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精神,感受身體深處。


    如同感覺血液流淌一樣,感覺魔力從魂魄奔流到精神。意識著流動的循環,緩緩地,但是確實地增強流動。更快、更強大,但是不讓流動潰決,平滑地讓其圍繞,運用自己至今的經驗。


    當其傳遍全身的同時,蓮的全身散發出微微光芒。


    「太好啦!」


    在迷宮探索的休息中,成功施展肉體強化魔術的蓮緊握拳頭。


    現在蓮在做的是近戰魔術的基本,也就是肉體強化。他拜托使弓的前輩教他訣竅,練習後終於拿出成果了。


    這是能從提行李的職責中畢業的目標。隻要能用近戰魔術,身體的動作就能有所改變。應該就能站在前衛了。雖然目前隻能透過冥想發動,很難稱得上能運用在實戰上,但毫無疑問是有所進步了。


    接下來就是培養與魔物對峙時的膽量、以及訓練戰鬥的技術了。這兩個都會與魔術的練習同時進行。


    「我說你,吵死人了。」


    蓮感受到自己的成長而擺出勝利姿勢,而對他抱怨的是一名少女,她將長長金發的一部份綁兩個結,也就是two side up的發型。


    少女有著像是某個良家大小姐一般的端正容貌,她吊起本來就細長清秀的眼睛瞪著蓮。她就是蓮加入隊伍第一天對他說「沒有幹勁也沒有才能就放棄吧?」這句嚴厲忠告的女魔術師。


    平常的話,蓮已經被瞪著自己的那雙藍色眼瞳擊墜了,但他現在情緒高漲。


    「請看。我會使用近戰魔術了!」


    蓮讓不高興的女魔術師看看自己因肉體強化魔術而發光的身體。


    聽到蓮的聲音,在周圍休息的前輩們都聚集到他身邊。


    「嘿欸,你有好好練習過了呢!」


    「這是努力的成果喔。嗬嗬。」


    「是多虧了我的建議吧。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喔,蓮!」


    每個人都對蓮的成長感到喜悅。


    受到隊員讚賞的蓮,略顯驕傲地看向女魔術師。


    大家也認同自己的成長了。自己已經不是第一天被魔物嚇個半死,讓行李散落一地的累贅了。短時間的努力與成果,就算是那個高傲的女魔術師也不得不認同。


    蓮洋洋得意地看著她,而女魔術師卻白眼看他。


    「哼嗯。所以呢?」


    「所、所以說,那個,雖然隻有這樣……」


    「隻有這樣?我說你啊。」


    蓮變得退縮起來,而女魔術師則歎了一口氣。


    「如此理所當然要做到的技術,不需要向我報告你會了。話說,你至今都不會用肉體強化魔術嗎?」


    「是、是的。就是、這樣。」


    「……嗚哇。」


    蓮的聲音氣勢逐漸減弱,但女魔術師的辛辣言詞沒有停下。


    「我說真的,你到底為什麽想成為冒險者啊。迷宮是要賭命戰鬥的地方喔?思考不經腦袋隻想著當英雄的鄉下人真是可怕。」


    評價反而下降了。


    這句短評實在無法反駁,使得現場空氣變得凝重。女魔術師從表情凝固的蓮身上移開視線,與隊長對上眼神。


    「隊長。為什麽要讓這種家夥加入隊伍啊。我們可沒有餘力將菜鳥從零培育起來喔。如果有那種資源應該多加探索──」


    「不,因為我看準了他的前途──」


    聽著兩人的對話,高漲的情緒掉了下去。


    「我就那麽沒用嗎……」


    那天迷宮探索結束後,蓮用憂鬱的語氣向使弓的前輩商量。


    雖然今天也是提行李的,但很順利地完成了。他也習慣了隊伍的動作,也和其他的隊員們打好關係了。說實話,現在的蓮由於找到了具體該做的事,所以每天的冒險都很開心。


    但是唯一的問題,不用多說就是那個女魔術師。


    「你別在意啦。那家夥隻是理想很高而已。嚴以律己的同時也嚴以律人。」


    「雖然我也知道她魔術的能力確實很強。」


    比蓮還早一年成為冒險者的女魔術師,也就是那個總是對蓮所做的事挑毛病的同輩少女。她不像其他隊員還有隊長一樣,對蓮說:「因為是新人所以沒辦法」、「你很努力啊」,而是一直對蓮謾罵。


