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dition】──宇野宙海


    選秀會的休息室。


    其他想當偶像的參賽者也各自帶著不同的表情進行準備,靜靜等待時刻來臨。


    空氣很沉重。我手按胸口,小小做了個深呼吸。


    ──不用怕,像練習時一樣表現就可以了,冷靜啊,宙海。


    我這樣說給自己聽,讓心情鎮定下來。


    剛才的彩排失誤很多。明明已經練了那麽多次,早就已經學會,但旋律和身體的動作就是不合拍,也不時會忘詞。練習時做得到的事情現在硬是做不到,果然真正上場就是不一樣。


    應考日也是一樣。考試前一天發燒,到了正式考試那天甚至連考場都去不了。不是運氣不好或被人傳染感冒,是我從以前就很容易臨場失常。母親擔心我,從應考失敗以後開始加倍約束我。考試的情形是一直到模擬考都還很順利,可是現在連彩排都做不好。之所以會臨場容易失常,一定是因為我本質上太脆弱。


    ──可是……


    我仰望休息室的白色牆壁,想起了那一天。


    隻有那個時候不一樣。我離家出走,躲在公園,平野同學來接我的那一天。那天好令我震撼。『那你就負得起責任嗎!』平野同學朝著母親大吼的那些話。『如果她!如果她,將來照你的話活下去──然後如果她對人生後悔了──你就負得起這責任嗎!』那句話深深刺進我心裏。我從來不曾這樣想過。我一直覺得我才十七歲,還未成年,對什麽事情都負不起責任,所以我必須聽爸媽的話。


    但我錯了。我的人生,責任在我自己,所以我可以決定。是平野同學教會了我這件事。『universe!』當時隔著門板聽見的話,深深震撼了我的心。『不要放棄!』平野同學每在門上敲出砰的一聲,我的心就會跟著被撼動。『不要丟掉!』就像在用力拍打我之前都凍僵的心髒,對我進行心肺複蘇。『你寶貝的……東西──』而我的心──『絕對,不要丟掉啊……』


    撲通一聲,跳了起來。


    我用力按住胸口。這和應考失敗的時候不一樣。現在的我,心在動。已經靠著自己的意誌,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所以,我一定──


    「麻煩準備上台!」


    工作人員來到休息室。


    「好的。」我站起來,其他參賽者也站起來。


    要開始了。選秀會,以及我的──


    人生。


    【bomb squad】──大地&星乃


    「快點!」


    「我知道!」


    「快點!沒有時間了!」


    我們從車站就坐計程車飛奔,把萬圓鈔往司機身上一丟就跑向選秀會會場。


    cyber satellite公司。過去我們也一直聽到這個天敵般的名稱,但我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來到總公司大樓。位於都心第一等地段的超高層大樓有著充滿壓迫感的威容,加上背景厚重的雲層,給人一種像是要被摩天樓壓垮的錯覺。


    「工作人員入口呢!」


    「那邊!後門!」


    「那剛剛叫計程車停到那邊不就好了!」


    「你很囉唆!我哪知道這麽多!」


    ──給我招出來。


    星乃逼問之下,我終於招出了一切。雖然很害怕葉月會因此做出什麽樣的行動,但相對地我也想到已經沒辦法再瞞下去,而且現在有了新的危機──事關宇野的性命。


    凶手是葉月──


    大約一個半小時前,我這麽告訴星乃,沒想到她並不驚訝。她點點頭說了句:「……是嗎?」然後靜靜地說:「果然啊。」


    我回問「果然」這兩字是什麽意思,她就搖了搖頭。星乃要求我詳細說明葉月做出的「炸彈恐攻」──在銀河莊與站前派出所放置炸彈的事件,但最關鍵的問題,也就是葉月的目的與動機,卻不問得太深入。她知道多少?又在想什麽?來這裏的路上,從她抓著電車吊環、低垂著目光不說話的臉上看不出蛛絲馬跡。


    要救宇野嗎──對於這個問題,少女很乾脆地回答:「地球人我才不管。」接著壓低聲調又說:「如果葉月裝的炸彈造成有人犧牲……真理亞一定會難過……」


    真理亞這個母親有親女兒葉月,以及養女星乃。我不知道這對沒有血緣的姊妹之間有著什麽樣的恩怨。這些年來,星乃對葉月怎麽想,葉月又怎麽看待星乃?這些都罩在一層薄紗裏,輪廓有些模糊。


    ──總之,現在隻能想辦法處理炸彈。


    往手機一看,倒數已經走到【01:30:18】。我不知道這是否真的是定時炸彈的倒數計時。我姑且還是用電話與郵件「通報」了警方與satellite公司,但坦白說,反應並不樂觀。既然並非發現可疑物體,也沒有人做出犯罪預告,我們又隻能提供「大樓也許被人裝了炸彈」這種程度的消息,會這樣也是無可奈何。聽說從上次的站前派出所爆炸案後就有無數人「提供消息」給警方,我們的通報無可避免會埋沒在這些消息當中。


    「……所以,你帶了什麽樣的東西來?」


    我們一進入大樓就搭上電梯。選秀會會場位於地上五十樓的頂端,也就是屋頂。在那兒的特設會場直播的就是cyber tv的節目。如果葉月的目標是宇野,最該找的地方就是屋頂的選秀會特設會場,這點無庸置疑。


    電梯靜靜地上升。


    「今天帶來的探測器是兼有紅外分光裝置和拉曼分光裝置的自信作。紅外光分光是著眼於照射在試料上的紅外線特定波長吸收情形來檢測是否為同一物質;拉曼分光則是透過照射在試料上的光線散射情形來檢測,兩者都屬於震動分光法──(中略)──拉曼分光法由於雷射的能量比較高,造成試料損傷的風險就比較大。這個裝置就把這些風險也都考慮進去──(中略)──透過以上這些方式,有助於偵測硝化甘油、tnt、tatp等國際間用於恐怖攻擊的爆裂物。」


    天野河教授漫長的高談闊論總算結束後……


    「原來如此,我非常了解了。那麽,東西在哪?」


    「就是這個。」少女放下背包,拿出她自豪的裝置給我看。乍看之下,形狀倒也像是手持的吸塵器。我心想:用這種東西就偵測得出炸彈嗎?但試著一拿,發現分量意外沉重。說是繼已經配備在「威利」上的金屬探測器與輻射偵測器之後,近日內就會加裝到無人機上。


    「……奇怪啊。」


    這時星乃喃喃說道。


    「怎麽了?」


    「一直到不了啊。」


    「啊……」我看向電梯的樓層顯示,上麵並未顯示任何樓層。就算是通往屋頂,也應該已經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長得足以讓星乃講完那麽長一段說明。


    就在這個時候。


    電梯的門開了。


    「總算啊。」「是啊。」


    我正想說得救了,走出電梯,卻發現情形不對。


    ──咦?


