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課的下課鍾響了。


    眾所期待、能夠稍作休息的時間總算到來,學生們緊繃的神經一口氣得到解放。


    帝才剛拿出北禦門家專屬廚師精心製作的便當,姬沙就朝他搭話了。


    「欸,帝。今天我們一起吃午飯好不……」


    「帝大人!要不要跟我一起享用午餐呢?我帶了自己做的便當。」


    凜花與姬沙都站了起來,兩人之間迸發出激烈的火花。


    今天也一如往常地,戰爭一觸即發。


    姬沙手扠在腰上瞪著凜花看。


    「哎呀……靜川同學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麽……?校規可是規定,禁止剛轉學過來的學生帶自己做的便當來學校耶?」


    「這、這種規定也太無理取鬧了!」


    凜花開口反駁姬沙,她手中拿著用和風花紋包巾裹起的可愛便當盒。


    帝有預感接下來會一發不可收拾,演變成麻煩的事態,他打算喊住兩人。


    「喂……」


    「帝你別插手。我馬上就會解決她。」


    「帝大人,不好意思請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可以解決她。」


    「你們一人一句解決到底是想怎樣?」


    帝喜歡的人與未婚妻,雙方都是過於危險的人物。


    姬沙和凜花對決的樣子,就像卷起身子的大蛇和驅趕邪崇的巫女。


    自從凜花轉學到蒼世學園之後,戀愛遊戲的局勢便變得更加混亂,帝的和平生活就此化為夢幻泡影。


    簡直如同亂世。這間教室正上演著不講仁義的戰爭。


    「受不了,真是令人無言以對。靜川同學,你是不是太厚臉皮了?你到底有什麽正當理由要來跟帝一起吃午飯?」


    「未婚妻與未來的丈夫一起吃個午餐,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啊。」


    「唔……」


    姬沙握緊了拳頭。


    「南條同學才是,你又有什麽正當理由呢?」


    「因、因為,我是帝的同班同學啊!」


    「同班同學……?」


    凜花愣了一下。


    「沒錯!同班同學就是要相親相愛地一起吃飯對吧!雖然我這輩子從來沒做過就是了!」


    「同班同學之間一起吃飯,的確是很正常……」


    帝覺得姬沙好像自己說出了一個悲傷的事實。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一直都被孤立在其他學生之外。


    「可是要說這點的話,我跟帝大人也一樣是同班同學,我們的立場相當……再考慮到我是帝大人的未婚妻,怎麽看也是我比較有理吧?」


    凜花冷靜發出攻勢,姬沙則猛然抬手指向她。


    「我跟帝當同學的時間比較久啦!你不過是個新來的!」


    「新來的!?我可是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對帝大人……!」


    就在兩人唇槍舌劍、愈戰愈烈之時──


    教室的門猛然被打開,一個身穿國中部製服的女孩活力十足地衝了進來。


    「帝~!人家肚子餓了──!帝把便當全部給人家吃啦──!」


    南條姬沙的妹妹──南條美月朝他們跑來,還一邊提出任性不已的要求。


    美月身上連個裝茶的水壺都沒帶,從這副模樣來看,她是真的打算午餐全部靠帝解決。


    凜花柳眉輕蹙。


    「那個……南條同學。」


    「怎麽了?」


    「什麽事~?」


    南條姊妹一同看向凜花。


    「我說的是妹妹啦!」


    凜花連忙補充說明,接著美月天真無邪地笑了。


    「真是的,用姓氏稱呼人家也太見外了吧──!叫人家美月就可以了,我們是朋友嘛!」


    「你們什麽時候變成朋友的?」


    「我、我自己也沒有印象就是了……」


    「打過一次招呼就是朋友了啊!」


    「那樣的話班上所有同學都會變成朋友耶!」


    「全世界的人都是朋友喔!」


    「你是不是……撞到頭了……?」


    魔王姬沙在撲麵而來的正能量之下退卻了。


    「說的也是……我跟全世界的人……都是朋友……」


    就連凜花都快要被美月的思想吞噬。


    不過她很快就優雅地搖搖頭。


    「那、那個,這裏畢竟是高中部的教室,美月同學是國中部的學生,一直待在這裏可能不太適合。而且最近你幾乎每天都會過來……這恐怕會產生問題。」


    「就是說啊!視情況我也會考慮跟老師打小報告!」


    「你是小學生嗎!」


    雖說不擇手段是姬沙的拿手好戲,但是不擇手段到這種幼稚的程度,讓帝覺得有些堪慮。


    然後美月完全不理會他人的抗議,高興地拉起帝的手說:


    「人家在辦公室跟老師撒嬌──然後就拿到頂樓的鑰匙了──!今天天氣這麽好,我們到室外去吃帝的便當吧!感覺就像野餐一樣,人家覺得會很好玩!」


    「你這個人真的是隻根據自己的喜好行動欸!」


    「可是帝也想試試看對吧?嘴上說不要其實也很心動不是嗎?」


    「才沒有這回事。」


    帝聳了聳肩,然而他對於到頂樓吃便當其實有些心動。


    北禦門家沒有野餐這類的平民習慣,他們也幾乎不在室外用餐。自從美月帶他體驗過一次平民約會後,帝便開始對那些文化萌生了興趣。


    「等一下!帝要去的話那我也要去!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獵物逃走!」


    「我、我也要一起去!畢竟妻子的責任便是追隨丈夫到天涯海角!」


    姬沙跟凜花連忙追了過來。


    「什麽!?我有預感時代就要產生動蕩!!」


    木影抱著相機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白色雲朵如棉絮般飄在藍天上。


    和煦的陽光從天上灑落下來。


    清風帶著花香,緩緩吹過樹叢,搖動枝葉。


    風和日麗的一幅景象。簡直就是頂樓中最適合模擬野餐的環境了。


    然而……四周彌漫的殺氣讓氣氛完全和煦不起來。


    美月早就搶到了帝的便當,這使得姬沙對她怒目而視、凜花對她心存警戒……眾人縱橫交錯的心思,還有就要一觸即發的氣氛。


    「呃、那個……姬沙……?你不吃午餐嗎……?」


    木影戰戰兢兢地搭話。


    「我當然要吃。因為所謂的午餐,隻有吃人與被吃兩個選項,你知道嗎……?」


    姬沙看著木影的眼神已經如同魔族的雙眼。


    同時揚起了滿是黑暗氣息的微笑。


    「呃……哇啊啊啊……」


    木影抓緊相機,腳都軟了一半。


    「好──今天的午餐會是什麽呢~?」


    美月絲毫不在意這一觸即發的氣氛,她興奮地打開了帝的便當盒。


    裏麵的菜色是※金平蓮藕、蜜黑豆、醋漬竹筍等各種廚師精心製作的和式菜色。(譯注:金平蓮藕,蓮藕切片加入醬汁佐料拌炒的常見日式小菜。)


    美月雙手合十目光閃亮地說:


    「哇──!好樸素──!超級老氣~!」


    「有意見就別吃。」


    「人家要吃──看起來很好吃嘛。不如帝你喂人家吃吧!」


    「我拒絕。你自己吃。」


    「跟異性一起用餐的時候,要喂食對方才有禮貌……」


    「我後來調查過了,你之前說的都是騙人的,你打算拿這件事怎麽辦?」


    上次約會的隔天後,帝試著詢問班上的男生,結果出盡了洋相。


    「什麽嘛──原來已經曝光了──那麽為了跟帝道歉,人家就一個人吃掉整個便當吧。」


    「搶走我的便當哪裏算賠罪了!」


    「哇──!味道好純樸──!超好吃──!」


    美月應該可以登上不聽人話的孩子排行榜冠軍。


    話雖如此,但她真的吃得大快朵頤,臉頰上還沾著飯粒笑得無比開懷,看著這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帝實在生不起氣來。


    此時凜花移動膝蓋朝帝靠了過來。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失禮,但能請帝大人嚐嚐看我的便當嗎?這是我十分用心為帝大人準備的便當。」


