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道:“藥王穀裏氣候異常,恐有變數。先前英子被食人魚咬傷一事絕非巧合。隻怕是有人在暗中搗鬼。食人魚能夠逆流而上,自然能夠順流而下,我藥王穀這麽多年來從未發生過此等事情,如果讓食人魚流去了下遊,匯聚到了蘇州河裏,後果不堪設想。”說這些的時候,鬼醫神色半是悲愴半是滄桑,“多年不回,她一回來卻是要送我這麽一份大禮,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放過麽。”


    話語間清晰明了,鬼醫知道是誰做的手腳。


    蘇靜道:“隻是把這藥放入潭水中就可以了?”


    “這能讓它們徹底失控,自相殘殺,反而對人沒有什麽攻擊性了。”


    葉宋靠在旁邊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蘇靜要走時,她直了直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蘇靜回頭看她,笑意盎然:“這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外麵烏漆抹黑的,你確定要一起?”


    這次葉青能夠治腿,鬼醫是蘇靜打聽的,路也是蘇靜帶的,就連幾樣必須的藥也是蘇靜和她一起上山冒險找來的,如果葉青能夠好起來,蘇靜絕對占大半的功勞。


    葉宋雖然嘴上不說,可從心底裏感激他。遂勾了勾嘴角,道:“你不是說,上刀山下火海都陪我去過了,偶爾我陪你一次又有何不可?”


    蘇靜和她並肩走出了木屋,兩人的身影被昏黃的光線拖長。蘇靜懶洋洋笑道:“不是發自真心實意的我不要,若光是感激之情,也免了吧。”


    葉宋道:“我們是朋友,你能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為何不可以?”


    藥王穀平靜得過分了,蘇靜和葉宋走到了山穀穀口,卻連守門的一個藥人都沒有,倒在一旁的草叢堆裏找到了兩具與人同高的木頭。兩人均是沉默。


    忽然葉宋問:“那些人是衝著我們來的還是衝著藥王穀來的?我們是不是連累了藥王穀?”


    蘇靜手扶過葉宋的脖子,便把她拉攏進懷,道:“鬼醫又不是平庸之輩,他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也做好了交換條件,便是做好了準備。他是不會單純地因為幫我們而犧牲藥王穀的,必然是知道了藥王穀平靜的時日無多,順水推舟而已。你別多想。”


    葉宋踩了蘇靜的腳,碾了又碾,冷笑:“想多的人是你吧,還不放開。”


    “哎呀,趁機占點便宜嘛。”


    話音兒一落,冷不防一道煙花爆破的聲音響起,在寧靜的山穀裏醒耳極了。兩人雙雙仰頭看去,藍色火焰直衝夜空,像是一種信號彈。蘇靜一見,立刻拉了葉宋的手轉頭便往山穀裏麵跑,道:“來得還真是夠快的。”


    山穀裏的木屋,被點燃了,大火順著風,往藥田裏一吹,藥田也跟著起了火。那些藥草藤蔓,被燒得滋滋作響。大批的黑衣人,不知從什麽地方跑出來,見人就殺,一個不留。


    蘇靜和葉宋回來時,見大家正被逼得步步後退,立刻從後方襲擊黑衣人,使得歸已和蘇漠他們有喘息的機會。此刻歸已背著葉青,而蘇漠又保護著英姑娘,行動很是受阻。


    突然,英姑娘從蘇漠後麵跑了出去,直往不遠處燃著了的木屋。黑衣人並沒有追上來,她一口氣跑到木屋前,扒著門就大聲尖叫:“老頭!臭老頭!著火了你快出來呀!”


    裏麵沒有人應,她看了看四處濃煙滾滾,顧不上許多,用袖子捂住嘴就要往裏衝,幸虧蘇漠殺出重圍及時抓住她,也是氣急道,“你幹什麽!進去送死嗎?!”


    英姑娘不曉得哪裏來的大力和倔強,推開了蘇漠,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眼裏滿是淚水,道:“要你管!我要進去找我爹!”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衝進了著火的木屋裏。


    “英子!”蘇漠急得沒法,隻好跟著進去。


    也不知道這木屋什麽時候會塌,隻好看天意了。若是塌了下來,就得一起被葬火海。


    “爹!爹!”英姑娘橫衝直撞,險些被落下來的梁木給砸到。這木屋裏擺設十分簡單,鬼醫平常除了睡覺便是弄他的藥,因而藥具比生活用具要多得多。英姑娘直衝藥房,見滿地狼藉。


    而她爹鬼醫真的在裏麵,可不光是他一個人,對麵還站了一個黑衣人,黑衣人帶著麵具,隻露出一對冰冷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她道了一句:“我給過你多次機會,是你不肯聽我的,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給三王爺配的解藥呢,在哪裏?”


