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玄關(空域中)發現姬沙的存在。


    周遭沒有其他機影。


    帝開始執行擊墜敵機的任務。


    「……早安,姬沙。之前看你好像很冷,回去之後有沒有感冒呢?」


    「我跟那種管理不好自己健康狀況的一般民眾才不一樣。我怎麽可能會感冒呢。」


    姬沙揚起滿麵的笑容回望帝。


    她的準備無懈可擊,與之前在購物中心外牆上發抖的時候判若兩人。


    姬沙腿上的黑色褲襪泛著光澤,輕盈穿上室內鞋的動作十分俏麗。看著她低頭時垂下的瀏海,以及若隱若現的後頸,帝覺得自己的防禦力正在迅速降低中。


    姬沙太狡猾了,就算什麽事都不做,她的在本身也會施放出毀滅性的攻擊。打個比方來說,就是會走路的終極兵器、諸神黃昏的機動要塞。


    帝連忙重新架起精神防禦,進入攻擊狀態。


    「你有把我的外套帶來嗎?」


    「欸?沒有啊。我不是說過外套就由我收下了嗎?」


    姬沙露出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外套明明就是帝的東西,姬沙擺出這種表情也太沒道理了,但現在不是追究這點的時候。


    「哦原來是這樣,你沒帶來啊──」


    「幹、幹嘛啊……」


    帝頻頻點頭,姬沙見狀露骨地警戒起來。


    「原來你……這麽想把『我的』衣服放在身邊啊?」


    「什、什麽!?」


    姬沙頓時滿臉通紅。


    這個女孩的攻擊力雖然很高,防禦力卻薄得跟紙片一樣。所以麵對姬沙的時候,積極進攻便是最好的防禦方式。


    帝沒有放過對手膽怯的瞬間,趁勝追擊。


    「我沒有說錯吧?因為你明明已經不需要外套了,還刻意留著不還給我。」


    「我隻是喜歡那件外套的設計而已!並非因為是你的東西我才留下的!」


    「既然如此你自己買一件就好啦。一間叫nobilis的店裏有賣一模一樣的外套。」


    「我覺得去買太麻煩了!」


    「明明隻需要吩咐傭人一聲不是嗎?」


    「唔唔唔……」


    姬沙捏緊小小的拳頭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臉頰跟耳朵都一片通紅,膝蓋還在顫抖。看來攻擊奏效了,帝確信自己占據了優勢,然而──


    「好吧,要我還給你也無所謂就是了。我之前睡覺時拿來穿了呢……裸體直接穿。」


    「……直接!?」


    聽見姬沙大膽地坦言,帝開始心跳加速。


    「沒錯,直接。因為那件外套的觸感很好,我衝完澡後也沒有體力好好穿衣服,所以連內褲都沒穿,直接套上外套就睡著了。」


    姬沙抱著自己的雙臂扭動。她光是做出這種動作,就讓帝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姬沙明明穿著製服,卻宛如一絲不掛。


    默劇。


    據說純熟的默劇演員,甚至能用簡單的舉動讓觀眾感受到風勢或樹木的搖動。現在帝的眼中,鮮明地映出了自姬沙肩膀蒸騰而上的水蒸氣,甚至還有剛出浴的泛紅肌膚。


    「所以……帝你是無論如何都想拿回我裸體穿過的外套嗎?」


    姬沙輕聲笑了。那是帶著適度羞怯與挑釁的美豔笑容。


    「呃……唔……」


    帝的心髒遭到射穿,他按著胸口往後退。


    兩人氣喘籲籲地互相瞪視,雙方都已經受到很大的傷害。


    但是,他們都很明白一個事實,現在退卻的那一方將會遭到對手直搗黃龍。


    姬沙拉近自己與帝之間的距離,伸出手指在帝的胸口上挑逗地遊移。


    「所以……你說呢?帝。如果你好好央求我說你想要,我就會還給你喔……?」


    「我……不想要……」


    那件外套明明是帝的所有物,不知不覺間卻是姬沙擺出了高姿態。


    「騙人。你剛剛想像了我的裸體對吧?」


    「我才沒有想像……!」


    姬沙的麵孔近在咫尺,她輕聲呢喃的嘴唇深深吸引著帝的目光,與此同時,帝也拚了命地尋找反擊的手段。身為北禦門家的男人,無論碰到什麽樣的狀況都必須取得勝利才行。


    就在此時,木影從操場進到了校舍玄關裏來。


    「啊~!是帝跟姬沙!請問你們在做什麽啊~?」


    兩人的身軀都抖了一下陷入僵硬。


    監視者的突然介入。


    他們立刻中止戀愛遊戲,轉為假裝吵架的戲碼。


    「因為……南條違反校規,帶了炸彈來學校,我正在罵她身為學生,生活態度怎能如此不佳……」


    這跟學生身分或校規完全是不同層麵的問題吧!


    帝很想如此吐槽自己,不過也沒辦法,這是他匆忙間想出的設定。


    木影下巴靠在相機上歪了歪頭。


    「欸~可是,你剛剛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罵姬沙啊……剛才她還在摸你的胸部耶……」


    「男人哪有什麽胸部啊!」


    「當然有啊~誰都有胸部!性別歧視是不對的!男生也應該要有穿胸罩的自由!」


    木影義憤填膺地提出自己的主張。


    姬沙也配合帝的說詞解釋道:


    「我、我剛剛不是在摸帝的胸部,隻是想把他摔出去而已!因為他實在煩死人了,竟然為了※tnt炸藥這種小事囉哩囉嗦的!」(譯注:三硝基甲苯的英文縮寫,常見炸藥之一。)


    「一點也不小好不好!這已經是需要出動機動警察的等級了!」


    「要是機動警察來了,我就把他們炸飛!」


    「那會引發恐慌的!你可以好好記住自己是個高中生嗎!」


    「吼──!」


    「至少給我說國語啊!」


    不過,像隻貓咪一樣炸毛的姬沙也很可愛。


    帝跟姬沙互相瞪視,兩人之間炸出了火花。


    這樣不知道有沒有順利瞞混過去?帝戰戰兢兢地瞥了木影一眼。


    木影的眼淚掉了下來。


    「你、你們……嗚嗚……鼻要……吵架……好不好……」


    「你為什麽要哭啊!?」


    「我不想看到我最喜歡的人互相吵架啊……帝還有姬沙,你們明明這麽登對……」


    「是、是嗎!?我們有這麽登對!?你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冷靜點,南條!我們現在還在吵架!」


    帝立刻開口製止在奇怪地方上鉤的姬沙。


    登對這個形容的確讓他感到很好奇,不過可不能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因為這說不定是木影為了誘使帝落入陷阱的計策。


    「這個嘛~我覺得你們的眉毛看起來很登對!」


    「眉、眉毛?這是什麽意思!?」


    姬沙陷入困惑。


    ──不,木影根本不會耍什麽計策吧。


    帝收回了之前的想法。木影隻是依照本能跟莫名其妙的邏輯在行動而已,她根本沒有那種將人趕進圈套的能力。


    木影麵帶憂傷地來回看著帝跟姬沙的臉。


    「你們最近為什麽老是在吵架呢?教室裏的氣氛也變得劍拔弩張的……如果好好相處,校園生活也會變得更開心不是嗎……」


    姬沙聳聳肩。


    「蠢問題。這就是南條家跟北禦門家之間的關係。因為我們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爭鬥到現在了。你說是吧,北禦門同學?」


    「……沒錯。」


    帝頷首道。


    互相針對的憎惡與計謀,以血洗血的戰爭。這才是北禦門與南條真正的模樣。就算他們現在是同班同學,也絕不可能締結友好的關係。


    帝與姬沙身為這兩個家族的繼承人,從出生起就背負著仇恨彼此的義務。


    相愛這件事本身即是罪過。


    無意間再次認清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帝咬緊牙根。


    不過,任由命運擺布可不是北禦門家的──不,可不是帝的作風。貫徹自身的意誌才像是帝。


    木影趴在地上,鑽進校園裏的樹叢中。


    她的膝蓋被草葉劃得滿是傷痕,製服跟頭發上也沾滿樹葉,但木影一點也不在意。情報販子瓦屋一族如果因為這種小事猶豫,可是會被祖先取笑的。


    木影從國中開始就一直追著帝跑,她對樹叢中的小徑瞭若指掌。穿過連園藝社學生或校工都不知道的縫隙,自由自在地在校園中爬來爬去。


    木影將相機從花圃邊的樹叢伸出去,接著鏡頭便捕捉到帝的身影。


    姬沙也在帝身邊,他們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麽。木影心想,雖然沒辦法聽到對話內容,總之先拍個一張吧,便開始調整相機光圈。


    接著,突然有個巨大的眼睛占滿了鏡頭視野。


    「呀啊啊啊啊啊啊!?」


    木影往後仰身離開相機,便看見美月笑咪咪地貼著鏡頭。


    「美、美月……請不要嚇我好嗎……」


    「你在做什麽啊~?躲貓貓嗎?也讓人家一起玩嘛!」


    美月用閃閃發光的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木影,雙手撐在草地上。


    「我沒有在玩躲貓貓。我是在拍帝同學跟姬沙的照片。」


    為了避免被目標發現,木影把美月一起拉進樹叢中。


    「原來是這樣~有拍到什麽不錯的照片嗎?」


    美月一臉好奇地朝相機伸出手,木影立刻收回相機遠離魔掌。要是這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把她重要的工具玩壞了,那還得了。