    一名男子站在前方。


    我認識這個人。高挑的身材;俊美的臉蛋;臉上的淺笑。


    這間公司年紀輕輕就老謀深算的重量級人物。


    「好久不見了。」


    他用指尖調整白銀單眼鏡的位置,微微一笑。


    「六星……」


    【bomber】──惑井葉月


    一切準備就緒,舞台已經搭好。


    這顆炸彈的威力足以完全炸毀整個舞台。選秀會會場已經被數千名觀眾填滿。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切身體認到等一下要開始的不是偶像歌舞表演,而是血腥的慘劇。


    ──就快了,學長。


    從屋頂看得見的眼底光景當中,走動的人們小得像豆子。我就像個想自殺的人一樣站在屋頂的邊緣,欣賞這幅光景。


    學長「覆寫」了曆史,把我從曆史中抹煞。


    所以我也要「覆寫」學長,把學長心中的事物,把那些填滿、滿足學長的事物,全都格式化。然後隻把我自己放進學長「心中」。


    是誰都無所謂,就算不是宇野宙海也無所謂。是盛田伊萬裏,又或者是山科涼介,也許都一樣。隻是,那個眼鏡女觸動了學長的心,就先讓我很不爽。學長的心,是連我都不曾觸動的。我要把占據學長心思的人全都炸死,最後再消滅星乃姊,我的目的就能完成。


    一群未來的偶像出現在舞台上。少女們在揮手,宇野宙海也在裏頭。會場情緒沸騰,我則冰冷地看著這一切。


    學長會來嗎?


    他會拚了命,做出可能會死的覺悟來救宇野宙海嗎?


    到時候,我要把學長也牽連到爆炸當中嗎?


    ──不會。


    我很清楚,學長不是這種個性。永遠都不關心別人,卻很擅長保護自己,隻重視cp值的那個學長,不可能會犯這樣的風險。


    我很了解學長,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了解。


    學長不會來。即使來了,他也什麽都辦不到。


    遇到緊要關頭,學長一定會逃避。他會愈想愈怕,逃避風險,逃避危險,逃避麻煩事。這就是學長,就是我所知道的平野大地這個人。


    好了,來炸掉吧,炸得什麽都不留。


    炸掉這可恨的「第二輪」的世界──


    炸死那些誆騙學長的女人。


    【bomb squad】──大地&星乃


    cyber satellite公司最頂樓。


    聽得見歡呼聲。相信選秀會已經在我們頭頂上開始。歌聲;打拍子聲;觀眾的歡呼。偶像風格的閃亮旋律混入空氣之中。


    「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我要問的問題呢~~」


    這個年紀輕輕就老謀深算的人露出了微笑。


    「這裏是我的公司耶。而且,今天我還負責當評審。」


    「……我都忘了。」


    我有點疏忽了六星,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我滿腦子都是葉月和炸彈。


    「有什麽事嗎?我沒空理你了。」


    星乃瞪著六星。


    「沒什麽,不會花你多少時間。今天我是想做個交易。」


    「我拒絕。」


    星乃連內容也不聽就拒絕。這是當然的,誰會答應這種可疑分子提出的交易。


    「先別這麽急嘛。」


    六星始終老神在在地說話。


    「天野河星乃小姐,你可知道敝公司是想協助你?我們想讓你雙親未能達成的偉大研究『ch細胞計畫』複活,對人類的科學發展做出貢獻。還請你務必成為我們的合夥人。」


    「你閉嘴。」


    星乃毫不留情地反駁。


    「你想當的不是合夥人,就隻是小偷。我都知道的,知道這間公司的資金已經周轉不靈,迫在眉睫。」


    這是我告訴星乃的消息。原本是秋櫻提供給我的消息。


    「你為了留住投資客的期待,企圖利用ch細胞。你想把天野河詩緒梨和彌彥流一這兩個知名度超群的人物當成代言人,把我所擁有的智慧財產當成籌措資金的工具。我不準你說不是。」


    「喔喔?這可真嚇了我一跳,你相當清楚。」六星輕輕頂起單眼鏡,仍然不為所動。「我看是那位自由記者小姐的情報?真不知道消息是從哪兒走漏的。」


    這家夥……六星剛剛露骨地影射了秋櫻。他掌握到了什麽?還是在套我的話?然而聽星乃指出自家公司的資金周轉不靈,他卻不直接反駁,就讓我覺得證實了秋櫻取材的確切性。


    「那架無人機也一樣。」


    星乃繼續逼問。


    「遙控無人機飛到我家,還特地傳影片給我看。『星乃的城市』──那是你做的吧?遲早有一天你大概會想偷拍我的照片,拿去賣給周刊雜誌吧,還編造個『太空寶寶和男人同居』之類的標題。透過這樣的方式,讓網路上對我展開罵戰,在一連串智慧財產權相關的紛爭中,製造對你們公司有力的輿論──這手法實在老套。」


    「我是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麽。」六星臉不紅氣不喘地裝蒜抗辯。「如果你們現在正處於非常為難的狀況,我身為合夥人,希望能夠幫助你們。這個。」


    他像魔術師似的從指尖拿出了一個東西。是一個隨身碟。


    「『隻要你願意在這裏麵的契約書上簽名,今後敝公司將會全麵保護你們。我們一定會讓這一連串的騷擾平息』。」


    「還不就是match pomp嗎?自己先放火,然後又說要幫忙滅火?別開玩笑了。」


    「我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正經的。看來是沒辦法讓兩位信任我。」


    「你連一丁點的信用都沒有。」


    「看來是交涉決裂了。真令人遺憾。」


    六星也不顯得如何遺憾。


    「……不過呢──」接著他又說下去。


    「相信你們明白的那一刻遲早會來,我和你們聯手的那一刻遲早會來。這是確定的未來。現在我就先耐心等待,等你們知道『真正該對抗的對手』是誰吧。」


    ──這是什麽意思?


    「這一天不會來的,永永遠遠不會來。」


    「這種事沒有人知道,除了時間之神(chronos)以外──好了。」


    屋頂上又傳來歡呼聲。當旋律回蕩,六星轉身走遠。


    「我有評審的工作要做,就此失禮了。還請盡情欣賞敝公司的選秀節目。啊,對了對了──」


    他最後補上一句。


    「兩位的朋友要登上大舞台,但願一切可以平安結束啊。」


    當我大喊「慢著」,六星已經消失在通道的遠方。


    【audition】──宇野宙海


    一開始對觀眾露臉打招呼的登台結束後,休息室前有一張熟悉的臉孔。


    「姊姊……!」


    「嗨!」


    秋櫻姊朝我舉起手。她胸前掛著常帶的相機,背上背著看起來很重的背包。


    「你怎麽進來的?」


    「哎呀~~我好歹也是個記者。之前我也來采訪過cyber tv的節目幾次,而且是可愛的堂妹要登上大舞台,所以我就透過人脈弄到了采訪的許可。」


    「這樣啊……」


    看到姊姊的臉,我突然鬆了一口氣,覺得雙腳總算踏到地了。我是第一次進電視台的休息室,所以一直覺得很不踏實。


    「狀況怎麽樣?」


    「嗯……我忍不住緊張。」


    「剛才的打招呼不是做得很順利嗎?」


    「那是劇本全都已經寫定了……而且就算那樣,我也緊張得心髒都快破了


    。」


    這是我老實的心情。當我站上舞台,被聚光燈照著,總覺得眼前那麽多觀眾都像是假的,我雙腳發抖,有種腳下會崩塌的錯覺。這是我這輩子從未嚐過的緊張感。隻是短短露個麵就緊張成這樣,再過一會兒,我可是要在台上唱歌跳舞。我實在無法想像,而且怎麽想都不覺得會順利。