    每當被女魔術師責罵、每當自己的不成熟被她批評,心情就會低落。


    「我是不是被那個人討厭了啊……」


    「那怎麽可能呢。打起精神啦。」


    使弓的前輩苦笑著,拍了拍心情低落的蓮的肩膀。


    「那家夥在看的不是以後的你,而是至今的你喔。」


    「這是什麽意思?」


    「嗯~該怎麽說呢。那家夥,好像從小時候就很明確地將成為冒險者當作目標。然後在小時候就一直訓練。魔術則集中學習近戰魔術與遠距離魔術,聽說她是跳級進入學院後畢業的。」


    「嘿欸。」


    蓮初次聽到她的經曆,感到佩服。


    「跳級到學院還真是厲害呢。難怪她和我同年卻這麽強。」


    「就是這樣。說白一點,她和你的經驗值不同啦。」


    說到學院,這是連鄉下人的蓮都知道其存在的地方,那裏是國家的最高學府。大約十五歲得到入學資格後,要花上十年以上才能得到畢業認可,是一間超嚴格的教育機關。


    「對那家夥來說,她會認為你明明和她同年紀成為冒險者,卻不會用魔術也沒有迷宮的知識,這家夥到底是來幹嘛的吧。」


    「那確實……但是。」


    正當自己成果有所積累的時候,加入了一個鄉巴佬,這種急躁感,應該不太好受吧。


    然而蓮還是吐出了不甘心的話。


    「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從學院畢業成為冒險者啊……!」


    女魔術師很優秀。合並使用遠距離與近戰魔術的戰鬥方式很卓越,也時常為隊伍有所貢獻。她的力量就算不成為冒險者,工作隨便找都有吧。


    而與她相比,蓮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為了成為冒險者而付出什麽。原來如此即便是同年齡,兩人的優劣很明顯。


    但是時間無法回頭,成長環境不能改變。


    「這也是沒辦法的啊……我隻有這個而已啊。」


    「正如你所說。我在你這個年紀,也還是個搞不清楚天南地北的新人呢。」


    像自己一樣鄉下出身沒有學問的人,隻能不顧前後地往前衝。不是誰都能處在可以學魔術的環境下。在他出身的地方,壓根就不會想到要入學學院。所謂在鄉下長大,就算是想為了成為冒險者做事前準備,也沒有情報與真實感。


    在蓮出生的鄉下,沒有人從事冒險者。既沒有能參考的人,也沒有能學習的地方。


    「我也想要早一點知道各種事情啊……」


    「所以你還有今後啊,就別太難過了。而且對我來說,我也希望那家夥個性能稍微更圓滑一點啊。」


    那個前輩大概也和蓮有類似的境遇。他讚同蓮,並對他笑著。


    「好啦,鬱悶的話就到此為止,一起去抒發壓力吧!」


    「抒發壓力?」


    「沒錯,去酒館給大姐姐安慰一下也行。借用訓練所流流汗也行。這世上有各種可以抒發壓力的店呢。」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是充滿壓力的社會。應該有很多各式各樣的買賣吧,接著忽然,蓮的腦中浮現出前幾天在廣場所看見的事情。


