕輕低頭行禮。
“歡迎光臨，您是來領貓的吧。”
“是啊，為了給小貓留下一個好印象，我特意跑了趟美容院才過來。”
“啊哈哈，看來你很喜歡它啊。我現在就去準備，請稍等……對了，正好。”
狗窩正好看向了庫琉腳邊。這隻吃飽喝足的小貓就這樣把頭紮在盆子裏睡著了。有時還會發出輕微的鼾聲，貓會打鼾這點多少讓人有些意外。
這名女性看到了蹲在貓旁邊的庫琉，也露出了微笑。
“你好。”
“你、你好。”
庫琉慌忙站起來低頭示意。雖然她的舉止還是有些僵硬，不過這名女性絲毫沒有不快。
貓窩抱著熟睡的小貓站了起來，看著庫琉說道。
“這孩子來寵物店的時候，最喜歡這隻貓了。”
“是嗎？謝謝。”
“啊，不……”
“我會一直，非常非常珍惜這隻貓的。”
看著她的雙眼，庫琉覺得她並非隻是嘴上說說。這個人肯定會無微不至地養育這隻貓，並且永遠疼愛下去。從明天開始，這隻貓也會享受幸福的每一天。
它會悠哉遊哉地在充滿溫暖的懷裏度過每一天。這樣到底有多幸福呢？庫琉非常清楚，因為——
“太好了。”
庫琉欣喜地眯細雙眼——緊接著——
“啊！”
“咿呀！”
突然發出的尖叫把庫琉嚇了一跳。
原來是剛才就一直在和金毛犬玩耍的安娜發出的尖叫。回頭一看，她正一臉吃驚地抬頭看著壁鍾。
“糟了，已經這麽晚了！”
“怎麽了，安娜，你有什麽事？”
“媽媽讓我幫忙做家務。我得回去了！抱歉，貓窩大姐姐，還有狗窩！”
“別在意，家務也要加油哦。”
貓窩輕輕揮了揮右手。狗窩則在一旁發牢騷，“為什麽貓窩就是‘大姐姐’，我就隻是‘狗窩’啊……”，不過兩人都無視了他。接著安娜看著庫琉笑著說。
“對了，庫琉醬，下次我去你家玩吧！我們下次再玩！”
“嗯，好的，再見！”
庫琉也揮手告別。安娜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用力推響門鈴衝出了寵物店。
目送著她的離開，“真是的……”魯安歎了口氣。
“切，真是個吵鬧的小鬼……”
“你給我照照鏡子，你自己也差不多。”
看到這幅光景，對了，庫琉想起來了，自己還有事呢。自己可不是出來照顧動物的，還要去買墨水呢。
因為已經聊開了，所以現在庫琉已經不害怕了。
“那個，狗窩哥哥，貓窩姐姐。”
“嗯？”
“怎麽了？”
“請問這裏，有賣墨水嗎？其實，是斯普特尼克先生讓我出來買墨水的，所以我也是出來跑腿的。”
聞言，兄妹倆一同歪了歪頭。貓窩把小貓交給了哥哥。
“墨水，是鋼筆要用的那種吧？我們這裏不賣墨水……哥哥，附近哪裏有賣墨水的？”
“應該是材料店吧？我想想，我記得我去附近的材料店買新鳥籠的時候順便買過一支鋼筆。既然有鋼筆，那也肯定有墨水賣吧——啊，對了，我再去那幾個小貓用的玩具。”
狗窩把熟睡的小貓放入寵物專用的手提箱，同時回答。接著他走進商品倉庫找東西去了，貓窩接著他的話茬繼續說道。
“就是這樣，庫琉醬，你知道材料店在哪嗎？”
“材料店……”
這次輪到庫琉歪著腦袋了。斯普特尼克曾經帶她去過幾次。因為那家店出售大量寶石加工所需的道具——但是，遺憾的是庫琉並不知道怎麽走。
話說回來，斯普特尼克對庫琉下達的指示裏，真的提到材料店了嗎？
記得他本來說的應該是“隔著三棟房子的雜貨店”。
“材料店”感覺聽上去名字就不太對。而且，根據斯普特尼克的指示，隻要走過“三棟房子”就能買到墨水了，但現在卻必須跑到材料店才能完成任務。而且不買墨水回去的話，斯普特尼克也不會迎接自己說“幹得好”。
想到這兒，庫琉想通自己應該如何行動了。
“那個，對不起，請問有沒有，材料店的地圖？”
“地圖啊，你等等，我給你畫一個——”
貓窩剛想從櫃台裏拿出筆記本和筆——
“啊拉，這樣的話，就讓我帶你去吧。”
此時伸出援手的，正是那名小貓的新主人。
“可以嗎？”
“當然，我的家據理材料店比較近。就是距離這裏兩棟房子的公寓，你們都知道吧？”
