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先前他剪黑線,眼下剪白線,阮舒才真正體會到全副身心完全繃住的那種緊張感。


    因為他剪黑線時,她的心中對他讓她選線心存疑慮,加之他彼時的態度,她多少看出點端倪。


    可此時此刻,她看見了他掩蓋在如常神色之下的一絲極難察覺的緊張。


    原來他也是會緊張的……


    阮舒的其中一隻手尚停留在他的臉頰邊,另外一隻手握著手電筒,照出的光束隱約有點抖。


    她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的臉上,所以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將白線剪斷的。


    隻是彼此安靜數秒之後,突然有一瞬間,傅令元明顯鬆一口氣,掌心覆到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抓到他的唇上,也不管她的手髒不髒,直接就吻了吻:“傅太太果然是我的幸運女神。”


    一聽這話,阮舒渾身的緊繃也鬆弛下來:“三哥果然無所不能。”


    “這種以嚇人為主要目的根本沒什麽太大殺傷力的簡易炸彈,我曾經一天可以做出好幾個。”傅令元語氣閑散,不經意間就透出一股子的不以為意和倨傲。


    阮舒清淺地彎開唇角,扭頭瞥了一眼炸彈。


    看起來和方才隻是多了一根線的變化而已,卻帶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入目的還有依然處於暈死狀態的莊董事長。


    明明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倒好,一個昏迷便全然置之身外,根本不清楚自己無意識期間,死神與他側身而過。


    緊張全由他們兩個不相幹的路人受了,真是便宜他。


    “這個老頭子比我好看?”傅令元的手指執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掰正回來。


    阮舒反問:“這個老頭子比我重要?重要到三哥寧願讓我一個人離開,也要留下來給他拆炸彈?”


    傅令元笑了一下,牽住她的手站起身:“其他事情等出去以後再說。”


    “三哥還沒告訴我第二種可能是什麽?”阮舒可記得,他在剪白線之前,用的“驗證”二字。


    “那根白線是怎麽回事兒?”邊說著,不經意瞥眸望去,卻是冷不丁發現倒計時器上的數字不知何時竟然又在跳動,而此刻的時間正在飛快地倒計時十秒。


    她驀地怔忡:“這——”


    傅令元的眼風十分淡定地掃過去:“不用擔心。唬人的小把戲。”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倒計時器上的數字跳轉為零。


    同一時刻,宴會廳內忽而從四個角落射出四道不同顏色的光束不停地晃動掃射,伴隨著尖銳的類似小醜的“咯咯咯”的笑聲:“surprise~”


    “……”阮舒的額角頓時抽了抽,“別告訴我,剛剛的那個炸彈根本就是惡作劇?”


    “傅太太現在反應過來,不算晚。”傅令元誇讚,旋即補充,“但也不全然是惡作劇,還是要看最後是否剪對了連接雷管的那根線。”


    阮舒不懂什麽雷管不雷管的,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三哥是什麽時候察覺炸彈是惡作劇?”


    現在回憶起來,她基本能夠確認他恐怕早就察覺。所以他好像一直都不怎麽著急的樣子,還能騰出心思和她開玩笑。


    “這得多虧傅太太問我紅藍黑線的問題。”傅令元散漫地揚唇。


    嗯?阮舒蹙眉,不解。紅藍黑線的問題不是他在給她普及炸彈的知識?怎麽變成她提醒他了?


    “你來之前,我在查看電板時,隻是覺得哪裏怪怪的。算不得察覺。後來雖有比較肯定的猜測,但直到最後一刻剪斷白線之後,才真的確定。”傅令元似也不欲與她多加解釋,簡單說了這麽兩句,便重新拉了拉她的手,“走吧。”


    小醜的笑聲停不下來似的,刺耳得很,而且此時在四道光束的掃射下,阮舒也才看清楚滿地的死蟑螂和昆蟲,自然也不願意再久呆,應聲點點頭,離開前瞥向地上的人:“不管他了是麽?”


    “我是留下來拆炸彈的,救人不在我的喜好範圍。”傅令元看也沒看他一眼,腳步更是不停。


    阮舒緊跟在他身邊,一同往安全樓梯行去。


    未及樓梯口,傅令元忽而止步:“搜救隊的人好像要上來了。”


    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他們差不多也該出動了。雖然他如今無恙,但阮舒想到的是,若非她自己有主意,此刻怕是還在外麵幹等,等著他們沒有效率的姍姍來遲。


    見他眉頭深折,她狐疑:“出什麽問題了?”


    傅令元神色微凝,想起來問她:“你剛剛怎麽會一個人進來了?警察怎麽會放你進來的?”


    “他們不知道我現在在這裏麵。”阮舒坦言,“我是自己從暗道偷偷溜進來的。”


    “暗道?”傅令元的眉頭折得愈發深。


    阮舒也不費唇舌,直接就拉著他回到洗手間所在的過道,然後拐進那扇密道的門。


    “就是這裏。”她拉著他沿著迂回的環形路穿行,邊解釋道,“宴會廳裏的事件發生時,我人不在裏麵,去洗手間了。警報器響了之後,我立即就打算出去的,不過碰到了一個人給我指了這條路。”


    “我順利出去之後,才發現這條路是暗道,其他人並不知曉它的存在。”旋即她補充,“我也是後來才反應過來,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這次爆炸事件的犯罪嫌疑人。”


    她盡可能先簡單地解釋“暗道”的問題。


    但因為簡單,所以言語間存在很多不清不楚的問題值得細究。


    比如首當其衝地就是那個人具體是怎麽回事。


    便聽傅令元別具深意地揶揄:“傅太太這回是遇到貴人相助?”


    阮舒抿抿唇,神色卻是肅著斂起:“警察已經給我做了筆錄,褚翹說之後要讓我配合著去趟警局做模擬人像。”


    她鳳眸冷冷眯起:“他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應該能幫警察盡快將他緝拿歸案。”


    傅令元明顯察覺出她對這件事的重視:“傅太太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嫉惡如仇?”


    說話間,兩人已從暗道逼仄狹窄的出口轉出來。


    頓時天光大明。


    阮舒率先滯住腳步,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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