    全肯定奴隸少女。


    她應該也是為了承受現代社會的黑暗,也就是客人們的壓力而站在廣場吧。


    「說的也是呢……」


    蓮想起了


    奴隸少女那楚楚的微笑與充滿能量的話術,他自言自語著。


    「有各式各樣的買賣呢。畢竟都有名為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存在呢。」


    「才沒有那種東西喔?」


    前輩以認真的表情立刻回答。


    蓮吃驚地眨著眼。


    「咦?不,真的有啦,就叫做全肯定奴隸少女啊。」


    「才沒有啦。怎麽可能有啊。奴隸製度廢止已經將近百年了喔。真有的話很恐怖啊。你沒事吧。」


    蓮訴說著『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存在,但使弓的前輩卻投以擔心的目光。


    「你累了嗎?你不要太拚命喔。你的壓力真的累積這麽多啊?居然說出全肯定奴隸少女這種奇怪的話。」


    「咦?咦?」


    蓮聽到前輩的驚愕口氣,因而感到混亂。


    不可能。不存在全肯定奴隸少女嗎?


    那不可能。全肯定奴隸少女應該存在的。如果不存在的話,那當天看到的究竟是什麽。是幻覺嗎?還是夢呢?那不可能。


    稍微懷疑自己的記憶後,搖頭否定了。


    剛剛的說法不太對。剛剛所說的,就像是在說奴隸製度本身還存在。被誤會是正常的。


    「啊,不對,我說錯了。她不是真正的奴隸,而是有個打扮成奴隸的女孩子,她會收錢聽客人發牢騷喔。」


    「沒有吧?」


    比蓮還要早來這座城鎮,知道很多事情的前輩歪著頭。


    「我沒有聽過喔。這座城鎮對於風俗的管製特別嚴格呢。這附近有個叫做卡貝爾家族的黑手黨在掌管,所以應該不能做奇怪的個人營業喔。你知道『比騎士隊還嚴格的必要之惡』這句話嗎?他們是直參黑手黨喔。」 【譯注:直參/直接侍奉君主的人。】