聽了貓窩的反問，這名女性點了點頭。聽了她的回答，貓窩也點了點頭。
“啊，我知道。記得那裏也可以飼養寵物。”
“沒錯。”
接著她再次看向瞪大雙眼的庫琉，露齒一笑。
她用清脆的嗓音再次提議。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由我帶你去材料店吧。”
就當是我對你疼愛這個孩子的謝禮。
“非、非常感謝。”
“不客氣。”
就這樣，她們順利到達了材料店門口。庫琉把裝滿小貓玩具的袋子遞給小貓的新主人，同時道謝。
她用拎著箱子的另一隻手接過袋子，開心地眯細雙眼。
“我才應該說謝謝呢，謝謝你幫我拿這些玩具，幫大忙了。我的家就在那邊公寓的二樓方便的話下次就來玩吧。我和這孩子都會等你的。”
“好的，非常感謝。”
“喵~”
庫琉再次感謝。這時，箱子裏傳出了貓叫，她笑了。
“這孩子也在說‘等你上門’哦。”
“哈哈，謝謝。”
庫琉低下頭，對著箱子裏的小貓道謝。
接著她說道，“那麽，再見。”，隨後那名女性轉身走回了她們的家。
——庫琉一直目送她們消失在公寓的門後，同時陷入思考。
雖然剛出門的時候很害怕，不過這條街上並沒有那麽恐怖的人。
對於過去的庫琉而言，當時“飼養”她的那群人便是世界的全部，她一直以為世上盡是那種人。所以就算斯普特尼克多次強調那種人在世界上都屬於少數派的時候，她總是不太相信。
不過自從成為他的手下，跟著他開始旅行之後，直到在利亞菲爾特市定居，庫琉已經遇到過很多人了。
確實也遇到過一些壞人。不過大多數人都會溫柔地對待庫琉。
再想到今天的遭遇，庫琉不禁放鬆了神情。
隻要再順利買到墨水回家的話，自己一定要把路上遇到一切告訴斯普特尼克。然後要為那些照顧自己的人送上自己的感謝。多虧了他們，自己才能順利買到墨水。而且以後也要和小貓玩，然後要向斯普特尼克灌輸小貓的可愛，最後一步一步地在斯普特尼克寶石店內養一隻毛茸茸的可愛生物——正當這個壯大的計劃在心中萌芽時——
喉嚨裏突然產生了違和感。
庫琉立刻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咳嗽了兩聲，捂住嘴巴的手帕裏出現了一塊綠寶石。庫琉將包著寶石的手帕小心疊好，悄悄放回了口袋裏。
為什麽，自己的體內會產生寶石呢？庫琉自己也不知道，這也是個怪事。
突然，庫琉的心中產生了陰霾。
——就算那些人現在會溫柔對待我，但是萬一得知我的怪異體質的話……
“肯定會認為我是個怪孩子吧……”
說不定他們會像過去那些人一樣，不斷踢打自己。
思考著這些，庫琉推開了材料店的大門。
“歡迎光臨。”
庫琉剛剛鑽進大門，店員就上來打招呼了。
材料店的天頂非常高，這點和其他店鋪不同。因為這裏有很多比庫琉還要高的木板，以及很多比人還要大的商品。原本庫琉來這家店的時候都是捏著斯普特尼克的衣角跟進來的。因為眼前沒有他的阻擋，所以庫琉這才注意到這裏的寬闊。
好了，接下來就是墨水……正當庫琉猶豫不前的時候，一名店員走來了。不過他並不是專門來接待庫琉的。這名推著堆滿清潔劑的貨車的小個子店員一看到庫琉，便露出歡快的笑容說道“歡迎光臨！”，不過他立刻就推著車子走開了。
門店越大，就越注重工作的效率，那個身影就這樣小跑著消失在了貨架背後。
……庫琉回過頭來再次抬起頭，隻見自己的目標就近在眼前了。在整齊排列著鋼筆的貨架上，可以看到眼熟的墨水。庫琉走上前去看了看標簽，果然是斯普特尼克經常用的牌子。
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需要的墨水了。庫琉拿了一個，然後叫住了正好經過身邊的店員。
“我、我要這個。”
“好的。”
這是一名身材標致的女性店員。庫琉並不認識她，不過對方好像認識庫琉。“啊啦”，她突然笑了。
“今天隻有一個人？斯普特尼克先生呢？”
“嗯，那個，今天就我一個人。他說，讓我出來買東西。”