    「啊……謝了。我還在想是不是該去福利社買個麵包,但實在不太清楚要怎麽買……」


    帝從來沒有在午餐時,隻以碳水化合物的集合體──也就是麵包來果腹。北禦門家的男人背負著日本的未來,對他來說,不注重營養均衡的飲食便是罪惡。


    「非常謝謝你!」


    凜花把小了一號的日式多層便當盒放在膝蓋上,興衝衝地打開盒蓋。


    內麵朱紅的盒身映襯著裏頭色彩繽紛的和風料理。


    與帝那注重機能的便當不同,凜花的便當盒裏頭裝飾著淺桃色花瓣、蔬菜薄片,以及雕成鳳凰般模樣的魚板等等,將外觀點綴得絢麗非常。


    這已經是藝術品的等級了。


    像這樣傾力做出的頂級料理,實在很不適合在學校頂樓這種地方輕鬆享用。


    「這都是……凜花你做的嗎……?你會不會太用心了……?」


    雖然對凜花不太好意思,但帝感到有點害怕。


    「我在做菜時心中一直想著帝大人,結果不知不覺就……」


    凜花難為情地垂下眼睫。


    見凜花做出的料理遠遠超過高中女生的程度,姬沙不禁臉色發白。


    「你、你你你你你你以為光憑那種程度,就能贏得過我嗎!?還差得遠呢!那種便當就連小孩子都做得出來!」


    「不,做不出來吧……」


    如果真的有小孩子做出來了,應該會被譽為料理界的莫劄特。


    「當然可以!而且我做的便當比她更好!你也吃吃看我的便當吧!」


    姬沙猛然把便當盒塞給帝。


    可能是因為姬沙太過慌忙或急躁,便當盒差點就要漂亮擊中帝的心窩,幸好他即時用手背擋了下來才逃過一劫。


    「那是……據說在東亞遊牧民族間流傳的暗殺術嗎!?」


    木影不停按著相機快門,連自己的午飯都忘了吃。


    與帝及凜花不同,姬沙帶來的是西式便當盒。那是一個可愛的粉紅色圓形便當盒。感覺是女生會喜歡的樣式。


    姬沙打開了盒蓋,帝看見裏麵裝著肉丸子跟小巧的圓形飯團,還有雞塊以及切成小兔子的蘋果。


    這時吃得雙頰鼓起,像隻倉鼠般的美月指著姬沙笑道:


    「啊哈哈,姊姊做的便當超級普通的~!」


    「哪裏普通了!雜誌上寫說這種便當才能表現出女人味!」


    「哦,是那個『今年的人氣便當是這款!抓住意中人的胃攻陷他吧!』的雜誌特輯嗎?」


    「你別把情報來源說出來!!」


    姬沙紅著耳根,頻頻朝帝看過去。


    「你這個人啊,隻有做出來的便當跟一般人一樣可愛呢。」


    「隻有便當可愛是什麽意思!?我其他地方也都很可愛吧!?全世界最可愛不是嗎!?」


    「南條同學……自己說出這種話好像有點……」


    不知為何,反倒是凜花難為情地縮起了身子。


    「我隻是說出事實有什麽不對嗎!而且隻要是女人,一定都會覺得自己是最可愛的!女人一就是這種生物!」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出這種會讓我幻想破滅的話啊!」


    帝基本上沒有戀愛經驗,像他這種年紀的男生,都會希望相信女孩子是天使。不過,既然跟帝走得最近的異性是黑暗南條家的人,他也沒辦法做白日夢了。


    「別說這麽多了快點吃!」


    姬沙拿叉子插起肉丸子,就往帝的嘴巴戳過來。


    帝有那麽一瞬間想用牙齒擋下,但他馬上就發現這樣會傷得更重(姬沙的力道會戳碎帝的牙齒),於是便順從地吃下肉丸子。


    帝依照北禦門家的習慣,品嚐肉丸子時好好嚼了三十下。


    口感軟嫩彈牙、肉汁豐富、辛香料刺激著他的味蕾。


    「味、味道怎麽樣……」


    剛才還趾高氣昂的姬沙現在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看著。


    「真好吃呢。」


    「對吧!畢竟我不管做什麽都是天才呢!帝會迷上我的料理也是理所當然的!來,盡情崇拜我吧!」


    「不過就是一個肉丸子,你要得意到什麽程度啊……」


    然而,帝看著姬沙這副天真無邪的開心模樣,不由得覺得她十分可愛。若是能讓她保持笑容,帝還想再多誇幾句,但北禦門家的麵子及他的羞恥心不允許他這麽做。


    「帝、帝大人!也請你嚐嚐我的便當!」


    凜花用筷子夾起醋漬大頭菜朝帝遞了過來。那並非普通的醋漬大頭菜,而是以精致刀工雕成了美麗菊花形狀的──可食用藝術品。


    「快住手,帝!吃了會死的!」


    「為什麽會死啊!」


    「她感覺會說出『我要殺了帝再去死』這種話!」


    「我才不會!」


    「真的要說的話,姊姊還比較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帝大人……」


    凜花手中的筷尖輕輕顫抖,她一直睜著眼凝視帝。目光中表現出了期待與不安,還有覺悟。


    不管動機為何,把為自己而做的東西棄之不理,有違北禦門家的禮儀。


    「我開動了。」


    帝點點頭,接著輕輕咬下凜花筷尖上的醋漬大頭菜。


    山椒的香氣濃鬱、醋味裏頭帶著適中的甜度,大頭菜的口感新鮮無比。愈是嚼它,便愈是覺得齒頰留香,完美調和的美味強烈滲入腦中。


    「真好吃呢。」


    「能合帝大人的胃口,真是太好了……」


    凜花舒了一口氣。兩頰泛起些微紅暈。


    「唔唔唔……」


    姬沙瞪著帝看,手中緊握的便當盒幾乎要被她捏碎。


    「話說你為什麽要放出那麽恐怖的殺氣……」


    恐怖到連在一旁觀察的木影都嚇得落荒而逃。現在後麵隻剩下她棄置不顧的蹲點標準補給品──紅豆麵包跟牛奶。


    「因為你做出了明顯的背叛行為!竟然在吃過我的便當之後,又用同一張嘴去吃靜川同學的便當,你這個不檢點的男人!沒錯,你是那種會腳踏五條船的人!」


    「我、我相信你,帝大人!就算你在外麵還有四個女人,或是已經有三十個私生子了,我也相信你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姬沙火力全開地攻擊他,凜花則是用充滿信賴的眼神(然而泫然欲泣地)看著他,狀況混亂至極。


    「事到如今,隻能明明白白地分個高下了!我的便當跟靜川同學的便當,哪一個比較好吃!?」


    「也、也請務必告訴我!」


    「快說,哪一個!?」


    「哪一個比較好吃!?」


    帝受到左右夾擊。


    兩名美少女的怒容朝帝貼得極為靠近。姬沙那蠱惑人心的甘美香氣,以及凜花那同樣蠱惑人心的清新香氣傳來。也許是因為兩人太過激動,似乎都沒發現製服襯衫已經貼到帝身上了。


    她們可是人稱社交界雙璧的兩朵嬌花。


    帝感到自己的體溫急遽上升,他趕緊在心中默背平家物語維持冷靜。隻有北禦門家的強韌精神力才得以承受這種壓力,若換作平凡男子經曆這種狀況,他早就已經吐血了。


    帝剔除了所有偏見,努力做出客觀的評價。


    「這個嘛,我覺得兩邊都很好吃。」


    姬沙勃然大怒。


    「出現了!無法做出選擇的男人!這是所有回答中最差勁的答案!你就算結婚以後,也會說出『兩個女人都很美味所以兩邊都吃』這種話吧!」


    「你從剛剛開始到底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凜花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隻、隻要帝大人願意每天都吃我,我也可以接受……」


    「凜花!?你振作一點!重新想想日語該怎麽講好嗎!」


    帝的回答似乎隻有火上澆油的效果。


    姬沙與凜花猛然站了起來。她們的強烈鬥誌迸發而出。


    姬沙雙手抱胸。


    「靜川同學……?既然如此也隻有一戰了。看我們誰能讓帝說出好吃,來好好做個了斷吧……?輸的那一方就剁手指好了。」


    凜花挺直了背脊。


    「手指被剁掉的話我會很困擾的……不過你說的對。若是這種模棱兩可的狀態繼續下去,未來也會徒增擔憂。我接受這場比賽!」


    「哦哦──那麽──人家也要參賽──感覺很有趣嘛──」


    在相互瞪視的姬沙與凜花間,美月一派輕鬆地報名參加。


    下課後,帝才剛離開教室到走廊上,姬沙就跟在他旁邊。


    「……帝你這個笨蛋。當時要是你說我的便當比較好吃,我們也就不用舉行那種奇怪的比賽了。」


    姬沙不滿地鼓起雙頰,模樣實在可愛。


    雖然姬沙感覺在生氣,不過如果是用這種方式生氣,反倒會讓帝想再繼續惹火她。


    「不……畢竟我也不能說謊吧。你的料理跟凜花的料理,製作的方向完全不同但都很好吃喔。」


    對他人的能力給予公正評價並且加以活用,就是北禦門家的做事方式。無論在什麽樣的情形下,都不可以有所包庇或顧忌。


    不過此時,姬沙的雙頰鼓得又更高了。


    「我很不會做菜耶!為什麽偏偏要讓我去比賽做菜啊!」


    「既然不會做菜那你為什麽要提出料理比賽!?你是笨蛋嗎!?」


    「當然是為了讓靜川同學輸得落花流水啊!」


    「會輸得落花流水的人是你吧!?」


    然而帝卻不由得暗忖,他也想看看姬沙輸得落花流水哭泣的模樣,一定很可愛吧。從帝開始這麽想時,他的腦袋也已經腐化得無藥可救了。


    「話說回來,今天中午你給我吃的便當那麽好吃,你應該也不算不會做菜吧?」


    帝想起了那個裝著歐姆蛋及蜜漬紅蘿卜的可愛便當。光是回想就再次勾起了他的食欲。


    「那是我……研究食譜很努力做出來的……而且我從三天前就開始做了,重做了好多次……那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姬沙嘟起嘴,雙手手指相互戳了戳。


    ──讓我抱緊你吧!!


