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站在院子角落的一片三尺見方的小苗圃前,舀起兌過的混沌水往裏麵澆了一瓢。苗圃裏的十來株靈草登時抖了抖身子,身上的光澤也似乎更明亮了幾分。


    在製出最後一批靈符之後,葉殊除卻煉器之外,就開出了這麽一個小苗圃,在裏麵種上了美人眸等四五種靈草。如今因著每日用兌過的混沌水澆灌,它們生長得尚算不錯,比起在野外的那些靈草來,生長得也更快些。


    澆完水,葉殊便要回屋修行,不料叩門聲響起,乃是晏長瀾來了。


    葉殊看過去。


    晏長瀾說道:“阿拙可還記得我那個四師弟肖鳴?”


    葉殊微微點頭:“你我近來所用資源,俱是從他手中所得。”


    晏長瀾亦點頭:“他知道了一樁有關於鐵精的消息,問我是否要去那處購買,我來邀阿拙你與我同去……若是可行,也將你之前煉製的那些法器賣出去。”


    葉殊聞言,略作思忖,說道:“也好,何日啟程?”


    晏長瀾露出一個笑容:“再兩日,肖師弟有意回去探親,我等正可與他同往。”


    葉殊便應道:“到時我在白霄宗山門前候著你等。”稍一頓後,他自苗圃裏摘下了一株草藥,又用一些其他物事調配出一碗糊狀之物,就在晏長瀾麵前塗抹起來。


    晏長瀾知曉他在易容,不由仔細看了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後,葉殊的容貌陡然生出了變化。


    原本葉殊生得俊秀,卻帶著幾分稚氣,哪怕是他處事沉穩,態度冷淡,瞧著也仍舊年幼。現下被調整一番,就仿佛一下子大了好幾歲,瞧著仿佛是十六七的少年一般。


    如此還未完,葉殊再不知怎麽做了幾個動作,周身骨節他的身形似乎都拔高了幾寸,顯得更瘦了些,卻與麵容的年紀也能對上了。


    與此同時,葉殊的相貌也有了許多不同,與先前相比五官平淡了不少,整張麵容上,隻除了那一雙眼中的冷淡如故以外,其他都瞧著好似另外一人般。


    晏長瀾瞧得驚訝。


    這般變化……當真是奇異!


    葉殊道:“縮骨之法,用一二縷法力便可持續數日之久,待骨頭生疼時,再用上一二縷法力即是。”語畢,就將此法教給晏長瀾。


    晏長瀾仔細學了,雖暫且還不能如葉殊一般熟練,但用心體悟之後,已然領會,也算是多了一門保命之法。


    葉殊又道:“不過此法隻在築基之下有用,一旦築基,便不能用了。”


    晏長瀾笑道:“築基前能用已是極好。”


    之後兩人告別。


    葉殊見晏長瀾走了,恢複本來麵目,又多調了一些易容之物收好。隨即他才回屋打坐,繼續積蓄,想要叫法力自溢,突破到煉氣三層。


    不過兩日匆匆而過,待到約定的時間之前,他仍舊不曾突破。


    境界突破,果然並非那般容易。


    ?


    白霄宗,山門下。


    一旁的樹蔭裏,晏長瀾帶著肖鳴正在等候。


    肖鳴心裏也有許多念頭。


    他自打同這位大師兄有所親近之後,對他身上靈符來曆很是好奇,隻大略知道是大師兄意外遇上某位售賣靈符之人,自此能以二十兩銀拿到靈符售賣。而後他亦查過流出另外兩種靈符的石門宗,發覺對方也是如此,就將此事按下,想著許是大師兄與那人一般,都是為一位隱匿已久的煉符師售賣積存靈符罷了。後來大師兄果不再賣,更叫他確定下來。


    後來,肖鳴聽從大師兄吩咐,為他弄來許多資源,大師兄手頭也很鬆泛,來來去去至少二三百萬銀兩用了,也不見他有窘迫之意,便叫他對大師兄的來曆也好奇起來――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竟有這樣多的錢財隨意消耗?哪怕是他肖鳴,每年自家中所得支持十萬兩也已算頗多了,而二三百萬……恐怕家族不會隨意這般支持。


    如今,肖鳴又聽聞這大師兄原來是為一位友人求購鐵精,而那友人還要同去……就叫肖鳴也好奇起那位友人的身份來。


    也不知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居然叫他這大師兄這般殷勤等待?


