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高懸空中的元嬰老祖閱曆豐富,並不如身在局中者心潮起伏,便道:“第二場,築基弟子對戰,請兩府各出一人。”


    旋即,宣明府的五名築基修士對視一眼。


    前頭煉氣弟子們的開局甚好,幾乎已然奠定了必勝根基,然而他們好歹也都是極出色的弟子,又怎能隻因後頭金丹之爭時有九成九能勝出的風劍主,便得過且過?他們也要竭盡全力取勝,彰顯出他們築基弟子的風姿方可!


    五名築基弟子當即下定決心。


    待幾名元嬰老祖點出一人後,那人神情一肅,便已迅速閃身,足下踏著一把飛劍,徑直落在了場地之上。


    他是一名劍修,為天劍宗親傳。


    劍修麵向對麵幽明府弟子,周身銳氣極盛,猶若一把利劍一般。


    幽明府弟子因煉氣期俱敗,心中正自不忿,此刻將怒意化為了戰意,亦有極強之感。


    兩人極快出手,身形交錯!


    劍修的周身,似有雨落成絲,細細密密。


    隻在這錯身間,幽明府弟子便是一聲低呼,有人仔細看去,就能見到他衣袖、手背等處竟然出現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一個小孔邊緣都極為淩厲,竟然好似為劍氣造成!


    那幽明府弟子眼瞳頓時收縮:“細雨真意!”


    領悟真意,且將真意融入劍法之內,方可成為真正的劍修,算是摸到了自己真正的劍道。


    眼前這名劍修,分明便是真正的劍修了!


    但細想之下,這也不足為奇。


    天劍宗原本便是宣明府劍道上最強、底蘊最雄厚的頂級宗門,其內門弟子中領悟到不同真意之人當不在少數,這人能代表宣明府出戰,自應是最強的數人之一,也自應是早已領悟到真意的。


    晏長瀾在察覺到同宗師兄這一招的威能後,也是一驚,不由低聲問道:“師尊,真意為何物?想來是隻有築基方有可能領悟真意,而領悟真意後,才算是真正劍修?”


    風淩奚微微頷首:“不錯。早先為師不欲與你明說,以免對你有所影響,但而後為師見你心性堅定,早有執著,也便順其自然,不來阻你。”


    至於尚未築基的天劍宗另一人,其如今正自昏迷,倒是不必擔憂。


    晏長瀾聞言,看向同宗師兄的對戰時不禁越發專注。


    看著二人交戰之中,絲絲玄妙比之煉氣期的修士來大有不同,不自覺間,他想起了從前偶爾聽得摯友阿拙口中點撥,目光移到對麵的石台。


    刹那間,就與另一雙眸子四目相對了。


    原來兩府交戰已久,葉殊也早已開始觀戰,如今恰也正看過來。


    晏長瀾一怔,旋即禁不住露出笑來。


    葉殊神情淡淡,朝他微微搖頭,手指朝前方輕點了點。


    晏長瀾了然,他神情一肅,重新專注於同宗師兄的切磋之上。


    幾番交戰後,那天劍宗的築基弟子步步爭先,幾度巧用細雨真意,終究是在數十招之後,順利將幽明府弟子擊敗了。


    那幽明府弟子很不甘心,然而領悟了真意的真正劍修往往極為厲害,幽明府弟子當真不是對手,也隻好在法力消耗殆盡後,不甘退出。


    不過,兩邊的築基修士都無什麽損傷,各自隻消將法力恢複,便無大礙了。


    天劍宗弟子勝出後,萬法宗、禦獸宗的築基弟子也分別入場。


    築基弟子不愧是築基弟子,比之煉氣弟子來,其道法多變,能弄出的花樣也多,不過築基弟子中,萬法宗和禦獸宗到底還是各有一名弟子敗北,又有一名禦獸宗弟子戰平,算是五局中,兩勝兩負一平。之後宣明府兩位勝出之人再與幽明府兩名勝出者對戰,經過好一番鏖戰後,幽明府那邊也發了狠,居然拚著身受重傷,讓宣明府的兩人與其同樣重傷,以兩府中築基弟子要麽敗北,要麽倒下的結果,讓兩府在築基弟子對戰的這一整場中,也戰平了。


    於是,在幽明府的險惡用心下,宣明府的築基弟子裏隻剩下三人可以再戰,待之後再其他府來挑戰時,這三名築基弟子恐怕是熬不過五人的。


    到那時,築基弟子這一場,幾乎就是必敗無疑。


    宣明府的幾名築基弟子也想了個明白,不由麵色都有些難看。


    他們倒不後悔竭盡全力,隻是遺憾不夠小心,還是折損兩人。


    其他宣明府之人也不曾因此怪罪這些築基弟子,反而因著築基弟子各有血性,叫他們很是佩服,尤其他們之中既無同境界無敵的修士,還受到了幽明府的瘋狂反擊……如此都能保持平手,已是極不錯的表現了。


