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易容成南習容的樣子,到南瑱的後營燒掉了敵軍數萬糧草一事,在軍中名氣大振。非常時期,他的易容術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


    不光是白玉,南瑱那邊還有一個南樞也是易容術的高手,因而葉宋覺得十分有必要,讓白玉給軍中的主要將領都上一課,以便敵方也用同樣的方法迷惑我方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辨認出來。


    白玉也是不遺餘力、期間變換了數十張大家都熟悉的麵孔,來上了這生動的一課。最後白玉還變成了蘇靜的模樣,對葉宋舉止輕浮,最終免不了被葉宋揍一頓。


    英姑娘和包子作為軍中一員,也參加了這次課程,大開眼界。


    下課後,包子就跟在白玉的身後,認真而好奇地向他討教。白玉覺得他鼻子十分靈敏,又十分有悟性,若是再學會了易容術,那便是如虎添翼了。因而也有心指導他一番。


    英姑娘本也不遠不近地跟著,見包子和白玉討論得熱烈,她本來也是充滿好奇的,卻發現自己不能毫無芥蒂地上前參一腳。畢竟之前白玉沒有真的對她做過什麽,而她卻搞得白玉半死。


    白玉是不是一個不計前嫌的人她不知道,反正她覺得自己拉不下這個臉。


    白玉一直都曉得英姑娘在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他耐心地給包子講解完以後才會身看著英姑娘,霎時英姑娘臉上就有種被抓個正著的心虛感,也不曉得自己究竟在心虛個什麽勁兒,她說:“我不是故意要跟著你,唔這條路大家都走,我隻是碰巧也走這條路而已。”


    白玉笑眯眯的,雙眼狡黠,道:“嗯,我知道。既然同路,你有什麽不懂或者好奇的可以順便問問我。”


    英姑娘一抬頭,就撞進了白玉的眼裏,覺得他的表情充滿了戲謔之意,英姑娘豈是能輕易被人看清的,當即就有些來了氣,道:“你有什麽了不起,就隻知道賣弄臉皮而已。”說罷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別的方向跑了。


    白玉站在原地,覺得莫名的無辜。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有這麽不受她待見麽,現在的小姑娘怎麽脾氣越來越刁鑽了。我都這麽大度了,怎麽她還是翻臉。”


    “大概……是你真的很討人厭吧。”一道疑惑中帶著肯定的聲音如此回答了他。


    白玉嚇了一跳,回頭看去,見劉刖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一臉寵辱不驚的樣子。白玉道:“你又是什麽時候來的,關你什麽事!”


    劉刖麵不改色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自然是該來的時候來的,看到了一切我所該看到的事情。”


    “你還要不要臉了?!”


    劉刖斯斯文文道:“不要臉的人是你吧,你看你一天得變多少張臉。”


    白玉懶得跟他多說,要是論口才,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絕逼不是劉刖這家夥的對手。怎知將將轉身時,劉刖便道:“我有辦法,讓英姑娘不再討厭你。”


    白玉腳下一頓,狐疑地看著劉刖,問:“你葫蘆裏又在醞釀什麽壞水兒?你私心裏巴不得我跟她老死不相往來吧,會這麽好心地想要幫我?”


    劉刖想了想,道:“實際上,以前是有過想法,但自從上次親眼見她把你折磨得死去活來之後,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我還想多活幾年,而且身子骨也不怎麽好,經不起來回折騰。所以我決定幫你。”


    白玉看了劉刖半晌,總結道:“嘁,我不信。”說罷他便欲離開,邊走邊道,“你身子骨不好我就身子骨好啊,我對她也不再有什麽想法了。你要想怎麽著,請自便,別拖累我就是了。”


    劉刖道:“你就是不幫你自己,也該幫幫她吧。她還那麽小,若是一輩子心裏有個結,就沒法敞開心扉地活著。”


    白玉駐足:“你這話什麽意思?”


    “據我所知,英姑娘心裏一直喜歡的人……”劉刖欲言又止。


    白玉的胃口被他吊上來了,便不耐煩地道:“是誰,你要說就快說。”


    劉刖斯文一笑,道:“是個叫蘇漠的人,他是賢王爺身邊的扈從,當年跟二小姐他們一起南下去為葉青的雙腿找藥,遇上了英姑娘。而英姑娘恰好是藥王穀鬼醫的女兒。”


    白玉幾乎跳腳:“你從哪裏知道這麽多的!莫不是又瞎編出來唬人的吧?!”


    劉刖道:“八卦無處不在。隻要用心去挖掘,就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那後來呢?”


