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倒不以為奇,說道:“上古血脈,自然有些能耐。這一雙比翼鳥平日裏除非呼喚,從不落地,如今能跟上來,想必是覺醒了神通,消耗亦是不小。”


    ——此為實言。


    當年他買下此禽,本是為一樣代步之物,而後倒也不曾虧待了,時常用丹藥喂食之。如今莫看它始終不肯落地,但大約是飛得多了,反而因此獲得好處,血脈更覺醒幾分,也有些可用的神通,不至於被已然築基的他們兩人淘汰。


    阮紅衣一怔:“那為何先前不乘坐這比翼鳥……”


    說到此,她忽而想起來,坐那靈船原本也非是隻為了快,更多是為安全。這鳥雖也很快,可若是隻乘它而飛,一旦被人盯上,防禦不足,恐怕也未必能夠逃脫的。


    之後,阮紅衣又有些窘迫。


    看來是要乘坐這妖禽前往風音府府城了,但此禽名為比翼,自然是為晏師兄和葉大師二人同乘之物,她摻和在裏麵,又算什麽?恐怕不妥。


    也不知,葉大師要如何安排……


    還未等阮紅衣想明白,卻見於葉殊身前,驟然出現了一頭凶獸,其身形頗為高大,且形貌猙獰,一條鉤尾寒光閃閃,顯得極為凶悍。


    此物一出,登時讓阮紅衣心生畏懼,禁不住地後退一步。


    葉殊微微抬手。


    下一刻,那凶獸的氣勢便漸漸收斂了一些。


    阮紅衣這才壯起膽子,仔細看了一看。


    這一看,她方才發覺,原來這凶獸並非是獸,而是一頭凶蟲,隻不過個頭著實是大了些,稍稍看久些,都讓人渾身打怵,心悸不已。


    與此同時,阮紅衣心中生出一念。


    葉大師之意,該不會是讓她來乘坐這頭凶蟲……如此猜測,叫她嘴唇微動,又強行鎮定下來。


    然而葉殊卻道:“阮師妹,你坐比翼鳥,我同長瀾有凶麵代步即可。”


    阮紅衣先是一愣,旋即心裏一鬆。


    她獨坐比翼鳥,這倒是不礙什麽……


    葉殊如此安排,自也有他的道理。


    凶麵蛛蠍是他禦使之凶蟲,自妖氣堪比築基後,就被他限製起來,不叫它迅速成長,一直關在混元珠裏。故而如今雖說凶麵蛛蠍妖氣仍舊極為濃鬱,卻不至於高出他太多,也讓他依舊能將其牢牢控製。


    但饒是如此,凶蟲便是凶蟲,其後背哪裏是什麽人都能踏上?除卻葉殊外,至多也不過隻能容忍常年與葉殊相處的晏長瀾在,若是還想有旁人,那就必須得由葉殊親自鎮壓一番,才能叫它不甘地暫時屈服。


    葉殊知曉,凶蟲桀驁,必要的控製理所應當,可若是事事強求服從,恐怕反而容易讓凶蟲亟欲反噬,對他禦使這蟲十分不利。因此,若非必要,他也隻讓自己與長瀾落在其後背而已。


    如今既然有比翼鳥可以代步,那麽阮紅衣就不必上凶蟲之背了。


    安排妥當,葉殊朝晏長瀾微微伸手。


    晏長瀾一把抓住。


    葉殊眉眼微緩,旋即稍稍用力,就帶著晏長瀾,落在凶麵蛛蠍背上。


    果然,凶麵蛛蠍隻略略掙動,便順服下來。


    與此同時,阮紅衣也騰身坐在了比翼鳥的背上。


    葉殊方才吩咐:“凶麵,往府城去。”


    阮紅衣聞言,正自好奇——這凶蟲莫非是要在地上奔行,由比翼鳥在天上跟著麽?


    但下一瞬,凶麵蛛蠍的足下卻陡然生出了道道雲氣,須臾間就已變得極為濃厚,將整頭蛛蠍都包裹其中,便是葉殊、晏長瀾二人,也若隱若現,似騰雲駕霧。


    緊接著,這頭凶蟲駕馭雲氣極快地浮空,轉眼已至高空之上!


