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鳳七尋二人,鳳柒雲本打算即刻回宮,處理被他荒廢了數日的朝政,卻不想沒走出幾步,便瞧見燕墨棠快馬加鞭的疾馳而來,嬌俏的麵容上盡是驚慌,“不好了,雲哥哥,大事不好了!”


    鳳柒雲心裏“咯噔”了一下,急忙迎上前去,“怎麽了?”


    燕墨棠跳下馬,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不知所措的道:“女帝她……離開燕雲了!”


    “離開了?什麽時候的事情?”鳳柒雲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問道。


    “大概是昨夜吧!今早我過去小院,想看看她,卻發現小院中空無一人,隻有這封信放在花房裏的矮桌上,而她房間裏被褥疊放整齊,且沒有餘溫。”


    鳳柒雲皺著眉頭打開信,上麵是工整且剛勁的楷書,的確出自燕雲女帝之手。她說,她要獨自去找尋一個逝去的故人,去還一段也許窮盡一生都無法還清的情債。她還說,人這一生不過匆匆數十載,該抓住的東西要抓住,而該放手的事務也要放手,執念太深終究隻會乏於心,困於情,而後不得善終。


    “雲兒,是我太自私,苦等著一段不可能的感情,畫地為牢,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你。我知道你不屬於這裏,不屬於帝王之位和權謀之術,所以從這一刻起,我還你自由,你想要繼續留在燕雲也好,想要離開這裏浪跡天涯也罷,都隨你。這燕雲國的帝位,自有合適的人來繼承。”


    鳳柒雲摩挲著信的落款,不由得眼眶微潤。他轉頭望向鳳七尋離去的方向,馬車雖然漸行漸遠,但是此時去追應該還能追的上。


    男子攥著信的手緩緩握緊,眸中是一派掙紮和猶豫——他雖已理政多年,但始終是代君之位,此時放下還來得及,可是他走之後,燕雲一國終將落在另一個更加纖瘦的肩膀之上。


    “雲哥哥……”飄揚的衣角突然被一滯小手抓住,女子聲音怯怯的央求道:“雲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棠兒…棠兒撐不起整個燕雲……”


    鳳柒雲回過頭,溫潤的眸光落在了含淚的女子臉上。她微揚著頭,往日驕傲的麵容上有期待,有哀傷,但更多的是對即將失去他的恐懼。


    他抬手拭去女子眼角滾落的眼淚,笑容淺淡卻也不乏溫柔,“我不走…雲哥哥……不走。”


    “雲哥哥!”女子猛然撲進了他的懷裏,放聲哭泣了起來。


    鳳七尋輕撫著女子的秀發,緩緩閉上了眼,在心底咽下了一聲歎息。


    也許,這便是他的宿命罷……


    昔日的女帝本應是燕雲眉,可是她滿心滿眼的兒女情長,寧願拋棄一切,也要和所愛的男子遠走高飛。如今時過境遷,佳人早已化作一抔黃土,海誓山盟亦不過是荒塚上的野草,於無人時隨風飄搖。


    他是她唯一的孩子,縱然記憶中從未有過她的模樣和笑顏,但他始終覺得,他的到來是一種宿命,用來償還母親所欠下的一切。


    你大可安眠於地下,這天下——自有我來守護一世。


    傍晚的霞光映紅了海麵,入目的是粼粼的波光,入耳的是滔滔的海浪聲。遊船靜靜的航行在海上,鳳七尋斜倚著欄杆,望著水天一色處的純白。偌大的冰雪燕雲漸次變遠,最終化作視線中的模糊一片。


    赫連灃從身後環住她的纖腰,同她一起遙望著燕雲國的方向,軟聲細語的問道:“怎麽了?莫不是舍不得?”


    “舍不得是自然的……”鳳七尋垂下眼瞼,幽幽的道:“是不是人越成長,越容易悲傷呢?我總覺得人和人之間的相遇和別離都是有限的,每相聚一次便少一次,誰也不知道哪次道別會是人生的最後一次。”


    赫連灃用下巴抵著她的肩窩,“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我們才要格外珍惜每一次相聚,珍惜和彼此在一起的時間,無論什麽時候都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你說得對,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赫連灃鬆開她,背對著大海靠在欄杆上,瞧著些許釋然的鳳七尋,皺眉問道:“你該不會是因為那個相聚別離的理論,所以才不乘馬車,改坐船的吧?”


    “那倒不是。”鳳七尋學著他的模樣,也背靠在欄杆上,“燕雲到堯國,陸路的話必定要經過大凜。先不說荼雅和岑王他們會留我們在離都,敘舊聊天什麽的,但就憑你岐王爺的身份,那些聽到風聲的地方官員,肯定巴巴的等在沿途,要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這一來二去,得耽誤不少時間呢!”


    “我已經不是王爺的身份了……”赫連灃提醒道。


    鳳七尋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輕哼道:“這隻是你這麽認為,那些地方官員們可不會這麽想。皇室的血統,王爺的身份,哪裏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再說了,就算你覺得自己不是,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官銜沒有了,威望還在嘛!”


    聽她說的頭頭是道,赫連灃不禁輕笑道:“行行行,你說的都對,行了吧?他們愛巴結,便讓他們巴結就是了,不過耽誤些時日而已……”


    “打住!這耽誤的可不是一些時日,而是一兩個月呢!我可還等著看堯國的花朝節呢!可不能就這麽耽誤了!”


    “花朝節什麽時候不能看?又不急在這一次!”


    “你不知道花朝節三年一舉辦麽?若是錯過了這一次,我還要等上三年呢!”


    “呃……”赫連灃還真沒注意過這些,他總以為堯國的花朝節和北戎的猛巴大會一樣,是一年一舉辦的,怪不得鳳七尋這麽著急,原來是怕錯過好時候呀!


    他攬過女子的肩膀,溫言道:“你若不想應付那些個地方官員,咱們不應付便是了,何苦非要坐船,這般折騰自己呢?”


    鳳七尋瞟了他一眼,搖搖頭道:“我沒覺得坐船是折騰自己呀?”她再次看了赫連灃一眼,發現他臉色似乎比平日裏要白了一些,不由得揶揄道:“你該不會是暈船吧?”


    “……”赫連灃急忙搖頭。


    “真的不是?”


    “當然不是了,我堂堂岐王爺,怎麽可能會暈船呢?”他別開眼,心虛的道。


    鳳七尋見狀撲哧一笑,“原來你真的暈船呀!沒想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戰神岐王居然暈船,怪不得你從來不打水戰呢!”


    赫連灃故意板起臉,“閉嘴!不許胡說!”


    “不,我就要說!岐王爺暈船!岐王爺暈船!啊——赫連灃,你撓我癢!”


    “誰讓你不住口,看我怎麽收拾你!”說話間,赫連灃又伸手探向她的腰間,引得女子一陣躲避和求饒。


    海麵上不時傳來一陣陣打鬧聲和開心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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