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王府所有的家當,這是一個興王沒辦法拒絕的誘惑。在江南這種自古富庶的地方經營多年,說白笑野富可敵國一點也不誇張。


    “父王?”世子看自己的父親久久不言,開口道:“你要怎麽做?”


    林氏王妃道:“王爺,隻是一個小兒,養在你的興王府,誰人可知?”


    “本王記得,你與吉王並無幼子啊,”興王道:“這個孩子多大了?”


    “隻是一個庶子,”林氏王妃道。


    “你為何不去找林家?”興王說道:“符鄉林家在江南也是大族,他們沒辦法護下一個小兒嗎?”


    “林家不會管我的事,”林氏王妃直接就跟興王說道:“還是說,王爺你要把妾身拒之門外?”


    “這樣吧,”興王走回到了太師椅上坐下,“這個孩子我收下了,弟妹你明日就要離府。”


    “王爺放心,”林氏王妃道:“妾身明日就回興城去。”


    世子爺在一旁驚道:“你要回興城去?”


    “即是夫妻,就該不離不棄,”林氏王妃說著,給興王行了大禮,道:“王爺大恩,我家王爺與妾身來世再報了。”


    “來人,”興王衝堂外喊了一聲。


    管家應聲走了進來。


    “帶這位公子下去休息,”興王道。


    林氏王妃也沒再求興王一聲,跟著興王府的這位管家,轉身就往外走了。


    “你去把東西收下,”興王在林氏王妃走了後,又跟世子道:“把那個孩子交與你母親,讓她好生照料,說是我的故人之子。”


    世子說:“父王,你要那麽錢做什麽?”


    “聖上病重,新皇眼看著就要上位,”興王小聲道:“我們對新王最好的效忠,就是送上一份能讓新皇開懷的賀禮。”


    “把白笑野的東西全都送上去?”


    “送一半留一半,我們興王府也要為自己打算。”


    世子說:“那你真讓吉王妃回去送死?”


    “她死了,我們才能安心幫她養大這個小兒,”興王道:“她這個人活著就是一個把柄,就算在我們自己的手裏握著,也是一劑能害死我們的毒藥。”


    世子嘴裏不知道嘀咕了幾聲什麽,轉身就出去了。


    興王坐在堂上,上官勇兵圍了興城,不知道吉王在興城能撐多久,如果連一個晚上都撐不下去,他就沒辦法讓林氏王妃再去興城赴死了。看看方才林氏王妃跪著地方,興王的眼神顯得無奈,他與吉王一向關係親密,隻是這時,王師兵臨城下,再好的兄弟也要各自打算了。


    管家安排林氏王妃一行人住下後,來堂上跟興王複命。


    興王把兩個青瓷瓶交與了管家,道:“這個一會兒給那群人吃下去,明日一早你帶著人送他們離開淮州城,路上替他們收屍。”


    管家看了一眼這兩個青瓷瓶,沒敢多問,把兩個瓶子收在了懷裏,說:“奴才明白了。”


    興王衝管家揮了揮手。


    江南興城外,上官勇望著興城的城牆,跟在他身後的將領們,都是沉默無言。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江南早已入秋,卻還是烈日當頭,酷熱難耐。


    終於有一員將領耐不住熱,抬手擦了擦一頭一臉的汗後,跟上官勇道:“大哥,白笑野趕了這麽多百姓在城樓上,他想幹什麽?”


    “不讓我們攻城唄,”有將領懶洋洋地說了一句。


    “我怕他幾個老百姓?”


    “我們若是殺了興城百姓,上官將軍的名聲可就臭了,”喬林這時開口道:“我們是來平叛,也就是救這裏的百姓於水火,現在我們連百姓都殺了,那我們是官兵還是反賊?”


    “喬先生,這個道理我們都懂,”有將領跟喬林道:“可我們也不能就這麽在城下等著吧?我們這次是單圍了興城,要是等白笑野手裏的兵,從那幾座城撤回來,把我們反圍上了怎麽辦?”


    喬林看向了上官勇道:“將軍,你意下如何?”