“啊~你是幫忙跑腿吧，太厲害了。我們家的孩子和庫琉醬差不多大，但是完全不幫家裏做事……我也說過好幾次了，到底該怎麽教育才好呢？下次我得好好向斯普特尼克先生請教一下育兒經，哈哈。話說斯普特尼克先生有對象了嗎？我的親戚裏正好有個單身的姑娘，那姑娘很賢惠哦。”
接著，她便大氣不喘地說個不停了。對了，以前來材料店的時候，斯普特尼克說過“要謹慎選擇材料店的店員。”因為這裏有一些喜歡聊天的店員，就算買好東西也會找你聊上很久無法脫身。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庫琉貌似就遇到了這種店員。
在無盡的家常中。眼看她一股要聊到打烊的氣勢，庫琉鼓起勇氣小聲說道。
“那個，墨水……”
“啊，對了，不好意思，你是要買墨水吧。”
“對。”
隻見她這才回過神來，歡快地喊道。庫琉從挎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硬幣放在現金盤裏——但是——
店員看了看盤子，尖聲說道。
“啊啦？不太夠哦，庫琉醬。”
“咦？”
“我們這兒的墨水賣六枚銅幣哦。”
隻見對方一臉難堪地扶著臉歪著頭。但是真正感到難堪的是庫琉自己。
現金盤裏放著的的確是五枚銅幣。不過斯普特尼克交給自己的錢已經全在這裏了。難道是自己不小心弄掉一枚？難道是在寵物店——不對，在店裏自己應該並沒有打開過挎包。難道說是斯普特尼克自己搞錯了？
庫琉拚命翻找挎包，但是裏麵已經沒有錢了。剩下的隻有一張便簽，而且上麵寫著的隻有墨水的種類。根本沒有可以作為紙幣的價值。
怎麽辦？一股涼颼颼的不快感漸漸在心中膨脹，緊緊壓迫著庫琉的胸腔。
——就在這時。
一隻手從背後伸向了櫃台。
“抱歉，我要這個。”
“嗯？啊啦，娜茲小姐，你好。”
庫琉回頭一看，隻見身後站著一名嘴角看著有些熟悉的女性。
庫琉認識這個名叫娜茲的女性。她就是那個經常造訪寶石店的警官。雖然斯普特尼克經常說她壞話，但她絕不是壞人。
娜茲麵對店員，突然遞出一張紙條。她先對庫琉說了聲“抱歉哦”，暫停結賬，有些納悶地眨著眼睛接過了紙條。庫琉看不到文麵，到底寫了什麽呢？
在等待店員的當口，娜茲低頭對著庫琉笑了笑。
“你好，庫琉醬。”
“那、那個，你、你、你好。”
“真巧，你是出來買東西的？”
“沒、沒錯。那個，啊，對了，娜茲小姐呢？”
“嗬嗬，我在巡邏哦。你應該知道我的職業吧？”
警官。因為斯普
特尼克說過，所以庫琉自然記得。雖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幹什麽的，記得應該是——
“……‘賄賂’和‘摸魚’？”
“那個白癡都跟你說了什麽啊。”
瞬間，娜茲繃緊了嘴角。
看來是自己搞錯了，庫琉剛擔心自己要被罵，不過她完全沒對庫琉發火。立刻恢複了笑容。
“我的工作呢，就是調查利亞菲爾特市的市民有沒有麻煩，並且幫助他們。話說回來，庫琉醬，你是不是也遇到麻煩了？發生什麽了？”
“那個，其實……”
庫琉深知就算告訴她也無法解決，不過這個煩惱可不是一個人能負擔的。如果隻是聊聊的話，她應該會聽一下的吧，庫琉垂著頭剛說到一半——不過——
“啊啊，對不起，不是這樣的，娜茲小姐。”
店員立刻打斷了她們。隻見她正把墨水裝入紙袋，貼上膠布封裝。
“抱歉哦，庫琉醬，墨水好像是我貼錯價碼了。沒事的，你的錢正好。”
店員一邊苦笑，一邊從櫃台裏遞出紙袋。貼錯價碼？庫琉追問了一句，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嗯，不好意思哦，我這就去改。”
庫琉這才伸出手接過紙袋。接著店員麵對庫琉露出微笑。
“謝謝惠顧。”
庫琉的手中拿著完成結賬的紙袋。紙袋裏裝著原本要買的墨水。
