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允與白承舟在一個叉路口分了手,白承舟往西去了,白承允往東回自己的王府。


    天光這時已經放亮,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臨街的店鋪也都開了店門開始做這一天的生意。昨夜帝宮那裏的喊殺聲,老百姓們聽著都害怕,隻是就算是皇朝更迭,平民百姓們也要為生計奔忙,誰也不會因為皇室朝堂的動蕩,就讓自己餓死。


    白承允騎馬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突然間就有些恍惚,有的時候,他會感覺自己跟周圍的事物格格不入,跟周圍的這些人完全處在兩個世界。父子相疑,兄弟相殘,看看街邊這些為自己讓開道路的人,白承允想笑又想哭,皇子還不如平常百姓活得自在,誰的過錯?


    “爺,”白承允的一個手下從街尾那裏跑來,一直跑到了白承允的馬前。


    “韋希聖把人都關起來了?”白承允問道。


    “是。”


    “跟我回府,那裏的事與我們無關了,”白承允淡淡地說了一句。心裏裝再多的事,這位祈順世宗朝的四殿下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麵孔,這一點與他的母妃魏貴妃倒是截然不同。


    白承澤沒的說錯,此次宗親們跑到宮門前鬧事,身後當然還是站著他們這些皇子們。白承澤把人這一關,去掉了大半白承允在宗親中的勢力。白承允不知道白承澤現在知道了多少,但他能確定白承澤的手上沒有他與宗親們勾結的證據,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與宗親們直接接觸過。


    “爺,”跟著去看宗親們入獄的手下,騎上了馬,跟在白承允的身後,小聲道:“屬下看見刑部的幾位大人去了大理寺。”


    白承允嗯了一聲,白承澤這是要審宗親們了,看來為自己牽線搭橋的那幾個宗親不能留了。白承允心中暗自歎息了一聲,如果宗親們能夠衝進帝宮,進入禦書房,確定他的父皇病重,那宗親們就可以做主另立新君,如果他父皇無事,那也好讓他們這些心中沒底的皇子們得一個準信,隻可惜自己的這一步棋,又被白承澤破掉了。


    白承澤此時跟上官勇一起站在了禦書房前,磕了三個頭,再問問自己父皇的病情,從向遠清嘴裏得的答案,還是那句聖上昏迷未醒。


    上官勇看見了站在禦書房外的袁義,知道安錦繡此時就在禦書房裏,但他與袁義也隻是對望了一眼,隨後就權當對方是陌生人了。“末將還要去巡防,”上官勇跟白承澤道:“五殿下,末將先告退了。”


    “去吧,”白承澤衝上官勇點了一下頭。


    上官勇走了後,蘇養直跟白承澤說:“殿下將宗親們都關入大理寺了?”


    “不關怎麽辦?”白承澤這時一臉無奈地道:“父皇遲遲沒有清醒,宗親們不關,還是要鬧事,我們有幾個宮門可以被他們燒?”


    蘇養直訕訕地一笑。


    “向大人,”白承澤看向了向遠清道:“我父皇到底什麽時候能醒?”


    向遠清搖搖頭,然後就跟白承澤請罪,說自己才疏學淺,有愧於世宗多年的厚待。


    白承澤望著向遠清一笑,沒再說什麽,往高台下走去。


    向遠清知道自己這樣算是又得罪了五皇子一次,他看看蘇養直,現在受夾板氣的人不止他一個,想到這個,向遠清的心情才能好些。


    “你去吧,”內室裏,世宗跟安錦繡道:“以後再有昨晚這樣的事,你就到朕這裏來。”


    “臣妾遵旨,”安錦繡替世宗擦了擦嘴角的藥汁,說:“臣妾一個女人也幫不了聖上什麽,臣妾沒用。”


    “你替朕生了小九兒,就很有用了,”世宗笑道:“帶著這小子回千秋殿去吧,讓韓約帶人護送你們回去,外邊是不是還在下雨?打好傘,不要再淋雨了。”


    安錦繡替世宗又掖了掖被角,起身抱著白承意給世宗行了一禮。


    “去吧,”世宗看著安錦繡道。


    安錦繡抱著白承意退出了內室,站在門前叮囑了榮雙幾句要好好照顧世宗的話,隨後就離開了禦書房。


    吉和送了安錦繡回來,跟世宗說:“聖上,安妃娘娘走了。”


    “外麵還下雨嗎?”世宗問道。


    吉和說:“回聖上的話,雨在一個時辰前就停了。”


    世宗自己都不知道,他這麽關心天下不下雨做什麽,安錦繡不會淋雨讓他的心情能好些嗎?世宗心亂地閉上了眼。


    “聖上?”吉和試著叫了世宗一聲,說:“您要用些膳食嗎?”


    “派人去大理寺看看,”世宗道:“不要讓人害了這些人的性命。”


    “奴才遵旨,”吉和領旨,說:“要關照韋大人一聲,照顧些宗親老爺們嗎?”


    “不用,”世宗冷道:“他們就是人犯,等朕騰出手來,會收拾他們的!”


