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之後,項氏僅存於世的兩人被上官勇親率大軍押解回京,其實一人是項莫深最小的孫兒,現年隻有八歲。


    在離京城還有百裏之遠的官道上,太子與白承澤奉了世宗的皇命,前來迎接上官勇的大軍。


    “太子殿下,”看了看囚車裏,一路上都被妥善照顧的小孩子,白承澤問太子道:“你要在這裏處理掉他嗎?”


    就站在兩位皇子麵前的上官勇一愣,他聽不懂白承澤的話。


    太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囚車裏的小孩,這小孩他沒有見過,但既是項氏子孫,那這個小孩兒就是他的小表侄了。


    “太子殿下?”白承澤態度很恭敬地催太子道。


    “殺了他,”太子從牙縫裏吐出了三個字。


    太子身後的侍衛上前來,從囚車裏拎出了項家的小公子。


    “就在那裏吧,”太子手指了一下他們身旁的一座六角石亭。


    侍衛拎著在他手裏哭鬧不止的小孩子站到了石亭裏,任憑小孩對他又踢又打也不鬆手。


    “聖上有令,”太子看著麵前的兵將們道:“用項氏子孫的血,祭此戰死去的將士英靈。”


    “白承諾!”另一輛囚車上,項氏的一位公子大喊起來,“你這麽待我們項氏,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嗎?!我們項氏滿門,就因你而亡,你竟然來親手殺我們?你還算得上是人嗎?!”


    太子看一眼自己的這個表哥,臉上的表情還是木然,道:“動手。”


    侍衛手起刀落,項氏小公子的人頭滾落在地上,血將石亭的欄柱地麵全都染紅。


    “白承諾!”項家的公子怒吼了一聲太子的名字後,體內氣血翻滾,昏迷了過去。


    安元誌因為身上有傷,此時坐在一輛馬車裏,他看著石亭裏屍首分家的小孩屍體,對高高在上的皇家又有了新的認知,原來皇家的人為了自己,什麽人都可以殺。


    “你很高興?”上官睿坐在安元誌的身旁,他看著那具屍體卻是一陣惡心,看安元誌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便小聲問道。


    “項氏是你上官家的仇人,那小東西死了,你不高興?”安元誌反問道。


    上官睿道:“那不過是個孩子。”


    “孩子?”安元誌說:“十年之後他便能長大,到時候你還能當他是孩子嗎?”


    “你想跟我說什麽?”


    “小睿子,你還跟我裝什麽純良?”安元誌望著上官睿一撇嘴,“斬草要除根,你不懂?項氏不就是這麽對上官家的?連平安他們也沒有放過。要不是姐夫攔著,我早弄死那個小東西了!”


    “太子殺了那個孩子,還活著的那個一定會咬死太子的,”上官睿小聲道:“我看真正高興的人是那位五殿下,聖上讓他來監視太子,看來在諸皇子中,聖上最信他了。”


    “你是說太子殺人是被逼的?”


    “我能想到的事,太子也應該想到,隻是他要不殺,聖上不會信他與項氏無關,他的處境就更艱難,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安元誌的目光在太子與白承澤的身上來回掃了幾遍後,跟上官睿笑道:“要說還是你們讀書人心裏的門道多,我就不會想這多。”


    “你閉嘴吧,”上官睿沒好氣道:“隔牆有耳,別說話了。”


    “將人犯押去大理寺,”白承澤這時在前麵對上官勇道:“上官將軍隨我們進宮見駕,此次將軍立下大功,我父皇要重賞將軍,我在這裏先恭喜上官將軍一聲了。”


    “沒錯,”太子也幹巴巴地開口道:“將軍立保雲霄關不失,誅殺項氏諸將,如此大功,孤也要先行謝過將軍為國盡忠。”


    “衛朝,你還不快謝過太子殿下?”白承澤在一旁笑道。


    上官勇跪謝太子,同樣幹巴巴地說了一些謙虛的話,無奈他到底是武人,說這些場麵上的話,說得顛三倒四。


    太子勉強一笑,心裏卻恨不得一腳踹死上官勇。聽白承澤這麽隨意地喊著上官勇的字,太子就懷疑上官勇已經被白承澤收買了,他失了項氏,白承澤卻養出了一個大將?太子差點就吐血。


    上官勇命慶楠押送項家最後的族人前往大理寺。


    太子道:“上官將軍隨孤進京吧。”


    趁著太子轉身的工夫,白承澤小聲問上官勇道:“慶楠可靠嗎?人犯也許會被劫殺。”


    上官勇小聲道:“可靠,五爺放心吧。”


    白承澤重重地拍了拍上官勇的肩膀,這會兒他沒辦法站在官道上,跟上官勇說,為了上官勇的官位,他這些日子費了多少的心力,要說服他的父皇重用上官勇,簡直難如登天。“走吧,”白承澤跟上官勇笑道:“正三品的衛國將軍。”


    上官勇一愣,站在上官勇身後的諸將官反應的都比上官勇快,這一仗打下來,他們的上官大哥成了正三品的衛國將軍了?諸將官全都麵露了喜色,都衝著上官勇擠眉弄眼,就差當場恭賀上官勇了。