庫琉抱緊紙袋，她心中的刺痛感已經徹底消失了。她的臉上湧出了自然的笑意。
“非常感謝。”
“回去路上當心哦，還有幫我向斯普特尼克問好。”
“是！”
庫琉精神抖擻地回答，同時點了點頭。她總算成功地一個人買到東西了。
她轉過身去，按耐著蹦蹦跳跳的步伐走出了門口。為了不讓戰利品滑落，她拚命用手死死握住袋子。
為了開門，庫琉把手放在門把上。因為這扇門比寶石店的門要重一些，庫琉使出渾身的力氣才拉開。
——而在她的身後。
娜茲和店員相視一笑，庫琉完全沒有發現。
*
終於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庫琉意氣風發地走出材料店。
——不過，真正的考驗，從走出材料店才開始。
“我到底，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呢……”
沒錯。
庫琉忘了從材料店回家的路線了。
看著這條看不到家的街道，庫琉呆然地站在原地。為她帶路的那名女性早就回家了。而且斯普特尼克曾經帶自己來過好幾次材料店，但是現在腦子裏卻空空如也。
庫琉不斷深呼吸平複情緒，拚命刺激自己的回憶。沒事的，自己都已經一個人跑過來了，也買到要買的東西了。都這麽順利了，一個人回家肯定也沒問題的。
庫琉閉上眼睛開始思考。以前斯普特尼克從材料店回家的時候，都是走哪個方向的呢？就算記不住整條路線，至少也應該想起第一步——庫琉拚命思考。而且娜茲還在店裏，其實可以回去問一句的，不過因為一路上腦細胞消耗過多，現在庫琉的大腦已經疲憊到想不到這點了。
經過漫長的迷茫和思考，庫琉最終得出的結論是——
“這、這邊。”
庫琉沿著左手的方向，邁出腳步。
之所以她選擇左邊，是因為“記得”以前斯普特尼克買完東西回家的時候，都是朝左走的。所以，全都是憑印象。
“那個……應該，是這裏。”
走過兩個路口，庫琉右轉了。
不過理所當然的是，無論庫琉怎麽走，她都無法看到眼熟的東西、店麵和街道。而且道路也越來越窄，越來越黑，越來越壓抑。
最終。
——徹底迷路的庫琉才停下腳步，眼前是一條昏暗的小徑。
她回頭想要返回材料店重新來過，但是身後也是一片黑暗，滿眼都是陌生的街道，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咦……”
小徑裏隻能聽到自己細微而又喪氣的回音。
“斯普特尼克、先生……”
當然，根本沒人回答。
庫琉拚命咽下差點溢出的淚水，至少得回到大街上才行，於是她順手右轉繼續前進。她恐懼地麵朝前方，低著頭一路小跑。
下個瞬間，她撞到了什麽東西。
“咿呀！？”
“啊？”
庫琉因為這股衝擊退後兩步。好不容易才避免摔跤。
自己撞到的是牆壁呢，還是貨物呢？庫琉按著發痛的額頭抬頭一看。
“好痛啊喂。”
不過，眼前的東西徹底出乎她的預料。
——站在眼前的，是兩名男性。
看來剛才庫琉撞到的，正是其中一位。他們看上去比斯普特尼克年輕，不過都比她高達很多。麵對這兩個陌生男人從天而降的冷漠視線，庫琉無比恐懼。
“對、對不起。”
她全身發抖小聲道歉——突然，庫琉想起了斯普特尼克說過的話。
“沒問題的，這個城市治安很好，街上還有很多孩子獨自外出呢。”
所以你就安心去買東西吧。他當時是對庫琉這麽說的。當時這句話就是為了安撫她。
但是，如今眼前的狀況，卻給庫琉帶來了另一層理解。這個城市的街道還是安全的。但是，除此之外——其他小路，又怎麽樣呢？
這裏並不是街道，而且就算是白天也很暗，這種地方又如何呢？
“啊……”
到庫琉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她覺得背部一涼。
兩個男人並不知道庫琉在想什麽，他們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她。
“啊，原來是小孩啊。”