    「我一直拍不到呢~他們兩個還是一樣劍拔弩張……我得想辦法拍到他們像之前那樣黏在一起的照片就是了……」


    「木影也很辛苦呢~」


    「是啊……我一天到晚都被帝同學的爸爸催著問:結果還沒出來嗎?……不過,辛苦是值得的!」


    木影握緊拳頭。


    「值得?」


    美月愣愣地偏了偏頭。


    「沒錯!帝同學是我至今拍過的人之中最有意思的!無論是笑著的表情、感到困擾時的表情,還是生氣時的表情……每種都很有趣,不管拍多少次我都拍不膩!好像光是透過鏡頭看著他……就會覺得很開心。」


    木影微笑了起來。說出自己真實的心情,讓她感到開心又有點難為情。話說回來,這還是木影第一次對他人說出這件事。


    美月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難道說木影你……」


    「我怎麽了?」


    木影眨了眨眼。


    美月使勁搖搖頭。


    「不,什麽事也沒有!人家也不需要特地增加自己的對手嘛!既然沒發現,不發現也好!」


    「欸欸!?所以說我到底怎麽了!?」


    「不用在意也沒關係!地球的未來……沒有啦,真的不重要!」


    「你這樣讓人超級在意的耶!就告訴我嘛!」


    木影感到很焦急,竟然有身為情報販子的自己所沒掌握到的情報。必須得到這個情報才行,她有預感,這是很重要的事。


    「真拿你沒辦法~那人家就告訴你吧!難道說木影你……左肺跟右肺是反過來的嗎!?」


    「真、真的是這樣嗎!?我完全沒有發現!」


    不過她也不知道左右肺顛倒會有什麽不良影響。


    木影正打算接著細問,美月便笑著離開樹叢,往帝與姬沙的方向跑了過去。木影擔心她是不是要把自己正在監視的事情說出去,於是跟著靠近他們。


    可是,那個美月可不會順著別人的預測行動。


    「帝~!你又在跟姊姊吵架了嗎!?你就別理姊姊了,跟人家去約會嘛,去約會!」


    美月從帝身後飛撲上去,整個人掛在他的脖子上。


    「快、快住手……我要被勒死……」


    「等等!北禦門同學是我要殺的,你別先殺了他!」


    姬沙勃然大怒,她的態度像是在說「不要搶走我的獵物」。


    「人家才不會殺死帝!因為等一下還要帝陪人家玩!」


    「在玩之前……我就會死……」


    帝已經兩眼翻白。


    ──拍、拍照的好機會!


    雖然現在的場麵沒有辦法證明姬沙與帝之間的感情如何,但木影還是先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空教室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怪異聲音。


    帝覺得很奇怪,他凝目一看,發現天花板上長了一件內褲。


    他心想是錯覺,揉了揉眼睛再次看過去。


    果然是錯覺。仔細一看,天花板上不隻有內褲,還長了裙子。


    「……是新品種的生物嗎!?」


    帝感到驚愕不已,接著在天花板的裙子上方,又出現了女生製服,然後是臉。


    「安靜一點,現在正是重要時刻。」


    裙子的主人原來是姬沙。看來她剛剛應該是把上半身探進天花板裏了。姬沙腳下穩穩地踩著摺梯。


    由於內褲造成的衝擊性太強,使得其餘部分沒有進到帝的意識中。人類的大腦是如此不值得信賴。


    「……你在做什麽啊?」


    帝把視線從裙子附近移開,同時開口詢問。如果隻是內褲也還好,不過一旦明白那是屬於姬沙的,帝便完全無法直視。


    「我找到瓦屋同學用來監視人的秘密通道了,所以剛剛正在布置陷阱。」


    姬沙從摺梯上爬下來。


    「那個陷阱應該不會弄出人命吧……」


    「安全到不行呢,受害者隻會精神崩潰而已。」


    「那根本一點也不安全好不好!」


    帝相信病由心生這句格言。


    「她的監視實在太煩人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報應。我想說就讓她嚇個三天魂不守舍,看看會不會變得安分一點。」


    姬沙從桌上拿起一個可疑的箱子。


    那是一個雙手可以抱起的金屬箱子。箱子的四角閃爍著藍燈,裏麵還傳出了細微的馬達聲。


    姬沙擺出自豪的模樣開始說明。


    「這裏麵裝著大量的蟲子。我在天花板上布滿了線路,隻要把它接上去,瓦屋同學之後一碰到電線就會開啟箱子,然後被昆蟲大軍襲擊!」


    「我記得你不是怕蟲嗎?」


    「我哪有怕蟲!我隻是生理性地討厭它們到想毀滅世界而已!」


    「那還真虧你有辦法把討厭到這種程度的東西塞進去。」


    聽著箱中傳來無數小蟲爬行的窸窣聲,就連帝也感到毛骨悚然。他不禁往後退了退,然而姬沙卻一臉得意地靠近帝,拿著金屬箱要秀給他看。


    「其實我沒有用真正的昆蟲,裏麵裝的是南條家旗下軍事企業所開發的昆蟲型偵察機喔。它們的外表長得跟昆蟲一模一樣,但完全是機械組裝的呢。而且把機器蟲放進去的人也不是我。」


    「也就是說,姬沙你根本沒看過裏頭啊。」


    「我怎麽可能看啊!況且,隻要不碰到電線或按下這個開關,箱子是絕對打不開的,安全得很!」


    姬沙充滿氣勢地朝金屬箱側麵的開關一指。


    然而,她的氣勢成為了催命符。


    「……啊。」


    姬沙的指尖碰到開關,頓時響起不祥的電子音。金屬箱的表麵開始閃爍紅黑色光芒,隨著啟動聲傳出,箱子從正中央開始向外掀開。


    「呀啊啊啊啊啊!?」


    姬沙高聲尖叫並飛撲到帝身上。如夢似幻的柔軟觸感,就這樣投身至帝的懷抱中。


    「喂、喂!」


    帝感覺到高溫燒灼全身。


    然後,不知道該說是倒楣還是必然,畢竟這間空教室與木影的秘密通道相連──


    「發生什麽事了嗎──!?」


    抱著相機的木影匆忙跑進了教室中。


    帝與姬沙頓時凍住。


    現在兩人的身體正緊緊貼在一起,十指交扣,再多的解釋都將成為欲蓋彌彰。帝的一隻手正摟著姬沙的纖腰,他已經來不及放開姬沙,也沒辦法遮住木影的視線。


    「這是……就是這個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影手舞足蹈地高聲歡呼,接著立刻按下了快門。


    閃光燈炫目無比。鏡頭毫不留情地瘋狂吞噬著兩人。


    這幅決定性的情景被永遠地紀錄了下來。


    「我做到啦~!任務完成~!」


    木影緊抱著相機,朝走廊飛奔而出。


    被留在空教室裏的帝與姬沙,依然維持互相擁抱的姿勢呆呆站著。他們根本沒有餘裕去在意那些從陷阱箱裏爬出來的機械昆蟲大軍。


    但是,兩人立刻回過神來。


    「………………!!必須抓到她處死才行!!」


    「不準殺人!不過我們去抓她吧!」


    帝與姬沙卯足了全力追趕木影。


    木影飛奔逃離,午休時間的走廊上響起她慌亂的腳步聲。她短短回頭看了一眼,或許因為後頭的兩人模樣看起來太過拚命,木影『嗚!』地驚叫一聲,接著開始提高速度。


    「站住!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絕對不會──!」


    「我不要────!我一定會被怎麽樣的啦──!」


    「那我就要開槍了!你如果停下隻會慢慢地麵臨恐懼,但你要是不停下來,我就直接送你上西天!」


    姬沙邊跑邊舉起手槍,並且卸下安全裝置。


    帝心驚膽戰地抓住姬沙的手。


    「別用槍!還有你是從哪掏出來的!?」


    「這是少女的秘密!我隻會射她的腳!其他部分等我攔下之她後再處理!」


    「你這樣對待學校同學也太凶狠了!」


    「才沒有這回事!我真的凶狠起來,會用指甲把人五馬分屍!」


    「你是什麽猛獸啊!劍齒虎嗎!」


    帝想搶過姬沙手中的槍,後者則絲毫不予理會地欲扣下扳機。就在兩人爭搶時,木影已經如脫兔一般跑下樓梯。


    「啊啊受不了,她跑掉了啦,都是帝的錯!你要怎麽負責!?」


    「竟然把錯推給我……我會想辦法的!」


    帝開始高速運轉腦袋,預測木影接下來的行動。


    就現在這個狀況來說,木影應該會企圖逃出學校。而離樓梯最近的出入口,是中庭邊的穿廊。雖說這裏是三樓,但現在事態緊急,別無他法。


    帝打開窗戶,找到正在中庭奔跑的木影後,接著跳上窗框。


    「等等,帝!?」


    「我去去就回來!」


    帝丟下嚇了一跳的姬沙,毫不猶豫地跳到半空中。


    身體直接往下掉,強風掠過身軀。


    帝在即將著地前彎下膝蓋,靠意誌的力量令肌肉膨脹,硬是吃下接觸地麵的衝擊力。室內鞋陷進了草皮中。帝降落在木影正前方,擋住她的去路。


    「哇啊──!?有東西掉下來了──!!」


    木影嚇得動彈不得。


    帝把木影逼至牆邊,一步步慢慢靠近她。


    「好了……瓦屋。把那台相機給我。隻要交給我處理,就不會釀成大禍。」


    「嗚啊啊啊啊啊……」


    木影抱著相機往後退。膝蓋不停地顫抖,就像剛出生的小鹿一般。


    帝溫和地對她說:


    「其實你拍到的照片也沒什麽。不過,世上有種叫做肖像權的東西。偷拍是法律明訂的犯罪行為。如果可以,我真的很不想把班上同學送進監獄裏。你應該聽得懂……『如果可以』的意思吧?」