    帝實在想將姬沙的纖痩肩膀擁入懷中,他與這股衝動天人交戰了一番。


    盡管知道姬沙是為了贏得戀愛遊戲才行動的,但看見她為了自己努力,帝還是覺得受寵若驚。簡直令人恨不得讓她成為每天都會幫自己做早餐的存在。


    不過仔細想想,姬沙之所以不太會做菜也是理所當然的。


    南條家是全日本前五名的富豪,身為繼承人的姬沙是個天生的大小姐。所以她自然從小就十指不沾陽春水,沒碰過家事、雜務等也是很正常的。


    當然,靜川家也是實力雄厚的財團,不過凜花之前是白瀨女子學院的學生,那裏被人戲稱是新娘學校。由於這所學校會將傳統女性的教養全部灌輸給學生,因此凜花跟姬沙的起跑點就完全不同。


    「總而言之!」


    姬沙單手扠腰,抬起另一隻手直指帝的鼻子。


    「既然事已至此,帝你也要為這場比賽做好準備!從現在開始到比賽那天,整整一個星期你都不準吃東西!必須把肚子餓到極限再上場!」


    「那我會死吧!」


    「到時候你已經餓得半死不活了,所以不管吃什麽都會覺得很美味不是嗎?然後我會先讓你吃下大量的料理,藉此讓靜川同學的料理感覺比較難吃……這個策略實在太完美了!」


    「你的策略現在就要失敗了!總之我到時候會先吃凜花的料理!」


    帝一說完姬沙就顫抖了起來。


    「你、你竟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不,想用卑鄙手段的人是你才對吧!」


    帝實在不懂這個叫南條姬沙的女人到底是聰明還是笨。


    她的學業成績總是名列前茅,還被稱作是黑暗的南條家有史以來的天才,然而帝所知的姬沙卻相當冒失──說得直接一點就是個傻瓜。


    「算了,總之你好好期待一個星期後吧。屆時你將會下定決心臣服於我,然後靜川同學會帶著絕望離開學園……結局已經注定好了!」


    「你還真有自信……」


    帝抱著完全無法相信的心情,目送姬沙高聲大笑離去的背影。


    這裏是深山中的溪穀。


    美麗的鳥兒在鳴叫,它們的叫聲令枝葉輕輕晃動,潺潺水聲充滿了整個世界。


    空氣清新無比,深呼吸一下,進入肺中的空氣便彷佛清洗了肺的每一個角落。


    這裏被喻為日本僅存的少數秘境,有間草庵坐落於此處。


    草庵中,與凜花相對而坐的是將料理之路鑽研至極的師父。這名女子擔任過白瀨女子學院五代之前的料理老師,過去活躍時曾稱霸各種料理大賽。盡管現在已經上了年紀,教職員跟畢業生都依然十分尊敬她。


    「……靜川家的小姑娘。你認為所謂的美味是什麽?」


    師父輕輕詢問凜花。


    「我想應該是,讓享用料理的人感到幸福的味道。」


    凜花正座在榻榻米上回答。


    師父聞言緩緩搖了頭。


    「非也。美味並不是單純的感覺。而是靈魂的淨化。傾盡渾身的技巧與熱情去淨化一切邪惡魔障,這即為美味的極致。」


    「淨化邪惡……」


    浮現在凜花腦海裏的是姬沙美麗妖嬈的模樣,以及姬沙朝她心愛的未婚夫悄悄伸出的魔掌。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麽樣的技倆偷走了帝的心,凜花唯一確信的是,必須將帝從邪惡中拯救出來才行。


    「另外,我聽說你是為了將意中人從其他女人手中搶回來,而到這裏來求教的。」


    「……是的。我無論如何都想得到帝大人。」


    「敵人是白瀨的小姑娘嗎?」


    「不是。對方不是白瀨女子學院的學生。」


    凜花語畢,師父的神情便緊繃了起來。


    「既是如此,那你絕對不能輸。白瀨的女子是全日本最強的大和撫子。一直以來,無論是在政經界如何叱吒風雲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


    「我也是抱著絕對要贏的決心。老師……拜托您了。」


    凜花十指並攏按在榻榻米上,朝師父深深地鞠躬。


    師父笑了,她的鷹勾鼻擠出皺紋。


    「哦,看來你已經有充分的覺悟了。那麽,首先從分辨水質開始吧。」


    「分辨水質……?」


    「你認為在追求料理之道時,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真心。」


    凜花毫不猶豫斷言道。


    「這股氣勢很好!不過,我現在問的是技術方麵。」


    「是味覺嗎?」


    師父大力點了點頭。


    「沒錯。音樂家的武器是敏銳的聽覺;作家的武器是獨特的語感;廚師的武器則是纖細的味覺。」


    「也就是說,若是無法分辨出自己的作品好壞,也就無法做出真正優秀的作品了吧。」


    凜花感到擔憂,她不知道姬沙的味覺是不是很靈敏。從之前兩人爭奪帝時姬沙的表現來看,感覺她是個相當敏感纖細的女孩。


    「也是有人天生就擁有天才般的味覺,不過天才往往自負,而常人的味覺隻要經過努力鍛煉,也能超越天才。因此才要讓你學習分辨水質。」


    老師拍了拍手,接著一名侍女從※障子門後出現,她將一個黑色小矮桌端了進來。(編注:用紙糊在木製窗框上製成的窗門。)


    矮桌上放著好幾個盛滿透明液體的茶杯。


    「這是……」


    「這些是從日本各地收集而來的名水。我要你從現在開始的三天中隻許喝水,不能吃其他東西。直到你可以分辨出每一種水的味道及產地,以及判斷出它們最適合用在什麽料理中。我要在這之後,才會開始教你料理。」


    「我會全力以赴的……!」


    為了守護自己的未婚夫,凜花將水喝下。


    「我說……你還好嗎?看起來就像快死了耶。」


    教室裏,帝開口詢問座位在自己右邊的凜花。


    「我還活著。我跟帝大人的盛大婚禮都還沒舉辦,在那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盡管凜花的回答十分堅毅,但她說話的聲音已經小到帝幾乎聽不到。


    她的麵容毫無血色。凜花原本就是個纖痩的女孩,而她現在又變得更痩了。話雖如此,這並沒有影響到凜花的美麗,她原先溫婉的模樣透出了一股陰氣逼人的氣魄。


    就像一個神秘莫測的美女。她這副模樣,就算徘徊在平安京的薄霧中也不會格格不入。


    「可是,我總覺得你看起來很憔悴耶……」


    「原來帝大人是那麽仔細地在關注我……我好感動……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遺憾了……」


    「所以我說你看起來就是一副快死掉的樣子啊!如果真的生病了還是趕快去看醫生比較好。」


    凜花吃力地揚起笑容。


    「我沒有生病。我隻是已經連續五天都沒吃任何東西了。」


    「這樣會死人的吧!?」


    帝吃驚地說,接著坐在他左邊的姬沙也開口插話。


    「就是說啊!不吃飯也太不正常了吧!要是不每天好好攝取三餐,後果會很嚴重的!」


    「你還好意思說!」


    帝開口反駁,因為他之前差點被姬沙禁食一個星期。


    不過,姬沙充耳不聞。


    「我知道靜川同學很想變得跟我一樣美麗,不喜歡自己之前那種肥胖的模樣。我懂你的心情。不過啊,用錯方法減肥是很傷身的喔。」


    「凜花之前根本一點也不胖好不好!」


    為了不傷害到少女的自尊心,帝連忙先開口反駁。


    凜花優雅地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在減肥。其實我最近,正在某個秘境中進行料理修行。」