“小孩子怎麽會來這種地方轉悠，迷路了嗎？”
“啊、啊……啊。”
其中一個男人的手背上，看上去好像畫著什麽東西，大概是刺青吧。
他們盯著自己的冰冷視線讓人頭皮發麻。
“怎麽辦？”
“不知道，迷路的話就找警察咯，喂，我說，你爸媽……”
另一個叼著煙草的男人也在嘟囔。在兩雙視線的直射下，庫琉拚命催促自己逃跑，但卻動彈不得。
“沒辦法，我們帶你去吧。”
看到一言不發快要哭出來的庫琉，男人們會怎麽想呢，庫琉並不知道。不過，她聽到他們要“帶走”自己。打扮惡劣的男人，昏暗的小徑，“帶走”。在她的思考回路中，這些要素隻能引導出一種答案——“綁架”。
刺青男走上前來。庫琉渾身顫抖，呼吸紊亂。她嚇得哆嗦根本無法好好說話。
誰來，誰來救救我，她向背後伸出手。
“啊……”
不過她的手，劃過了虛空。回頭一看，根本空無一人。
眼看自己的肩膀就要被刺青的手臂抓住了，庫琉不禁發出悲鳴。
4
時間稍微回溯到不久之前的斯普特尼克寶石店。
好慢。
在沒有客人的店內，斯普特尼克獨自坐在櫃台的椅子上不斷抖腿。
他之所以如此煩躁，就是因為出去采買的庫琉到現在還沒回來。
而且原因不明。大概是迷路了吧，不過她的目的地是隔著三棟房子的雜貨店，應該不會遠到迷路才對。斯普特尼克也有自覺，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一個優秀的監護人，但他也不至於是那種讓她第一次出門買東西就將門檻設的很高的魔鬼。不過現實看來，庫琉到現在還沒回來。
抬頭看了看壁鍾，距離她走出店門，
已經快半個小時了。這麽久還不回來，看來果然是出事了，斯普特尼克剛準備站起來出門看看情況。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終於回來了嗎？斯普特尼克這才放心地說道。
“太慢了，怎麽，是遇到什麽——”
“你好。”
不過回答自己的，並不是歸來的店員。
推門而入的，是上午才剛來店裏取走項鏈的女孩，艾露沙。隻見她滿臉微笑走向斯普特尼克。
斯普特尼克在心裏歎了口氣，不過還是故意端正表情，再次坐了下來。
“歡迎光臨，難道忘東西了？”
“不是，我是送這個過來的。”
艾露沙搖了搖頭，將手裏的白色紙盒放在了櫃台上。
“這是修理費打折的謝禮。裏麵是我們店接下來新推出的餡餅，如果方便的話請給庫琉嚐嚐。”
她是附近咖啡店的服務員。他們偶爾會去那家咖啡店買午飯，有時候為了和顧客商談，也會選擇利用咖啡店談生意。所以對她而言，斯普特尼克也是店裏的常客。這家咖啡店的菜單上的所有商品水準都很高，吃起來比自己和庫琉做的地雷要安心多了。就算把重要客戶帶過去，也絕不用擔心會出事。
所以能收到這個餡餅自然也讓人高興。
“不過，我們收下沒問題嗎？我也是為了讓你幫忙訓練庫琉才打折的。”
“沒事，而且，庫琉也做的很好，根本沒有打折的必要。所以我才要回禮啊。而且這個餡餅隻是試作品，和正式商品比起來要小一點。如果喜歡的話還請來店裏平常，我們過幾天就會推出了。”
也就是說，這個並不是單純的謝禮，而是為了招攬客戶。斯普特尼克寶石店是作為常客才能收到這個的。
“真是的，你們還真是家精明的咖啡店。”
斯普特尼克不禁苦笑，艾露沙把餡餅交給他，然後打量著四周。
“對了。”她有些好奇地說道。
“庫琉醬呢？還在休息？”
“不，我讓她出去買東西了……不過到現在還沒回來，愁死我了。”
斯普特尼克看著壁鍾焦躁地說道，而秒針還在以不變的速度繼續前進。
“啊啦，你讓她去哪了？”
“就是旁邊的雜貨店。畢竟很近，根本不可能迷路吧。畢竟是第一次讓她獨自外出買東西，所以我也稍微花了點心思。”
“庫琉醬，已經出去多久了？”
“二十……三十分鍾了吧。我隻是讓她買個墨水。”
“這樣啊。”
這個距離一般來說最多走五分鍾就到了。這還真是讓人擔心，艾露沙皺起了眉頭。看到她也讚同，斯普特尼克越來越焦躁了。