    「聽、聽得……」


    木影似乎怕得連『聽得懂』三字都沒辦法好好說出口。


    「好,那麽你就跟我來吧。別擔心,我保證你會很安全……」


    「對不起──!」


    一個像是藥丸的東西從木影口中飛出,它砸到地麵後,放出耀眼奪目的閃光,四周還竄起了白煙。


    「竟然放煙霧!?」


    帝立刻閉上眼睛並蓋住口鼻,不過太遲了。閃光已經刺激到眼睛,他再次睜開眼時,隻看得到模模糊糊的景象。


    帝僅靠木影跑走的腳步聲聽音辨位,接著蹬地一跳撲過去。木影的味道。他將少女纖瘦的身軀抱在懷裏不放。


    「呀啊──你怎麽會知道我往這裏跑──!?帝同學你會超能力嗎!?」


    帝緊緊按住不停掙紮的木影。


    「隻是眼睛看不見而已,不足以讓北禦門家的人倒下……隻要我頭還連在脖子上,就能一直戰鬥到最後。」


    「也太恐怖!這根本不是人類了!」


    「把相機交給我吧。你藏在這裏嗎……不對,還是這裏……?」


    帝隻憑著摸索尋找相機。


    「不要!啊、啊嗯!」


    甜美的聲音自木影喉中溢出。


    「你、你別發出奇怪的聲音啦!」


    「可、可是……都是因為你這樣摸我的胸部……」


    「胸部!?」


    的確,帝手中掌握到的觸感,以相機來說彈性似乎太好,而且也太大了。他試著捏緊看看,木影便開始扭動身體。


    「唔唔唔!不可以這樣,帝同學!不要揉我的胸部!」


    「…………!!」


    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帝放開木影遠遠退開。


    不可能。北禦門家的男子怎麽能做出這等下流之事。


    在帝陷入慌亂時,木影已經趁機離去,等他回過神來,煙霧散去的中庭裏隻剩下帝一個人。


    姬沙從校舍的方向跑過來,接著環視四周。


    「帝!瓦屋同學呢!?」


    「欸……瓦屋……?那是誰……?」


    帝一臉茫然地回問道。


    「瓦屋木影啊,我們班上的!」


    「班上的……意思是……?」


    「你喪失記憶了嗎!?你到底在發什麽呆啊!?這裏都是煙,你臉還這麽紅,剛剛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姬沙一臉擔憂地靠近帝的臉察看。


    「那個……我不小心揉……瓦屋的……」


    帝原本想回答不小心揉了瓦屋的胸部,但他感受到一股悚然的寒意竄上背脊。


    這樣不行。老實說出來就糟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帝的本能正在警告他『別這麽做』,否則將會釀成不是流點血就能收拾的大災禍。


    帝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是在他以前挑戰空手與獅子戰鬥,即將徘徊於生死存亡之間時。當時帝所學到的,就是絕對不能違背自己的直覺。


    「瓦屋同學的……什麽?帝……你跟我說說看?」


    姬沙溫柔地追問。


    然而,她的眼神是魔族之眼。那彷佛要消滅掉世間萬物般的黑暗氣息,從姬沙纖細的肩膀盤繞而上。


    「我不小心揉、蹂躪了……她純真的靈魂……」


    帝拚命擠出這句話。


    「哦……帝竟然會做出這種事,真讓我感到意外……」


    「啊,不過也隻是不小心的。我沒有掌握好力道……」


    「……是嗎?如果是這樣,就無所謂。」


    姬沙的神情放鬆下來,帝不由得安心地舒了一口氣。


    晴空萬裏的藍天十分炫目。自己今天也能夠安全回家的這個事實,讓帝實在是謝天謝地。


    然而,現在其實還不是放心的時候,而且一點也不安全。木影已經不見蹤影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會到哪去。


    「總而言之,我已經先命令Σ進行幹擾,癱瘓掉附近地區的通訊功能了。這樣就可以避免木影用電子郵件寄照片給北禦門家家主,或是上傳雲端備份了。」


    「多謝。接下來,必須在木影跟爸爸直接碰麵之前擋下她才行……」


    帝陷入思考,接著姬沙晃了晃她的智慧型手機。


    「全副武裝的私兵部隊正朝這裏迅速趕來喔。」


    「不不不,別殺掉她!」


    「但已經別無選擇了不是嗎!?難道要就這樣讓木影繼續阻礙我們的遊戲!?就算這次把照片檔案拿回來了,之後還是會發生一樣的事情啊!」


    姬沙仰頭瞪視著帝。


    她的擔憂再有道理也不過了。隨著嚐試次數愈來愈多,木影逐漸朝成功靠近,而帝與姬沙的遊戲則離結束愈來愈近。


    「所以……這次也要一並解決那個問題。事已至此,隻能拉攏木影成為我們的同伴了。」


    「讓她成為同伴!?你跟木影之間果然發生了什麽吧!?你根本是因為她胸部很大才想拉攏她吧!?我要把她的胸部……削得跟砧板一樣平……」


    「別做那麽變態的事!不是這樣的啦!你振作一點好不好!!」


    姬沙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大量的匕首擺好架勢,帝連忙阻止她。


    「呼……呼……呼……」


    木影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小巷中奔馳。


    自從使出渾身解數逃離學校後,她就遭到一群眼神有如死魚的武裝集團四處追趕,還被團團包圍差點束手就擒,接著一邊聽著背後的槍響一邊上演逃亡戲碼。她有好幾次都做好送命的覺悟。


    然而,為了守護瓦屋一族的團圓無缺,以及成為北禦門家的專屬情報官,木影無論如何都必須完成任務才行。她絕對不能被抓到。


    後麵終於沒有再傳來追兵的腳步聲,木影放慢了速度。


    「應、應該可以……不用擔心了吧……」


    木影將手搭在巷道中的牆壁上,緩緩平複呼吸。賭上性命的長時間賽跑讓她口渴難耐。


    木影抬起眼,看見不遠處有自動販賣機。從中傳來強勁的機械低鳴,整麵掛滿『清涼飲料~』的標示,看起來一排排都是冰得透心涼的果汁。


    木影心想先補充一下水分,於是拖著蹣跚的腳步走近販賣機。


    她將硬幣投入後按下按鈕,但是沒有果汁掉下來。無論試幾次都一樣。


    木影心想,販賣機是不是壞了?接著轉動找零把手。她將左手伸進退幣口中抓零錢,就在這時──


    退幣口咬住木影的左手了。


    「呀啊────────────!?」


    如字麵所述,退幣口就像肉食野獸的嘴一樣咬住了她。拔也拔不出來,極為強勁的力道卡著木影的手。


    「這、這台販賣機到底是怎樣啊──!?」


    嚇了一跳的木影瞥見了緊急停止按鈕的標示。與退幣口正好相反的位置上有個小洞,可以看見裏麵的紅色按鈕。


    自動販賣機上的緊急停止按鈕是拿來幹嘛的?


    木影已經沒有時間做這些理智上的思考,她的左手就快被販賣機吞下去了。這是無機物對於有機物的吞噬。


    「看我的──!」


    木影做出決定,她把右手插進緊急停止按鈕的小洞。


    販賣機傳出令人安心的開場小號聲音,接著洞口咬住了右手!


    「到底為什麽啊────────────────!!」


    這個無情的世界太不講道理了,木影對此感到絕望。


    她的雙手被銬在販賣機上,屁股就這樣在昏暗的小巷中翹著,木影開始顫抖。流了汗的大腿突然有些涼颼颼,她動起雙腿互相摩擦。


    木影睜著大大的眼睛,映入她眼簾的是購買按鈕上閃耀的『clear!!』字樣。雖然不知道是指什麽通關了,但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她聽見金屬撞擊的聲音,結果果汁罐現在才掉入販賣機取物口。


    接著罐子迸出火花自己打開,從裏頭漫出紫色的煙霧。


    木影吸入煙霧以後,迅速開始意識不清。


    「外、外星人綁架……」


    木影十分肯定,自己終於成功與外星人進行了第三類接觸。


    這間南條家的建築,看起來像個巨大倉庫。


    裏頭的空間比操場還要寬廣得多,完全沒有任何隔間。


    高聳的天花板上燈光極為炫目,把裸露的鋼骨結構照得一清二楚。地麵上則鋪滿了厚實的鐵板。


    帝覺得奇怪的是,這間『倉庫』裏既沒有貨物也沒有貨架,隔音效果還十分出色,完全聽不到外麵的噪音。


    附近布滿水溝,有莫名專業的真空吸塵器,以及消防等級的粗水管,甚至還有看起來像小型焚化爐的設施。


    到底是要拿來燒什麽呢?


    以及,為什麽水溝裏有紅色的汙垢?


    ──想破頭也沒有用吧!


    帝放棄了思考。


    雖說也能詢問一旁的姬沙跟美月,但過於深入南條家的黑暗是很危險的。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這是弗裏德裏希·尼采的名言。


    倉庫的正中央有一把用螺栓固定住的椅子,木影被鎖煉及手銬綁在上麵。


    她的製服上到處都是破洞,襪子也被脫下了,現在光著腳丫子。鎖煉緊緊嵌在柔軟的手臂及胸部上,這副模樣讓人不由得激起了背德感。


    「唔唔……販賣機……活生生的販賣機……」


    木影現在眼睛閉著,似乎因為惡夢正在囈語。不知道她是被何種非人道的方式抓來的,帝覺得自己背上冒著冷汗。


    突然間,木影醒了過來。她環視四周,語帶懼意地尖聲喊道:


    「這、這裏是什麽地方!?幽浮!?我在幽浮裏嗎!?離太陽係有多少光年遠!?」


    姬沙站到木影身邊,溫和地微笑起來。


    「別擔心,你還在地球上。放心吧。」


    「欸,姊姊好溫柔耶……?世界末日要降臨了嗎……?」


    美月瞪大了眼睛。


    姬沙平靜地點頭。


    「隻是……接下來要前往地獄了……」


    「哪裏溫柔了!不可以使用暴力喔!?」


    帝開口提醒,不過要說的話,場地本身就過於詭異了,所以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由於戀愛遊戲的存在必須瞞著北禦門家,因此借用了南條家的設施,不過帝現在後悔了,他應該去租個更正常一點的倉庫才對吧?