    「不!我看到了啊!」


    雖然他不知道什麽卡貝爾還有比騎士隊更嚴格什麽的,他確實親眼看見奴隸少女。


    他不認為那楚楚的站姿與微笑,還有利用那充滿能量的話術,為人心洗去淤塞物的她是幻覺。


    「那是有著銀色短發的女孩子啊!穿著全白的貫頭衣以及皮革製的項圈啊!」


    「所以我就說了沒有那種人嘛──啊,不。哈哈。」


    前輩露出下流的笑容,拍拍蓮的肩膀。


    「啊啊,我知道了。畢竟你也是年輕人啊。你喜歡那種的啊?什麽啊,如果是在說那種事的話就講直白一點嘛!好吧!我就一邊喝點酒一邊告訴你吧!」


    「不,我不是在說那種事啊!」


    在那之後就隻是單純的開黃腔大會,結束後蓮帶著搖晃的步伐走在路上。


    由於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存在被否定,蓮走向公園廣場。


    在那之後就算說了多少次前輩也沒有相信,隻用一句話作結:「不,就說沒有那種人。」


    冒險第一天感到挫折的那天,難道自己看到了妄想嗎。不,那不可能。於是一心如此想著的蓮,前往了目擊全肯定奴隸少女的廣場。


    他帶著半信半疑的腳步,抵達了廣場中心,他在那裏看見了穿著貫頭衣、用標語牌遮住嘴的銀發少女。


    「今天也謝謝你,奴隸少女醬!」


    正好之前的修女小姐好像也發完牢騷了。蓮對於她確實存在而鬆了一口氣,同時蓮看著露出笑容向奴隸少女醬揮手的修女小姐,心情變得坐立難安。


    那個人說不定是常客。


    不如說一看就知道了吧。雖然過了十分鍾,奴隸少女就會閉上嘴,並用標語牌遮嘴,因此兩人沒有私人的對話,但總覺得兩人很親密。


    但居然如此經常來找奴隸少女,到底是累積了多少壓力啊。所謂神殿治療,居然是如此會累積壓力的工作,莫名地感受到其中的黑暗。


    「……」


    奴隸少女注意到蓮,對他莞爾一笑。那張笑容讓他回過神來。


    今天雖然隻是來確認奴隸少女的存在,但他想著該怎麽做。


    他累積了很多牢騷。


    具體來說,就是明明年齡都差不多,隻不過是早一年加入而已,就一直議論蓮的缺點並責難的金發女魔術師,還有女魔術師以及女魔術師。


    一想起今天的事情,怒火又冒上來了。


    蓮握拳想著:機會難得,自己也來試試看吧。能大吼出對那個女魔術師的牢騷,想必會很爽。


    他這麽想的同時,有個人影步伐蹣跚地接近奴隸少女。


    「那、那個。」


    搶在蓮前頭對奴隸少女出聲的是十五歲以上的青年。因為體格很纖細,所以應該不是潛入迷宮而是專注研究的人吧。


    蓮看了他的樣子後,不禁退後了一步。


    煉金術師。


    他們由於研究需要很多素材,經常向冒險者提出委托,雖然是老主顧,但因為很多乖僻的人所以受到注意。由於聽說過他們是很麻煩的客人,要求又多又愛挑毛病,所以蓮不自覺地對其感到厭惡。


    從青年的年齡來看應該隻是學徒,還不是專業的。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明明還很年輕卻好像對人生感到絕望。


    「我聽說這裏……不管是怎樣的牢騷……你都會聽我說……」


    「……」


    青年的聲音細細碎碎的聽不太清楚,而在他麵前的少女則保持遮住嘴的姿勢,以楚楚的笑容點頭。


    「那麽,麻煩你了……」


    煉金術師現在也一副快死了的樣子,慢吞吞地將一千琳遞給她。


    收下費用的奴隸少女輕輕地將標語牌移開。


    出現在眼前的是會令人恍神的美貌。雖然遮一半的臉才會好看的人並不罕見,但隻有這名少女是露出嘴才算是完整的美貌。移開標語牌的瞬間,那種感動,就像是滿月從地平在線出現一樣。


    然後她大聲開口:


    「奴隸少女會全肯定你的煩惱


    來吧


    你也用力地大吼吧」


    很有特色的沙啞聲傳遍廣場。奴隸少女露出的笑容雖然看起來有點在耍小聰明,但完全沒有在打算盤的感覺。包含了不可思議與清廉的笑容,彷佛能夠解除對方的警戒心,散發著爽朗的光芒。


    蓮稍微噘起嘴,看著已經開始了的全肯定時間。


    那種感覺就像是要排隊時,一直有人插在前麵一樣。雖然是因為自己慢了一步,對方並沒有錯,但是在自已想要使用的時候插隊,還是有些不爽。


    但話雖這麽說,如果真的去抱怨反而會遭人嫌。反正等個十分鍾就能換人了,所以現在就老實地旁觀。


    疲勞不堪的煉金術師開始一點一點地說出口:


    「如你所見,我是煉金術師,也是學院的學生……」


    蓮聽到他的來曆,表情變得更加不愉快。提到學院,就是指這個國家的最高學府。和那個女人的出身相同。


    既是麻煩的煉金術師,又是學院的學生。他說出的經曆,讓蓮感覺無論如何都無法對他有好感。


    在後麵聽著的蓮想著:


    第一,所謂學院的學徒,就是在知識階級中位於最頂端的人。每個人應該都是很有餘力、腦袋又好的人。和鄉下長大、沒受過正當教育的蓮來說,是離自己很遠的人,在他印象中,那裏應該聚集了富有知性、十分理性、又很有邏輯性的人們。


    明明身處菁英階層,居然還有壓力,不會太奢侈嗎。


    冒險者都是些粗枝大葉、動不動就動手的家夥很多,吵來吵去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明明冒險者處在各個隊伍都赤裸表現出競爭心的競爭社會。真是受不了,隻不過是坐在書桌前麵讀書而已,還能有什麽煩惱。