“真是的，到底怎麽回事啊。”
就在這時。
——叮鈴鈴。
他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難道是庫琉？斯普特尼克猛地抬起頭，同時艾露沙也回過頭去，不過——
看到走進來的人，他瞬間皺起眉頭。
緊接著，他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你們好。”
“給我滾老太婆！”
推門而入的是利亞菲爾特警察局支部的警官，娜茲。
她雖然總是說是巡邏的時候順路來店裏看看的，不過實際上是把斯普特尼克當成敵人在警惕了，真是個隨意的家夥。既然你親自上門找茬，自己也不用客氣，斯普特尼克不遺餘力地和她鬥嘴。
所以這次他也秉持著先下手為強的真理，抬高嗓門破口大罵。不過她倒是一臉稀奇地揚起了眉毛。
“我又不是來見你的。別蹬鼻子上臉，蠢貨。”
“你這白癡說什麽呢，這家店的老板可是我，你傻了嗎老太婆。”
“我是來看庫琉醬的。還有，老太婆算什麽意思，我和你差不多大吧。如果我是老太婆，你不就是老頭子了。我最討厭死老頭的老年臭了。”
“男人越上年紀越有味道。和你這種隻能靠化妝掩蓋的老太婆不同。”
“我們可是高齡之花。和你這種整天擔心脫發禿子是兩個概念。”
“老太婆也有自己的問題吧！聽好了老太婆，你整天化妝可不是為了掩蓋睡眠不足，而是為了欺騙歲月的老去和皮膚的老化，你就老實投降吧！”
“你們倆別像小孩那樣吵架了。”
艾露沙歎著氣製止了兩人。這時娜茲看向艾露沙。
“不過真難得，艾露沙，沒想到會在這種鬼地方遇到你。”
“老太婆，你說我的店是‘這種鬼地方’是什麽意思！”
“你，經常來這混蛋的店？而且，咖啡店的工作沒問題吧？”
看來她的耳朵比以前更聾樂，娜茲好像完全沒聽到斯普特尼克的抱怨。艾露沙看著手上的盒子回答。
“不是，我也不是經常來。隻是正好要修一條項鏈，我這次是來道謝的。而且現在正好是不忙的時候，我打算等下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
說到這兒，她歪著頭說道。
“對了，去雜貨店買東西的庫琉一直沒回來。娜茲，你巡邏的時候有看到她嗎？”
“雜貨店？”
娜茲表情有些沉了下來，她抵著下巴回答。
“奇怪，我剛才才經過雜貨店，庫琉應該不在裏麵。”
“咦？”
艾露沙有些吃驚。
斯普特尼克也差點追問。斯普特尼克很討厭這個女人，但也很清楚她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說謊的人。
接下來該怎麽辦，根本不用猶豫。斯普特尼克立刻站了起來。
“喂，娜茲，你幫忙看一下店。我去雜貨店看一下。”
“咦？等、等一下！……你給我站住！”
斯普特尼克剛要奪門而出，他的肩膀就被人抓住了。而且力氣非常大，疼得他轉過頭來。
原來是娜茲在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幹嗎，台鉗猩猩。”
“台鉗猩猩是什麽鬼！”
因為你這猩猩力氣大的像台鉗啊！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你別管了，總之幫我稍微看個店。你就不擔心庫嗎？”
“我當然擔心啊，但是我根本不可能接客吧！”
“哈？這能有多難……”
說到一半，斯普特尼克腦中閃過一幅光鏡。
套著可愛圍裙、露出燦爛營業笑容的娜茲說著“歡迎光臨！”……
“嗯，不可能，確實不可能。”
“你為什麽突然想通了啊！”
斯普特尼克抱著胳膊連連點頭，這讓她有些不爽。
不過這下該怎麽辦。讓娜茲去幫忙尋找庫琉總覺得有些不爽。
沒辦法，那就暫時歇業——正當他如此決定的時候，“要不……”，艾露沙插嘴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留下來看店吧？”
