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閱報紙的神情很專注,好像那裏隻有他一人,杜悅並不存在。


    杜悅見他如此,漸漸也不再緊張,扭頭去欣賞窗外的景色。


    “肚子餓嗎?”沈家琪突然問道。


    杜悅眼眸忽閃了下,肚子比她更快反應過來,咕嚕叫了兩聲。


    沈家琪笑容擴大,將報紙隨手放在沙發上,徑直朝門外走去,沒過一會兒,他就提著個紙袋回來,他修長的手掏出裏麵的塑料餐盒,打開後一股香味飄了出來。


    “這附近沒別的東西可吃,你湊合著吃點,省得胃難受。”


    杜悅看著熱氣騰騰的蔬菜粥,心裏很感激,可是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沈家琪剛想將粥遞過去,卻瞥見杜悅在掛吊瓶的右手,手一頓,而後拿了把折疊凳坐到她旁邊。


    杜悅挑眉,不解他為何突然坐得這麽近。


    沈家琪骨節分明的手舀起一勺子粥,放在嘴邊吹了吹,如此反複幾次,估摸著粥已經涼了,這才遞到杜悅嘴邊:“來,我喂你。”


    杜悅鬼使神差地張口,溫熱的粥就滑進她食道裏。


    等到反應過來了,不由羞紅了臉,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一個並不十分熟悉的男人有這種親密的動作。


    “那個……”


    杜悅想說她自己可以的,可是剛張開嘴,一口粥又遞到她眼前。


    她低頭,微微看了眼那口粥,頓了下,還是張嘴吃下。


    等下就跟他說……杜悅心裏是這麽想的。


    隻是,每當她想說話的時候,就會有粥送到她嘴邊,堵住她。


    沈家琪喂粥的速度,著實快得讓人應接不暇。


    杜悅悄然看了他一眼,悶聲喝粥,可是手心已經急出細密的一層汗。


    眼看著那碗粥見底了,沈家琪抽了張紙就要幫她擦嘴。


    “我自己擦吧。”杜悅急忙阻止他。


    說完,就要去搶他手裏的紙巾,不想牽扯到點滴線,臨時掛鉤突然脫落……


    點滴袋眼看著就要砸下來,杜悅嚇得趕緊閉上眼睛。


    但是,許久之後,仍舊沒有異物落下的感覺。


    杜悅眯著眼,看到沈家琪手裏抓著點滴袋子。


    手背突然微疼,杜悅垂眸,看到有血液順著點滴線回流,紅得刺眼。


    “別動。”


    沈家琪手伸過頭頂,囑咐她。


    護士從隔壁換藥經過,趕緊道:“你們等著,我再去找個掛鉤。”


    “算了。”沈家琪拒絕她的好意:“反正快滴完了,我舉著安全些。”


    像沈家琪這種,氣場強大,渾身貴氣的男人,半夜出現在簡陋的診室本就很具違和感,如今還舉著個點滴袋,怎麽看怎麽怪異。


    偏偏他還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理所當然地站在那裏。


    雖然沈家琪顯得無所謂,但杜悅卻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


    杜悅望著才滴了三分一不到的袋子,猶豫著開口:“那個……”


    “怎麽了?”沈家琪俯首,溫和地看著她。


    杜悅幹脆站起來,將西裝放在沙發上,指著他手裏的袋子。


    “我自己來吧,你這樣太辛苦了。”


    沈家琪個子太高,杜悅墊起腳尖也夠不到他的手,隻能抬頭看他。


    沈家琪,似乎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他看著她蠢蠢欲動的樣子,眼底滑過淺笑:“你自己真的能行嗎?”


    杜悅頷首,目光沉寂毅然地盯著他。


    沈家琪也跟著點頭,然後將點滴袋子放到她手中,自己則愜意地往沙發上一坐。


    過了會兒,護士提著個加熱器走進來。


    “院長臨走之前交代的,這裏晚上的溫度很低的。”


    杜悅挑眉看向沈家琪。


    沈家琪安靜地接過加熱器,彎腰插進牆邊插孔裏。


    “外公經常在醫院值班,所以在這裏屯了不少家電。”


    說完,他掀了掀眼簾,望向杜悅:“拿著不累?”