    「來~~放輕鬆放輕鬆。」


    「哪有這麽簡單……」


    「不然是要怎樣?要有你心愛的平野同學來鼓勵,你才會有精神?」


    姊姊突然提到平野同學的名字,讓我體溫急速上升。


    「姊、姊姊你不要亂講!這跟平野同學無關吧!」


    「你不是很擔心平野同學會不會來看嗎?唉唉唉,虧我這個姊姊想盡辦法來采訪,終究還是贏不過男朋友嗎……」


    「真是的,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我拍打姊姊,她就倏地轉身說:「哈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心情舒緩點了?」


    「啊……」


    不知不覺間,雙腳已經不再發抖,覺得去掉了一些梗在心裏的東西。


    我每次都覺得真的是贏不過姊姊。


    「我正式上場容易失常,像應考也是,每次都到緊要關頭就搞砸……」我說出了真心話。就快要正式上場,但一看到姊姊就忍不住想依賴她。「所以,我好不安。擔心如果失敗就會很對不起支持我的盛田同學、山科同學,還有……平野同學。」


    「不用怕。」


    姊姊溫和地微笑。


    「你不是已經開始爬上夢想的樓梯了嗎?既然這樣,就不用怕。如果跌倒,下次再爬就好。夢想不會跑掉的。」


    「姊姊……」


    她在我背上拍了一記,使我往前踉蹌一步。


    「我會幫你拍出很棒的照片,所以盡管去玩個盡興吧。」


    姊姊用力豎起大拇指,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


    外麵傳來歡呼聲。


    就快了。


    我夢想的舞台。


    【bomb squad】──大地&星乃


    「你那邊呢……?」


    「不行……!」


    「我來找炸彈,平野同學你去會場找葉月!」


    「知道了!」


    cyber satellite公司,總公司大樓屋頂,選秀會特設會場。


    我和星乃分頭到處找「炸彈」,途中還好幾次被工作人員叫住,每次都被警衛包圍,但現在我們管不了這麽多。


    「謝謝大家~~!還請各位觀眾投票支持我!」


    舞台上想當偶像明星的少女朝觀眾揮手致意。根據營運網站的發表,選秀會的觀眾約有三千人。上空有電視台的直升機懸停拍攝,會場充滿著熱氣,全不把冬天的寒冷當一回事。


    「好的,以上是參賽號碼005早乙女翔子為大家帶來的表演~~!」主持人的聲音響起。「下一位是參賽號碼006的工藤步,請上台~~!」


    「喔喔~~」會場上發出情緒沸騰的應和聲,我在觀眾群裏尋找葉月。但要從幾千人的人潮當中找出一名少女並非易事。


    「怎麽樣?」「沒看到!」「唔……」


    星乃抱著爆裂物探測器,忿忿地瞪著觀眾。就算要搜會場,人也太多,最重要的是沒有時間。如果炸彈是裝在座椅下,又或者是放在哪個人的包包裏,我們就無從找起。


    「繼續找!我從機械室上麵用熱顯像找找看!平野同學去舞台前麵,看看她有沒有躲在那!照理說她一定會躲在附近觀察現場!」


    「知道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和星乃到處找,試著研判所有可能,但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時間。每次看時間就看到剩下不到一小時,五十九分,五十八分這樣持續倒數。


    接著──


    「好的,參賽號碼008,宇野宙海,請上台!」


    宇野出現在舞台上。


    ──宇野……


    她穿戴白色的手套與長靴,穿著裙襬外撐的藍色裙子。宇野宙海就以這即使和新秀偶像明星並列也不遜色的外貌走到舞台正中央。她腳步穩健,麵帶笑容揮手,顯得非常鎮定。她麵向正前方,直視整個會場的眼眸看來充滿了決心。


    「各位觀眾大家好!我是宇野宙海。非常謝謝大家在我的pv也寫下了那麽多留言!今天我會全力以赴!」


    會場歡聲雷動。我一邊留意宇野的動向一邊看著整個會場,尋找葉月的身影。我壓低姿勢,潛水似的在觀眾間穿梭,但既未看到疑似炸彈的不明物體,也沒看見像是葉月的人物,總之人實在太多了。


    前奏響起。舞台上的宇野站到麥克風前,開始踏起舞步。整個會場也被觀眾們踏得地動山搖一般。現場節目進行得正火熱,熱氣與歡呼聲在頭上交錯。我暗自喊著「宇野加油」,視線則專注於尋找炸彈。


    然而──


    意外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和、你──」


    ──?


    我聽見喀當一聲響,歌突然中斷。現在放的bot48歌曲我也多少聽過,這句後麵應該還有歌詞要唱,卻聽不見歌聲。然而舞台上的少女──宇野宙海僵在原地發抖,頻頻顫動似的動著嘴唇,眼睛焦點飄移,先前那牢靠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發、發生什麽事了……?


    觀眾也察覺到異狀,停下了踏步。歡呼轉變為竊竊私語,他們開始麵麵相覷,討論發生了什麽事。宇野在舞台上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唱歌,就隻是僵在原地。


    宇野……


    是緊張、陷入恐慌,還是想不起歌詞?雖然不知道情形,但總之宇野宙海就是臉色蒼白地呆呆站在那兒不動。


    ──我要過去了。去夢想的舞台。


    不對勁。不應該是這樣。


    這是宇野的夢想舞台,是這名甚至將自己評為奴隸的少女,和母親「戰爭」贏得的未來。


    而現在,少女卻像以往服從雙親那樣,因恐懼而擔心受怕、發抖。


    「啊、啊……」聲音流泄出來。我僵在原地似的注視宇野。


    本來現在應該不是發呆的時候了,我必須分秒必爭地找出炸彈。這我明白。已經剩下不到三十分鍾,但我還是無法將目光從宇野身上移開。


    ──謝謝你,平野同學。


    宇野。


    ──我啊,被平野同學拯救了。


    你……


    ──多虧平野同學──


    你要在這裏……


    ──讓我覺得找回了人生。


    找到夢想。


    找到人生。


    旋律終於停下。主持人走上舞台,打手勢叫停。


    不行不行不行,這種結束的方式絕對──


    「universe……!!!!!」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放聲大喊。


    宇野抬起頭。


    我們視線交會。


    【audition】──宇野宙海


    我在舞台邊,等著輪到自己上場。


    舞台上,參賽號碼007號的女生在唱歌。她音量大,舞也跳得好,水準顯然比我這種人高多了。我又開始緊張。


    我深呼


    吸一口氣。


    ──不用怕。你不是已經開始爬上夢想的樓梯了嗎?既然這樣,就不用怕。如果跌倒,下次再爬就好。夢想不會跑掉的。


    一想起姊姊的話,還有她的眼神,就覺得胸口一陣溫暖,心情也漸漸鎮定下來。謝謝你,姊姊,我最喜歡你了。


    「好的,參賽號碼008,宇野宙海,請上台!」


    終於輪到我上場了。前一個女生揮著手回到舞台邊。她剛下台,就換我上台。我輕舒一口氣。不用怕。我挺起胸膛,牢牢踏穩腳步,走在舞台上前進。還不用揮手回應歡呼聲。


    ──盡管去玩個盡興吧。


    沒錯,這裏就是我夢想的舞台,我終於來到了這裏。所以,我要盡情唱個夠。


    我站到男主持人身旁後,轉朝向正麵。人潮填滿了屋頂。好厲害,和剛才跟所有觀眾打招呼的時候不一樣,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麵臨這樣的場麵,不隻是聚光燈,一切都好耀眼。