    「秘境!?修行!?」


    這兩個詞匯感覺隻有古時候才會拚在一起出現,帝不由得重複確認了一次。


    「是的,我在秘境裏修行。因為這樣,所以我現在三餐隻能喝水……」


    「等一下,為什麽修行時三餐隻能喝水?」


    「因為我的修行是要喝遍全日本的水。」


    「帝,你小心一點!這個女人是大蛇!她想喝乾日本所有的河川!」


    姬沙開始顫抖。


    「不,再怎麽樣凜花的目的也不會是喝乾河川吧……應該不是對吧?」


    「如果是為了帝大人,無論是全日本的河流還是水壩我都很樂意喝乾!」


    「為什麽讓日本缺水的動機是為了我?」


    帝無法理解這個邏輯。


    然後,眼前這個少女果然還是……太深情了,與她的外表實在格格不入。


    雖然凜花是個清秀沉穩的大和撫子,也是個絕不引人注目、恭謹謙和的女孩,但她的這些特質都呈現出超乎常理的程度。


    「可是,都是因為我的記憶力不太好,一直無法完成喝水的修行……說起來丟臉,我現在肚子很餓……」


    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足引發了貧血之類的問題,凜花用手按著額頭,整個人就要從椅子上滑下來。


    帝連忙抱住她的身體。


    姬沙見狀頭發都倒豎起來。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想做什麽!?太危險了,現在立刻把你手上的東西丟到窗外去!」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真是的。你要來得危險一百倍好不好!」


    「帝、帝大人……」


    凜花在帝懷中輕聲喚道,聲音聽起來很痛苦。帝覺得她的身體沒有半點力氣,一旦自己鬆手,凜花可能就會倒下去。


    雖說這樁婚約是家族單方麵的安排,但他也不可能就這樣放著身體不適的未婚妻不管。況且,凜花似乎是為了做出美味的便當給帝,才如此勉強自己,若是不做任何報答就違反帝的原則了。


    「我帶凜花去一下保健室。」


    「那我也要一起去!我怕帝會被吃掉!」


    「誰會被吃啊!我要去的又不是南條家。」


    「可是……!」


    姬沙握緊了拳頭,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可能是因為上課鍾響了,班導師也進到教室中,已經不能出去了,她才不得已回到座位上。


    結果,隻有帝一個人攙扶著凜花在走廊上行走。


    「非常抱歉……我給帝大人添麻煩了……」


    在前往保健室的途中,凜花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


    「沒關係啦。我之前也欠了凜花你不少人情。」


    像是帝請凜花不要將他與姬沙之間的關係說出去,還有自己身為凜花的未婚夫卻無法回應她的心意等等。帝對凜花抱有罪惡感,因此一直希望能在愛情之外的地方多少還她一點人情。


    凜花眯起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帝看。


    「還真是不可思議……像這樣看著……不禁會覺得帝大人……」


    「欸。」


    眼前這張清秀的臉龐帶著高燒般的紅暈朝帝靠了過來。


    「看起來……相當美味……」


    「凜花!?」


    凜花一口咬住了帝的耳垂。


    嘴唇的感覺好柔軟。還微微帶著溫熱潮濕的氣息。


    少女如此嫵媚地碰觸帝,使得他心跳如擂鼓。


    帝推開了凜花,但後者依然目光癡迷地凝視他。


    「呼……感覺真的很好吃……不知道為什麽,帝大人現在看起來好像食物……」


    「這應該隻是因為你餓過頭了吧!?」


    「我好想就像平常在房間裏那樣,把帝大人舔過一遍……」


    「你應該沒做過吧!?我根本沒去過你的房間好不好!?」


    平時沉穩的凜花突然變得判若兩人,她搖搖晃晃地靠過來抱住帝。她恐怕是餓到神智不清,意識已經陷入混亂了吧。


    「呼……呼……帝大人……一下就好、隻要一下就好,讓我嚐嚐你的味道……」


    「你快清醒一點!靜川家的大小姐不能開始嗜吃人肉啊!」


    「我們是未婚夫妻,這點小事應該不用計較吧……」


    「不管是未婚夫妻還是已婚夫妻,會吃掉老公的隻有螳螂啦!」


    帝連忙帶著凜花繼續朝保健室前進,同時一邊防範凜花,不讓她試吃自己。


    「人家就直說了,姊姊你的勝算不高吧?」


    美月在南條家的廚房中一邊吸著杯麵,同時斷言道。


    姬沙的額角冒出青筋。


    「美月……你知不知道說話的時候要考慮到對方的心情?」


    「嗯──不知道!」


    「說的也是……怎麽可能懂呢……」


    姬沙在日本黑社會中所受到的敬畏,僅次於南條家家主,但美月總是肆無忌憚地與她作對。從這裏可以明顯看出,美月的感覺異於常人,而且神經相當大條。


    「因為──姊姊你之前為了攻陷帝替他做便當的時候,是第一次做菜對吧?在那之前你連泡麵都沒泡過。」


    姬沙被說中痛處,顯得有點沮喪。


    「因為以前沒有必要自己做啊……要說的話,美月你還不是一樣!」


    「人家會做很多種泡麵喔!人家想想──像是※bon兵衛啦!pop noodle啦──還有poyoung人家也會做──很厲害對不對?」(譯注:影射日本各種知名泡麵品牌。)


    「你根本隻會泡泡麵好不好!而且這些全部都隻要加熱水就好了啊!?」


    美月高高抬起下巴,伸出食指搖了搖。


    「這個姊姊你就不懂了,每一種泡麵在倒入熱水後需要等待的時間不同,還有加料包跟油包的順序也不一樣!這可是很講求那個……技素的喔?」


    「你連技術兩個字都講不好!怎麽還能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姬沙雙手朝桌上一拍,氣喘籲籲地反駁道。


    「嗯~好好吃──!」


    然而,美月沒有要理會姬沙的意思,她將杯麵吃得咂咂作響,還不停扭來扭去。


    美月的味蕾還是老樣子,像個平民。


    本來,在名門南條家的廚房中根本不可能有泡麵存在,是美月用自己的零用錢擅自買來塞在食品櫃裏的。


    「不過……嗯,你說的對。其實我也知道,如果真的跟靜川同學正麵對決,我是贏不了的。」


    南條家賴以為生的方式並非依靠個人的戰鬥力或單一戰術,而是使用計策與大規模戰略,藉此奪取國家大權。因此姬沙自然必須要有能力準確判斷出敵我之間的實力差距。


    「那姊姊打算怎麽辦?殺掉凜花嗎?」


    「要是殺死她可疑的也隻有我一個好不好!?我會直接被當作嫌疑犯吧!?所以再怎樣我也不會做到那種程度。不過相對地……」


    姬沙從小型鋁合金箱子中,取出了一個包裝得十分嚴密的瓶子。裏頭裝滿了散發出紅光的可疑液體,黏稠地在瓶中搖動。


    「凜花……將會變得麵目全非……」


    「我沒有要殺她啦!這是我從我們家旗下子公司拿來的藥。它是生理活性胺的一種,能夠幹涉人類的腦內分泌物,提高性衝動……」


    「你不說日語的話人家聽不懂──」


    「簡單來說,就是春藥。」


    「哦──」


    美月抬手鼓掌。


    「……你有聽懂我的意思嗎?這可是春藥喔,春藥。」


    「嗯,人家知道!姊姊是說春藥對吧?應該是類似※鼻噴劑的東西?」(譯注:春藥與鼻噴劑在日語發音中有部分雷同。)


    「你根本就不懂吧!?總而言之,這是一種人隻要喝了之後,就會想做出下流舉動的藥。」


    「原來如此。是一種會讓人想做愛的藥啊。」


    「沒、沒錯。」


    美月說的固然沒錯,但她的用詞實在太露骨,姬沙聽了很難為情。


    雖然美月也算這場比賽的參賽者,但她應該隻是覺得好玩才參加的,沒有要認真取勝,那麽當然是讓她來協助自己會更加有利。姬沙打好如意算盤便開口說明。


    「我的計畫是,到時候先把這個春藥摻到帝的便當裏。等他吃完後,我隻要稍微擺出可愛的模樣抬眼看他,他就會因為春藥的效果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然後說我的便當比較好吃!」


    「要是帝先拜倒在凜花的魅力之下怎麽辦?」


    美月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她已經愈吃愈香,開始吃第二杯泡麵了。


    姬沙輕輕哼了一聲笑道:


    「這點我早就想到了。當天我會先在身上噴好能夠增加性欲的香水,好用來提高春藥的效果。然後也會先若無其事地解開襯衫上的扣子。都做到這種程度了,到時候即便是帝也會變得眼中隻有我吧。」