    「帝同學還有姬沙!?連、連美月也在這裏!?你背叛我了嗎!?」


    「人家沒有背叛喔!隻是審問感覺很有趣所以來插一腳了!」


    「根本更加惡劣啊!」


    「我、我會被審問嗎!?沒沒沒沒有用的!無論你們對我做什麽,我都絕對不會說出任務內容!」


    木影緊緊閉上嘴,然而在她說出『任務』這種字眼時,就已經淪為三流間諜了。還沒受到審問就不慎把自己的可疑之處昭告他人。


    姬沙揚起豔麗的笑容。


    「你可以盡情抵抗也沒關係喔。畢竟這樣更有審問的價值。」


    「嗚啊啊啊啊……」


    木影已經開始口吐白沫。


    姬沙用手指捏住木影的下巴,像在玩弄她一般,深深看著她的眼睛。


    「不過,我是很仁慈的,所以先給你一個機會。你是……接到了北禦門家家主的命令,來調查我跟帝的感情對吧?」


    「欸!?你、你在說什麽!我才沒有接到什麽命令!」


    「我已經掌握到證據了。為了你好,勸你還是招供吧?你家鄉的老母親也在哭喔?」


    「為什麽要扮演刑警……」


    這是對邪惡的南條家來說最遙遠的職業。


    「律師!請幫我找律師來!在律師到場之前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盡管木影十分害怕,依然堅持不肯招供。麵對南條家的人還能拿出如此膽識,瓦屋家的繼承人也是個值得敬佩的勇者。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讓我們開始舉行愉快的派對吧。」


    「道具也應有盡有喔~!」


    美月推起推車,隨著輪子轉動,推車靠了過來。


    放在推車上的有老虎鉗、鐵錘、美工刀、針、鋸子、錐子、金屬線等等,各式各樣的凶狠工具。


    「嗬嗬~就先從這個開始~」


    美月握住了老虎鉗。


    「難、難道說,你要用這支老虎鉗……」


    木影瞪大了雙眼。


    「沒錯!就跟木影你想的一樣!」


    「請、請別這樣!除了招供以外我什麽都願意做!例如我以後中午可以當跑腿幫你買午餐──!」


    「人家怎麽能讓重要的朋友當跑腿呢,這麽做也太過分了~」


    「拷問更過分好不好!」


    「哼~哼哼哼哼~」


    美月絲毫不理會為了逃走拚命掙紮的木影,動作靈巧地用老虎鉗折彎金屬線。


    接著拿美工刀把布料割成細條狀,捆在金屬線前端。


    然後用鋸子鋸斷木材,將金屬線綁在木棒其中一端。


    「難、難道說……美月……這支老虎鉗……」


    「沒錯!是用來做手工藝的!」


    完成了前端超級毛茸茸的木棒,美月高高舉起它。


    「討、討厭啦,請不要這樣嚇我啦~我還以為絕對是要用來拷問……」


    「人家要上囉~!」


    「唔欸?」


    美月襲擊了掉以輕心的木影。木影的腳底板沒有鞋襪的保護,美月用木棒前端毛茸茸的部分,蹂躪起少女的白皙柔軟的腳底肌膚。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麵對突然間的攻擊,木影完全控製不住,直接放聲大笑。


    「等等、美月、你在做什麽啊,啊哈哈!很癢耶!啊哈哈哈哈!不要再搔了,我真的很怕別人搔我癢呀哈哈!」


    「啊嗯~木影真是的,聲音好棒~!再多笑一點!看人家搔搔搔搔~!」


    「看我的,搔這裏怎麽樣呢?嗬嗬嗬……看來很有效呢。」


    姬沙也動手支援,搔起木影的頸背。


    來自南條姊妹的全身搔癢輪番攻擊。


    兩名美麗的少女貼在木影身邊毛手毛腳,弄得她發出有失體統的叫聲,帝看著這幅景象吞了吞口水。


    他陷入了有點想又不太想跟木影換位置的自相矛盾地獄。


    一直盯著三名少女糾纏在一起的模樣,讓帝覺得有罪惡感,不知道該往哪看。


    「她還是……不肯招呢……」


    「受不了~人家已經累了啦~」


    姬沙跟美月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下動作。


    「……呼……呼……呼……!!」


    木影仰躺在椅子上,身體正一陣一陣地痙攣著。


    她的麵頰潮紅,嘴唇濡濕泛著光澤。不僅雙眼無神,嘴角還掛著唾液,魂已經飛走一半了。


    搔癢攻擊的效果意外地不容小覷。


    姬沙原本想采取強硬的手段逼供木影,在帝的阻止下,雖然以搔癢攻擊平安落幕,但說不定這比拷問要來得有效許多。


    身為北禦門家的人,為了避免泄漏國家機密,帝有接受過忍耐拷問的訓練,卻從來沒進行過承受搔癢這類攻擊的特訓。


    「既然如此……就隻能用打針的了。」


    姬沙從推車上拿起針筒,將針頭插進安瓿中。


    針尖閃爍著凶狠的光芒,木影見狀怕得直打顫。


    「那、那個……難不成是自白劑嗎!?」


    「不是耶~?隻是會把搔癢的感覺放大一億倍的藥喔~?」


    「我會死的!我要咬舌自盡!」


    「馬~上就會變舒服的啦~你都已經是高中生了,怎麽還能怕打針呢!」


    美月握起拳頭鼓勵木影。


    「我怕的不是打針,是打完之後啦!要是再變得更癢,我會失去自我的!真的不行了!」


    「別擔心,人家會在旁邊握著你的手的!」


    「既然願意對我這麽溫柔,就請饒了我吧──!」


    木影驚慌地掙紮著,陷入了真的像要咬下舌頭的恐慌狀態。


    畢竟還是不能把同學弄得精神崩潰,帝開口介入。


    「差不多該停手了吧。她也太可憐了。」


    「神、神明大人……」


    木影睜著含淚的眼眸仰望帝。


    「我不是神明啦。」


    「佛祖大人!感激不盡!我什麽都願意說了!」


    俘虜的態度突然變得言聽計從。


    姬沙露出一臉不甘的神情。


    「原來如此,在對方衰弱之際,利用扮白臉來籠絡人心的作戰啊……你還滿有一手的嘛。」


    「我才沒有想到那麽卑鄙的作戰計畫!」


    美月輕輕聳肩。


    「收到,老大!那拷問就到這裏結束囉!」


    「聽你這個口吻,就好像是我命令你拷問的一樣!」


    木影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著。


    「沒、沒想到……幕後黑手竟然就是帝……」


    「就說不是了!」


    帝足足花了半小時,才成功向木影澄清這個荒謬的莫須有之罪。就算隻是誤會,他也不能讓別人以為北禦門家有教唆犯罪之嫌。


    帝將終於恢複冷靜的木影從拘束用的椅子上放了下來。


    為了避免木影逃跑,姬沙及美月毫不鬆懈地注意著出入口。


    「……所以,木影你應該是受我爸爸之命行動的對吧?」


    帝溫和地開口詢問,接著木影不太自在地點點頭。


    「是、是的……我之前為了調查帝的情報,潛入北禦門家的宅邸,結果被抓到了。然後家主大人說,如果我願意幫他監視你們,就會讓我成為能夠從北禦門家獲取情報的專屬情報官,若是不願意,就要消滅我的家族……對不起。」


    木影緊捏著裙子,深深低下了頭。隨之垂下的側邊頭發顫動著。


    「不,如果你是因為這樣才做的,那也沒辦法。我還這麽嚴厲地質問你,抱歉了。」


    「不、不會,別這麽說!一切都是我的錯!帝同學完全沒有錯!」


    木影慌張地揮手。


    這女孩的本性並不壞,應該說,她是個再老實也不過的率直女孩。如果帝把戀愛遊戲的內情有條有理地告訴木影,想必她也會理解他們。


    之前帝就已經在通訊軟體上跟美月說明過他與姬沙的戀愛遊戲,所以現在在場的人當中,隻有木影不知情。刻意說出實情或許有些冒險……不過──


    「關於爸爸想請你調查的那件事。我先跟你說,我跟姬沙並沒有在談戀愛。」


    「真的嗎……?」


    木影擺出一臉懷疑的神色。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對帝來說矢口否認是最適當的處理方式。


    然而,帝的正道淩駕於常規之上。


    貫徹自身的誠意才是北禦門子弟。


    「我們是在玩遊戲。」


    「帝!?」


    姬沙驚訝地打斷他。


    「告訴她也沒關係的,我一定會說服她。」


    帝十分肯定地跟姬沙說。


    姬沙也感受到了他強烈的意誌。


    「……要是失敗了,就真的隻能將她滅口囉。」


    姬沙這番話應該是認真的。為了不讓木影被南條家殺人滅口,這場交涉非得成功才行。


    「你說玩遊戲……是什麽意思……?」


    木影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戀愛遊戲。這是一場比賽我跟姬沙誰先讓對方喜歡上自己的遊戲。輸家將會成為贏家的奴隸,並舍棄自己的家。」


    「繼承人如果舍棄自己的家,那整個家族不就完蛋了嗎!」


    「沒錯,所以這場遊戲同時也會左右日本的未來──是北禦門與南條的最後一場戰爭。以後世界究竟會被光明還是黑暗所支配……這場遊戲關係到一億數千萬名民眾的未來。與一般那種天真的戀愛根本是天壤之別。」