    「各位觀眾大家好!我是宇野宙海。非常謝謝大家在我的pv也寫下了那麽多留言!今天我會全力以赴!」


    歡聲雷動。很好,氣氛很棒。這樣我就能夠努力表現。


    主持人退到舞台邊。終於要開始了。


    前奏開始播放。是我聽了幾百次,幾千次的最喜歡的bot的歌曲。整首歌都已經深深透進我這個人當中,身體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我行的。


    我開始用舞步抓節奏,整個會場也開始踏步。地動山搖般的聲響。


    好了,接下來就是我的──


    「和、你──」


    啊……!


    第一個舞步動作,我第一次伸出手的瞬間──


    喀當!


    我的手碰到堅硬的物體,麥克風架倒下。


    糟糕……!


    ──啊、啊,歌,開始……糟、咦、咦……!


    精神、決心、得到大姊姊鼓勵而奮起的勇氣都急速萎縮。咦?為什麽?麥、麥克風,得撿起來……聲音……啊、啊、啊──


    膝蓋在顫動,身體也害怕般開始發抖。工作人員趕緊跑來幫我重新立好麥克風架,但我動搖的心已無法平息。旋律還在繼續,得發出聲音,得唱歌才行。我明明這麽想,但旋律就是聽不進耳裏。我熟悉的bot歌曲,明明是唱了幾百次,聽了幾千次的歌,現在聽來卻像一陣陌生又吵鬧的聲響洪水。我抓不出節奏,無法和歌曲同調。前奏呢?副歌呢?間奏呢?已經唱到第二段主歌了?怎麽辦?怎麽辦?啊啊啊啊啊啊。


    觀眾席開始竊竊私語,每個人都狐疑地看著一直不唱歌的我。怎麽辦怎麽辦?燈照進眼裏,視野扭曲。啊啊,為什麽我會待在這種地方呢?心靈開始逃避現實。虧姊姊還那樣鼓勵我,虧大家那麽幫我。啊啊,不行。我現在一定正被大家笑。聽得見有人說:那女的搞什麽,外行人給我下去。


    ──每次都是這樣。


    我遇到重要關頭,表現就會差。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沒有自我,因為我不曾貫徹、實現自己的意誌,所以我很怕壓力。我體內沒有「軸心」,所以動不動就會錯位,就會撐不下去。考試也是因為這樣搞砸。


    我全身僵硬,就像石像似的定在原地不動,嘴像缺氧的魚一樣又開又閉。冷汗流得讓衣服裏麵都濕濕黏黏,讓我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昏倒。我已經不行了,完全搞砸了。每個人都不再一起踏步,也不發出歡呼,主持人露出為難的表情看著我。終於連旋律也被叫停。可是我發不出聲音,喉嚨底下哽住了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完了。我已經完了。我作著當偶像明星這種不自量力的夢,愚不可及地在全國大出洋相──


    這個時候。


    「universe……!!!!!」


    我聽見了喊聲。


    ──咦!


    這個喊聲在無數觀眾環視之下,叫出了我的綽號。


    「加油啊……!」


    ──平野同學?


    喊話的人是平野同學。他扯起嗓子,拚了命呼喊。


    (插圖014)


    「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


    那是他曾經對我呼喊過的話──曾經拯救過我的喊聲。


    「你不是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嗎!不是好不容易才自由了嗎……!這不是你好不容易,才總算──」


    四目相接,然後就和那時候一樣──


    「抓住的寶物嗎……!!!!!」


    心髒撲通一跳。


    身體突然發熱。火熱的血液開始在被冷凍的身體內運行,然後我──


    和你一起奔向寬廣的未來天空──


    發出聲音。


    雖然是沒有旋律的清唱,但我還是──


    奔向那遙遠的天空。


    要唱。


    要朝著夢想歌唱。


    沒過多久,會場上的觀眾開始用手打起拍子。大家拍著手,合而為一支持我。觀眾席上的平野同學也在拍手。不對,不是這樣,是平野同學開始拍起手的。然後音樂疊加上來,接著歌曲迎來最後的高潮。


    朝著閃亮的星星伸出手──


    我也伸出手,會場上的大家也伸出手。整個會場合而為一,啊啊,就是這樣,就是這個,我小時候看到因而向往,想感受這種一體感,我才會──


    不要放棄,你的眼睛是連結未來的寶石。


    歌唱完了。


    我氣喘籲籲地一鞠躬,結果……


    ──咦?


    迎接我的是一整片盛大的歡呼聲。「你好努力!」「好精彩!」「完美複製舞步果然超威的啦~~!」大家在對我喊話。


    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沒錯,我──


    「那麽,第二首,要開始嘍~~~~!」


    我現在,就是偶像。


    【bomb squad】──大地&星乃


    「那麽,第二首,要開始嘍~~~~!」


    宇野的第二首歌開始後,我鬆了一口氣。


    我全身發熱。做了不習慣的事情,大聲喊叫,弄得喉嚨很痛,但這讓我覺得舒暢。


    會場氣氛沸騰,所有人合而為一,支持發不出聲音的明日偶像。宇野唱得很帶勁,跟著節拍踏著舞步。她已經不要緊了。


    來,我將張開翅膀載著你高飛。


    我感慨萬千地注視著少女。


    ──這個地方啊,會揪在一起。


    那個曾經很膽小的少女。


    ──精神上的奴隸。


    曾經不敢違逆爸媽的模範生。


    現在,在多達幾千名觀眾麵前,不,是透過網路,麵對全世界,展現自己悠揚的歌聲。


    這是為什麽呢?我眯起了眼睛。


    為什麽當人朝著夢想前進的時候會顯得這麽耀眼呢?


    把所有夢想全都塞進心的油槽,展翅高飛吧──


    接著她漂亮的一個轉身。


    朝向太空──


    指向天空。


    就在這個時候。


    ──啊……!