    「哦哦原來如此。嗯──畢竟凜花感覺是很清純的類型,要比美人計的話,姊姊大概會占上風吧。」


    「你這是在褒我嗎……」


    「人家是在貶你喔!」


    「竟然是在貶我嗎!?」


    這個世界雖然很大,但是敢於麵對麵數落姬沙的也隻有美月這等人物了。


    姬沙將手指抵在唇邊陷入思考。


    「不過問題在於,我不確定這個春藥是不是真的會有效果……畢竟到時候如果沒發揮作用我就輸定了,所以我想事先測試看看。但是這種藥還在實驗階段,也不能隨便用在人身上……」


    「呼──鼻噴劑還真好喝啊~!」


    「……美月!?」


    等姬沙回過神來,才發現妹妹已經笑容滿麵地喝光了那瓶春藥。


    「等、等一下,你沒事吧!?你一口氣把這罐全喝完了!?」


    雖說美月平時老是惹姬沙生氣,但她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姬沙很擔心她的身體會不會出現什麽異常症狀。


    「人家沒事啦──而且很好喝啊。要說的話人家好想配甜點吃……唔嗬。」


    美月的目光愈來愈呆滯。


    她的臉頰紅了起來,嬌豔的雙唇吐出溫熱的氣息。


    「呼……呼……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好舒服……」


    「這、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總而言之,今天就先回自己的房間睡覺比較好吧……?」


    姬沙開始往後退,她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接著,隻見美月解開了自己襯衫上的扣子,朝她步步逼近。


    「那……你會陪人家一起睡嗎……?人家今天有種……很寂寞的感覺……」


    「當當當當當然不會!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姊妹倆還要一起睡很奇怪吧!?」


    姬沙被逼到了廚房牆邊,已經沒有退路。


    美月焦躁地喘息,同時身體朝她貼了過來。


    「沒問題啦……人家隻會做色色的事情……帝……」


    「問題可大了好嗎!話說你現在把我看成帝了嗎!?給我清醒一點!別撲到我身上來──!我才不要把第一次給妹妹────────────!」


    廚房中,姬沙使出渾身解數的一拳,擊倒了美月。


    然後,到了手作便當女王決定賽當天。


    一股可怕的緊張氣息籠罩著蒼世學園的頂樓。不知道從哪搬來的長桌被排成了ㄇ字形,桌上甚至還放了名牌。


    「嗬嗬嗬……今天是個適合一決勝負的好天氣呢。」


    「放眼望去萬裏無雲,真漂亮……」


    「加油吧──!」


    三邊位置上坐的分別是姬沙、凜花以及美月選手。另外,被長桌與選手們包圍在中間的人是帝。


    他毫無退路。少女們飽含殺意的視線以他為中心進行交鋒。


    姬沙雙手抱胸直直看著凜花。


    「靜川同學,你應該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吧?如果在這場料理比賽中落敗,你就要乖乖離開蒼世學園……」


    「我根本沒做過這種約定啊!?」


    「你該不會已經忘了吧?哎呀呀,真是讓人受不了。」


    「才不是記不記得的問題,我們根本沒有約好!」


    「是是是,每個失去記憶的人都喜歡這麽說。」


    「我、我決定,以後身上隨時都要帶著錄音機……」


    凜花心有不甘地緊咬嘴唇。


    木影不停顫抖著,她拿起一支細細的麥克風朝帝伸了過來。


    「帝、帝同學……請問你現在心情怎麽樣……?」


    「我想立刻回家。」


    這是帝的肺腑之言。


    姬沙瞪了木影一眼。


    「那邊的!我都特地找你來當見證人了,你可得好好拍下我獲勝的那一瞬間!要是你敢漏拍,我就燒了……」


    「燒了我家嗎!?還是我!?」


    「燒掉世界。」


    「你是魔王嗎!」


    「我可以先回家嗎!?在世界末日前夕我想跟家人一起度過!」


    木影都快哭出來了。


    就連平時總是鍥而不舍對他們發出取材攻勢的木影,今天也落得氣勢全無。這是因為,姬沙跟凜花兩人皆麵容憔悴、眼睛充滿血絲,她們散發出的認真氣勢明顯異常。


    帝很清楚,無論這場戰鬥的勝利者是誰,應該都會很難收尾。就算最後是平手好了,感覺選手們也會無窮無盡地爭執下去。


    「那麽,首先從我的便當開始品嚐吧。帝吃了一定會立刻成為我的俘虜!」


    姬沙興衝衝地正要打開便當盒的蓋子。


    然而就在這時,帝伸出手製止了她。


    「我要先從凜花的便當開始吃。」


    「為什麽啊!?你在包庇她嗎!?你愛著她嗎!?」


    姬沙氣到兩頰都要冒出火來。


    「啊……若是如此,帝大人隻要先說一聲就好,我們根本也不需要舉辦這場比賽了……」


    凜花紅著臉頰,露出欣喜的模樣。


    「這不是包庇也不是愛。之前姬沙提過,要先讓我餓肚子再吃到撐,好讓對手陷入劣勢。當時我不是也說了嗎?為了避免你利用這種手段,比賽時我會先吃凜花的。」


    「帝、帝大人要先吃我的什麽呢……真令人難為情……」


    「帝是大色狼──!犯罪者──!」


    「便當啊!不然要吃什麽!?」


    帝感到身體在發熱,同時他靠近凜花的桌子。


    桌上放著雕飾了櫻花圖案的雅致多層便當盒。在它前麵,還有一個精美的漆器筷架。一雙帶有鏤空造型的筷子擺在上頭,恐怕是象牙製的吧。


    這種精致程度已經不是便當了。而是料亭。


    裏頭想必是裝著極為精心製作的頂級藝術品吧,帝以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打開了多層便當盒的盒蓋。


    映入他眼簾的是,塞滿整個便當盒的……


    「白飯!?隻有白飯!?」


    裏麵就連象徵日本國旗的梅乾都沒放。


    完完全全的純白色。彷佛表現出了凜花純潔無暇的內心。


    帝一臉震驚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後者正沉穩地微笑著。


    原來如此,他懂了。上層是白飯,那麽下層應該就是配菜吧。帝拿起上層的飯盒。


    映入他眼簾的是,綻放著光芒、塞滿整個便當盒的……


    「是白飯────────────────!!」


    帝受到了本世紀以來最大的衝擊。


    凜花雙手合十溫柔地笑了。


    「沒錯,這是白飯便當喔。」


    「竟然還取了名字!話說這根本不是便當,隻是單純的白飯而已!」


    「哇──看起來好好吃──!」


    「還有美月你真的很不挑耶!」


    帝這輩子從來沒有在吃飯時隻吃米,不加任何配菜。因為單純攝取碳水化合物是沒有意義的。北禦門家堅信,優秀的營養素能夠打造優秀的未來。


    凜花用手帕輕輕擦了擦眼角,接著捏緊手帕,抖著聲音說:


    「我……終於成功了。在曆經血汗交織的嚴苛修行以後,我終於學會煮飯了!」


    「煮飯是這麽艱難的事情嗎……?」


    如果帝沒有搞錯時代,現在煮飯應該是把米放進電鍋再按一下開關就能解決的事。


    姬沙哼了一聲笑道。


    「哦,看來勝負已分了呢。雖然我不太清楚這是什麽狀況,不過既然你在戰鬥前就自暴自棄了,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對手。真沒想到你會隻拿出一盒普通的白飯。」


    「哎呀……我可沒有自暴自棄放棄比賽喔。」


    「你說什麽……?」


    黑暗的姬沙與清純的凜花,這兩名少女分別站在帝的左右兩邊,目不轉睛地相互瞪視。


    凜花像枝水仙一樣,聳起她惹人憐愛的纖瘦肩膀。


    「請你仔細看看。這個便當哪裏看起來像一般的白飯了?」


    「欸……?這是什麽意思……」


    姬沙柳眉輕蹙。


    就在這時,突然有閃光燈不斷明滅,快門聲也響個不停。


    「這就是……據說白瀨女子學院從一百五十年前流傳下來的──傳說中的『白飯便當』!沒想到我竟然能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實在太感動了!」


