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糯稚氣的嗓音飄蕩耳邊,倪子洋都想哭了。


    “記得,夏叔叔記得你。”他努力隱忍著喉間的不適,輕語道:“小羊羔,夏叔叔怎麽會忘記你呢,不會的。”


    “嘿嘿,嘿嘿嘿。”小羊羊聽見倪子洋這麽說,開心地傻笑了起來。


    倪子洋聽著兒子滿是童真的憨笑,心裏難受。沉吟了一會兒,道:“小羊還有幾天能出院?夏叔叔剛巧就住在小羊家的樓上哦,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讓你媽咪帶你上來找我玩哦!”


    “嗯嗯!”小羊羊興奮地點著頭,道:“夏叔叔,我可想你了!你送我的……不,你代替我爸爸送我的玉,我每天都掛在脖子上!夏叔叔,我可聰明了,我會畫畫,會折紙,會做很多手工,很漂亮,回去我也送給夏叔叔一個,然後夏叔叔每天帶在身上,好不好?”


    “嗬嗬,好啊。”兒子親手做的手工,倪子洋真是求之不得。


    “夏叔叔,我跟你說哦,我還會英語,還會幾句日語……因為我遺傳了我爸爸的優良基因,我是世上最可愛最帥氣最聰明的寶寶了,我是最好的寶寶哦,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寶寶了!”


    小羊羊嘴巴喋喋不休,一邊誇著自己,一邊拍著親爹的馬屁,一雙大眼睛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亮晶晶的。


    倪子洋聽得鼻酸,他怎會感覺不出來,小家夥是在刻意討好他,讓他不要拋下這個“最好的寶寶”。


    剛想要說些什麽,門口傳來的敲門聲,寧婷手裏捧著文件夾對他揮揮手,他這才想起來,馬上還要開會呢,趕緊點點頭,寧婷悄無聲息地關門,他無奈又心疼地打斷了兒子的嘮叨,說著:“小羊!夏叔叔要開會了,夏叔叔晚上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小羊羊一愣,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呢,才說了個開頭。


    卻也明白大人們都有大人的事情要忙,於是笑了:“夏叔叔你忙吧!夏叔叔我等你電話哦!”


    “好。”


    “夏叔叔我愛你!”


    “嗯。”


    “夏叔叔你要保重身體哦!”


    “好。”


    “夏叔叔……”


    “小羊,我晚上一定給你打電話說晚安,夏叔叔保證,好嗎?”瞧著小羊羊不舍得掛電話的樣子,倪子洋有些糾結,小孩子不懂得隱匿自己的情緒,可是馬上的會議非開不可,他隻有鄭重地安撫,許下承諾。


    “好。夏叔叔我掛了。”


    小羊羊說完這句之後,就自己主動摁了一下屏幕上的掛機鍵。


    倪驕陽(以後都用這個名字)看著兒子垂下了小腦袋,眼巴巴地對著手機發呆,那落寞的姿態,瞧得人於心不忍。正想要上前安慰幾句,小家夥忽而抬起頭來,笑嘻嘻地看著她:“媽咪,我跟你說哦,夏叔叔剛才跟我說,他晚上一定會給我打電話說晚安哦!”


    “嗯。”倪驕陽點點頭,上前拿過手機放在一邊,輕輕吻著他的額頭:“小羊羔乖,夏叔叔很忙,但是夏叔叔是愛你的,你要相信他,像相信媽咪一樣相信他,知道嗎?”


    “嗯!”


    後來,倪驕陽抱著兒子躺在床上,想陪他睡會兒來著,偏偏小家夥嘴裏嘰裏咕嚕說個不停,把他跟倪子洋之間的對話全都學給媽咪聽,明明通話時間隻有那麽一兩分鍾,但是小家夥卻描繪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


    看著兒子這麽雀躍激動,倪驕陽心裏難受。


    一直以為小野寺跟伊藤可以適當彌補孩子父愛方麵的空缺,而現在,她才發現,父愛就是父愛,除了親生的父親,誰也替代不了。


    日子又平淡地過了幾天。


    期間,雲輕輕跟杜筱雅都給倪驕陽打過電話了,問她為什麽新疆七日遊早已經結束了,卻遲遲不回家,還說小羊羔被倪子昕接走了,每天都是小野寺帶點消息回去,她們都很記掛。


    聞言,倪驕陽的心裏說不出的內疚。


    不想跟她們撒謊,卻又不得不說:“我們明天就回去了,這些天都是在清璃苑住的,我婆婆心疼我在澳洲帶了那麽久的孩子,這兩天不給我上班,非要我好好休息,所以在清璃苑帶著小羊羔住著呢。”


    盡管內疚,但是外婆年紀大了,小羊羊墜海的事情百分之百不能說的。


    結果,杜筱雅又開始擔憂了,追問她倪子意夫婦對小羊羔好不好,追問了一大堆。


    倪驕陽連連應聲,本想著讓小羊羔跟杜筱雅講電話,可是看著她們這麽擔心,又這麽多問題,便不敢了,畢竟小羊羔還小,萬一應付不來,說漏嘴便不好了。


    不過,對於小羊羔來說,他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每天晚上九點鍾睡覺的時候,他的夏叔叔都會給他打一通長達半個小時的晚安電話!


    幾乎都是說著說著,小羊羊睡著了,然後倪驕陽將手機從小羊羊的耳邊拿走,再接著跟倪子洋膩歪。


    倪驕陽總覺得,經過了這個26歲的生日,她跟倪子洋的關係,比從前更好了呢!


    伊藤就是在小羊羔出院的前一天離開的。


    所以第二天來醫院接人的時候,小羊羊沒有看見自己的幹媽,他坐在幹爹的轎車裏,眼巴巴地瞅著窗外,道路兩邊的樹木全都是光禿禿的,車輪行駛在厚重的金色落葉上,每當車速慢下來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大地的綿軟還有脆弱的折斷聲。


    小羊羊看著眼前的景,想著答應過夏叔叔的事情,他親手做個東西,給夏叔叔天天帶在身上,就好像他天天戴著夏叔叔送的玉。


    車子剛剛開進小區,他就探長了脖子朝著遠方看過去。


    “1、2、3、4、5……”小羊羊數著樓層,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夏叔叔家的窗戶,就好像已經看見了夏叔叔,甚至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小野寺透過後視鏡看著小羊羊這樣,下意識瞥了眼倪驕陽,就發現她的眸,跟她兒子一模一樣,也都是眼巴巴地,守望著那個夏先生的家。


    車子在車位上剛剛停穩,小羊羊就自己解開了兒童安全座椅的安全扣,打開車門,從車裏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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