    白承澤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上官勇在軍中的人緣好,單憑這一點,日後這個人絕不止一個衛國將軍的將職,“走吧,不要讓太子殿下久等,”白承澤先轉了身,往太子身邊走去。


    大軍在京都南城下停下,上官勇帶著一隊人馬跟隨太子與白承澤進城。


    “安五少爺也要跟著我們進宮去,”白承澤都打馬進城了,突然又停下馬來道。


    上官勇忙道:“元誌受了傷,無法騎馬。”


    “沒事,”白承澤說:“就讓他坐在馬車裏好了,我父皇不會怪罪他的。”


    太子道:“元誌也是此次的大功臣之一,帶著他一起走吧。”


    馬車裏,上官睿聽了太子的話後,望著安元誌咧嘴一笑,跳下了車去。


    皇宮門前,安太師等朝中重臣都在門前列隊站立。


    安元誌被人從馬車裏扶下來的時候,安太師還擔心地望兒子這裏看了看,見安元誌四肢都在,這才鬆了一口氣,隻要有命不殘就好啊。


    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個躺椅到了安元誌的跟前,其中一個小太監跟安元誌說:“安將軍,聖上準您坐著入宮。”


    安元誌對於世宗的這個恩典還不樂意接受,他隻是不能騎馬,但走路不是不能啊,沒必要坐著躺椅進宮,讓人看他虛弱的樣子。安元誌衝兩個小太監搖頭,說:“我自己能走。”


    安太師險些沒昏過去,這個兒子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聖旨不可違?


    “元誌!”上官勇回頭瞪了安元誌一眼。安五少爺在回來的這一路上把他給折騰的夠嗆,上官勇是再也想不到,安元誌還有怕喝苦藥這個毛病,想讓這人喝一碗藥下去,不知道要浪費他多少口水,跟安錦繡,上官勇都沒費心說過這麽多的好話。


    安元誌被上官勇一瞪,老實了,坐上了躺椅。


    太子看安元誌這麽聽上官勇的話,冷哼了一聲後,邁步步入宮門。


    世宗照例還是禦書房見的眾人。


    吉和當眾宣讀了世宗的聖旨,封上官勇為正三品衛國將軍,賞金千兩,並令上官勇著手重組雲霄鐵騎。而安元誌被封為了四品武官職,雖然比上官勇少了一個衛國將軍職,但也讓人感覺到了世宗對安元誌的偏愛,立下大功的主將受封三品,安元誌這個領副將職的人,直接就受封四品,隻比上官勇低了一階。


    白承澤笑道:“父皇這是要派上官將軍去守雲霄關嗎?”


    世宗倒是真想將上官勇趕得越遠越好,可是雲霄關世宗不敢讓上官勇去守,那是祈順南疆的門戶,萬一有一日上官勇知道了安錦繡未死,羞惱之下帶兵叛出關去怎麽辦?殺了上官勇?現在更是不可能的事,先別說安錦繡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怎麽樣,就是朝中這些聯名力保上官勇的將軍們,世宗就無法交待,上官勇無錯,你為何要殺他?


    “衛朝是北方的將軍,”世宗坐在禦書案後麵,也是笑道:“雲霄關那種南蠻之地,還是讓南方出身的將軍去吧。”


    上官勇暗暗長出了一口,他要是被派到雲霄關去,離著安錦繡就真是十萬八千裏了。


    “朕今日要在東鶴殿設慶功宴,”世宗在群臣又吹捧過他自己後,笑道:“諸卿今日不醉不歸!”


    禦書房裏一時間歡聲笑語,其中那些原本是項氏一黨的大臣們笑得更是開懷。項氏亡族,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可是這個時候如果在世宗的眼前愁眉苦臉,那就等著帶著自己族人跟著項氏一起死吧。


    吉和在禦書房外,聽了一個小太監言語幾句後,腳步匆匆地走到了世宗的身邊,耳語道:“聖上,方才大理寺來報,有人在大理寺門前想劫殺項氏中人,被押送的將官打退了。”


    世宗麵色不改,隻是看了看站在階下的太子。


    “聖上?”


    “好了,”世宗不理吉和,衝群臣道:“我們去東鶴殿,衛朝你到朕的身邊來,今天朕的這個慶功宴就是專為你設的。”


    上官勇走到了世宗的跟前,神情看著還算正常。


    “聖上,那末將呢?“安元誌這時坐在躺椅上大聲問道。


    世宗望向了安元誌,道:“你現在能喝酒?”


    “末將能,”安元誌說:“就是挨了幾刀,末將其實也沒什麽事。”


    “這是你們安家門裏出來的少爺嗎?一家子讀書人,偏就出了這麽一個不怕死的,”世宗大笑著對安太師道:“就是挨了幾刀,這話說得像將軍說的話!”


    這話跟安元誌關係好的人,聽著像傻話,跟安元誌關係不好的人聽來,安五少爺這就張狂。


    安元誌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這個時候他隻想說些話,讓就站在仇人身邊的上官勇心裏能放鬆一些,畢竟現在還不是他們下手報仇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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