    「那個東西」就飄在宇野舉起的手指直線延伸的延長線上。


    藍天中,飄著一個汙漬似的黑點。


    「難道……」


    那是


    我們不管怎麽找都找不到的炸彈。


    在空中待命的──


    無人機。


    ○


    一個汙漬般飄浮在空中的小小黑點。


    「可真會想……」我們兩個單腳踏上屋頂邊緣,一起仰望天空。星乃用歌劇望遠鏡看著疑似無人機的飛行物體。


    「你、你覺得真的是炸彈嗎?」「多半是。」


    星乃仰望天空,以冷靜的聲調回答。我已經坐立不安。朝手機一看,剩下的時間不到十五分鍾。


    所有參賽者都表演完畢,隻剩在頂樓等待選拔結果。


    「該死……在那麽高的地方,我們根本──」


    「束手無策?」


    「咦……?」轉頭一看,她慢慢拿出自己的手機,眼睛死盯著開始滑起手機。


    「喂,現在是滑手機的時候嗎?啊,你是要找人幫忙?」


    「差不多。」星乃快速地操作手機畫麵一會兒後,說了聲:「好。」


    「……?」


    我正要問她是跟誰聯絡,但她已經收起手機。


    「還有十分鍾。」


    「啊……」


    我也看向手機。


    【00:09:32】


    已經剩下不到十分鍾。沒有時間了。


    「該死……!」


    既然炸彈留在我們碰不到的高空,也就隻剩下找出葉月這個方法。可是,隻剩十分鍾,要從這麽多人裏頭找人──


    「星乃,剛剛那個歌劇望遠鏡還有嗎?」


    我在籠罩著熱氣的會場內一個一個查看觀眾的臉。我也知道這隻是垂死掙紮,但我還是繼續找。


    可是,時間轉眼間就過去了。


    剩下八分鍾。


    「你那邊呢!」「沒有。」「該死……!」我們分頭去找,但放眼望去都是人、人、人。一切都被擁擠的人潮吞沒。葉月是不是在這會場上的某處隔岸觀火,嘲笑疲於奔命的我們呢……


    剩下六分鍾。


    「能不能現在請大家去避難?隻、隻要有六分鍾……」


    「沒用的。對方是無人機,多得是方法移動投彈。一旦我們開始引導觀眾避難,對方就會立刻引爆吧。」


    「唔……」


    五分三十秒;五分;四分三十秒。時間飛快地過去。視線在會場上遊移,星乃也以嚴肅的表情看著會場。無計可施。


    剩下三分鍾。


    心跳愈來愈亂。抬頭一看天空,無人機仍悠哉地停在那兒。炸彈。炸彈。炸彈。那是多大的炸彈?會炸掉這個舞台?還是整個屋頂都會不妙?該不會整棟大樓都……我想起了以前在戰爭電影裏看到的人類的手腳被手榴彈炸斷的場麵。隻是,那顆炸彈的威力應該沒這麽簡單。若是如此,不管是我、星乃、宇野,還是這個會場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將──


    剩下一分鍾。一切的尾聲愈來愈近。五十秒、四十秒、三十秒……我已經沒辦法好好看著倒數。葉月是不是做好按下按鈕的準備了呢?為了切斷我們最後的生命線,她那纖細的手指是不是已經準備好隨時都能按下引爆裝置──


    「星乃……」我轉動視線一看。


    「…………」她搖搖頭。沒戲唱了。


    接著死神的鐮刀往下一揮。


    手機發出聲響。


    嗶的一聲,和心電圖的停止聲倒也相似。


    【00:00:00】


    時間用完了。


    「啊、啊……」


    無人機從天空接近,小小一個黑點轉眼間變大。這隻腹部抱著炸彈的雄蜂朝著會場下降,機影不斷變大。


    「星乃……」


    無意間轉頭一看,發現她看著手機,靜靜佇立著。隻見她不慌不忙,嘴裏念念有詞。「再十秒……」我聽見了這句話。


    「星乃!你在做什麽!現在不是看手機的時候──」


    「──平野同學。」少女視線落在手機上,唐突地問起。「你知道無人機的速度可以到多快嗎?」


    「啥?速度?」


    「一般無人機大概是時速八十公裏吧,但這終究是市麵上一般產品的數字,如果是重視速度的改造無人機就可以更快。順便告訴你,現在世界最高速度紀錄是──」


    星乃抬起頭。


    「『二六三公裏』。」


    我們說話的當下,天上的無人機已經倒栽蔥地俯衝。


    「喂,星乃,快逃──」


    「來了。」星乃回過頭。


    ──咦?


    住宅區方向的上空有個東西一亮,就像白天的流星。


    「從銀河莊花了九分四十五秒。算是有點耽擱了吧。」


    下一瞬間。


    巨響響起。


    起初我還以為是隕石墜落。才剛看到大樓屋頂上突然竄過閃光,朝我們衝來的無人機就突然「彈開」。黑色機身像是挨了從天而降的諸神鐵錘,彈開後彷佛燒黑的木炭般壯觀地破裂,馬達、翼片、平衡環架與起落架,所有零件都當場粉碎,灑落到屋頂──


    大爆炸。


    那就像是煙火。大樓屋頂上空就像演唱會安排的演出,爆出盛大的煙火,為天空賦予了色彩。觀眾發出尖叫聲。


    「星乃……!」


    爆炸的碎片從空中灑落。我剛抱住眼前的星乃,金屬片就插到四周,也掠過了我的臉與肩膀。然後是一陣像是摻雜了煤灰與煙霧的東西宛如一陣黑雨落下。


    「這是怎樣?」「是爆炸!」遠處傳來這樣的喊聲。觀眾席上一片嘩然。「大家,冷靜下來!在工作人員有指示前,請待在原地不要動!」宇野的宣導透過麥克風傳來。我不由得苦笑,心想:這簡直在當班長啊。


    「星乃,你有沒有受傷……?」


    我起身看著星乃。少女在我底下躺著回答:「我、我沒事……」看來沒什麽外傷。


    我站起來一看。


    「咳……咳!」


    星乃似乎吸進了煤灰,咳了幾次。我也不斷咳嗽……


    「喂,剛剛那是……咳。」


    「是威利1。雖然有點可憐……咳!」


    「你是從哪裏叫來的啦?」


    「想也知道是銀河莊吧。」


    「喂,你知不知道距離這裏有幾十公裏?」


    「我剛剛不也說了嗎?無人機的世界最高平均時速是二六三公裏,我改得出三百公裏。從銀河莊飛到這棟大樓,不用十分鍾就能抵達。」


    少女說得若無其事。我聽得傻了,連話也說不出來。從自己家叫來無人機,以時速三百公裏撞向敵人。會想到這種方法根本就不正常。


    「有夠亂來……」


    炸得粉碎的碎片冒起了白煙。相信不管是誰都沒料到會受到這種長程飛彈似的攻擊吧。


    星乃用袖子用力擦了擦沾到煤灰的臉頰,露出邪惡的笑容。


    「不過,這下我痛快了。」


    「我說你喔……」


    「炸彈已經處理掉了,你也差不多可以出來了吧──」


    星乃說到這裏,轉頭看去。


    「葉月?」


    咦?