    木影興奮不已,對著那盒白飯不停近拍,甚至還拍了低角度特寫。


    「……世界上有白飯便當這種料理嗎?」


    姬沙提高了警戒。


    另一邊的凜花則是睜著凜然的雙眼開始解說。她的眼神令人心生敬畏。


    「自古以來,塑出日本人的肉體、化為其靈魂的就是白米。盡管已經吃了上千年,而且每天都吃,依然不曾吃膩……這是因為,白米中流傳著日本人的基因。」


    「原來米是日本人嗎!?」


    美月瞪大了雙眼。


    由於解釋起來很麻煩,所以沒有任何人想吐槽。可憐的美月隻能自己一個人沉浸在震驚當中。


    「白瀨女子學院所流傳下來的『白飯便當』中裝的是『百味白飯』。裏頭的每一粒米都精心調製成了不同的味道。還請帝大人一顆一顆地細細品嚐。」


    凜花露出了女神般的慈愛笑容,雙手捧著象牙筷子遞了過來。


    「……嗯。」


    帝慎重地點了點頭,接過筷子後夾起米粒送入口中。


    辣椒辛烈的刺激直衝大腦。


    接著醬油的豐厚香氣深深浸滿了口腔。


    「那是『鳳凰米粒』。就像在天際翱翔的偉大鳳凰一般,為食用者注入強健的活力。」


    「這就是……鳳凰米粒……」


    帝用心咀嚼口中這難得的美饌。


    接著送入口中的是海鮮香氣濃厚的米粒。


    不過才剛含下去,腦中便頓時湧起浪花,內心彷佛化為受海風吹襲的陡峭岩壁。他的靈魂被大海卷走,在漩渦中任憑浪潮擺布。


    「唔!這、這是……」


    帝差點就要站不穩,不由得伸手按住桌子支撐身體。


    凜花輕輕闔上眼睛開始說道:


    「這是『玄武米粒』。玄武是四象中的太陰,亦為四神靈獸。就像掌管長生不老的玄武一樣,作為生命源頭的大海,會溫柔地擁抱人們。而這一粒米中,濃縮煮進了大海的一切營養精華。」


    「啊,人家知道玄武!祂是烏龜神明喔!就是桃太郎騎的那一隻!」


    美月露出一副開心的模樣高聲說道。


    騎烏龜的應該是浦島太郎吧,帝在心中暗想。但解釋起來感覺很麻煩,所以他沒有吐槽。


    帝接著品嚐的是青龍米粒、朱雀米粒、白虎米粒、麒麟米粒、獅子米粒、鼴鼠米粒、熊貓米粒,以及無尾熊米粒。


    每一顆的美味程度都令人驚豔,然後不知道為什麽,無尾熊米粒是巧克力口味的。


    「無尾熊餅ㄍ……」


    「是『無尾熊米粒』!」


    凜花連忙修正帝的錯誤用詞。


    這種美味有如洪水。吃下一粒米不僅不會飽,還會勾起強烈食欲,因此每一顆米粒都能在,肚子饑餓的狀態下好好品嚐。


    既單純又複雜,經過精密考量後做出的極致料理──這就是『白飯便當』。


    凜花佇立著,身姿楚楚動人,她將雙手擺在身體前方,乖巧地等待。


    「……帝大人,麻煩你了。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吃完的感想?」


    「我想想……」


    吃起來超級麻煩!這是帝最想講的一句話。


    讓我吃飽好不好!


    起碼也要捏成飯團的大小啊!


    他實在很想把這些話大聲喊出來。


    然而要是老實說出來,很可能會傷害到凜花,這讓他有些猶豫。


    畢竟凜花現在雙手握得死緊,還露出一臉煩惱的模樣,像是在想:『要是帝大人說難吃我就咬舌自盡!』


    「很好吃!」


    帝朝凜花豎起了大拇指。反正這點是真的。


    凜花頓時綻開了笑容。


    「謝謝帝大人!我折壽努力所換取的成果總算有了價值!」


    「不,好好愛惜生命好嗎。你以後不用再勉強自己了。」


    隻是為了做個便當,凜花一下絕食一下又跑去修行,結果就虛弱得暈倒了,要是再來幾次,不管帝有多少個心髒都承受不住。畢竟凜花除了是他的未婚妻,更是同班同學,而且雙方家族自古以來就交情深厚,兩人還是兒時玩伴。


    「這話實在太溫柔了……帝大人果然是最理想的丈夫……」


    凜花陶醉地望著帝,同時坐回了座位上。


    美月握緊了拳頭。


    「哎呀呀~這下不得了了!凜花選手已經先行拿到滿分!接下來姊姊選手想追上或許很不容易──!?」


    「美月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啊!當實況主持人?你姑且也算是參賽者吧!?」


    「人家是來玩的唷!隻要好玩怎樣都無所謂啦!」


    「你一直都是這樣呢……對,我早就知道了……」


    姬沙語帶疲憊地低聲嘀咕。


    不過她很快又調整了姿勢,揚起下巴俯視凜花。


    「不過,這場比賽……是我贏了!」


    「南條同學說得也太快了吧!?你的便當盒根本都還沒打開耶!」


    「我不用打開也知道……從你剛剛沒有成功在擂台上擊沉帝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輸了!」


    「可惡……為什麽我沒有在擂台上擊沉帝大人呢!?」


    姬沙氣勢凜然地斷言,這讓凜花聽了心生動搖。


    「你們先等一下。我們現在應該不是比那種比賽吧?還講得我好像是你們的對手一樣,我不是裁判嗎?另外,擊沉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隻是……一種鼻喻啦!」


    「是比喻吧?你剛剛有點慌張吧?是不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你這話根本是在找碴。我哪時候心懷不軌了?」


    「無時無刻吧……」


    算了,反正帝打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覺悟。姬沙不可能老老實實地正常參加這場料理比賽。她一定會使出什麽計策好陷害自己或凜花。


    她究竟在盤算什麽陰謀呢……帝心生警惕,在一旁看著姬沙打開便當盒。


    外表看起來隻是普通的西式便當。


    姬沙把便當拿給帝,同時高聲宣言:


    「這個便當的名字是……『春藥便當』!加了滿滿的春藥,是非常值得推薦的料理!」


    「犯規!強製退賽!冠軍是凜花!」


    「我成功了……!從今以後……我就是帝大人的專屬廚師了……!」


    本應是未婚妻的凜花感動落淚。


    「人家呢!?為什麽人家還沒參賽就輸了!?」


    美月不解地指著自己。


    「恭喜你,凜花同學!」


    木影熱情十足地拍下這分出勝負的一刻。


    姬沙被排除在歡騰的氣氛之外,她憤而拍桌。


    「為什麽我會犯規退賽!?你根本連一口都還沒吃耶!?」


    「誰吃得下去!從你拿出下了毒的便當開始你就失去資格了!」


    「這才不是毒藥!也沒有違法啊!隻是還沒進行臨床試驗的實驗藥劑而已!」


    「所以你要拿我來做人體實驗……!?」


    帝打從心底感到害怕。他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會吃下姬沙拿來的任何食物和飲品。


    「就跟你說,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啦。而且我也拿美月測試過了。」


    「你拿妹妹當人體實驗的活祭品!?」


    帝不禁對南條家的黑暗感到毛骨悚然。他又再一次覺得,自己必須擊潰南條家,把姬沙帶到光明的這一方才行。


    美月活潑地揮揮手。


    「不是啦──人家隻是覺得很有趣,就自己把整瓶春藥一口氣喝下去了──」


    「感覺總有一天你會死在自己的貪玩之下……」


    美月證明了姊姊的清白,但南條家的黑暗又更加深沉了。


    一姬沙單手扠在腰上開始說明。


    「這種春藥啊,是南條家旗下子公司開發的。它會強化※單純曝光效應,讓服用者對較常接觸的異性產生欲望,然後立刻想進行生殖行為。」(譯注:單純曝光效應,心理學現象的一種。意指一件事物在某人眼前出現愈多次,某人就愈容易對其產生偏好和喜愛。)


    「也就是說,如果帝喝了下去,就會馬上想跟人家做愛對吧。呀──」


    美月緊緊環抱雙臂,身體扭個不停。


    「才不是!帝會想……那個的對象是我啦!」


    「為什麽?為什麽帝會想跟姊姊做愛?一天到晚都黏在帝身邊的是人家耶?」


    「這裏所謂的較常接觸並不是身體上的意思。重點在於相處的次數多寡。而帝身邊最常接觸到的異性,就是我了吧。」


    姬沙露出有點得意的模樣。


    美月嘟起了嘴。


    「欸──如果是這樣,那對象應該會是帝的媽媽吧──?」


    「你別講出那種惡心的推測!再怎麽樣帝應該也不會把媽媽當異性看待吧!」


    姬沙頓時毛骨悚然。


    「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藥……帝大人會有危險的……」


    「反正我又不會吃。」


    帝對眾人說,姬沙聞言一臉驚愕地睜大雙眼。


    「為、為什麽!?你為什麽不肯吃我這麽用心做出來的便當!?你是惡魔嗎!?」


    「因為你加了春藥!誰會刻意去踩放在眼前的地雷啊!」


    「你吃一些就好!隻吃一口也沒關係!一旦吃過就會上癮了!」


    「我才不想對那種東西上癮!」


    姬沙甚至繞到桌子對麵來把便當硬往他嘴邊塞,帝則是拚了命地讓臉遠離便當。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氣傳了過來,他空蕩蕩的胃剛剛才受盡白飯便當的刺激,現在非常痛苦。