    奴隸少女當然沒有像蓮一樣的偏見,她


    充滿元氣地肯定煉金術師的來曆。


    「那還真厲害


    學院的煉金術部門是曆史悠久的優秀人才寶庫


    既然成為了那裏的學徒,就代表你穿過了那扇窄門喔」


    「哈哈哈,說的、也是呢。」


    「就是這樣


    煉金術部門是學院中最初的三部門之一


    不隻是在這個國家,在這個世界上也是很有權威的喔


    穿過了那扇門,就代表你能成為在世上展翅高飛的人才喔」


    奴隸少女用明朗的聲音全肯定對方,但青年卻露出了疲憊的笑容。


    「你知道得真清楚……哈哈。我也是,這麽想的……」


    奴隸少女的激勵似乎沒有傳進他心裏。他隻是一直幹笑。


    就像是在沙漠中把水灑光了的反應。連不是當事人的蓮也都感到疑惑,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就像是從底部腐蝕破洞的罐頭中漏出的水一樣,緩緩傾瀉著:


    「學院煉金術部門的考試,分成了實作與研究論文兩項。」


    「真辛苦你了


    我認為研究與實作兩邊兼顧非常厲害喔」


    「不,沒有這回事……因為研究和實驗都是類似興趣的。但是,那篇研究論文,被同學年的、被我認為是朋友的家夥偷走了……」


    內容比想象的還沉重。


    比起蓮的拙劣預想,他的煩惱更加沉重。


    要稱之為牢騷也稍微太沉重了一點,不如說那已經是犯罪了。在一旁聽著的蓮目瞪口呆,但奴隸少女不愧是專業的,她馬上肯定了煉金術師的煩惱。


    「那還真是過分


    既然是你寫出來的就應該是你的才對」


    「對。沒有錯。但是,偷走我論文的人,是很偉大的教授的兒子……哈哈。我根本束手無策。」


    「真是過分的家夥


    真是厚顏無恥的小偷


    就像是小偷闖進家裏還當自己是屋主一樣


    那家夥是個連自己是小偷這件事都忘了的人渣」


    「哈哈。就是說啊。」


    大概是初次見麵的關係。奴隸少女與煉金術師之間的齒輪好像沒有咬合上。


    修女小姐是常客,所以知道奴隸少女的話術。也就是說,她知道最有效果的安慰方法。所以才會大聲說話,並且對上拍子,很快進行到吐露心聲的階段。


    但是煉金術師並非如此。說起來,那個人大概是不擅長和他人對話的人吧。他小聲地將牢騷擠出喉嚨,不甘心地咬緊牙關。


    「我實在忍不住,而去向他抱怨後,就被他狠狠威脅了,『學校就是弱肉強食,所以錯的是很弱的你』還有『幹掉你』之類的……」


    「竊取他人成果,還不認同那個人的價值,簡直難以置信,根本不是人


    在一個小地方狐假虎威耍大牌的家夥 【譯注:狹い場所で生きてきた裸の王様の増長ぶり/此為原句,小弟能力不足,有點不太清楚該怎麽翻,總之我先用上下文判斷出作者想表達的,請求日語高手指點一下,感謝。】


    到其他地方一定就活不下去


    早點舍棄那種家夥,你要走上新的人生」


    「是的。所以我說即使如此還是要去告狀,但他突然就改變態度了,他說如果我閉上嘴就給我好處拿,所以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在想,不如幹脆接受那個交易還比較好。」