“可以嗎？你不是要回咖啡店嗎？”
“反正午市已經結束了，隻要斯普特尼克先生不介意的話。”
遠親不如近鄰嘛。艾露沙甩動著馬尾，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接著斯普特尼克眯細雙眼看向娜茲。隻見她也整裝待發準備跟著自己。
“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
斯普特尼克回過頭岔開話題。畢竟現在可沒空再為了這種蠢事鬥嘴了。
“兩位要小心哦。”
他們輕輕揮手，艾露沙也向他們道別。
斯普特尼克衝出櫃台，推開大門。
“咦
，她沒來過啊。”
在雜貨店。
麵對斯普特尼克推門而入的質問，雜貨店店長夫人吃驚地回答。她是三十分鍾之前出門的，而且到現在還沒回來，聽到這些，她也擔心起來。
“難道，附近也沒見過她嗎？”
“沒有。”
聽到娜茲的追問，她還是搖了搖頭。
“斯普特尼克先生，因為你事先打過招呼，說下午會讓庫琉醬來買東西對吧？但是你沒說過具體是下午幾點，所以我一直等在店裏。”
這樣的話，就根本不可能看漏。而且雜貨店本身並不大，這是一家隻有一個收銀台的小店。隻要一進來就能立刻發現。
斯普特尼克無言以對，他沉默地從貨架上拿下一瓶墨水。這個本該讓庫琉買到的商品在他手中翻滾。
這下糟了啊。斯普特尼克低聲說道。他腦中盡是些糟糕的設想。果然不應該讓她獨自出門的——畢竟那孩子擁有如此特異的體質。
利亞菲爾特市是塊和平的土地。在這塊廣袤的大路上，確實有隻要行賄就能隨意處置或者釋放罪犯的警察局支部，但利亞菲爾特支部並非如此。這裏的檢舉率很高，治安維持也非常優秀。而且身為正義化身的娜茲也在這裏身居要職，這更加證明了這點。
不過即便如此，在昏暗的小徑或者狹窄的岔道中，還是存在著那些居心不良的鼠輩。如果那群罪犯發現了庫琉的特異體質？——斯普特尼克緊閉雙眼搖了搖頭，打消了這種無聊的妄想。自己采取行動就是為了避免這種狀況，而且萬一真的出事了，自己就有必要履行監護人的責任殲滅罪犯。現在還是別浪費精神考慮這種蠢事了。
——斯普特尼克沉默了片刻。
同時，眉頭越皺越深的娜茲也非常煩惱。
“她到底去哪了呢……”
她小聲嘀咕。
“我回來了。”
與此同時，一個小孩洪亮的聲音傳遍店內。
雖然這與自己耳熟的聲音不同，但斯普特尼克還是反射性地轉頭看去。隻見門口站著一名手拿冰激淋的少女。她和庫琉差不多大，充滿好奇心的閃亮大眼，亮色長發，對所有人都能展露的燦爛笑容，所以她和庫琉完全不同。
她看到店裏的兩人，用肉色的小嘴向他們打招呼。
“啊，歡迎光臨，娜茲小姐，斯普特尼克先生。不過真沒想到你們倆會一起買東西。”
斯普特尼克和她都隻是相互知道名字的關係。還有就是，她是雜貨店老板的女兒，名字應該叫，安娜。斯普特尼克之所以將庫琉第一次采買的任務安排在雜貨店，一是因為這裏離家很近，而是因為如果碰巧的話，說不定還能交一個年齡相近的朋友——不過現在看來都已經成了奢望。
不過沒想到對方竟然認為自己和這個女人是一起的。朝娜茲一看，她也蹩著柳眉，繃緊鮮豔的嘴唇一臉厭惡的樣子。反正自己臉上的表情也差不多吧。
但是和小孩子發火就太幼稚了。斯普特尼克裝作一臉沒事地聳了聳肩。
“我們可不是一起來的。話說現在有點麻煩。”
“嗯？麻煩？怎麽了？”
聽到這個未知事件，安娜好像被勾起了興致。她舔著冰激淋，一臉好奇地問道——不過——
“你回來啦，安娜。”
店長夫人——安娜的母親打斷了他們。
現在她低沉的聲音和接客的時候大相徑庭。有一點咬牙切齒的感覺。隻見她叉著腰站起身來，一臉怒火地看著女兒。
“你回來的還真晚，現在早就過了你越好的時間了吧？”
“因為路上又碰到賣冰激淋的，所以……我馬上就去準備。”