    帝一再躲開姬沙的便當攻勢,這時後者狡猾一笑。


    「……真的沒關係嗎?如果你堅持不吃,就會變成一個不配當北禦門家子弟的卑劣男人。」


    「你說什麽……?」


    帝皺起了眉頭。以北禦門家為榮的他,若是遭人批評他不配當北禦門家的繼承人,帝自然不能默不作聲。


    「我知道在北禦門家的家訓中,有一條是『人家端上來的飲食要一點也不剩地吃完』對吧?以前在參加派對的時候,你的家人也從來都沒有吃剩下過。」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如果裏麵下了藥,那就不能算是食物……」


    帝還沒講完,姬沙便連珠炮似地說:


    「我可以發誓!在這個便當裏麵,隻有一道菜有加春藥!然後,為了讓帝在承擔誤食春藥風險的同時也有獲得好處的機會,我建議來一場春藥俄羅斯輪盤!」


    「春藥俄羅斯輪盤……?」


    帝頓時警戒起來。他感覺到一決勝負的氣氛。


    姬沙將手背在身後,繞著帝慢慢走著,同時說道。


    「這個俄羅斯輪盤的玩法是,我跟帝輪流吃下便當裏的菜。如果吃下去沒事,就可以指定接下來對手要吃什麽。」


    帝捏著下巴說:


    「原來如此……先避開比較有可能下春藥的料理,降低自己的風險,同時也要思考如何將風險丟給對方,是這樣的比賽吧。」


    姬沙在帝身旁開心地笑了。


    「沒錯。然後,根據比賽過程的布局,也可以把加了春藥的料理留到最後,再強迫對手吃下喔。」


    「可是,姬沙根本占了壓倒性的優勢吧?因為春藥是你自己放的啊。」


    「不,春藥是美月放的。對吧?」


    聽見姬沙開口詢問,美月活力十足地舉起手。


    「沒~錯──!人家把春藥加進了──」


    「不用說出來啦!不然就要前功盡棄了!」


    姬沙連忙打斷美月的話。


    「所以……贏的機率是……各占一半啊。」


    「沒錯。我還可以讓你先選。因為菜色的數量為偶數,這樣輪到最後一個的一定是我。」


    帝的視線立刻掃過那盒便當,他確定姬沙說的沒錯。


    「這種比賽實在太危險了!還是不要參加比較好!」


    「別阻止我。男人有這種不得不做的時候。」


    「帝大人…………」


    帝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凜花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目送丈夫前往戰場一般。


    這個遊戲確實有風險,但好處也不少。對帝而言接觸次數較多的異性是姬沙,相對的,對姬沙來說帝也是她最常接觸的異性。也就是說,如果帝成功讓姬沙吃到下了春藥的料理,就有可能迅速地攻陷她。


    帝握緊手中的筷子。


    「那麽……我們開始吧。你今天就會變成我的奴隸。」


    姬沙捏緊了便當盒。


    「嗬嗬……瞧你自信滿滿的。不過,會成為奴隸的人是你。」


    兩人極為靠近地相互瞪視。


    巨大的壓力灼燒著皮膚。


    一場不講仁義的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這時美月好像想到什麽,突然開口說:


    「啊!人家要說一個提示,之前有跟姊姊講過,所以如果不告訴帝就太不公平了!那個春藥啊──吃起來很苦喔?」


    「………………!」


    帝聽見了這個新情報,便睜大雙眼掃過整個便當盒。


    炒蛋、通心粉沙拉,還有飯團這幾道菜,應該不容易下春藥。因為這些菜色的食材沒有苦味,春藥混在裏麵會非常明顯。換句話說,選擇這些菜色比較安全。


    帝挑了飯團送入口中。剛剛經過凜花的米粒料理洗禮,他的肚子實在餓得要死,會選飯團也是因為他很想先大口吃飯。


    「帝大人,你沒事吧……?」


    「裏麵~包了什麽呢~?」


    凜花麵露憂色地看過來,美月則是興奮不已地望著帝。


    吃起來……並不苦。而且也沒有產生心跳加快、體溫上升之類的異狀。


    「……這裏麵感覺沒有加春藥。」


    帝告訴她們,凜花聞言鬆了一口氣,姬沙則是咂了一聲。


    看來第一道菜安全過關了,不過可不能鬆懈。


    由於過於緊張,加上這個飯團意外地還滿鹹的,帝開始覺得喉嚨有點渴。


    「來,喝茶吧。」


    「謝了。」


    姬沙拿出水壺幫他倒了綠茶,帝一口氣喝完了。濃茶帶著一股澀味,徹底洗刷了他的味蕾,使味覺恢複原本的樣子。


    「接下來……輪到我要指定你吃哪道菜了吧。」


    「是、是啊……」


    姬沙繃緊身體。


    要是這回合帝成功選中加了春藥的菜色,姬沙就輸了。這個階段十分重要,帝的推理及判斷將會決定他未來的命運。


    ──比較容易掩蓋春藥苦味的菜色是……


    帝目不轉睛地盯著便當盒。


    香辣茄醬筆管麵、乾燒明蝦、芹菜沙拉這幾道菜的味道及香氣都比較重,應該比較適合下春藥。中獎機率是三分之一。


    為了提高準確率,帝開始試探姬沙。


    「姬沙你……喜歡芹菜嗎?」


    「我不太喜歡耶,因為很苦。」


    姬沙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從她的反應看來是猜中了,帝暗暗想道。一般人哪會特別在便當裏放進自己討厭的食材呢,就算自己有可能不會吃。


    既然如此,姬沙為什麽要把帶苦味的芹菜放進便當裏呢?


    「好,那你就吃芹菜沙拉吧。」


    「我才剛說討厭你就叫我吃!?你是虐待狂嗎!?」


    「我不是虐待狂。隻是為了贏得這場比賽而已。」


    姬沙一臉不情願地拿起自己的筷子將芹菜沙拉送入口中。


    「嗚嗚……好苦………………」


    姬沙強忍淚水吃下芹菜的模樣,比平時還要來得稚嫩可愛。一股扭曲的情感在帝心中油然而生,他開始想逼姬沙吃下更多她討厭的食物。


    姬沙總算吃完了芹菜沙拉,她按著嘴角歎了口氣。可能是不想示弱,姬沙連一口茶都沒喝,還真像她的作風。


    帝一直在觀察姬沙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反應,如果吃到春藥,應該會有臉頰變紅、呼吸紊亂一類的反應,不過基本上都沒看出來。


    姬沙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接下來輪到我了!看我這回合就擊潰你!」


    她猛然抬手指向帝。


    「你要指定哪道菜?」


    「乾燒明蝦!」


    姬沙斬釘截鐵地說。看來她應該很有自信吧,帝心生警戒。


    他拿了姬沙給的另一雙筷子,把乾燒明蝦送入口中,接著盡力不分泌太多唾液,謹慎地確認味道。


    帝沒有吃出奇怪的苦味。刺激味蕾的辛香料、蔬菜的甜味,還有蝦子彈牙的口感在他口中完美融合在一起,令他感到齒頰留香。


    帝與姬沙拉開距離,開始觀察自己的身心有沒有產生異狀。


    他覺得吃下明蝦的前後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安全過關。


    舌頭在辛香料的刺激下有點麻痹了,為了恢複味覺,帝接過姬沙遞過來的茶一口氣喝下。畢竟若是味蕾鈍化,就會更難察覺到春藥的威脅。


    「好……接下來這回合,比賽就會結束。」


    「還、還沒有吧!我們才剛開始比耶!」


    帝朝她靠近一步,姬沙就往後退一步。


    「你應該也很清楚。有辦法加入春藥而不容易被察覺的料理,隻剩下香辣茄醬筆管麵了。這場比賽是我贏了。我隻要指定你吃筆管麵就好。」


    「我、我才不要吃!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吃的!」


    姬沙緊緊閉著嘴唇,拚命搖頭。


    她雙眼圓睜,泛著淚光的眼眸倒映出帝的影子。


    擺明了非常害怕。


    ──好想繼續欣賞姬沙倉皇失措的模樣……


    帝察覺到了這股從體內深處湧起的衝動。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姬沙看起來比平常還要可愛好幾倍。好想把她逼得更緊、羞辱她。然後看著姬沙慌張、難為情、痛苦掙紮的模樣。


    這種卑劣的欲望驅使他采取行動。


    「你過來一下。」


    「呀!?」


    帝把姬沙拉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姬沙柔軟的大腿與他的腿貼在一起,濃鬱的香水味飄蕩在空氣中,還有少女的氣味,這些都令帝的衝動變得更加強烈。