    青年以幹枯的臉擠出笑容。


    「沒事的


    以對方很弱為理由而壓榨他人的人,簡直爛到骨子裏了


    不過是仗著自己家人才有的強大,還胡扯人類社會是弱肉強食的家夥,就把他放生到迷宮裏,讓他體驗真正的弱肉強食吧」


    「我、我知道……我知道隻是我弱小而已。但是現在這麽說也無濟於事……因為我隻會讀書和研究,所以不諳世事也是真的,我沒有自信能在其他道路上活下去,所以不如幹脆──」


    他吐出來的喪氣話,讓蓮身子一顫。


    那是非常虛弱的語氣。他臉上浮出的奇怪笑容,讓蓮心驚膽戰。


    那是放棄了一切,連骨髓都被打成粉末,從身體深處吐出來,非常黑暗混濁的笑容。


    「全部都放棄,把那家夥的,伊烏特多利──」


    煉金術師的聲音正在死去。他所吐出來的幹透了的話語,四分五裂地崩散。


    對於與學問因緣很遠的蓮來說,青年的煩惱超出了他的理解與共鳴的範圍。但還是知道他現在心境很不尋常,他已經被逼到山窮水盡了。


    他現在正處於人生的岔路上。


    他已經無助到,要把如此重要的判斷,交給一個對他來說應該隻是路邊的陌生少女。


    那是很明顯偏離人性的話。如果要全肯定他的這番話,一定很不妙,於是蓮戰戰兢兢地看著奴隸少女。


    她並沒有迷惘。


    「振作起來」


    旁觀者的蓮感到了害怕,而她不知道與他差了多少。


    由於正麵與對方交談就更不能害怕對方的黑暗,她毅然露出笑容擺動銀發,奴隸少女以彷佛能吹飛世上所有淤塞物的聲音,扯開嗓子:


    「你不能在意那家夥所說的話


    他是假裝朋友的寄生蟲


    而家長的那個教授簡直就是老害


    那些家夥隻是躲在名為權威的盾牌後麵的犯罪者,他們最好有所自覺啦


    業界權威也最好一起毀滅啦」 【譯注:老害/指老年人在企業或政治等等持續掌握權力,給年輕人造成不利影響。】


    「啊啊,嗚嗚嗚嗚嗚嗚。」


    那是正確到無法反駁的話。


    他積攢了太多壓力,已經到了極限了吧。奴隸少女的話語刺進了青年心中,他終於流出了淚水。


    「嗚……不、不好意思。男生哭泣很丟臉吧。」


    「才沒有這種事


    流淚不需要資格


    不論是誰,想哭時就哭出來吧


    就像小嬰兒剛出生時哭泣一樣,這世上活著的人想什麽時候哭泣都可以


    從出生到死亡,人不管哭幾次都不成問題」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是這樣


    想哭的時候就大聲哭出來


    不要在意周圍的事情


    用力大哭、用力大吼吧」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開始嚎啕大哭,而奴隸少女則將其完全肯定。


    男人哭泣很丟臉什麽的,別在人前哭給別人添麻煩什麽的,在屋外哭泣不害羞嗎什麽的,奴隸少女完全沒有那種感情。她隻是一心肯定青年的淚水,將他心中累積下來的異物從身體裏吐出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要受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時候哭一下,就會舒暢很多喔


    一直憋著對身體還有心靈都不健康喔


    將髒東西全吐出來,能看見的景色也會改變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這段對話,蓮注意到了。


    奴隸少女不會隻是單純肯定一句話的表麵。她會引出對方的真心並加以肯定。那才是她的全肯定。


    「……」


    大概是哭泣的期間經過了十分鍾了吧。奴隸少女醬將標語牌遮在嘴前。她對時間算得很準。


    青年注意到她沉默下來後,擦掉眼淚再次將一千琳遞給她。


    奴隸少女再度移開標語牌。


    「嗯


    我還在聽喔


    你應該還有很多煩惱才對


    嘿欸!」


    「嗯,我還沒說夠……!」


    煉金術師回答奴隸少女,他的臉已經恢複不少元氣。


    「我、我從以前就不擅長和人打交道,運動也不行,所以我才拚命努力讀書。然後明明成為學院的學生了,然而,然而卻遇到這種事……」


    「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


    但你不能後悔努力的自己喔


    你要自覺不擅長的部份,然後為了以其他長處補短而努力向學


    你在進入學院之前就已經是研究者的典範了


    那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


    你是被選上之人,你是得到名為學者的榮譽的人,是扛下國家未來的技術人員」


    「但、但是,周圍都是些擅長占便宜的家夥……我很不甘心啊……!被當作書呆子瞧不起,但我還是很努力拿出成果,好不容易終於要成功的時候……就被那個家夥利用……!被我當成朋友的家夥竊走論文,我憧憬的地方已經腐敗,結果我根本沒有眼光……!」


