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什麽都沒說,傅令元卻敏銳地察覺她情緒的變化,並且將拇指壓上她的眼角。


    “怎麽了?”他即刻鬆開她,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臉,就著燈光,灼灼盯住她的麵龐,“弄疼你了?”


    阮舒安靜,不吭聲。


    人心是自私的,最容易受觸動的,往往為緊密關乎己身之事。何況她從來都是更為她自己著想的人。


    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就清楚理過思緒,陳青洲的死,她真正在意的並非這件事本身。畢竟雙方的利益衝突她早早透徹於心,也早早明確不會參與到他們中間的爭鬥——是兩方陣營成王敗寇的問題,實力的較量,誰輸誰贏皆無可厚非。


    她真正在意的是傅令元在對陳青洲動手時不顧及她的感受、不考慮她的立場。尤其當時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件件證明他對她的感情完全就是笑話。


    現在呢?


    一切都那般明了。


    傅令元確實是愛她的。


    沒有人比傅令元更顧及她的感受、考慮她的立場。


    人心在自私之中,也總是最難控製的,她在傅令元這裏的沉淪尤甚。


    陷在當下的幸福和喜樂裏的她,控製不住地想,陳青洲固然對她極好,可傅令元先對她好,比陳青洲還要好。


    她和傅令元相處的時間比她和陳青洲相處的時間要多得多。


    傅令元不僅是她的愛人,也能夠兼具親人的身份。


    陳青洲能給她的,傅令元也能給她;傅令元能給她的,陳青洲卻不一定有辦法……


    最重要的是,傅令元才是那一個最有可能永遠陪她的身邊、和她一同走至生命終結的人。


    她真的,要因為一個已故的親人,放棄和愛人長相廝守的機會麽……?


    阮舒迷茫,困惑,混亂,每天都在動搖。


    雖然,在此之前,她認為和傅令元及時行樂、有一天過一天,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她終歸避免不了又開始貪心了——她想和他更完滿……


    大抵愛情便是如此,隻要在一起,就很難不去暢想未來。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之前傅令元每每提及未來,她便刻意回避。


    然……


    深深凝注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阮舒悄然摸上她無名指上那枚失而複得的婚戒。


    支撐陳家,為陳青洲報仇,是她自己當初選擇去主動承擔的責任。她沒有後悔,更不會反悔。


    責任之下,該做的事情,她依舊會盡心盡力去做。


    而傅令元……她同樣不願意放棄。


    正如傅令元那般,她也想要魚和熊掌兼得……


    “嗯……?”傅令元不悅地折眉。


    阮舒拉回神思,也收斂了眼睛的潮意,捺下關於陳青洲的愁緒,不願意此時煞了心情和氣氛。


    蹭了蹭他的下巴,她略過他的詢問,唇角無聲地旋開弧度,兀自道:“你不是不信神明?怎麽還許諾、還諾的?”


    “你覺得呢?”傅令元斜斜揚起一邊的唇角反問。


    無疑是他對她的在乎和緊張,阮舒自然心中有數,可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


    她故意揶揄:“是一燈大師宣揚佛法將你成功說教了?”


    “是被成功說教了。不過不是佛教,是魔教。”傅令元亦揶揄,“著了你的魔,入了你的教。”


    “這個鍋我不背。”阮舒搡他,“怎麽聽怎麽像紅顏禍水美色誤國。”。


    “不是‘像’,”傅令元輕笑,“本來就是。”


    他的情話總是動聽又撩人。阮舒的笑意綻放得更甚。


    傅令元垂首,額頭貼住她的額頭,未再玩笑,沉磁的嗓音徐徐入她耳:“隻有這麽一個阮阮,僅僅一筆兒童福利院的捐款,是我賺到了。”


    阮舒記起來問:“你一共捐了多少?”


    傅令元的手伸進她外套裏,隔著她的底衫,輕輕捏她腰間的肉:“手頭僅剩的那點存款全捐光了。所以等不到以後了,今天開始就得靠你養。”


    阮舒卻是質問:“你哪裏又來的存款?你的工資卡不是在我這兒?偷偷留了私房錢?”


    “難為你還記得。”傅令元手上的力道應聲重了一下,不痛快的小情緒有點上來,語氣間難掩惱意,“不是被你丟在心理谘詢室的出租房裏?”


    放在一起的,還有離婚證、作廢的結婚證、綠水豪庭新房的房產證,等等。幾乎是所有和他相關的物件。


    “被丟下不是應該的?”阮舒故意用理所當然的口吻,“你不也被我丟了?”


    本以為傅令元會更加不痛快,結果他倒是已把情緒調整過來,自信滿滿:“反正你現在已經撿回去了,而且肯定不會再舍得丟。”


    阮舒冷冷一哼,揪住他的一邊耳朵:“話題岔遠了。你還是沒回答,你拿什麽存款捐贈的?把送給我的工資卡拿回去用了?”


    “不多。”傅令元沒直接回答,噙著笑意低下頭來親她,有討好的意味兒。


    阮舒推開他的臉:“真用的工資卡?”


    她都沒來得及查看裏麵一共多少錢。


    可怎麽想也不可能像他說的“不多”。


    他在道上混這麽多年,積蓄肯定不少。他身為青門四海堂堂主,又有一份收入。再加上他在三鑫集團任職,手持股份。


    抱著希望,阮舒問他確認:“你是不是不止這一張工資卡?”


    “沒有。給你的一直都是唯一。”回答問題也信口一句情話。


    阮舒無語地顰眉。一大筆,他竟全白白送出去了……?


    傅令元瞅著她的表情,興味兒濃濃:“你一個大富婆,心疼我這點兒小錢?”


    阮舒糾正他:“工資卡的主人在一年前的今夜就已經換成我了。你在未經允許擅自動用我的錢。”


    傅令元非常愉悅,識相地道歉:“好好好~是是是~對對對~我的錯~以後的工資我都不再動了,都存著,給你買包包買衣服買首飾,任憑你支配,任由你揮霍。”


    阮舒沒說話。


    “要不就當我借你的?”傅令元繼續哄她,下一句便有點不正經了,“我把我整個人押你這兒還債,你想怎麽榨幹我都可以。”


    阮舒斜眼睨他:“你渾身上下哪兒不是早早就屬於我的?還有什麽可押?”


    傅令元愣一下,轉瞬笑開,開懷地又摟住她一通吻。


    阮舒上氣不接下氣。


    倒是過道上傳來人聲和動靜,打斷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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