    吉和看世宗又要發怒的樣子,忙就閉上嘴,快步退了出去。


    安錦繡在回千秋殿的路上,遇上了沈妃永寧殿的大太監,這大太監攔在安錦繡的步輦前,跪在地上給安錦繡行禮道:“奴才趙順,叩見安妃娘娘。”


    護著安錦繡一行人回千秋殿的韓約說:“你有何事?”


    “奴才是永寧殿的管事太監,我家主子沈妃娘娘請安妃娘娘去永寧殿去賞花,”趙順跪在地上跟安錦繡說道。


    “賞花?”安錦繡說:“永寧殿的什麽花開了?”


    “是我家娘娘親手種的西府海棠開了,”趙順大著膽子抬頭,跟安錦繡賠著笑臉道:“我家娘娘請安妃娘娘務必賞臉。”


    安錦繡對賞花沒興趣,也不想賞沈妃這個臉麵,隻是轉念又想到白承澤方才離開了禦書房,沈妃這個時候派人來請,是沈妃的意思,還是白承澤想跟自己見一麵?想到這裏,安錦繡跟袁義說:“你帶九殿下先回千秋殿,我去永寧殿賞一下沈妃娘娘的西府海棠,很快就回去。”


    袁義不放心安錦繡去永寧殿,搖了搖頭道:“讓紫鴛帶著九殿下回去,奴才陪娘娘去吧。”


    安錦繡小聲道:“紫鴛不會武啊!”


    “可是,”袁義跟安錦繡耳語道:“要是沈妃心懷不軌呢?”


    “我是被她請去的,”安錦繡也跟袁義耳語道:“我要出事,她就是凶手。”


    袁義這才從安錦繡的手裏抱過了白承意,跟安錦繡說:“娘娘小心。”


    安錦繡望著袁義笑了笑後,跟前邊的韓約說:“我們去永寧殿。”


    袁義抱著白承意看著安錦繡一行人走遠了,才往千秋殿走去。


    永寧殿裏的西府海棠今日才開,初開的海棠花色如胭脂,白承澤走進這個沈妃寢室後的小花園裏時,安錦繡正站在海棠樹下看著開了一樹的海棠花。海棠花嬌豔,隻是被白承澤看在眼中的安錦繡,卻是人比花嬌。


    安錦繡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白承澤,也沒有吃驚,就靜靜地站在花樹下看著白承澤。


    “娘娘看見我不意外嗎?”白承澤走到了安錦繡的近前笑問道。


    “沈妃娘娘一向討厭我,”安錦繡說:“我料想也不會是沈妃娘娘要見我,不知道五殿下見我,要何貴幹?”


    “我母妃對你沒有惡意,”白承澤道:“她隻是看著新人進宮,心情不好罷了。”


    安錦繡一笑,說:“是嗎?”


    “她那日去千秋殿的事,我替她跟你說聲對不起,”白承澤很誠懇地跟安錦繡道歉道:“如果我事先知道這事,我不會讓她去的。”


    “無事,”安錦繡說:“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五殿下為了何事找我?”


    “我父皇是不是醒了?”白承澤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挑眼看向了白承澤,說:“這事我想五殿下已經猜到了答案,何必再來問我呢?”


    “那看來我猜得不錯了?”


    “五殿下天質聰明,怎會猜錯?”


    白承澤抬頭看了看麵前的海棠花樹,說:“錦繡,我在想,你再看到上官勇時,是個什麽心情。”


    安錦繡說:“緣分盡了,再想有何用?”


    “我以為你也是想殺太子的人,”白承澤說:“這一次的機會,你為何要放過?”


    “殺太子?”安錦繡笑了一聲,小聲道:“五殿下還是放過太子吧,他若是死了,五殿下你也當不成太子,何苦為他人做嫁衣裳?”


    白承澤的臉色一沉,說:“我父皇心屬何人?”


    安錦繡道:“皇後傷重,半死不活,但太醫院還在盡力救治,五殿下覺得這合理嗎?”


    “不合理。”


    “皇後還能活著,就說明太子不會被廢,”安錦繡看著白承澤道:“聖心如此,五殿下你做再多的事,又有何用?”


    白承澤沉思了一會兒,說:“所以我父皇這是要先國後家?”


    “太子的人選比起江山,我覺得還是江山比較重要,”安錦繡輕聲道:“五殿下有治世之能,想必比我這個女人想得更明白。”


    “我坐什麽位置不重要,”白承澤跟安錦繡說:“我隻是不想看到其他兄弟成為太子。”


    “那殿下可以放心了,東宮的主人不會改變。”


    “那你呢?”白承澤問安錦繡道:“你帶著承意要怎麽走下麵的路?”


    “除了老死帝宮,我還能怎樣?”安錦繡反問白承澤道。


    “我可以幫你報仇,”白承澤很直接地跟安錦繡道:“錦繡,你想報仇嗎?”


    “五殿下應該喊我一聲安妃娘娘才對,”安錦繡走到了花園的碎石路上,說道:“我隻想養大九殿下,其他的事我不會去想。”


    “養大承意也不是易事啊,”白承澤走到了安錦繡的身旁,伸手扶了一下安錦繡發間的發簪,說道:“你一個人可以對付多少後宮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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