    鬼醫淡淡然笑:“你來晚了一步,我早就給了賢王了。”


    “也罷,反正今晚他們一個都跑不掉。”說罷,黑衣人抬起手中劍,劍花銀光從她眼角閃過,泛起些許晶瑩的波紋,十分漂亮。


    “爹——”


    鬼醫聽到了喊聲,一偏頭就看見英姑娘,麵無血色。劍已然貫穿了鬼醫的身體,他踉蹌不穩地扶著桌子,張了張口,卻吐出滿口的血來,艱難地說了最後一句話:“快走……”


    黑衣人那冰冷的眼神微動,然後緩緩把劍從歸已的身體裏抽了出來。英姑娘使勁瞪大了雙眼,像是靈魂都跟著被抽出來了一樣,傻傻地站著,挪動不了腳步。


    上方又有木梁落下,蘇漠眼疾手快,一把抱過英姑娘,雙腳借著牆壁使力,從被燒光的屋頂衝出。重新落回地麵,英姑娘看著塌下的木屋,渾身顫抖。若不是蘇漠極力拉著,她怕是又要不顧危險地跑回去。


    可是鬼醫中了致命一劍,又被埋在下麵,已然沒有了活路。他是神醫,能妙手回春,但是救不了自己。


    而那黑衣人,亦在最後一刻飛身而出,翩翩落於地上。手裏的劍,帶了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英姑娘突然跟發狂似的猛衝過去:“是你殺了我爹!我要殺了你!”


    可是蘇漠豈會放任英姑娘有危險,第一時間把英姑娘攔在了身後。黑衣人長劍一橫,以雷霆之勢便和蘇漠打鬥了起來,招招直逼蘇漠要害,絕不留情。


    英姑娘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她手足無措,見蘇漠跟黑衣人難分難舍,她連想撒把藥粉都沒有辦法。這時蘇漠肅聲道:“還不快走!”


    英姑娘隻顧著搖頭,她不能,不能丟下蘇漠不管。她爹被眼前這個黑衣人給殺死了,她也不可能丟下這個殺父仇人不管!


    眼看著一向嚴謹的蘇漠在黑衣人麵前一點點敗於下風,英姑娘不管三七二一,抓著隨身攜帶的匕首就不要命地衝上前去。黑衣人眸光一轉,突然改變了攻勢,劍向著英姑娘挑過去。英姑娘心下一沉,更願意見到這種局麵,隨手便朝黑衣人撒出藥粉。


    然而,黑衣人依舊如若無事,劍鋒直指她胸口!英姑娘震驚極了,將身上所藏毒藥一一撒遍。


    蘇漠見狀,立刻又纏鬥了上來。眼看黑衣人的劍鋒沒入了英姑娘胸口衣襟,突然她又橫劍一轉,直逼蘇漠。蘇漠冷不防,手臂中了一劍,鮮血直流。


    黑衣人是在佯攻英姑娘,實則她的對象卻是蘇漠。


    幾次黑衣人都似要殺英姑娘,蘇漠不得不上前阻止,雖然看起來像是佯攻,可是如若蘇漠不出手,她定然是下得了手殺了英姑娘。蘇漠擋在英姑娘身前,已是傷痕累累。


    英姑娘恐懼極了,瞪大了雙眼,周遭一片火海,眼前所見,耳邊所聽,均是一片廝殺聲,還有耳畔蘇漠劇烈的喘息聲。她臉色煞白地衝黑衣人大吼:“你到底是誰啊!”


    蘇漠一字一句道:“你快走,你的仇,我幫你報。”


    英姑娘眨眨眼睛,望著受傷的蘇漠,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的滋味,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麽辦!”


    蘇漠道:“你不走,可能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裏,你走了,可能我們都有生還的機會。現在你就去公子那裏,公子和二小姐會保護你。快!”最後一個字他幾乎是低吼出來的,帶著不可違抗的氣勢。


    英姑娘含淚咬咬唇,狠狠地瞪了一眼黑衣人,隨後轉身就踉踉蹌蹌往另一處有火光的地方跑。


    黑衣人豈會放過英姑娘,當即手臂一揚,手中長劍直直對準了英姑娘的背心刺過去。千鈞一發之際,蘇漠當然要挺身而出,他拚盡全力追上,伸手便大力扯過英姑娘,將她緊緊納入懷中。


    長劍有驚無險地堪堪往英姑娘的手臂側端掃過,有股火辣辣的感覺。


    可是一切,都抵不上這個懷抱,抵不上心跳的節奏。


    這是蘇漠第一次抱她,亦是最後一次。


    就在她才剛剛清晰地感覺到了什麽是心動的時候。


    喜歡一個人,不能完全沒有理由。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動作,也可能是貼心的一句關心的話。每一點好感慢慢累積匯聚,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很喜歡。


    英姑娘喜歡蘇漠什麽呢?起初蘇漠隻是蘇靜身邊一個極不起眼的扈從,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甚至跟歸已一樣有點木頭。可是他第一次無禮地扛她,做一件事情對她好的時候看起來還理所當然,甚至敢搶走她的零食,規定她每天都要吃幾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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