    回頭一看,那兒站著一名少女。


    「──真有你的。」


    惑井葉月站在屋頂的邊緣。


    ○


    「虧我本來還覺得藏在那個地方很不錯呢。」


    她惹人憐愛的嗓音震動了屋頂的空氣。


    站在我背後的,無疑就是惑井葉月──卻是個眼神中有著妖異光芒的少女。


    「葉月……」


    「好驚險呢,學長。」


    少女微微一笑。這笑容散發出一種怎麽看都不像是十二歲少女會有的妖媚。


    「我是早有覺悟,知道被發現隻是遲早的事。但我作夢也沒想到星乃姊自己就會連炸彈都處理掉了。」


    少女就像在朗讀藝術性的詩歌,以惹人憐愛的嗓音陳述台詞。一種摻雜了惡寒與快感,繞梁般揮之不去的嗓音。這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彷佛未來的葉月說話的聲音不管離得多遠,都會像在耳邊呢喃。


    「無人機炸彈……你也是用這個手法炸掉派出所的吧?」


    「答對了。」


    葉月很乾脆地招供。


    「無人機是satellite公司提供的嗎?」


    「這個嘛,你覺得呢?」


    「不要像六星那樣說話。」


    星乃並不停止追問。


    「葉月,你把我們的消息透露給satellite公司。我們用無人機去采集隕石這件事,你也泄漏了消息給他們,才會像早有預謀般,立刻就有無人機編隊出來妨礙。」


    「一半吧。」


    「一半?」


    「satellite公司本來就在監視你們。他們為了采集隕石,派出很多無人機到市鎮上的各個地方,其中一部分就分配去監視銀河莊。總之satellite公司非常想要你的消息,幾乎可說是饑渴,所以能入侵你房間的我就是絕佳的間諜人選了。」


    「也就是說,你出賣我們的消息,然後取得很多架高性能的無人機作為代價?」


    「這交易還挺劃算。我隨便放些消息給他們,他們就什麽都肯答應幫忙安排。」


    「炸彈也是?」


    「那是我自己做的喔,不過資金是他們出的沒錯。」


    葉月接連暴露內情。雖然也不免心想:這樣暴露satellite公司的內幕不要緊嗎?但對葉月來說,satellite公司肯定根本就不重要。證據就是,她現在就在satellite公司的總公司大樓進行炸彈恐攻。


    「你是被satellite公司利用了。」


    「是我在利用那間公司。」


    「葉月,你聽我說。你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好用的棋子。你成功了當然好,但就算你失敗,責難的矛頭也不會指向satellite公司,會指向你的監護人惑井真理亞。當真理亞淪為炸彈恐攻犯的母親,想必會受到嚴重的抨擊。照這個劇本走,不管結果是哪一種都對他們有利啊。」


    「無所謂。如果造成這樣的情形,我就把這整棟公司大樓給炸了。」


    葉月麵不改色地宣告。她今天也的確付諸實行了。


    「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你有什麽目的──」


    「是為了要回學長。」


    「學長?」


    「就是平野學長。」


    「咦?」星乃看向我。「這話怎麽說?」


    接著葉月說出了核心事實。


    「『我是來自十八年後的未來』。」


    ──唔。


    這是我一直瞞著星乃的事實。


    「……啥?」


    星乃皺起眉頭。這也難怪。照常理推想,沒人能理解這種情形。


    然而,下一句話撼動了星乃的心。


    「視網膜細胞超光子痕跡掃描型記憶資訊發訊機(retina visual cell tachyon engram scanning memory space writer)。」


    葉月流暢地念出一個個單字。


    接著又說──


    「又叫space writer。」


    這一瞬間,星乃倒抽一口氣。她眼睛瞪大,複誦剛剛聽見的那句話。「space……writer……你怎麽會……知道這名字……」


    「星乃姊,我用了你發明的時光機來到這個世界。」


    「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會得知研究中的space writer──」星乃始終冷靜地反駁。「說自己搭時光機過來這種事情,我可不能這麽輕易就聽信。」


    「我沒想到會被你否定。」


    「我疑心病重。」


    「那麽你打算怎麽解釋現在的我呢?」


    「被害妄想與多重人格,還有偷看我發明資料的小偷。」


    「挺合理的。真的很有星乃姊的風格。」


    她嘴唇一歪。


    「可是很遺憾,這是事實。我是來從你手中搶回學長的。」


    「我說啊,你剛剛就一直講什麽要找回、搶回平野同學……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將來有一天,你會和眼前的學長建立深厚的感情。」


    「和平野同學?我?」


    「對。」


    「是喔……」星乃發出期望落空的聲音看了我一眼。「我是怎麽想都不覺得會跟這個令人不爽的家夥變成那樣啦。」


    「請你不要開玩笑。」


    葉月立刻眯起眼睛。


    「你,每次都是這樣──」


    她懊惱地緊咬嘴唇。


    「一臉不知情的表情,把我寶貴的事物一一搶走。」


    葉月……她的表情不像淒厲,更像是充滿哀怨與傷心,在在體現出她內心的痛苦。十年來,她照護未來的我,然後我死了。比起言語,聲調更是傳達出她的失落感。


    「家母也是一樣。」


    葉月的說話聲就像個演講者。


    「自從你來了以後……」那是她從未說過的經年累月的心情。「家母就隻看著你,開口都是星乃星乃……明明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媽媽明明是我一個人的媽媽。你就把這些一一從我手中搶走,不管是學長的心,還是媽媽的愛,都一副不知情的臉連根拔起,全部搶走──」


    ──原來她這麽想?


    我第一次知道葉月的心情。真理亞收養星乃這件事,原來對她的家人葉月也造成了這麽大的影響?


    「我一直在忍耐,扮演一個很懂事的女兒。畢竟媽媽工作很辛苦,而且自從爸爸過世以後就一直很寂寞,所以,所以,我這些年來也努力讓自己當個『好孩子』,不給媽媽添麻煩。不管下廚、洗衣、掃地,全部、全部,我都一直努力做好。可是──」


    葉月的眼睛充滿了某種情緒。


    「媽媽她,都不肯看我……」


    我該說什麽才好?怎樣的話才說得進她心裏?我得說些什麽。我得說話,說些能進入葉月心裏的話。就在此時此地,不然就沒有意義。


    ──等級太低的勇者先生?


    我缺乏人生經驗,所以我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對她說什麽話才好,不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因為我很少好好麵對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我怎麽想都不覺得把葉月丟在未來世界不管的我說出來的話能讓她聽進去。因為我是個渣男,因為我是個自私自利


    ,把所有人的人生都抹滅的渣男。


    「各位觀眾~~請冷靜行動!請大家不要推,不要慌,不要急,鎮定地避難~~」


    遠方傳來宇野的喊話聲。由於發生爆炸,她是在引導觀眾避難。她的模樣就和先前學校裏進行避難訓練時展現出來的班長英姿一模一樣,聲音有張力,顯得神采奕奕。


    ──大概是叫「麵對」吧。


    之前宇野對我說過的話從腦海中掠過。


    「麵對」。


    ──學長,隻要一下子就好。真的隻要一下子,就好──


    沒錯,我之前一直不曾好好麵對過葉月。


    我一直沒能察覺她的心意。不,是明明察覺了卻一直避免去麵對。到最後,甚至逃避到過去的世界,所以葉月才會追著我跑來。


    麵對葉月,麵對她的心意、悲傷與憎恨。除非麵對自己過去所犯下的一切過錯,不然我會再也無法前進,甚至沒有資格活下去。


    ──我想原來我需要的不是看「氣氛」,是拿出「勇氣」。


    我沒有勇氣,不敢正視問題。我害怕失敗,這些年來一直吊兒郎當,一直在逃避人生。


    宇野就去麵對了。她鼓起勇氣,麵對母親。


    你要怎麽做,平野大地?