    蘇靜在房中處理公務的時候,白玉便去找他了,見過禮之後就開門見山道:“屬下想請王爺幫個忙。”


    蘇靜向來很好說話,他坐在長案前,案桌上的公文也是堆積如山,從公文中抬起頭,墨發隨意在腦後挽著,身著一襲紫衣,幾縷發絲散在衣襟上,顯得十分閑適。蘇靜微微笑著問:“何事?”


    白玉抿了抿唇,道:“屬下想求王爺一幅墨寶,蘇漠的畫像。”


    蘇靜一愣,心中已有了個大概的猜想,嘴上還是道:“你要蘇漠的畫像做什麽?”


    白玉堅定道:“解一個人的心結。”


    英姑娘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倒頭就撲上床睡,連晚飯也沒吃。到了飯點,英姑娘居然沒有第一個出現,後來包子去叫她,她也隻是興致缺缺地說自己沒餓不想吃。


    英姑娘睡得迷迷糊糊,她一直在糾結各種各樣的問題,一時間在想那白玉究竟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小白臉麽;一時間又在想,那天晚上那麽折磨白玉會不會太過火了,明明之前相處都挺愉快的,偏偏是他先找死的……最後又在想,之所以那麽討厭他,都是因為最看不慣他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非要裝成自己什麽都知道,以為自己的情聖,能夠輕而易舉地博得一個姑娘的真心……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蘇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英姑娘眼角有淚痕。一直以來她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起過去的那些事,不然這輩子都不會過得快樂。可是身邊總是有人或者事,會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


    她永遠忘不掉在藥王穀那個大火紛紛的夜晚。她爹死在她麵前,蘇漠死在她麵前。火光映亮了她娘親的臉,顯得猙獰恐怖極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總是會從那一個個重複的夢境當中嚇醒了來。


    自己最親愛的娘親,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深愛的兩個男人。明明他們都是這個世上最溫柔、待她最好的男人。


    蘇漠……她很想他。每次想的時候,就會很心痛。


    這天晚上,英姑娘像是遭了夢魘一樣,睡得很不安穩,稀裏糊塗地夢到了許多過去的事情。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無比的疲憊,外麵天色已經亮了,她眼角的淚痕依稀。


    正坐在床上的時候,便有人敲門,並站在門外道:“英子,出來吃早飯了。”


    晨光熹微,從窗戶裏漏了進來,恍若時光倒流。英姑娘怔愣了,那聲音有些幹硬,但帶著他獨有的溫柔。


    這世上怎還會有與蘇漠聲音如此相似的人。她一定是在做夢。


    情急之下,英姑娘就帶著哭腔道:“你不要走,你、你進來!”


    門外的人輕輕推了推房門,但房門被英姑娘從裏麵閂住了。英姑娘自己也意識了過來,害怕他就那麽走掉,連滾帶爬地翻下床,甚至連鞋都來不及穿,便赤腳飛快地跑去門邊,利索地打開了房門。


    果然是時光倒流,而她的夢也未醒。


    清晨的風夾雜著涼意,英姑娘隻穿了一身單薄的睡衣,頭發睡得亂糟糟的,眼角因為昨天夜裏哭過了顯得有些浮腫,還有些濕糊。可是當她仰頭望向門口站著的人時,逆著光,好不容易看清了對方的麵容,不知是因為光線太過刺眼還是怎的,她眯著眼睛眼淚橫流,像是決堤的河,怎樣都止不住。


    “蘇漠……”英姑娘一邊哽咽一邊抬手揉自己的眼睛,然後睜著淚眼戀戀不舍地望著,又拿手指猛掐了掐自己的臉,哭道,“一定是我太想你,居然做了這麽一個真實的夢……”


    她此時此刻的模樣,跟平時沒心沒肺的模樣,完全大相徑庭。她還這麽年輕,內心便裝著這麽痛苦的事情,可表麵上一直若無其事,沒有幾個她這個年紀的姑娘能夠做到。


    英姑娘哭得不管不顧,她隻覺得委屈,有滿腹的心事想要吐露。她一把撲進“蘇漠”的懷裏,失聲痛哭,語調不成聲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離開我……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很想你……”


    “蘇漠”怔了怔,低頭看見英姑娘在他懷裏哭得淋漓盡致,一時間有些心亂如麻的感覺,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英姑娘這樣的反應大大地超乎了他的預料。他垂著的雙手嚐試了幾下,終於還是抬起,攬住了英姑娘的雙肩,覺得她這麽單薄應是很冷,便用自己的體溫擁抱著她,安慰道,“你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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