聽了母親的說教，她有些過意不去地笑著敷衍。接著，安娜立刻一口咬住冰激淋。
安娜一邊和冰激淋奮戰，一邊快步穿過斯普特尼克和娜茲身邊，她把手搭在櫃台內的門上——同時她好像想起了什麽，“啊對了。”大聲喊道。
她回頭看著斯普特尼克露出笑容，嘴邊沾滿了溶化的冰激淋和蛋筒碎片。
“斯普特尼克，下次我會去你們家玩哦！”
“……我們家？”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斯普特尼克訝異地皺起了眉頭。不過安娜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接著，安娜精神飽滿地繼續說道。
“嗯！剛才，我和庫琉約好了！”
——
斯普特尼克慢了一拍才理解這句話。
我聽錯了？他看著娜茲和店長夫人加以確認。不過看到她們也有些吃驚，看來並不是自己聽錯了。
他有些血氣上湧地問道。
“……你是說，和誰約好的？”
“咦？”
不過安娜睜大了眼睛，她完全不明白這句質問的用意。
跟不上節奏的安娜不知該如何回答，接著店長夫人代替斯普特尼克繼續問道。
“安娜，你今天去哪玩了？”
“寵物店啊。我去那邊照顧小狗了，很好玩哦。”
“那個笨蛋……”
麵對如此輕易揭露的衝擊性真相，斯普特尼克小聲嘀咕，同時拿手指按著太陽穴。
庫琉確實按照斯普特尼克的隻是前往了隔著三棟房子的目的地了。但是——並不是右邊的雜貨店，而是走向了寶石店的左邊。
就像安娜說的，距離左邊三棟房子的，的確是寵物店。
記得有一對兄妹在那裏工作，而且看上去都是好人。就算庫琉找錯地方，他們也不會沒好氣地趕走她，再說如果庫琉真的去那裏買墨水結果卻發現是個寵物店，按她膽小的性格來看，肯定會很困擾吧。
“那麽，庫在寵物店幹嘛？”
“她在喂小貓。”
安娜把最後一塊蛋筒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回答。
看來那個認生的店員在逆境中發生了讓人欣喜的意外。原來如此，斯普特尼克有些無奈，又有些安心地歎了口氣，不過娜茲大概誤解了什麽，她皺著眉頭說道。
“你可別訓她哦。庫醬可是第一次獨自出門啊。”
“不用你多嘴。”
你簡直就像個囉嗦的老媽，斯普特尼克想到。自己的氣量可沒狹隘到會為了小孩子的小失敗大發雷霆。跟何況自己如果真的會因為這種小事發火的話，也不可能直到今天還雇傭她了。
“總之，我們去回收她吧——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小孩生下來就容易失敗嘛。幫我向庫琉醬問好。”
坐在櫃台裏的店長夫人微微一笑揮手告別。從她這份餘韻看來，不愧是養育了兩個孩子——安娜和她的弟弟——的母親。
接下來……斯普特尼克重整思路，輕輕撓了撓頭發。既然得知庫琉安全了，那麽也就是說她還在任務途中——想到這兒，他看向娜茲，隻見她不知為何一臉稀奇地看著斯普特尼克。好像，看到了什麽奇觀一樣。
“……幹嘛。”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說‘添麻煩’這種話。”
斯普特尼克一臉不爽地質問，娜茲意外地回答。不過這女人幹嘛問這種蠢話。
為人圓滑可是商人最基本的技術。斯普特尼克也不例外，為了與眾多競爭對手和顧客接觸，他當然也學會商業笑容。這些技術就算再怎麽不情願也必須學會和掌握。而且這種程度的事對自己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不過這種事也不用特地告訴眼前這個女人。
斯普特尼克笑著指著自己的腦袋，如此回答。
“因為我比你更聰明，笨蛋娜茲。”
——承受著娜茲的怒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