    「葉月,你聽我說。」


    我正視對方,切入正題。


    「我是個渣男。我把你丟在未來的世界不管,對於這一點,我無法做任何辯解。」


    葉月盯著我看。她的眼神很冰冷,讓我忍不住背脊一陣涼意。


    但我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不能回去。因為在這個世界,我有事要做。」


    「學長是指星乃姊嗎?」


    「沒錯,我決定要救星乃。所以,在達成這個目標之前,我不能回未來。」


    「到頭來學長還是選擇星乃姊呢,選擇拋棄我。」


    「不對,我是──」


    「哪裏不對了!」


    葉月大喊。


    「學長拋棄我,選了星乃姊!不管講出什麽道理,都不可能撼動這個事實吧!」


    「……你說得沒錯。」


    我自己都沒想到話很自然地說出口了。


    「你說得沒錯,我選擇了星乃。所以,對不起,我無法選你。我就是拋棄了你的渣男……」


    「講不過就乾脆厚起臉皮?」


    「也許是吧。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和你回去……」


    葉月的拳頭用力握緊。


    「為什麽……為什麽我就不行?為什麽就得是星乃姊?」


    她手摀胸口,逼近一步。


    「不管是廚藝、洗衣服還是任何家事,我都比她強。換作是我,什麽事都能為學長做。不管是送餐給學長、幫學長打掃房間,甚至將來的生活……隻要是為了學長,我願意奉獻一切。所以──」


    「葉月,不是這樣。」


    我現在總算知道鈕扣扣錯的地方在哪裏了。


    葉月一直為我盡心盡力。


    而我一直接受葉月的好意。


    不管是和星乃的關係還是和葉月的關係,我都弄得含糊不清,講什麽cp值啦、維持現狀啦、節能啦,不去麵對眼前的困難,隨波逐流地活到今天。所以那個時候──


    ──看著我嘛,大哥哥……


    我space write的那天,在「第一輪」與葉月道別的那天。


    那一天,我並未對她說我為了什麽,要去哪裏。


    對不起啊──我隻留下這麽一句話就甩開了葉月。把葉月的心意、好感,以及過去的奉獻全都拋諸腦後。


    我什麽都沒跟葉月說,不隻是那一天的事。我應該更早告訴她。


    告訴她我真正的心意,以及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理由。


    告訴她真相。


    ──救、救、我。


    眼皮內側,流著眼淚的星乃飛向黑暗的太空空間。她伸出的手深深烙印在我心中,再也離不開。


    所以──


    「……星乃死的時候──」我不管當事人就在一旁聽著,繼續說了下去。因為這已經是避不開的路了。「我自己也一起死了。不是身體,是我活著,靈魂卻死了。」


    ──就算還在呼吸,心也已經死了──


    秋櫻的話在我心中蘇醒。


    「在沒有星乃的世界裏,我是行屍走肉,我的心一直是死的。不管醒著還是睡著,我的心,還有時間,全都停住了。就算在呼吸,那也不表示我活著。那三年,平野大地這個人是死的──可是……」


    我想起了一切的開端。


    那天,在銀河莊。


    「三年前的星乃捎來了聯絡,是星乃待在iss艙內即將被卷入大流星雨時。」


    「……我知道。」


    葉月靜靜地回答。


    「我就是因為那次聯絡,起死回生。」


    我原原本本地告訴她。現在我別無其他選擇。


    「星乃給我的那次聯絡讓我蘇醒過來,讓我凍結的時間動了起來。然後我有了個很明確的想法。我在沒有星乃的世界活不下去,在沒有星乃的第一輪世界裏,平野大地一直是行屍走肉。所以我來到了這第二輪的世界。」


    葉月的表情沒有改變。


    但我繼續說。


    「我在這第二輪裏學到了很多,深深體認到自己有多麽不成材。隻想著cp值,看不起努力,不去麵對困難,不正視自己真正的心意……我切身體認到以往自己的人生是多麽糟糕。伊萬裏讓我學到追夢的人生有多美妙,涼介讓我學到不害怕失敗而認真的勇氣,宇野讓我學到自己選擇人生的重要──這一切,都是第一輪的我所沒有的。」


    星乃聽得茫然。她一定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但現在這樣就好。


    「可是,在這個世界──在第二輪,我也做到了一些事情。我救了伊萬裏免於車禍,讓涼介找回當醫生的夢想,保住了宇野的寶貝──也從europa手下救了星乃的性命。讓星乃與真理亞之間恢複母女的感情。這些事,隻有這些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代替,所以我對於來到這個世界,絕對……說什麽也不後悔……」


    葉月的身影在空氣的另一頭顯得扭曲。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了。但對我來說,一想起這些心情,我就無法阻止胸口一股熱流上衝。


    「我活過來了。」


    這是我千真萬確的真實感受。


    「我在這個世界被星乃、伊萬裏、涼介、宇野、真理亞……拯救了。所以我要活在這個世界,我也隻有在這個世界才能活著。我要在這個世界拯救星乃不死在大流星雨,到時候,我才總算能開始自己的人生。這就是我的人生,我沒有別條路可以走了。」


    我想,這些事情肯定和葉月無關,就隻是我擅自來到這第二輪的世界,擅自改變了過去。


    即使是這樣──


    「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聽到我這句話,葉月嘴唇一歪。


    「我應該更早把我的心意告訴你。除了星乃以外,我沒有辦法選別人,這件事我應該在進行space write的那天──不對,應該要更早,在星乃三年前死去的那一天,就該告訴你了。我一


    直漫不經心地接受你的好意,打亂你的人生,弄到再也無法挽回的地步……」


    這樣的事情不可能得到原諒。但是我……


    低下頭。


    「對不起……」


    一陣風吹過。


    喧囂聲、地麵上開過的車聲、遠方大樓的工程聲,都多少傳進耳裏。


    「…………」


    葉月不作聲。


    星乃也是一樣。聽我沒頭沒腦講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講自己的感情講個沒完沒了,不知道她是聽得傻眼還是被我嚇到。


