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提梁壺咕嚕咕嚕地響,對麵葉德卻在無聲落淚。


    葉啟無語中。


    堂堂男人,不說禦妻無術,也不用長達二十年受老婆的氣到這種程度吧?起碼掙個分庭抗禮啊。


    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他真的不知說什麽好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門外青鬆小心翼翼地請示要不要進來掌燈。


    葉德換了條帕子拭淚,兩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青鬆垂了頭放好燭台,又飛快出去,順手把門帶上。


    小半個時辰後,剪秋在門外道:“世子,少夫人問可要傳膳食?”


    葉啟郎聲道:“好。”


    很快膳食擺了上來。


    葉德的眼睛一下子被食案上的瓷白酒壺吸引住了,定定看了一會兒,道:“怎麽還有酒?”


    剪秋已退到門口,聞言回身行禮道:“少夫人說,國公爺日常喜歡吃兩杯,特地備了最好的瓊漿酒,隻是這酒易醉,還請國公爺少吃一些。”


    待剪秋離開,葉德苦笑對葉啟道:“柳氏可真善解人意。你挑人的眼光比為父好太多了。”


    如果當年他堅持就好了,沒的娶個母老虎放在家裏作威作福。


    葉啟給他倒酒,道:“父親隻看到娘親性子要強,事事拿主意,沒跟你請示,卻沒看到娘親這些年為了這個家日夜操勞。娘親自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難道父親就沒一點責任麽?”


    葉德大聲道:“我有什麽責任?”


    葉啟又給自己倒酒,道:“若是父親支應起門庭,用得著娘親一個女子拋頭露麵麽?”


    想起小時候母親早上要見府裏的管事嬤嬤,還要見那些掌櫃,下午要去同時勳貴的閨蜜那裏走動,為的不過是把盧國公府支撐起來。聽說原先府裏隻有一百多人,慢慢增加到現在近千人,這麽多人的吃穿嚼用,全由母親一手打理。自己能掙錢,也隻是得便的時候暗中幫扶一把,府裏還是由著娘親在支撐。這兩年因為他,那些人不過給盧國公府麵子罷了。


    葉德沒想到兒子沒站在他這一邊,怔了怔,道:“那婆娘給我機會麽?”


    你是一家之主啊,說到底夫綱不振罷了。


    葉啟慢慢挾了一筷子菜吃了,道:“父親有何打算?”


    不會真的要休了母親吧?就算是真的,他也斷然不容許此事發生。


    葉德發泄完了,也找兒子訴說過了,心情反而平複下來,道:“總之,不許她再管我。動不動就讓帳上不許我支銀子,這樣下去,我顏麵盡失。”


    再沒提要休妻了。葉啟微微一笑,道:“入股商隊的分紅下個月就能到手了,以後不要再去帳上支銀子了。明兒我送五千兩銀票過來,父親不要跟娘親鬧啦。”


    大有抓把糖果哄小孩子的意味。


    葉德盤算著,有了五千兩銀子,可以置個別院,買兩個美人兒。蒔花館的清倌人黛兒就不錯,把她贖出來,好生侍候他。正想到開心處,臉上露出笑容,就聽葉啟道:“父親拿這五千兩置些田地,也好應付日常開支。”


    不是每個月給他五千兩嗎?商隊的分紅,還得還鄭國公的本錢呢。這麽說,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葉德的笑容僵在臉上。


    葉啟心裏歎了口氣,道:“休了母親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有什麽話說開就好,好生過日子才是。”


    葉德像霜打的茄子,焉頭焉腦的,默默用了膳,把葉啟支回啟閑軒,自己去小妾那兒尋安慰了。


    葉啟回到啟閑軒,小閑剛從上房回來不久,兩人見了麵,同時道:“怎麽樣了?”


    小閑道:“可算把娘親安撫下來了,她說要和離,還要讓大舅父過來主持公道,又要置宅子獨居,勸了半天呢。”


    葉啟笑著抱了抱她,道:“我就知道我的小閑最會安撫人了。你是怎麽跟她說的?”


    小閑白了他一眼,道:“少來,我哪裏會安撫人了。”又拉了他坐下,靠在他懷裏,道:“我跟娘親說,若是這樣,十郎要說門好親就難了。她馬上改主意啦。”


    還是為了十郎。葉啟臉上一僵,道:“十郎可曾去瞧她?”


    “病了,才請了薄太醫。”小閑道:“又發了高燒。”


    這一次沒再又烤火又浸冷水吧?葉啟心裏冷笑,把勸葉德的話說了。


    這一天折騰的,把立世子的喜悅都衝沒了。小閑便跟葉啟商量:“明兒得請幾家世交過來慶賀一下,要不然說不過去。義母定下的日子是後天。”


    葉啟道:“行,你寫了貼子,我著人送去。”


    這會兒已經宵禁了,不過拿著盧國公府的名貼,也不怕巡城斥候。小閑便坐下來寫貼子,葉啟在一邊磨墨。


    袖袖進來加冰,咋舌道:“哪裏敢要世子爺磨墨,還是奴婢來吧。”


    葉啟笑道:“你忙你的事去吧,別在這裏杵著。”


    小閑也道:“去吧去吧。”


    就讓他磨會兒墨又怎麽樣了,難道不許他為她做點兒事麽?


    袖袖半懂不懂,還想說什麽,被剪秋拉走了。


    小閑寫好了貼子,葉啟叫了順發進來,連夜派人去送。


    又有小丫鬟來說去柳府報信的小廝回來了,問小閑是不是現在見。


    葉啟奇怪地問小閑:“你派誰去嶽父家報信?”


    小閑道:“當時那情況,我哪裏顧得上挑人,還不是剪秋吩咐下去的。”


    派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廝,去了柳府,一直等到柳慎下衙,報了信兒,得了賞才回來。一回來不敢耽擱,馬上著人遞口信進來。


    “柳大人賞了小的五錢銀子,說明天休沐,過來賀世子、少夫人的喜。”


    小廝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話說完,看得葉啟直皺眉,道:“去馬廊喂馬吧,人來客往的事不用你了。”


    小廝鬆了口氣,應了一聲是,退下去了。


    葉啟看了時辰,道:“應該親自去跟嶽父說一聲才是,不如這會兒收拾了過去?”


    小閑想著父親晚上不是讀書便是看公文,也沒那麽早歇了,便道:“既如此,那就走一趟吧。”


    柳慎沒想到這麽晚了兩人還過來,大喜,忙著要去煎茶,被葉啟攔住了,道:“我們略坐一坐也就回去了,過兩天再來瞧嶽父。”


    柳慎道:“我都聽說了,原想著明兒過去賀喜的。”


    禦史台一向是消息靈通的所在,虧他沉得住氣。葉啟笑道:“我們是小輩,理應我們來報信才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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