    「真、真是的……帝你也……太大膽了……」


    姬沙的手指放在嘴邊,垂下眼睫。她的臉頰整個紅了起來。


    「帝大人!?你要做什麽!?」


    凜花嚇了一跳。


    「這是一定要拍下來的精彩鏡頭啊啊啊啊啊啊!!」


    木影欣喜若狂地擺好相機,結果姬沙不過手一揮,相機鏡頭就裂開了。帝隱約有看見姬沙丟出了東西,但至於是什麽就不知道了。


    「既然你不想自己吃,那就由我來喂你吃。這樣你就沒有怨言了。」


    「等、等一下……稍微讓我做個、心理準備……」


    「廢話少說,快張嘴。」


    「啊……」


    帝的食指碰到姬沙的嘴唇時,她顫抖了起來。


    姬沙一臉羞恥難當,目光憤恨地看著他,帝實在太喜歡姬沙這副模樣了。他心跳如擂鼓,渾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


    「咦……?好奇怪喔──應該還沒有吃下去才對啊……」


    帝聽見美月疑惑地說著。


    這句話讓他稍微回過神來。


    ──太奇怪了。現在的我,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帝在一片混亂的意識中,拚了命地動腦思考。


    平常的他應該不會做出如此強迫他人的行為。不僅如此,帝的體溫還莫名上升,而且對姬沙抱有強烈的欲望。他的狀況一定不正常。


    這一切簡直就像,他已經吃下春藥了……


    想到這裏,帝意識到了一件恐怖的事。


    之前姬沙發誓時說的是:『這個便當裏麵,隻有一道菜有加春藥』。


    也就是說,她並沒有保證便當以外的飲品有沒有問題。


    然後,帝從剛剛開始吃下肚的每一道菜都很重口味。就結果而言,他也隻能喝姬沙帶來的茶來去掉舌頭上的味道。


    ──原來是這麽回事!


    帝弄懂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姬沙刻意誤導帝,讓他以為隻有便當裏有下春藥,實際卻讓他一點一點慢慢喝下茶裏的春藥。而且姬沙為了不讓帝察覺到藥力發作,還同時以春藥俄羅斯輪盤遊戲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這場比賽根本連比賽都不是,隻是為了蒙騙帝的計策罷了。


    不過,帝畢竟也是北禦門家的繼承人。就算跌倒了,也不會就此一蹶不振。


    「……既然你這麽不想吃筆管麵,那就不逼你吃了吧。不過相對的,就讓你喝個三杯茶怎麽樣?」


    「欸。」


    姬沙愣了一下。從這個反應來看,帝的推測是正確的。


    「你剛剛跟我一樣吃了那麽多重口味的東西,現在嘴巴應該也很渴吧?」


    帝嗤笑了一聲。他已經恢複了冷靜。


    「不、不用啦!我不覺得渴!現在沒有很想喝茶!」


    姬沙拚了命地搖頭。她這副緊張的模樣也很可愛。


    「那麽……看來我隻能用嘴喂你了。」


    「呀!?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就說不行了!現在還太早!」


    「閉嘴。」


    帝倒了滿滿一杯加有春藥的茶,接著抓住姬沙的下巴。他自己也知道這種行為不妥,但實在無法停手。他果然還不夠清醒。


    「帝大人,快住手啊!怎麽能這樣強迫一個女孩子呢!」


    「哇──!帝現在超級糟糕的──!」


    「哇啊啊啊啊啊……相機……我的備用相機呢……」


    凜花、美月以及木影的聲音幾乎沒有傳進帝的耳中。


    帝緊緊握住杯子,並將姬沙攬過來。


    「初吻必須在更浪漫一點的情況下才行啊啊啊啊!」


    帝被姬沙使勁全力推了出去。


    他從椅子上摔下來,手中的杯子也飛了出去。


    砸到東西的聲音從底下的校園傳來,還伴隨著一聲慘叫。


    「剛剛那個……我們是不是闖禍了?」


    美月低聲說道。


    「看來剛剛下麵……好像有人呢……」


    凜花一臉凝重。


    帝等人戰戰兢兢地從頂樓邊緣往下看。


    「春子啊──!春子──!我最喜歡你了──!」


    全身濕淋淋的校長正緊緊抱著一根粗壯的鬆樹大喊。他用臉頰磨蹭樹皮,近乎瘋狂地親吻樹幹,彷佛感情好到人人稱羨。


    「他看起來好像沒受傷,不過從其他角度來說,問題可大了!」


    「哇──校長好像找到幸福了,可喜可賀──!」


    「真的……可喜可賀嗎……?」


    總之得趁引起騷動前快跑。帝等人迅速地從頂樓撤離了。


    然後,到了隔天午休時。


    「結果昨天的便當比賽是誰贏了!?一定是我對吧!?」


    帝才剛把課本收進抽屜裏,姬沙就高聲對他做出勝利宣言。


    「……怎麽會?絕對不可能是你。」


    帝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麽啊!?我的便當明明很好吃不是嗎!?好吃到都讓你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吧!?」


    「味道是還不錯……不過由於一直擔心會不會吃到春藥,根本無法好好享受料理。負兩百分。」


    帝語氣疏離地淡淡評論。


    「可惡……竟然會這樣……!」


    姬沙咬牙切齒地說。


    「那、那麽,難不成,冠軍會是我嗎……?」


    凜花怯怯地開口詢問。


    這女孩是真的傾盡全力幫他做了便當,帝自然也是想說些話慰勞她的,不過──


    「雖然很好吃,但是飯量……感覺有點不太夠吧。」


    「真的非常抱歉!我下次會再增加米粒口味的種類!」


    「我都說了不夠的是量啊!種類反而該減少好不好!」


    「呀!?帝大人對我好凶……啊,不過……被大吼的感覺好像也不錯……」


    凜花的雙頰染上微紅,身體還不停打顫。


    姬沙瞪著帝看。


    「這樣的話,贏的人到底是誰!誰是冠軍啊!?你該不會打算說我們平手吧!?」


    「……嗯~我覺得冠軍可以給美月吧。」


    「耶──!」


    第四節課的下課鍾才剛響起,美月就衝進他們的教室裏,同時高舉雙手擺出了勝利姿勢。從國中部的教室到高中部這裏來應該需要花點時間,所以美月這麽早就出現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不過光是吐她槽就幾乎等於給自己找麻煩了。


    「是美月嗎!?為什麽!?這孩子不是隻做了很隨便的三明治嗎!?而且連吐司邊都沒切耶!」


    姬沙慌亂地說。


    「因為很麻煩嘛!」


    美月自豪地比出了勝利手勢。


    「你看看!哪有廚師是這種德性的!」


    「在料理裏麵加春藥的廚師應該沒有資格說別人吧。」


    「加工食品裏麵也會放防腐劑啊!這是一樣的!」


    「完全不一樣!」


    「不是有種飲食方式叫藥膳嗎!?就是藉由食用具有藥效的料理,來提高身體恢複力的治療方式!我是為了帝的身體著想才做出那種便當的!」


    「春藥哪能治病!」


    唯有這點帝絕不退讓。


    「反正……這是最恰當的選擇吧。美月的三明治裏既沒有下奇怪的藥,而且也讓我吃得很飽。昨天都是多虧有美月的便當,我下午才沒餓肚子。」


    帝的評論飽含感激之情。


    因為有這場料理比賽,帝昨天很難得地沒有帶便當來上學。老實說他是很期待比賽的,然而現實完全背叛了他的期待。


    「欸欸,這樣人家是因為冠軍從缺才遞補上去的吧!?沒有其他人選隻好讓人家拿冠軍?」


    美月撲過來抱住帝的手臂問道。


    帝點點頭。


    「很抱歉,是這樣沒錯。」


    「這是妥協的勝利──!人家可是在帝妥協之下選出的女人喔──耶──!」


    美月開心得四處跳來跳去。


    「這有什麽好開心的……?」


    姬沙露出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


    「這也沒辦法。這次的比賽中,我覺得自己也忘了很重要的道理。我不該拘泥於技術,而應該優先考慮到品嚐料理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凜花自己接受了這個結果。


    然而,姬沙哪裏會接受。她本來就是不服輸的硬脾氣。


    姬沙握緊拳頭,不悅地瞪著帝。


    「走、走著瞧!下次我一定會做出讓帝說出最好吃的便當!我會把春藥加在你絕對找不到的地方!做好覺悟吧!」


    「你先把春藥拿掉好不好!」


    能夠再吃到姬沙親手做的料理帝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一想到可能會再次麵臨昨天那個戰場,帝實在很難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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