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益州城南瑱支援的糧草還未到,城中便出現了突發狀況。南瑱的士兵們在值守時突然發生渾身無力、發癢發痛以及口吐白沫的症狀,軍醫還不及發現是什麽病灶時,士兵們便有大片慘死。


    這病情蔓延得極快,軍醫更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研製出控製病情的藥,結果一時間益州城內死傷無數。


    這是南習容無法預料到的。他大發雷霆,第一時間想到水源問題,便將鎮守附近的士兵仔細提審,結果發現了端倪,果真是有人在水裏動了手腳。但現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來預防也是無濟於事,南習容氣得把值守的士兵統統斬殺。


    益州城裏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南瑱的軍營不得已往後撤。偏生這個時候,蘇靜和葉宋率領著鎮守柳州城的北夏將士,並肩作戰,奮勇殺敵,突然進攻益州城。


    南瑱的士兵已經沒有一點攻擊力,結果被北夏軍輕而易舉地攻破城門。益州失守,南瑱僅剩的敵軍往後方逃竄,撤回到名撒。


    往南出城數十裏,南習容回頭看著那高高的益州城牆上重新插上北夏的旗幟,隻眯了眯眼,邪氣逼人,臉色卻異常蒼白,不服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好戲還在後頭。”


    北夏奪回益州,一舉大勝。


    而城裏死傷無數的南瑱士兵,被像他們當初殘忍地對待益州的平民百姓一樣,扔進了萬人坑。隻不過,為了避免病情再度傳染,一把火將他們的屍體全部燒了。


    火燃了三天三夜。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焦糊的氣味,令人作嘔。


    隻不過,隻要有戰爭,每天都是如此,北夏的將士們早已經習慣了。但有那麽幾個人不太習慣,比如剛努力適應下來的包子,一聞到人被燒焦的味道,就會吐半個時辰。


    包子的嗅覺十分敏感。英姑娘為了減緩他的症狀,暫時用藥封住了他的嗅覺,讓他再也聞不到任何味道。隻是英姑娘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胃口和之前相比是大大地減小了,偏生她自己不能封住自己的嗅覺,她需要聞藥材,需要給白玉治病。


    而進入益州城首要該做的事情就是,英姑娘要去水源處往水裏投下解藥,如此北夏的將士們才能放心飲水。


    蘇靜和葉宋抵達益州之後,隻做了草草安頓,便帶人從城南飛馳而去。按照計劃,他們此刻要去追南瑱的太子,南瑱的士兵大部分慘死,剩下的一定不多,而且除非他們沒喝水,一旦喝水了必定身體虛弱,就連南習容也一樣。若是能夠在這時劫殺南習容,對於北夏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否則等到南習容回到名撒之後,無異於放虎歸山。


    蘇靜葉宋兩人並駕齊驅,風揚起了兩人的發,和馬上紅纓鬃毛。身後飛騎更是嚴謹跟上,隊伍十分井然。他們匆匆往山間跑過時,飛揚的塵土像是一條黃褐色的綢帶。


    索性他們往南沒追幾十裏,果真就追上了南瑱回撤的士兵。一路上都不斷有士兵死去,到最後活下來的十分少眾。士兵們中間,護送著一頂華麗非凡的轎子,仿佛那就是一個活靶,等著葉宋他們瞄準目標。


    結果雙方陷入混戰之中。南瑱士兵猶如強弩之末,碰一下便倒一個,明顯不敵,很快便被打得七零八落。有人驚惶道:“快快護送太子殿下離開!”


    葉宋瞅準了那頂轎子,幾隻利箭射過去之後,又挽起鐵鞭,一鞭扇過去一下子就把轎子扇成了幾大塊。


    怎知,那轎子裏沒有南習容的身影,裏麵空空如也。


    但南瑱的士兵卻相當賣力,盡管他們命在旦夕,反正橫豎是一死,七零八落地很快又聚攏起來,前赴後繼地衝上來。北夏這邊就是將他們一個個砍殺,也須得花費時間和力氣。


    蘇靜始終擋在葉宋的前麵,素手劍起劍落,鮮血飛濺,不染他半點眸色清寒。仿佛隻要有他在前麵,血雨腥風他都會為葉宋當下,巋然如山一般令人安心。


    這時,葉宋正四下張望,試圖搜尋到南習容的影子。既然轎子裏麵沒有人,那他也不可能跑這麽快的,一定還隱跡在這混亂的人群中。隻不過刀光劍影、打打殺殺,實在太混雜,每一個人隻要穿上軍裝長得都差不多是一個模子,著實令人很難分辨。


    突然,一枚暗器破空飛來,趁葉宋毫無防備的時候。


    蘇靜生性十分警覺,前一刻他還斬殺敵兵於手下,下一刻猛地抬起頭,桃花眼中一片肅殺之色,朝葉宋的側麵看來。那枚暗器倒映在他深邃的瞳孔之中,影像越放越大。


    “阿宋小心!”話一出口,葉宋還不及反應,蘇靜冷不防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竟淩空將她拉起,從赫塵的馬背上翻轉一周,落與自己的馬背上。