    如果可以,帝也希望自己談的是天真的戀愛。


    不需藉由遊戲的形式,他隻想盡情放鬆地享受幸福時光。


    然而,北禦門與南條的宿命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真沒想到……在我們的教室裏……竟然一直進行著這麽厲害的比賽……」


    木影感到一陣戰栗。


    美月將食指抵在唇邊朝她眨眼。


    「順帶一提~知道這場戀愛遊戲的人,隻有在場的我們三個,以及我們家奶奶而已,所以要保密喔?凜花則是不知情,但在無意間一起參賽了。」


    「為什麽不把這件事告訴北禦門家的家主呢?既然是這麽重要的比賽,我想他應該會聲援的啊……」


    帝用力搖了搖頭。


    「不可能。我爸爸是穩健派的,他不會冒著讓北禦門家毀滅的風險去擊潰南條家。這件事要是被爸爸發現,戀愛遊戲就會立刻遭到終止。我也會被迫離開現在的學校,與姬沙分開吧。」


    「帝、帝同學會轉學……」


    木影的表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如果你願意站到我這邊,我可以擔保瓦屋一族的安全。以後等我掌握北禦門家的實權後,將任命瓦屋你為北禦門家的專屬情報官。所以,可以請你幫助我嗎?我以北禦門家未來的家主……不,我以朋友的身分拜托你。」


    帝目不轉睛地凝視木影的雙眼,朝她伸出手。


    「呃、這個……那個……啊唔……」


    木影的視線不斷遊移,看起來很慌亂。


    ──果然沒錯,誠意可以打動她。


    帝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基本上,木影與帝的父親之間完全沒有什麽人情道義的關係。她隻是因為受到威脅才服從命令,應該還對家主滿反感的。這點讓帝有機會說服她。


    姬沙走向木影。


    「……我也跟你保證。等我繼任南條家的家主之位後,瓦屋同學,我會讓你成為南條家的專屬情報官。」


    「咦?一個人可以當兩個家族的專屬情報官嗎!?」


    「不,是一個家族喔。因為如果我贏了,帝就會離開北禦門家。也就是說,無論最後遊戲勝負如何,瓦屋同學,你都不會有所損失。」


    「原來如此……」


    木影輕聲說道,姬沙握住了她的手。


    姬沙難得露出誠摯的表情,平穩地告訴她。


    「我在這場遊戲中……賭上了自己的一切。現在絕對不能受人阻撓。瓦屋同學,拜托你。幫助我們吧。」


    「人家第一次看到姊姊拜托人,而不是用命令的耶!」


    美月發出驚訝的聲音。


    「我也是會拜托人的好不好。雖然平常拜托時都是拿槍抵著對方的頭。」


    「那根本不是拜托!是威脅才對!」


    「空手跟人交涉也太沒常識了吧。」


    「你真的知道什麽叫交涉嗎……?」


    帝莫名地感到南條家的黑暗很可怕,不過隻有這次,姬沙並沒有用脅迫的方式,而是真的在拜托對方。


    姬沙是如此重視她跟自己之間的戀愛遊戲嗎?一想到這裏,帝就覺得身體深處湧起一股帶著麻癢的熱度。


    因為,他也一樣。


    對帝來說,這場戀愛遊戲同樣是比任何事都要來得重要的比賽。


    「你決定怎麽樣……瓦屋同學?」


    「……拜托你。」


    姬沙跟帝雙雙在木影麵前靜待回覆。


    「…………………………」


    木影低著頭陷入思考。


    沉默的氣氛如千斤重。


    他們兩人的未來,握在這個亦有混沌召喚者名號的少女手上。這簡直就像把自己的未來交到一個我行我素的命運女神手上一樣,壓力如山大。


    而且,萬一木影不接受他們的提案,帝也不知道陷入窮途末路的姬沙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在這兩層壓力下,帝感到緊張不已。


    「……我知道了。」


    木影開口說道。


    「你真的願意嗎?」


    希望的光芒灑落在帝的視野中。


    「沒錯。隻是……我有條件。」


    「有什麽條件盡管說!我們會傾盡雙方家族的力量滿足你的!」


    木影的條件是金錢、地位,還是名譽呢?無論是什麽東西,隻要能夠繼續進行戀愛遊戲,都無比劃算。對帝來說,能夠待在姬沙身邊比什麽都要來得珍貴。


    木影的耳朵紅了起來,她忸忸怩怩地動著身體。


    「我想……進去帝同學的房間裏看看。」


    「……啊?」「……咦?」


    帝跟姬沙雙雙僵住了。


    這個條件實在太讓人意外,任誰都想不到。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姬沙眯起眼睛盯視木影。身上散發出一種攻擊性的氣息。


    木影縮起身軀,彷佛一隻被蛇盯上的青蛙。


    「因、因為,像北禦門家的家主或是繼承人的房間,都很神秘不是嗎!聽說連傭人跟朋友都進不去!」


    「欸~是這樣嗎!?人家還想說下次要去帝的房間玩耶!」


    不管怎麽說,美月依然是南條家的人,她一開口就是天方夜譚。


    讓北禦門家的內部情形泄漏出去是他們太大意了,隻能說不愧是瓦屋一族。帝點頭承認。


    「沒錯。北禦門家的男人,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弱點……就算是雙親也一樣。由於房間被堅固嚴密的保全係統隔離了起來,自己的房間隻有自己才進得去。」


    「這樣也太寂寞了吧!?人家天天都隨便進出姊姊的房間耶!」


    「美月你倒是給我稍微收斂一點!就算是家人,也有自己的隱私權好嗎!」


    「可是人家不介意啊~?如果對象是姊姊,就算把內髒給你看也可以喔~」


    「我一點也不想看啦!」


    「可是人家想看姊姊的內髒耶?」


    「我絕對不會讓你看的!」


    姬沙飛也似地從美月身邊躲開。


    帝也若無其事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腹部。有句話說「關係再好也要注意禮節」。就算美月毫無惡意,但要是哪天她把帝的肚子剖開來看,那還得了。


    「我想調查看看北禦門家繼承人的房間,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瓦屋家的人成功進去過。我身為情報販子的血在沸騰!」


    「要說機密的話的確是機密,房間應該算是北禦門最大的秘密……」


    「我可不可以去參觀……帝同學的房間呢……?」


    木影戰戰兢兢地仰頭盯著帝看。


    如果不論前因後果隻聽這句央求,未免太刺激了。班上的女同學在對他說,無論如何都想去他的房間。


    不過,帝並不是一般人,碰到這種甜蜜展開,他沒辦法隨便應允。


    「我……是還好,我不介意……但你應該會很辛苦喔?我是可以自己關掉房間的保全係統,但宅邸內外的警備我就沒輒了……」


    「我會努力的!」


    木影握起拳頭。


    「你是認真的嗎!?就連我都沒進去過耶!」


    「你想進我房間嗎……?」


    帝一問,姬沙就滿臉通紅地高高揚起下巴。


    「我、我要去做場勘啊!等我把帝變成奴隸,消滅北禦門家之後,就要去摧毀那個房間了,會想事前察看也是很正常的吧!?畢竟也得確認引爆點才行!」


    「不要炸別人的房間!」


    就算成為奴隸,帝也希望至少能讓回憶美麗地留下來。竟然要讓別人的故鄉成為一片火海,姬沙根本完全就是個魔王。


    「那這樣的話,現在大家就一起到帝的房間去吧~!」


    美月興衝衝地提議,不過姬沙歎了一口氣。


    「這倒是真的沒辦法。畢竟南條家的人要是入侵北禦門家的宅邸,就跟全麵開戰沒什麽兩樣了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原來如此~還不是時候啊~」


    「沒錯,現在還不是……懂嗎?」


    南條姊妹輕輕相視而笑的模樣讓人看得不寒而栗,不過事情總算有了結論。


    最後決定明天執行讓木影入侵宅邸的作戰,眾人便先解散了。


    ──雖然隻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應該……不要緊吧?


    帝抱著不安的情緒,離開了燈火通明的倉庫。


    隔天。


    在距離北禦門家宅邸數百公尺遠的小路上,帝一行人做好了作戰的準備。


    姬沙專用的加長型禮車就停在路肩上,負責開車的Σ一臉不悅地正在把風。她應該是在想,主人的命令還是一樣亂七八糟吧。


    帝開口詢問姬沙:


    「我們昨天說好,入侵用的道具由姬沙來準備,你有帶來了嗎?」


    「那當然!」


    木影的肩膀僵硬,看起來很緊張。


    「是南條家特製的道具對吧……會是光學迷彩之類的嗎?」


    「哼哼,才不是那種簡陋的玩意兒。」


    「所以是更厲害的東西嗎!?比方說一瞬間就能讓方圓五公裏內的人全部昏倒的脈衝產生器!?」


    「我準備了能夠更確實、更強力、更完美地把瓦屋同學藏起來的東西喔!」


    「謝、謝謝你!姬沙為了我竟然做到這種程度嗎!?能夠有幸用到南條家最先進的技術,實在太讓我感動了!!」


    木影雙眼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等待道具亮相。


    「專門為你準備的入侵工具……就是這個!」


    姬沙擺出一副自豪的模樣,從加長型禮車裏拉出的東西是──


    一個材質為合成樹脂的袋子,看起來十分堅固。側麵有很粗的拉煉。


    木影歡呼起來,口吻中帶著一些困惑。


    「哇、哇~尺寸跟我的體型剛好一樣大耶~請問這個是什麽?」


    「是南條家特製的……潛水袋喔!」


    「潛水袋是指……?」


    帝有種不好的預感,決定還是先跟姬沙確認一下。


    「用來把反抗者封在裏麵丟進海中的袋子!」


    「這根本是拿來執行死刑的器具吧!」


    「順帶一提,這個潛水袋之所以厲害,就在於它的密封程度。為了絕對不讓任何人發現內容物,以及從裏麵逃出來,這個袋子設計成可以完全阻隔光線及氣味,就連空氣也一樣喔。」


    木影露出戰戰兢兢的模樣提出問題。


    「那、那個……要是沒有空氣,我應該會窒息吧……?」


    「別擔心,這就要看帝的努力了!隻要快一點就來得及!」


    「這也太危險了吧!至少也幫她開個通氣孔!」


    「這個袋子才不是那種開得了洞的脆弱材質做的!你現在是在小看我們家的技術實力嗎!?」


    姬沙勃然大怒。


    不過就算對他生氣也很讓人無奈。原本想說這次是聯手作戰,就相信姬沙交給她處理,但他果然還是應該自己準備用具的,帝在心中如此反省。


    美月從加長型禮車中探出頭來。


    「欸~欸~這裏有裝潛水袋用的紙箱,用這個應該就好了吧~?」


    「就是它了!」


    帝把紙箱從車內拉出來。


    大小差不多可以裝一個人,通氣孔也挖得剛好,沒問題。


    他讓木影坐進箱中,接著蓋好紙箱。搬起來感覺也沒什麽困難。


    「……好。那麽,我出發了。」


    帝抱著紙箱,盯著北禦門家的宅邸看。


    他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己住慣的家感覺像是魔王的大本營。


    要是途中有人發現了木影的存在,將會引發大騷動。帝跟木影會被徹底地審問,等木影承受不住時,她應該會把這次的作戰計畫說出去。


    那樣的話,戀愛遊戲就完蛋了。


    帝與姬沙的關係會被北禦門家所毀掉。


    他絕對不能失敗。


    帝繃緊自己的神經,這時姬沙靠了過來。


    「……帝。我有事情要提醒你。」


    「……盡管說吧。」


    既然是策略專家──南條家的建議,勢必會派上用場的。姬沙看向他的眼神十分認真,帝靜靜地等待她開口。


    「你不可以跟瓦、瓦屋同學……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喔?」


    「……啊?」


    聽見出乎意料的建議,帝目瞪口呆。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兩人獨處,也絕對不能做出色色的事情!瓦、瓦屋同學之所以進帝的房間,也隻是因為交換條件而已!並不是像女生拜訪男生房間那種甜蜜的情形!所以你千萬別搞錯,知道嗎!?」


    姬沙滿臉通紅地說明自己的主張。


    美月用手掩著嘴巴,側眼看向姬沙笑了。


    「啊~姊姊真是的,你在擔心啊~?」


    「那、那還用說!畢竟我才是帝的正式比賽對手,要是他跟選手以外的人發生了什麽,那遊戲就毀了吧!?因、因為帝是……我的獵物才對……」


    姬沙嘟起嘴,雙手食指相抵,口中輕聲呢喃。


    「呃……!」


    帝感覺到他的胸口深處被一根五寸釘貫穿。


    這可以稱作是嫉妒嗎?雖然他不知道,但姬沙對他的擔心,讓帝感到十分高興。雖說姬沙口中的他並非『男人』而是『獵物』,讓人有些介意,不過他還是很開心。


    「……不用擔心。我很清楚這次行動的目的。」


    帝斬釘截鐵地說。


    北禦門家的處男之力,可不會因為僅僅跟女性獨處就產生動搖。


    那是銅牆鐵壁的要塞。帝天生就裝備著內心的貞操帶。


    木影的聲音也從紙箱中傳來。


    「也不用擔心我!雖然我不太懂什麽叫色色的事情……我想想,總之不要脫衣服就對了吧?我不是很懂啦,但沒問題的!」


    「……是不是把紙箱的縫隙都封起來比較好呢。」


    「你別想故意悶死她!」


    話題的走向開始變得詭異,帝連忙逃離了現場。


    他穩穩抱住紙箱,朝北禦門家的宅邸前進。雖說手上的紙箱絕對不算重,但帝從來沒有搬過裝著女孩子的箱子,他小心翼翼地避免紙箱脫手摔落。


    一靠近宅邸的門,大門上的感應裝置便旋轉起來,開始掃描來訪者。


    帝從紙箱旁邊露出臉,讓感應裝置掃描自己的臉以及虹膜。


    『歡迎您回來,帝大人。』


    隨著身分比對成功的語音響起,厚重的鐵門也慢慢打開了。


    帝帶著緊張的心情,踏入了北禦門家的庭院。


    地上鋪滿鵝卵礫石,還有古鬆樹為寬廣的庭院增添色彩。各處都設置了不影響景觀的監視攝影機,它們正發著光。


    地麵上布滿了生物感應裝置,它能夠從脈搏的跳動模式偵測出入侵者,因此紙箱隻要有一瞬間往下掉,遊戲就結束了。


    身上裝備的對講機裏,傳出了美月的聲音。


    『帝~!你先直直前進,然後在石燈籠那裏停下!』


    「收到。」


    加長型禮車上的美月透過監視衛星的影像,將潛入路線告訴他們。


    帝才剛躲到石燈籠旁邊,就看見警衛踩著腳步聲從旁經過。由於紙箱被檢查會很危險,他們必須躲開警衛才行。


    『接下來,兩秒內跑到倉庫那裏!在轉角向右轉,然後直接衝刺!』


    「知道了!」


    帝聽從美月的指示,盡全力飛奔起來。


    『感覺好像在控製帝玩光線槍遊戲裏的潛行耶!好好玩──!』


    「你別把這件事當遊戲……我可是活生生的人耶。」


    『人家當然知道啊~人家會負起責任讓帝成功生還的!反正還有兩條命嘛!』


    「我的命一直都隻有一條好嗎!?」


    『啊!如果跳進那邊的水池裏,可以拿到五千分喔!』


    「現實世界裏才沒有積分係統!」


    把導航工作交給遊戲廢人說不定是個錯誤的決定。跟南條姊妹聯手作戰,她們兩人的實力沒有問題,性格上的問題卻很多。帝無法放心把自己的安危托付給她們。


    因為就像這樣,替他導航的人根本靠不住。


    從後門進到宅邸裏後,帝鬆了口氣。室內的警衛人數比外麵的庭院少,而且視野死角很多,躲起來相當輕鬆。


    帝一麵注意監視攝影機的位置及周遭的腳步聲,在自家的走廊上前進。


    「那、那個……帝同學……還沒到嗎……?」


    在紙箱裏的木影向他問道,語氣聽起來很不安。


    「噓,別出聲。」


    「可、可是……我好暈……」


    「暈車那種暈嗎?」


    「是的……我是第一次坐在男生身上,感覺好像怪怪的……」


    「別形容得這麽奇怪!」


    帝覺得自己的頸背燥熱起來。


    「有、有很奇怪嗎……?哪裏奇怪了……?」


    「就是……說你坐在我身上的這個形容……」


    「……?我的確是坐在帝同學身上沒錯吧?」


    木影一點不純潔的念頭也沒有。


    與她那迷人的身材完全相反,她是個極為天真無邪的女孩。或許因為木影是賭上了性命在做情報販子的工作,根本無暇去想其他事。


    「總、總而言之,我會盡快趕到房間去的,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為了避免紙箱中發生悲劇,帝加快了腳步。


    他在不發出腳步聲的程度下奔跑穿越走廊,就在帝即將抵達自己房間的時候──


    「哎呀,少爺。您怎麽匆匆忙忙的,發生了什麽事嗎?」


    帝突然撞見了管家西田。


    西田是個七十五歲的白發老人。


    他整齊地穿著沒有一絲皺褶的燕尾服,臉上則掛著老式的單片眼鏡,還有額頭上一道道的歲月痕跡,從這些地方散發出不會放過任何汙點的風格。西田從現任家主出生時就在為北禦門家工作,對帝來說,他是個比祖父還接近祖父的存在。


    「哦、哦,是西田啊。我隻是有些急事而已。」


    「請問是什麽樣的急事呢?您手上的大箱子裏裝的又是什麽?」


    管家的單片眼鏡朝紙箱貼近。


    帝緊張兮兮地開始編造理由。


    「這裏麵是……我到山上去收集的野草。我想研究一下,好提升我的野外求生技術,以備不時之需。」


    「不愧是少爺,您真用心。畢竟就算地球裂開了,隻要北禦門家存活下來,就總會有希望的。」


    「那種情況下不可能有希望吧……」


    「當然有啊。北禦門家是全世界的核心,隻要用少爺的基因創造出新人類就沒問題了。」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跟我長得一樣,根本就是地獄吧!」


    「不,是樂園才對。」


    「是嗎……樂園啊……」


    麵對溫和點著頭的管家,帝感到退縮。


    這位老人家對北禦門家的忠誠自然是好,但他實在太過忠心了,有時候甚至會把北禦門家當作神明來看待。帝一點也不希望全世界的人都長得跟他一樣,至少也要由自己跟姬沙成為新世界的亞當跟夏娃。


    「來,請把箱子交給我。由西田我來幫少爺您搬運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搬就好……」