    眾人看向他們時,眼裏也都是帶著敬意的。


    於這些築基弟子而言,能得如此敬意,已覺自己不曾白白拚死而戰了。


    ——至少,能讓外人看清他們宣明府弟子皆非無能之輩。


    幽明府那邊眾人神色都極陰冷。


    煉氣這一場敗了,尚且可說他們掉以輕心,或是宣明府年輕一代新出了幾個好苗子,但築基期他們如此奮力反撲,拚著重傷竟還是隻能平手,無法占有半點上風,就叫他們很是不甘。


    而金丹期……


    有幾位元嬰老祖,目光落在始終端坐於前方的風淩奚身上。


    百年前,幽明府煉氣弟子原本就要盡數取勝,然而宣明府所出最後一人卻以煉氣八層境界橫掃幽明府七人,反而讓宣明府取得了煉氣境界的勝局。


    不過百年過去,這些壽元悠長的元嬰老祖自是仍能將當初那位少年記住。


    如今再見少年,少年已鑄就淩然氣勢,修為堪稱半步元嬰,竟是隻用了區區百年就接連突破兩個大境界,當真是世所罕見的天才人物!


    若隻是單單修為衝上也還罷了,可他們何等眼力?隻看他的氣息之強大,甚至能讓他們有心悸之感,便知他絕非那等虛浮無能之輩,而恐怕是——


    有此人在,隻怕金丹期那三場對戰,幽明府想要取勝也難。


    莫說他已在半步元嬰,便隻剛入金丹,也足以讓人心生忌憚!不可不防。


    ·


    葉殊與扈輕衣坐在看台上觀戰。


    於扈輕衣而言,這觀戰機會也是頗為難得,尤其首戰便是宣明府,她便更是專注,故而對葉殊也不如對戰不曾開始前那般殷勤的。


    葉殊並不在意此事,隻因他原本也無意同扈輕衣多言,在發覺晏長瀾所在之後,自也更看重晏長瀾些。而對於下方那些煉氣修士、築基修士的切磋,他卻並不如何在意——畢竟以他的見識,哪怕這是來自各府的對戰,他隻看上幾眼,也能知道大概,並無多少新奇之物可以汲取的。


    故而,葉殊每每見晏長瀾仔細觀看對戰,積累閱曆,便暗暗讚同,自己則仍舊是以積累法力為主。不過有一次葉殊正瞥向晏長瀾時,卻見晏長瀾竟忽而神遊,視線與自己相對,而此刻恰是有劍修展露劍道上的真意,便稍稍提點,晏長瀾果然立即收回視線,重新觀戰……此刻,葉殊神情雖仍是毫無波瀾,其唇邊卻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淡笑,一閃而過。


    築基之戰後,葉殊與晏長瀾再次四目相對。


    然而就在此刻,那高懸空中的元嬰老祖始終平靜,再度言道:“第三場,金丹弟子對戰,請兩府各出一人。”


    同時,在宣明府一方,有一人裏起身來。


    葉殊神情微動。


    這人他雖不曾真正見過,可卻倏地認了出來——以此人風儀,此人氣度,定然便是那驚天劍主風淩奚了!


    於葉殊看來,風淩奚周身的氣息雄渾無比,其法力比之同境界的金丹修士來不知強過多少,且其丹田深處似乎蘊含著一股強大到可怕的劍氣,這劍氣一旦衝霄而出,怕是就能顯露出極其恐怖的鋒芒!


    這般的人物,在靈域裏也當能稱得上是一方天才,在他們葉家的優秀子弟之中,風淩奚怕是也能排上號的。


    尤其是,葉殊知曉風淩奚此人百餘歲便走到隨時可入元嬰的境界,恐怕除卻本身資質外,本身氣運也是絕佳,碰上過無數的奇遇,才能將那些奇遇盡數轉化為修為。否則,若隻是憑借自身的資質平靜地吞吐天地靈炁,區區百年莫說是近乎元嬰了,就連結丹都難!


    葉殊從前聽得這風淩奚的種種傳聞,已覺得他很是不俗,堪能為晏長瀾的師尊,眼下真正見到,更覺聞名不如見麵了。


    若是此人……於劍道上,或比他更能指點晏長瀾。


    這般思忖著,那邊風淩奚已身形微動。


    旋即就好似有一縷紫光陡然顫了顫,風淩奚的身形,便立在了石台下的場中了。


    風淩奚不曾拔劍,更不曾做出任何其他舉動,可待他出現的刹那,就叫滿座之人寂靜無聲。


    這便是一種氣勢,一種叫尋常金丹修士難以望其項背,甚至有些元嬰老祖都敵不過的威儀!


    在如此氣勢之下,眾人自然是禁不住一滯,之後深深呼吸。


    有些識得風淩奚的,當然忍不住聚精會神,等待之後的一戰;而那些不識得風淩奚的,卻是有些詫異,並低聲打探起來……待打探得一二後,便是倒吸一口涼氣。


    幽明府那邊,有一名金丹修士臉色凝重,走了出來。


    他就是風淩奚的第一個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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