    杜悅順著他的眸光,抬頭盯著自己已經凍紫的手,手指下意識地曲卷起來。


    “看來你確實沒問題……”


    沈家琪意味不明地瞧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朝門口方向走去。


    杜悅一愣,以為他要離開。


    沈家琪拉開門,探頭喚住沒走遠的護士:“幫我倒兩杯熱開水來。”


    護士溫柔地笑了笑,點頭:“好的,等我一下。”


    沈家琪重新回到沙發上,偉岸的身軀陷進去,片刻後,護士送了兩杯開水到房間裏。


    杜悅瞧了眼放在她旁邊的杯子,房間裏有了加熱器之後暖和了很多,沈家琪又解開一個扣子,襯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精壯的胳膊和手腕上名貴的手表。


    嫋嫋的白煙中,沈家琪翹著腿看報紙,雖不言語,卻散發著讓人不容忽視的霸氣。


    他似滾滾紅塵中一塊璞玉,先是不起眼,可一旦發現卻再也移不開眸光。


    杜悅想起之前在花園裏聽到的對話,腦中忽然就閃過一個成語……


    無奸不商……


    沈家琪不知為何驀地抬頭,對上杜悅來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


    杜悅急忙別開臉,臉上浮現尷尬的神色。


    她左手漸漸有些撐不住,越放越低,然後右手又是一陣痛,鮮紅的血液染紅輸液線。


    杜悅輕呼一聲,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很快,她左手一鬆,點滴袋子已經被人拿走。


    沈家琪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我以為你真的可以呢。”


    紅暈浮現在杜悅臉上,她輕咬下唇,倔強不肯吭聲。


    ……


    掛完吊瓶從醫院出來,外頭的夜色濃重如墨。


    沈家琪說要送她回家,淩晨這個時段確實打不到車,杜悅也就沒拒絕。


    車子,在宜家別苑對麵的那條馬路邊上停下。


    杜悅有些意外地望向沈家琪,以往他給人的印象都是體貼紳士的,她以為他就是不送進去,至少也會開到小區門口。


    “這麽晚了,把保安叫起來開護欄也不好,我送你進去吧。”


    沈家琪率先解開安全帶,看著她,開口解釋。


    杜悅轉頭,瞧見沈家琪看她的目光誠摯而寬廣,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待到解開安全帶了,才道:“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但是,沈家琪已經打開車門下去,繞過車頭動作優雅地替她打開副駕的車門。


    “確實很晚了,你一個人回家會讓人不放心,我送你。”


    杜悅真覺得很不好意思,今天,她已經給沈家琪添了不少麻煩了。


    “真的沒關係的,就在馬路對麵,這一帶有警察徹夜巡邏,不會發生什麽事的。”


    “好像,這裏隻允許臨時停車哦。”


    沈家琪短短一句話,將她剩餘的話全堵了回去。


    他的言下之意,如果兩人再磨嘰磨嘰,他的車就有可能要被拖走了?


    ……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別墅區小道上。


    樹影間的光線影影綽綽,誰也沒開口說話,寒冷的空氣裏飄蕩著股靜謐,鼻翼間是若有若無的青草香味。


    沈家琪跟杜悅離得很近,她仿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檸檬香氣,帶來一種令人心安的沉穩感。


    “你好像不了解我?”沈家琪開口打破沉默,


    杜悅抬頭,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沈家琪沒有停下步伐,不徐不慢地走著,說話的音調淺淺的,好像是在跟老朋友閑談。


    “榮伯帶著全家人去馬來西亞度假,回來之後假意說是因公出差,將他們一家三口在那裏奢侈的消費全報到公司賬上,我曾經提醒過他的……”


    杜悅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沈家琪這是在隱晦地跟她解釋事情原因嗎?


    她加快步伐趕上去,笑了笑:“那個是你公司的事情,其實,不用跟我說的。”


    “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是不是認定了我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奸商?”


    沈家琪停下腳步,轉過頭,視線落在杜悅身上。


    朦朧月光下,杜悅黑若瑪瑙的眼眸中閃爍著困惑的光芒。


    杜悅的頭發烏黑亮直,長長地披在她後背上,鼻梁小巧挺拔,側臉的弧線很柔軟,精致的五官施了濃淡得宜的妝,臉色已經恢複健康的紅潤,安靜地站在他身邊,領口下的鎖骨隨著呼吸起起伏伏,淺淡中透著一股誘人的嫵媚。


    沈家琪勾起嘴角:“或者,你心裏早就認定了我就是個無惡不作的人?”


    杜悅像被猜中心事的小孩般慌亂起來,腦袋飛速轉動,想著要找個借口掩飾過去。


    沈家琪卻反而笑了笑:“外麵冷,早點回去休息吧。”


    麵前,就是杜悅家的別墅,而沈家琪說完話後,直接轉身走回來路。


    ……


    杜悅打開大門後的燈,整個別墅昏暗一片,靜悄悄的。


    保姆早就睡下,早就猜到屈潤澤不會回來,但她還是不甘心地看了眼鞋櫃。


    杜悅沒有情緒地扯了扯嘴,換好鞋子後關燈上樓睡覺。


    她用吹風機把頭發吹幹之後,聽到她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有新信息。


    “別忘了吃藥,具體看說明書,都有寫,沈家琪。”


    杜悅盯著手機的眼眸撲閃了下,猶豫了片刻才開始打字。


    “今天麻煩您了,那個,花園裏的事情,抱歉誤會您了。”


    杜悅趴在床上,雙腳擺動,手機屏幕很快又亮起來,新進來一條短信。


    “早點休息。”


    杜悅淺淺一笑,關掉手機,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平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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