    大約過了一炷香左右,遠遠地,有一個人影走來。


    肖鳴原本並未在意,但他卻發覺晏長瀾陡然精神一振,朝那處迎去,就趕緊跟上。


    他頓時知曉,那位想必就是他們正在等待之人了。


    待走得近了,肖鳴也看清對方的相貌。


    乍一看,他覺得對方相貌平平,叫他略有失望,但當對方走得更近時,他就發覺對方身上仿佛有一種難言的氣度,尤其那雙眼中眸光淡淡掃來時,就讓他禁不住生出了一絲肅然。


    有些不敢褻瀆之感。


    而這般的感覺,肖鳴從前隻在家族裏的築基真人上略有體會,然而這位瞧著年輕,其身上的威勢也並不同於築基真人那般……仔細看去,大約在煉氣二層,可其氣息上並不比他自己這煉氣三層的弱了,想必,很快就能突破。


    晏長瀾已然笑著開口:“阿拙,你來了。”他讓出肖鳴,介紹道,“這位便是我的四師弟肖鳴。”


    葉殊點點頭,看一眼肖鳴:“鄙姓石。”


    肖鳴也連忙同葉殊打招呼,心中則想著,原來此人名喚石拙,倒是個古樸有趣的名字。


    如此便算是相識了,肖鳴將兩人帶到坊市的一家客棧前。


    因著這次是要回去探親,肖鳴作為嫡係的公子自不會孤身一人回去,早在幾日前,肖家雇傭的鏢師就來到此處,要護送肖鳴回去白石城。


    現下肖鳴進客棧知會了鏢頭後,也就帶上晏長瀾、葉殊一起,跟在鏢隊裏。


    鏢頭連同鏢師總有十餘人,其中鏢頭實力最高,達到煉氣六層,其他鏢師最低也是煉氣三層,可見肖家雖不會在家族裏對肖鳴全力培養,但對他也挺重視。


    鏢隊趕路時,騎的是一種雪蹄馬,便是四隻蹄子都如同踏在雪中般滾著一圈白毛,整匹馬十分神駿,精力十足。


    肖鳴、晏長瀾與葉殊都坐在馬車裏。


    馬車也是精心打造,防禦嚴密,外頭有四匹馬拉車,奔跑起來亦能跟得上隊伍。


    鏢師與肖鳴很快說明後,就一甩馬鞭,迅速趕路了。


    ?


    一路上,風餐露宿。


    鏢師們習慣了趕路,並不覺得什麽,馬車之內三人則是打坐,並未有多少交談。


    不知不覺間,已過去四五日。


    晏長瀾開始以手比劃,演練劍法。


    葉殊雖不精劍道,眼力卻在,看過這劍法之後,就能指出其中謬誤之處,一針見血,叫晏長瀾立時就有體悟。


    肖鳴見狀,不由有些佩服。


    這位石拙道友恐怕是出自名門,眼力極佳,根基深厚,這般隨意看一看就能指點,真是叫人驚歎。


    一時間,他自己也有些心癢起來。


    晏長瀾悟過之後,察覺到肖鳴的羨慕之意,轉念已知曉對方所想。


    當下他便對葉殊說道:“阿拙,不若我同肖師弟簡單比劃一番,請你為也指點指點?”


    葉殊知曉晏長瀾之意,便道:“可。”


    肖鳴幾日來已看出這石拙性情冷淡,唯獨在麵對他大師兄時方有幾分和緩,如今也不以為怪,反而有些歡喜:“那就請大師兄多多指教。”


    晏長瀾道:“文比不用法力,隻出招式,你可知道?”


    肖鳴自然應聲:“愚弟知道。”


    晏長瀾就並起二指,朝肖鳴一“劍”刺去。


    肖鳴反應也快,迅速返招回來。


    晏長瀾自是轉換劍法,將其抵擋。


    你來我往,因著不出法力,故而在車中隻能聽見一些勁風交錯之聲,並未損傷車廂分毫。


    葉殊一邊瞧著這“切磋”,一邊出聲將破綻解說,將如何改進之法點出。


    一二時辰過去,肖鳴隻覺得受益匪淺,對於從前許多不甚明了的招式法術,都清楚許多。待明白自己的進境後,他對晏長瀾二人都滿是感激之意。


    這後頭的幾日,三人更熟稔了些。


    肖鳴一些疑問,也敢於出口:“不知石道友想要多少鐵精?”


    葉殊道:“多多益善。”


    晏長瀾笑著替他補充:“幾斤不嫌少,幾百斤也不嫌多。”


    肖鳴聽得一愣:“如何要這許多鐵精?”


    剛一問,他就發覺失口。哪怕而今彼此相熟了些,這般之事,還是不便多問的……


    晏長瀾與葉殊早已商定借口,此時算是正好引出,晏長瀾就先說道:“這卻與阿拙的師尊有關了。”


    肖鳴見對方並不在意,便放任自己問道:“願聞其詳?”


    晏長瀾道:“阿拙師從一位煉器師,此番與你我同行,一來是為購買大量鐵精,好讓他師尊煉器;二來就是那位煉器師前輩早年煉製了不少法器,都堆積起來,如今要買下更多煉器材料,就要先將那些法器出清。”


    肖鳴聽晏長瀾這般說,目光已落在葉殊懸在腰間的灰撲撲布袋上――那想必就是裝了大量法器的儲物袋?


    ――這布袋自然並非是儲物袋,葉殊之物俱在混元珠裏,這瞧著好似儲物袋之物,實則隻是尋常布袋,用以掩飾罷了。


    儲物袋這物,上頭不見靈光,除非將其拿在手裏探查,否則哪怕是築基真人,肉眼看去,也分不出真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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