    而那枚暗器堪堪擦過葉宋的另一隻手臂,射了一個空,卻轉而落在赫塵的馬腹之上。


    赫塵揚蹄吃痛地嘶鳴,當即踢死數個南瑱敵兵。


    葉宋手臂頓感火辣辣的,看了一眼赫塵的馬腹,見那上麵插著的赫然是一枚以琴弦做引的飛刀。葉宋循著方向再望過去,見那邊緣處,兩個南瑱士兵模樣打扮的人,其中一個是剛剛對她發暗器的南樞,而另一個可不就是喬莊之後的南習容。此刻的他,嘴角噙著一抹挑釁的笑容,仿佛永遠不能被打敗。


    他和南樞正混跡在混亂士兵當中,一點點往前離開。


    葉宋豈會讓他們得逞,蘇靜一邊驅馬一邊斬殺臨近的南瑱士兵,而葉宋則長鞭呼嘯,一鞭下去猶如閃電呼嘯。可是南瑱的士兵戶主心切,一門心思用血肉之軀將他們阻擋,而葉宋眼睜睜看著南習容和南樞各自乘上一匹馬,準備奔馳離去。


    葉宋順手把鞭子扔給了蘇靜,當即端起手上的機弩,眯了眯冷厲的眸子,瞄準了南習容的背心。本是萬無一失的,可就在她準備放出箭的刹那,突然手臂上的痛感加劇,朝四肢百骸蔓延,她胸中更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忽然垂頭便是一嘔,竟嘔出了一口鮮血。


    而那箭也偏離了原先該有的軌道,沒能射準南習容的背心,僅僅是擊中了他的發髻,頃刻發絲散亂。他隻匆匆回眸一眼,隨後一夾馬肚匆匆逃離。


    與此同時,蘇靜熟稔地將葉宋的鞭子拋出,南樞的動作慢了一步,卻被鞭子套住了馬腳。他手臂一收,南樞所騎的那匹馬便翻倒了去。


    蘇靜回頭,眼神落在葉宋的手臂上,語氣中滲出絲絲涼意:“飛刀有毒。”


    葉宋喘息了兩下,不由回頭看了一眼中了飛刀的赫塵,無力地仰倒在蘇靜胸前。幸好赫塵無事,令她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赫塵中了飛刀還沒有劇烈奔跑運動,導致毒性暫時還沒有擴散。


    整個場麵很快便控製了下來,而南樞也被製住,從馬上逮了下來,跪倒在地上。她所戴的頭盔落地,及腰的青絲長發隨之流瀉,十分美麗。她微微仰著頭,不悲不喜地看著蘇靜抱著葉宋跳下馬,一步步朝她走來。


    起初葉宋掙了掙,她很不習慣蘇靜這樣抱著她。血腥之中,讓她嗅到了那一方淡雅到了極致的梅香。葉宋皺了皺眉頭,推拒著蘇靜的胸膛,隻是蘇靜強硬得不容被拒絕,握著她腰際的手又緊了兩分。


    “解藥拿來。”蘇靜站在南樞麵前,麵對這張久違的熟悉的臉孔,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也沒有任何一句寒暄,徑直就垂著眼簾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道。


    那是命令的語氣,沒有往日的笑語春風,也沒有一丁點商量的餘地。


    蘇靜給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他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事實上,卻不是如此。他好說話,是因為旁人還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而如今,他的底線便是葉宋,誰也無法更改,更誰也無法傷害。


    北夏的將士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跟隨著蘇靜葉宋出生入死,因而即便南樞是一個看起來嬌滴滴柔弱的女人,但隻要一穿上軍服那就是軍人,他們也不會對她有絲毫的憐香惜玉。挾製著南樞的將士先是踢了她的膝蓋迫使她吃痛跪在地上,隨後手不客氣地拉扯著南樞的頭發,迫使她仰頭看向蘇靜。


    南樞的眼睛不可避免地落在蘇靜懷裏抱著的葉宋身上。幾年不見,似乎彼此都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不管葉宋怎麽變,她永遠都記得。就算葉宋化作累累白骨亦或是一捧灰,她也認得出來。


    那眼神,死寂當中帶著滔天徹骨的恨意,即便是歲月磨洗,也未能減退半分。


    她的眼神不言而喻,為什麽全天下最優秀的男人,都會圍繞著葉宋團團轉。當年的蘇宸,蘇若清,現在的蘇靜。而她想要的唯一,卻是被這眼前的葉宋給生生奪走。


    蘇靜的表情讓她不寒而栗,最終南樞隻好垂下頭,道:“我沒有解藥,既然落入你們之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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