    麵對朝他走近的管家,帝往後退了退。


    紙箱裏的木影雖然屏著息,但還是聽得見一點呼吸聲。況且薄薄的一層紙箱根本隔絕不了少女的體溫,絕對不能讓別人碰到這個箱子。


    「搬箱子這種雜事不是少爺您的工作。像這類事情,請交給我們這些下人來做就好。」


    壓倒性的善意。然而這個世界上,有些善意是會給人添麻煩的。


    現在帝所麵臨的,完全就是這種狀況。


    「箱子裏麵塞了太多野草,非常重。西田你搬起來腰會斷的。」


    「那也沒有關係!隻要能幫助到少爺,不管要獻上腰骨、肋骨還是頸椎,西田我都樂意之至!」


    「頸椎斷了會死吧!」


    「您別這麽說嘛!」


    管家半強迫性地趁勢抱起了紙箱。


    「呃啊啊啊啊啊!?」


    不出所料,西田的腰部傳來一陣脆響,他整個人向後彎著背往地上倒去。紙箱飛了出去,從裏頭傳出木影『呀──!?』的尖叫聲。


    「你沒事吧西田!?」


    帝震驚不已。


    「我原本以為自己還老當益壯的,不過看來是太自不量力了呢……少爺您就別管我這個老頭子了,請去開創……嶄新的時代吧……」


    管家奄奄一息地喃喃道。


    漂亮的橋式體位──他擺出特技姿勢,戴著白手套的手不停地顫抖,然而隻有單片眼鏡依然好好地掛在臉上,這是身為管家的尊嚴。以發蠟梳理好的白發也沒有一絲紊亂。


    「呃、那個……我要不要叫救護車……?」


    「不需要,我隻要這樣繼續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原來你這個姿勢是在休息嗎……」


    雖說帝已經認識管家很久了,但對他還是有許多不瞭解的地方。


    「先不說這個了,少爺。我剛剛好像聽見箱中有尖叫聲傳出來耶……?」


    「應、應該隻是錯覺。可能是有青蛙混進了野草裏麵吧。」


    「青蛙……?我覺得聽起來像是小女孩的聲音呢……」


    「因為是兩周前才孵化的雌蛙吧!」


    帝抱起紙箱開始狂奔。


    他急急忙忙穿過走廊,伸出手掌按在自己房間的門上完成認證。一跳進房間裏,設有自動鎖的門就在背後關上了。


    帝把紙箱丟在地上,擦起額間的汗。


    「好……成功抵達……隻要來到這裏就沒問題了……」


    他差點就要喘不過氣來。紙箱並沒有很重,以帝的體力來說完全沒問題,隻是精神層麵的負擔很重。


    ──原來把女孩子帶進房間裏這種行為,是如此辛苦啊!!


    帝打從心底尊敬起世界上其他男性的睿智與膽量。


    要躲過大量警衛、監視攝影機以及傭人們的火眼金睛,成功帶女性潛入自己房間,這等事如果沒有天大的覺悟,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救、救救我……」


    紙箱中傳出木影淒慘的呼救聲。


    「抱歉!」


    帝立刻打開了紙箱,裏麵的景象讓他睜大了眼睛。


    原本應該抱膝蹲坐在裏麵的木影,現在已經倒下來呈現垂死狀態。可能因為中途箱子有摔到地上,她的手腳上到處都是擦傷,頭發也十分淩亂。


    根本體無完膚。


    不過,木影現在像胎兒一樣縮著身體,雙眼無神不停喘息的模樣,看起來極為性感。她的罩衫掀了起來,露出纖細的腰枝。


    「那個……可以麻煩你拉我起來嗎,謝謝……光靠我自己完全動不了……」


    「啊,好的!」


    帝不小心愣了一瞬間,他抓著木影的手想把她拉出來。


    「呀啊!?你太用力拉我會很痛的!」


    「現在這個狀態,我該怎麽辦才好……?你的手跟腳都卡在一起耶……?」


    「動作溫柔一點……麻煩你動作溫柔一點……」


    剛才木影一直被悶在紙箱裏,手跟腳上都是汗水,帝一拉就會滑開。然後像胸部跟臀部這種危險得要命的部位又很突出,實在讓人無從下手。


    帝小心翼翼地避開重點部位,把木影從箱子裏帶出來。


    「呼……呼……我還以為要一命嗚呼了……」


    木影筋疲力盡地趴跪在地上。她墊在身下的胸部像皮球一樣壓得扁圓,屁股順著身軀無力自然地翹了起來,臀部肌膚在裙下若隱若現。


    在大腿上方隱約可以看見白色的衣料,那究竟是什麽呢?帝充滿自信地告訴自己:絕對不會是內褲。不過他依然不知道視線該往哪放。


    「……總而言之,你先整理一下儀容比較好吧?不休息一下大概也沒有體力調查房間,我先端個茶過來好了。」


    「不!我要立刻開始調查!」


    木影氣勢洶洶地跳起來,紙箱都差點被她撞飛。


    「你也太有精神了!」


    「因為我好不容易才抵達了魔境啊!探險隊進到北禦門家深處後,看見的神秘生物究竟是什麽!?五億年來的陰謀終於真相大白!我根本沒有時間休息了!」


    「你不要把別人家當成亞馬遜好不好!住在這裏的生物隻有我一個而已!」


    「這隻是帝同學沒有發現而已……一定還有……其他生物……」


    「你別說這種恐怖的話!」


    木影完全不理在一旁傻眼的帝,興致勃勃地開始搜查房間。


    她拉開一個又一個的抽屜。


    接著檢查櫃子,以及把頭伸進衣櫃裏麵,還有窺視床底下。


    完全就是在侵犯帝的隱私權,不過既然已經說好以此作為木影幫忙的條件,帝也沒有立場阻止她。他默不作聲地忍受自己所有隱私被女同學挖出來的恥辱。


    「帝同學、帝同學!這個小孩是誰啊?」


    木影從抽屜裏抽出一本相簿遞給他看。


    那是一張三歲小男孩被貓咪包圍縮成一團的照片。照片裏的貓咪親人地用身體磨蹭男孩,然而男孩卻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偏偏被木影挖出了這段最糟糕的記憶,帝緊咬著牙根。


    「這個人……是我。」


    「欸欸!?這個小孩是帝同學嗎!?他看起來超級害怕的耶!完全拿貓咪沒辦法!」


    「那也沒辦法啊……因為我當時以為貓是獅子的一種。」


    「獅子的確是貓科沒錯啦!哇~原來帝同學也有過這種時期呢~哦~~~~~~」


    木影來回看著帝的臉與照片上的男孩,一個勁兒地比較。


    「你想說什麽……」


    帝感到一陣熱度爬上後頸。


    「沒有想說什麽啊~?該怎麽說好呢~我隻是覺得,以前的帝同學也傻乎乎的,好可愛喔~這樣而已啦~?」


    「唔…………」


    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疏忽。


    木影這個人就像是傻乎乎的概念實體化後披上人皮的存在,而她竟然說自己傻乎乎。這是對北禦門家的冒犯,更是嚴重傷害到了帝的尊嚴。


    「我要把這張照片掃描起來!」


    「你可別外傳喔……?」


    「我知道啦~!」


    木影興衝衝地用她帶來的儀器開始掃描照片、搜集檔案。


    雖說也是事出無奈,但帝不由得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樁極為荒唐的交易?這是不是刻意讓木影掐住自己脖子的愚蠢行為?


    ──不,瓦屋跟姬沙不同。她根本不可能拿這些東西來做壞事,不要緊的。


    帝一麵對自己這麽說,同時就這樣看著木影毫不留情地搜刮他的房間。


    木影雙膝跪地,整個上半身都鑽進抽屜裏摸索內部。


    被她從抽屜裏挖出的東西愈堆愈高,成了一座出土物小山。


    可能是太熱衷於調查了,木影翹起來的屁股正不停地搖動。有好幾次都差點暴露裙下風光,帝捏了一把冷汗。


    木影高聲歡呼。


    「我發現了很厲害的東西!是古代文獻!」


    「古代文獻……?」


    帝感到不明所以,接著映入他眼簾的是木影高舉起來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裝訂處已經磨破,封麵也被曬到褪色。


    封麵上的標題是美麗的手寫文字──『我心中的光芒』。


    一看見那本筆記,靈魂便嘎嘎作響,刻在帝內心深處的可怕記憶隨之蘇醒。


    「不能打開它──────────」


    帝放聲大叫想搶回筆記,但來不及了。


    木影動作敏捷地從帝的手下鑽過去,靈活得與平時遲鈍的模樣判若兩人。她朝地板一蹬迅速往後跳,躲到了書架上。


    簡直像一隻貓……不,是忍者。


    據說在武士與戰火的時代,瓦屋一族曾受雇於大名及將軍家,他們的工作也包含了擔任間諜。自那時綿延不絕傳下來的血脈中,潛藏著令人驚異的身體能力。


    木影無情地翻開筆記本,隨著求知的好奇心將內容念出來。


    『光明』


    閃耀吧!閃耀吧!閃耀吧!


    北禦門的正義啊!遍布廣闊大地的和平啊!


    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隻有光明!


    一切的邪惡終將消滅,而後化為屍骸。


    誓言僅是告訴我們,劍雨總會從天而降。


    我是──我正是──光明的繼承者!


    萬歲!萬歲!


    然後,風依舊不停歇………………fine.