    「你完全沒有錯


    所以你不需要煩惱喔


    你很努力了,也有確實地在前進


    然而為什麽非得被以人為食物的家夥妨礙呢


    這樣絕對很奇怪」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你很厲害喔


    努力讀書累積知識,拿出研究成果


    那非常厲害喔」


    「你說得、沒錯呢。」


    「沒有錯喔


    偷走你成果的家夥,一定會東窗事發後失去立足點


    因為那是你的成果啊」


    「就是說啊!」


    「這是當然


    既得利益與業界利害可說是在阻擋世界發展


    貪得無厭又逃避責任的害蟲居然擺著有學識之人的樣子講授,簡直難以置信」


    「就是說啊!」


    「人渣一般的教授親子,一定會受報應的


    很快就會消失了喔


    所以像你一樣的年輕人,要在業界開個大洞


    是時候必須要刮起新的風氣了喔


    而你就要成為那陣風喔」


    「是的!」


    煉金術師也大聲回答奴隸少女。過了十分鍾後再來一次。他大聲地吐出至今人生的不滿。


    在三十分鍾的時間,他持續吐出至今累積的牢騷。


    然後時間到了。


    奴隸少女閉上嘴,用標語牌遮住。


    沒有第三次延長。


    「非常謝謝你!」


    青年深深低下頭,以爽朗的表情離開。


    在他的背後,奴隸少女靜靜地微笑目送。


    然後,蓮對於初次知曉的世界黑暗麵,陷入了沉思。


    這世上,各種人都有各種的煩惱。


    他曾認為腦袋好的人可以更加理性且聰明的活下去,但似乎不是這樣。結果什麽都沒變。醜陋貪婪的人類進行著錯綜複雜的爭鬥。好像平穩的生活會要他們的命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把他人吃幹抹淨。將弱小的人類當作踏板往上爬。


    而和那個煉金術師相比,自己的環境又如何。


    確實冒險者行業很殘酷。但是在某種意義上很好懂。


    至少在蓮的周圍,並沒有和那個青年所受到的傷害一樣,有想要操縱『自己的今後』的壞人在。


    就連蓮視為敵人的女魔術師也是,雖然她確實很苛刻,但也不是毫不講理。


    而且至少,他有認同自己的人。接納剛從鄉下過來、什麽都沒有的蓮加入隊伍的前輩們,隻要和他們商量,他們就會不吝嗇地回答自己。現在正在學習的技術將來也會確實成為自己的。


    使弓的前輩不也這麽說過了嗎:「你還有今後。」


    說起來自己的煩惱根本還沒有到煉金術師青年的程度。在拿出成果之前,自己都還是雛鳥。


    沒錯吧?


    你說的完全沒錯!


    「好!」


    一個人自我肯定的蓮,再次打起精神。


    自己是受到恩惠的一方。不就是有一個有點高傲、讓人不爽的人而已嗎。


    今天也不去找奴隸少女吧。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發現了。


    「……」


    奴隸少女麵對別的方向以尖銳的目光盯著。


    她在看哪裏呢。平常在用標語牌遮住嘴的時候,都是露出楚楚的微笑,但現在卻露出初次看見的表情。當蓮不禁想著怎麽了,而看過去時,奴隸少女注意到蓮的視線。


    她和蓮對上眼後,目光馬上就緩和下來,對他微笑。


    大概是錯覺吧,說不定是蟲子在飛。蓮在感到疑惑的同時,離開了廣場。


    自己還能再努力。總之先訂下一個目標。


    「我絕對,要讓那個前輩大吃一驚!」


    首先要讓那個女魔術師認同自己。


    蓮訂下一個很不服輸的目標,而奴隸少女則用楚楚的微笑目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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