    接下來好一會兒,沉默支配了我們三人。


    我麵對兩名少女,由衷後悔為什麽不早點把真心話告訴葉月。我是個渣男,但現在即使要讓自己渣上加渣,我也非這麽做不可。


    不知不覺間,屋頂上的人幾乎都走了。觀眾差不多都已經去避難,剩下的隻有看似工作人員的相關人士。


    接著──


    「──學長變了。」


    葉月開了口。


    「剛才……在選秀會……」


    她看著已經沒有人的舞台。


    「宇野宙海發不出聲音時……學長大聲對她呼喊,根本不管丟不丟臉,大聲地鼓勵她。那不是我認識的學長。」


    「這……」


    「我認識的學長……」


    葉月放在胸前的手緊握得發白。


    「總是一臉覺得無聊的表情……」


    那是葉月這些年來看到的我。


    「連在笑的時候都有點冰冷……說著一些像是參透人生的話,卻連自己都顧不好,也沒有任何未來的展望……」


    那是赤裸裸的我的本質。


    「但我就是喜歡那樣的學長。」


    她耿直地告訴我。


    「學長有發現嗎?學長你對誰都不關心,對課業、運動、興趣,對任何事都無法熱衷……但隻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


    那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隻有葉月看得到的我。


    「學長啊,總是酷酷的,像機械一樣,但隻要小小的我一跌倒,就會非常不知所措,變得好急,慌忙來救我。我說出任性的要求,學長就會露出為難的表情,卻又拚命為我著想,然後安撫我……這種時候的學長脫掉了平常那酷酷的麵具,感覺好溫暖,好有人味……學長那樣的表情一直都隻讓我看見。」


    她的嗓音發顫。


    「學長就隻對我好,隻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學長才會露出最真實的麵孔。隻有我知道,學長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所以──」


    葉月的聲音裏滿懷感情,就像在表白愛意。


    「我一直以為隻有我是特別的,以為知道學長真麵目的隻有我,以為將來會成為學長新娘的人就是我。我一直一直……這麽相信。」


    葉月沉重地訴說。我就隻是站在原地,承受她的訴說。


    「學長對年紀還小的我說了好多星座的事。」


    她的聲音帶著點悲傷的音色。


    「學長吃我做的便當,吃得津津有味。」


    既不責備我,也不誇獎我。


    「學長教了我國小的課業。」


    就隻是像一頁頁翻著回憶的紙頁。


    「學長在我跌倒的時候抱起我。」


    我心中也有著多得數不清的回憶。


    「學長當我累了就背著我走。」


    和葉月稚氣的臉龐一起蘇醒。


    「學長當我哭泣就借我手帕。」


    沒錯,我們一直像兄妹一樣長大。


    「學長不管什麽時候都隻對我一個人那麽好──」


    葉月總是像雛鳥一樣跟著我。


    「──可是……」


    這時她話鋒一轉。


    「學長,變了。在這『第二輪』的世界,整個人的感覺變得有點……跟以前不一樣,但這是一種決定性的不同,怎麽說……是『溫度』上升了,『熱度』增加了。不再嘲笑別人的夢想,而是像剛剛那樣拚命支持。那個隻對我好的學長……」


    她的眼神動搖。


    「不知不覺間,成了對每個人都好的學長。」


    她聲音發抖,就像令人悲傷的鈴鐺音色。


    (插圖015)


    「那個對全世界的一切都不關心,隻和我有著聯係的學長……現在對除了我以外的世界也已經敞開心房。那個全世界就隻對我一個人好的學長,已經不在了。」


    葉月說到這裏,目光低垂,難受地宣告。


    「我喜歡的那個學長……已經哪兒也找不到了……」


    到底是哪裏錯了呢?


    我們到底是在哪個命運的十字路口走錯路了呢?


    她讓呼吸穩定一些後……


    「以前,我第一次見到學長的日子,學長還記得嗎?」


    「咦?」


    「我的祖父過世,守靈的那天。我在簷廊哭,結果學長就跑過來跟我說了好多星座的故事。」


    她仰望天空。現在還看不見星星,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遙遠的過去。


    「那個時候,我們仰望著同一片星空。可是──」


    她的眼睛流下紅色的眼淚。


    「學長看的星星,和我看的星星,一定不一樣……」


    下一瞬間。


    葉月的身體緩緩一倒。


    倒向屋頂外。


    「葉月……!」


    我跨步上前,朝少女伸手。她的身體慢慢地被拋向空中,拋向外側的世界,朝著支撐性命的落腳處外側慢慢倒下。「唔喔喔啊啊──」我像野獸似的嘶吼,手一勾住她的衣角,自己也一起縱身而起,從屋頂往外倒掛──


    「唔……!」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握住葉月的手。我就這樣上身騰空,隻有膝蓋勉強勾在矮牆上,接著──


    「星乃姊……」


    葉月瞪大了眼睛。抓住葉月另一隻手的,是星乃。我們現在三個人都頭下腳上,一副隨時都會墜樓的姿勢,上半身騰空,勉強維持住平衡。眼底可以看見的道路上,大卡車看起來就像火柴盒大的玩具車。


    「唔……」


    我和星乃一起強行但小心翼翼地將葉月拉上來。在讓視野扭曲的恐懼與緊張當中,總算把葉月拉到了屋頂上。


    我和星乃對看一眼。


    她也喘著大氣,似乎有話想說,但一口氣噎到,到頭來還是沒說話。


    星乃站起來。


    我也站起來,朝癱坐在地上的葉月伸出手。


    「站得起來嗎?」


    「…………」


    「葉月?」


    少女仍然茫然地癱坐在地上不動。


    「為什麽……?」


    她的眼睛看著星乃。


    星乃撇開視線,彷佛有點不高興。


    「要是你死了,真理亞不就會傷心嗎?」


    她說得粗魯。


    這個回答很有星乃的風格,但葉月低下頭,咬緊嘴唇。


    「你有沒有受傷……?」


    我再度伸出手,葉月就看著我,然後悲痛地皺起臉。


    「學長……血、血流了,好多……」


    「嗯?啊啊,好像有點擦傷。」


    屋頂圍牆有些地方比較尖銳,讓我的手腳上弄出了一些擦傷。雖然流著紅色的液體,但我並不怎麽覺得痛。


    「…………」


    葉月垂下臉,然後也不抓我的手,一滴水珠落到了地上。她的眼淚已經不紅了。


    她的側臉顯得有些無助,臉頰濕潤,總覺得突然變得很稚氣──就像是十二歲的原原本本的葉月。


    「學長。」


    她說話的聲音,彷佛與眼淚一起滴落在地上。


    「學長……每次都很奸詐……」


    到了這時,我才發現葉月手上拿著手機。她把手機朝向臉──不,是朝向右眼。


    「葉月……!」


    「再見了,學長。」


    最後,她用那仍然有如銀鈴的美聲說了這句話。


    直到再見那一天。


    接著一陣光掃過。


    葉月手機落地,整個人當場癱倒。


    「喂……!」


    跑過去一看,聽見葉月發出鼾聲。她的鼾聲顯得那麽安祥,讓我鬆了一口氣。


    遠方傳來警笛聲,彷佛宣告一切都已經結束。


    「我們回去吧,趁地球的警察還沒來。」


    「嗯……」


    我背起葉月。


    我從背上柔軟的肢體感受著她微微發涼的體溫,自問自答地想著:這樣好嗎?


    在入口附近站著一名眼熟的身穿打歌服的少女。


    宇野宙海一看到我就用力揮手。


    我們這漫長又短暫的一天,就這麽結束了。


    葉月一直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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