    「呃……啊啊啊啊啊啊…………」


    帝抓著自己的胸口痛苦掙紮著,由於太過羞恥,他倒在地上不停打滾。


    木影一臉蒼白地看著筆記本。


    「欸……這是什麽啊……歌詞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帝開始搔抓自己的喉嚨。


    「請你別發出像僵屍一樣的聲音了,告訴我啊!這篇超級尷尬的文章是什麽!感覺被別人看見會想去死,這篇詭異文章的真麵目是什麽!?黑函嗎!?」


    木影把筆記本完全攤開,毫不留情地將帝過往的罪證放到他眼前。


    「這是我以前……有段時間很喜歡寫的……現代詩……」


    帝斷斷續續地細聲吐出懺悔的話語。


    「欸欸──!?這是現代詩嗎!?我還以為是什麽暗碼耶!這邊寫在最後的『fine』是什麽意思啊?」


    「結束……的意思……」


    「為什麽要在詩結束的地方寫上樂譜記號!?」


    「因為我那時候覺得很帥氣啦!」


    木影露出難為情的模樣用手指搔著臉頰。


    「還、還有就是,我有點在意的地方,隻是我個人的感覺啦,這句『我正是光明的繼承者』,真的有點太忘我了吧……」


    「拜托你別再追問了!這畢竟是我小學時寫的詩,也沒辦法吧!!」


    帝想把筆記本搶回來,而木影卻卯足全力開始逃竄。


    「我還想繼續看!帝同學的現代詩,品味卓絕又很有趣!我已經找到北禦門家最大的謎團兼醜聞了──!」


    「所以這個房間才會禁止本人以外的人進入啊!!」


    沒錯,當然也是考慮到了安全管理之類的問題,不過更重要的是──


    北禦門家的家主以及繼承人,不能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他人知道。然而,人生而為人,自然會有需要喘口氣,或是做出奇特行為的時候。


    而這個房間,就是用來將那些羞恥之事蓋在厚重的門後,封印起來的地方。


    北禦門家的男人隻有在自己房間裏,能夠像個一般人展現真正的自我。


    「我看看~?『帝,這即是真實。由森羅萬象所賜予的終極真正名諱』?哇……」


    「別再念了──────────」


    木影逃到床上還一邊翻看筆記本,帝朝她撲了過去。


    「呀啊!?帝同學,你也太大驚小怪……」


    木影失去平衡後滑了一跤,後腦勺直接撞上床頭的木框。


    『咚』的一聲,恐怖的撞擊音回蕩在房間裏,仰麵倒在床上的木影一動也不動。筆記本蓋在她豐滿的胸部上。


    「喂、喂!瓦屋!?瓦屋!?」


    帝蹲在木影身邊拚命呼喚她。


    沒有回應。


    他戰戰兢兢地試著觸碰木影的後腦勺,隻摸到一個大大的腫包,並沒有出血。


    然後,從木影小巧的嘴巴中傳出了──


    「嗯嗯……拿到帝同學的情報了……呼嘿嘿。」


    她正在嘟噥著夢話,聽起來幸福得很。


    「原來根本隻是睡著了啊!」


    帝鬆了一口氣,不過──


    他等了又等,木影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一直占據著帝的床鋪。


    「瓦屋,在男生的房間裏睡午覺很不檢點喔。」


    帝搖了搖她的肩膀。


    「決定性的證據……我絕對不會放手……要好好抓住……」


    木影依然沒有醒來,睡夢中一把抓住了帝。


    「快起來啊!這樣真的太不妙了!」


    「欸嘿嘿欸……好溫暖……」


    她自然舒展的手臂抱住了帝,不停將他往床上拉。


    帝雖想掙脫,但木影柔軟的身軀緊緊貼著他,根本動彈不得。而他又不能用力推開柔弱的女孩子。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受到少女甜美的香氣所囚,帝完全不曉得該怎麽辦。


    現在已經超過晚上七點。


    在床上睡懶覺的木影,抬起了眼皮。


    她慢慢坐起身來,眼神恍惚地朝四周看去。


    「咦……這裏是……?我之前怎麽了……」


    「你醒了啊。白天你來我的房間調查,結果突然間就睡著了。」


    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跟木影說。


    他用盡了各種手段才終於從木影的手臂中掙脫,但體力也消耗殆盡了。說起這名少女的身材,她全身上下都是由女性的武器構成的。


    木影茫然地低聲說道。


    「總覺得,我睡著以前好像讀到了非常有趣的東西……」


    「那是你的錯覺。」


    「可是,我隻記得我開心得不得了……印象中應該跟帝同學的過去有關……」


    「那是你的錯覺。」


    帝斷然堅持自己的主張。無論現代詩筆記本的存在,還有被木影拿來看的事實,他都想將之全部葬送在曆史的黑暗中。


    「你說得也對啦!我真是的,好像把夢境跟現實搞混了!」


    木影坦率地接受帝的說法,笑著說。


    ──幸好她是個呆瓜!!


    帝在心中向木影的父母致謝。


    如果她的血統中混著一絲南條家的基因,此時帝想必是絕對無法搪塞過去的,他差點就要永無休止地承受那本筆記帶給他的百般折磨。


    「不過,你怎麽會在別人家突然睡著,不要緊吧?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帝擔心地問道,木影聞言便一臉尷尬地說:


    「沒有啦~我隻是有點累了而已!為了調查帝同學跟姬沙的情報,我最近一個星期都在到處奔走,幾乎沒有睡覺。」


    「你真的不要緊嗎!?那你現在光要保持清醒都很不容易吧。」


    「我真的沒事啦~我現在完全清醒著……齁齁……」


    「根本完全要睡著了吧!」


    帝匆忙之間,抱住了一麵說話一麵差點摔下床的木影。陷在帝的懷抱中,木影突然醒了過來。


    「啊!對、對不起!」


    「不會…………」


    木影紅著耳朵站起身。


    一股莫名讓人坐立不安的氣氛流過。


    木影即使是混沌的召喚者,也依然是個女孩子。她不習慣在屬於男性的空間裏穿著罩衫跟短裙。不僅是密室同時又兩人獨處,要她完全不去意識到是不可能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拚命呢?就算是被我爸爸威脅,也不至於要努力到弄壞身體的程度吧?」


    「我必須努力……才行。因為我想快點成為獨當一麵的情報販子。」


    木影捏緊擱在膝蓋上的手心。


    「可是我覺得,你作為一個情報販子已經十分優秀了。」


    她優秀到讓帝很困擾。


    木影在學校到處布滿了監視用的通道,還會躲進接送帝的車輛後車廂,甚至穿上潛水衣尾隨遊艇,差點把自己弄死。


    她的熱忱與執著,比起帝所知的任何情報販子都要來得驚人。


    「這樣還不夠!因為我隻有努力,還沒拿出成果。我既沒有掌握到任何一個能夠在世間掀起波瀾的情報,對北禦門家也充滿不瞭解的地方!我必須像爸爸跟媽媽那樣,成為能夠探索到更深層社會黑暗的情報販子,否則……以瓦屋一族的人來說,是相當丟臉的。所以我就想,如果當上北禦門家的專屬情報官,說不定就能更接近爸爸跟媽媽了……」


    木影麵對麵看著帝的眼睛,懇切地向他訴說。


    「瓦屋會這麽認真地說話,還真稀奇。」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無論何時都很認真啊~!」


    「原來是這樣嗎……」


    不過,帝覺得自己眼前的情景十分新鮮。


    這個宇宙狂熱混沌少女,其實也有好好考慮到自己的將來而行動。她並非隻是隨著好奇心漫無目的地惹是生非而已。


    木影的視線像是在眺望遠方,她說:


    「我有一個夢想。總有一天,我要成為厘清世界背後一切真相的情報販子。所以,我必須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才行。不管是帝同學的情報,或是姬沙的情報,還有nasa的陰謀都一樣。」


    她的野心根本奇大無比又過於荒唐,不過──


    真相追求者──木影那雙與這個稱號相稱的眼眸,顯得無比澄澈。


    麵對向他吐露真心的木影,帝覺得自己也必須真誠以待才是。


    「我也有一個夢想。」


    「是征服世界嗎!?」


    「不是。」


    「所以是征服宇宙囉!?規模好龐大啊!」


    「跟征服哪裏沒有關係。是更加微小,對平民來說很普通卻也相當重要的東西。要實現那個夢想……無論如何都需要姬沙的存在。」


    「需要姬沙……」


    木影眨了眨眼。


    正確來說,並不是需要姬沙來幫助他完成夢想。


    帝的夢想本身、目的本身就是姬沙。


    隻是,直接做出這種宣言實在太過羞恥,帝根本沒有辦法承受。雖說現在房間裏隻有兩個人,但以愛的告白來說,人數還是太多了。


    「我必須在戀愛遊戲中取得勝利,才有辦法得到姬沙。北禦門跟南條,用一般的方式是無法共存的。」


    「嗯,畢竟你們是敵對的嘛……」


    「所以……請協助我達成我的夢想。我也會為你的夢想出一份力。」


    帝朝木影伸出手。


    「……好的。你也已經讓我參觀了你的房間……盟約成立。」


    木影握緊帝的手。


    在曆史上,北禦門家也曾多次任用瓦屋家做間諜。至今以來的北禦門家,雖然都把瓦屋一族視作麻煩、見之生厭,但同時也很肯定他們收集情報的能力。


    不過,雙方建立起平等的關係,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仔細想想,在北禦門家與南條家盼望相互吸收、融合,與瓦屋家締結約定,連靜川家都開始卷入鬥爭的時候起,就是曆史的轉捩點了吧。


    有什麽東西正要改變。


    恐怕是,時代。


    又或是,日本。


    就在帝沉浸在思考中時,木影輕聲說道:


    「帝同學……你喜歡姬沙嗎?」


    「啊!?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帝感到渾身凍結。


    「因為你剛剛說,無論如何都想得到姬沙啊。意思就是,你喜歡她……對吧?」


    木影深深注視的目光,探進了帝的眼眸深處。


    真相追求者的熱度。


    他們的手依然握著,摸著木影柔軟的手心讓帝感到良心不安。他想把手抽回來,但木影用兩手握緊了帝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帝的心跳突然如擂鼓般加速。


    「不、不……應該說……該怎麽說才好……就是、那個……」


    話說得語無倫次。


    他的腦袋亂成一團,完全想不到合宜的藉口。


    就在帝極度左右為難時,木影放開了他的手。


    「還是……算了吧。你不用勉強回答。」


    「是、是嗎?」


    帝鬆了口氣。


    「是的。因為……我總覺得,不想聽到你的答案。」


    木影的眼神中帶著些許寂寥。


    她身為求知欲的化身,會有這種反應實在稀奇。


    木影安靜下來後,並沒有繼續調查帝的房間,而是提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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