    同一時刻,比翼鳥振動雙翼,極為平穩地帶動阮紅衣,緊緊地跟在了那縹緲的雲氣之後。


    阮紅衣細細感知,隻覺得那雲氣飄得極快,就連比翼鳥追上去,也並無十分從容,而是須得時時刻刻,密切跟隨……


    ·


    因著凶麵蛛蠍、比翼鳥飛行都是極快,故而不到半日,就已將原以為的一日走完,到了風音府的府城。


    找了個僻靜之處落下後,三人進了城,又很快來到了火烈真君所居住的那座小山頭。


    雖說此處居住的散修多,但是也不能貿然上山,因此,幾人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隨即就送去拜帖,請見火烈真君親傳弟子葛元烽。


    拜帖乃是晏長瀾親手所書,其下落款亦是一個“晏”字,葛元烽與晏長瀾好歹做過一段時日同門,且拜帖上蘊含一絲風雷之意,他自然認得。


    已有些時日不見,葛元烽認出帖子的主人,自是欣然欲見。


    不到一個時辰,葛元烽的回帖便到了。


    因著如今與其分別也近一載,不知其山中情形如何,故而晏長瀾與他另約一處相見之地,卻並非是當初相見的船舫,而是一處僻靜的園子。


    葉殊與晏長瀾、阮紅衣幾人先行而入,吩咐此間侍從備下酒菜,便等葛元烽前來。


    阮紅衣近鄉情怯,纖纖食指微微蜷曲,最終還是盡力地鎮定下來。


    隻是若是仔細看她,便會覺得她眸中似乎帶著幾絲水色,眼神又有些渙散,像是在怔怔地想些什麽。


    葉殊與晏長瀾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曾開口。


    接下來之事……他們也著實沒什麽可以多言。


    ·


    葛元烽快步下山,心裏有些急切。


    自打上回同晏師兄、陸師兄重逢,他心裏也多出了一些念想,後來又接了晏師兄的信,得知他已然與那名曾與晏師兄同來見他、很是出色的煉器師結為道侶,不由得為他十分高興。隻不過似乎二人並未舉辦大典,他也不知如何祝賀,隻是早早備下賀禮罷了。如今兩人同來,他自然是要親自過去道賀一番,將賀禮先行送上。


    因此,葛元烽步履匆匆。


    很快到了雅園,他同那守園之人報上名來,便順利進入其中。


    走過一條石路,穿過幾株花樹,葛元烽已見到了前方隱約的幾個人影。


    坐在石桌邊、石凳上的可不正是他熟悉的晏師兄?而身旁一名青衫修士與他神情親近,雖容貌非是上次所見那般,但想必也是那名精通易容之法的葉大師……


    葛元烽已想好了要上前先行禮,然而待他越走越近時,卻見到了一道亭亭玉立的緋衣倩影,就立在一株花樹前。


    她頭戴紅紗,麵貌朦朧,花樹花落如雨,點點撒上她身,竟有一種叫人迷醉之美。


    然而美與不美,並非葛元烽所思,真正叫他瞬時呆立當場的,卻是……那倩影十分熟悉,像極了他幾度夢回,愧悔不易的女子。


    葛元烽呆愣了好一會兒,在心裏湧現出一個念頭,但又不敢相信。他極快地走了幾步,隨即又慢下來,之後忍不住再走快些。


    幾次三番,他終是也走到了花樹下。


    這一刻,葛元烽也忘了他想要恭賀的晏師兄與葉大師,隻看著這道倩影,喃喃詢問:“阮……是阮師姐麽?”


    心中情切,竟讓他嗓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那道倩影似乎也在微微發顫,而後她將麵紗取下,如玉的麵龐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來。


    “是我,葛師弟。”同一時刻,又有兩行珠淚順著臉頰而下。


    葛元烽看著這副魂牽夢繞的麵容,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歡喜極了,眼中的激動無法遮掩,道:“真的是你!阮師姐,真的是你……”


    阮紅衣並未躲閃,她隻是也怔怔地落淚許久,呐呐說道:“是我,是我……葛師弟,你過得好生辛苦,憔悴了許多……”


    兩人執手而立,互相打量了好久,才終於想起了身旁之人。


    葛元烽連忙抹了把臉,拉著阮紅衣,來到石桌前,朝著晏長瀾與葉殊行禮。


    “晏師兄,葉大師,方才、方才愚弟失禮了。”葛元烽歡喜不盡,又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在何處尋到了阮師姐?”


    他已察覺,如今的阮師姐修為高過了他,已然是築基修士了,而他雖竭盡全力,卻隻是煉氣九層,若要築基,還須得許多打磨方可。因此他想,師姐定然是有什麽奇遇?他隻盼著這奇遇不曾叫師姐吃太多的苦罷。


    晏長瀾頓了頓,看一眼阮紅衣。


    阮紅衣的麵上驟然出現了一絲彷徨,而後又堅定下來。


    葉殊淡淡說道:“此事叫阮師妹自行同你說明罷,我與長瀾不便越俎代庖。”


    葛元烽先是一愣,隨後點了點頭,笑道:“葉大師說的是,是愚弟太急切了。”


    下一刻,葉殊與晏長瀾便站起身來。


    葛元烽有些不解,詫異看去。


    晏長瀾笑道:“你二人久別重逢,必然有許多話說,我與阿拙便不打擾。葛師弟,阮師妹,如今這園子租來也是為叫你二人能清靜敘說,我們先行離去。待你們說過了別情,我們同門幾人再小聚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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