    上官勇看著城樓上的人,都是些老幼婦孺,吉王的兵就躲在這些百姓的身後,隻要他們一攻城,這些百姓就是這些人的肉盾。


    “大哥,”幾個將領一起跟上官勇道:“我們拖不起啊!”


    有將領就罵江南當地的官員和將軍,“媽的,我說怪不得這幫人等著我們來平叛呢!看見有老百姓在城樓上,就他媽的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這都是他媽的什麽人啊!活該我們就是屠夫嗎?”


    “城上的人聽著,”上官勇這時大聲對著城樓上的人說道:“白笑野是叛臣,你們這些百姓跟著他,就是死路一條!我再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你們自行下城去,否則我軍攻城之時,你們死於非命,不要怪旁人!”


    “將軍!我們是被逼的!”有一個上了年歲的百姓在城樓上跟上官勇喊道。


    站在這老人身後的兵卒,手起刀落,將這老人的頭顱砍下,把屍體推下了城樓。


    城上一片驚叫哭喊聲,吉王的兵將們大聲嗬斥著這些百姓,不時就有百姓屍體被他們推下城樓。


    “攻城,”上官勇這時說了一聲。


    “那那些百姓?”喬林問道。


    “我們不攻城,他們也會死,”上官勇冷道:“此時酷熱,這些人又體弱,在城樓上暴曬,吉王沒想讓他們活。”


    “但這一仗打下來,將軍你屠民的罪名就落實了,”喬林盡責地跟上官勇說道:“那些死了家人的百姓,可不會去想將軍你就是不攻城,他們的家人也會死啊。”


    “攻城!”上官勇大聲命左右道。


    軍中三聲炮響,衛國軍開始攻城。


    “我做事隻求問心無愧,”上官勇這才又跟喬林小聲道:“救不了,要怎麽強求?”


    喬林想了想上官勇的話,笑道:“將軍說的是,隻要將軍不在乎,名聲隻是錦上添花之物。”


    興城位於平原之上,地勢平緩,雖然也是城夠高,護城河夠深,但隻抵抗了衛國軍的兩撥攻勢之後,衛國軍的雲梯就架牢在了興城城牆的垛口上,城門也被衛國軍用圓木撞開。


    “衝!”先鋒營的幾員將領看見城門洞開之後,帶著先鋒營的一萬騎馬,潮水一般衝殺了過去。城門後的吉王屬軍,根本無法攔住這支鐵騎,被先鋒營騎馬揮刀這一衝,馬上就成了一盤散沙,潰不成軍。


    “我們進城,”上官勇跟左右說了一聲,催馬也往興城而去。


    此時興城的四方城門皆破,攻城的衛國軍衝入城中,與吉王的屬軍在城中又是一番廝殺。


    “大將軍,”江南總督鄧知在得知興城城破之後,也帶著當地官員,隨從護衛進了興城,追上了上官勇之後,說道:“興城百姓無辜,將軍既已攻下興城,可否下令軍隊不在再揮刀了?”


    上官勇看了一眼鄧知,道:“吉王府還沒拿下,此時停戰,大人是想放白笑野一馬嗎?”


    鄧知忙就搖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將軍!”先鋒營的一個中軍官,這時騎著馬衝到了上官勇的馬前,大聲道:“白笑野在王府裏也押了不少百姓!”


    上官勇生策馬到了吉王府。


    吉王府前,衛國軍們無處站腳,偌大的一條街上,跪滿了興城的百姓,都在求衛國軍們放過他們的家人。


    “大哥,”幾員先鋒營的將領一頭大汗的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道:“這要怎麽辦?”


    上官勇說:“白笑野在府中?”


    “在,”一個將領道:“我們聽到他在罵蒼天無眼呢!”


    “這些人我們也勸了,一個也不肯走啊,”另一將領火急燎地道:“說是隻要我們打吉王府,吉王就要殺他們的家人!”


    “這什麽混帳王爺?!”有將領坐在馬上就罵道:“也不怕生兒子沒屁眼兒!”


    衛國軍裏是罵聲一片。


    鄧知聽著大兵們的汙言穢語,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看著上官勇道:“將軍,你要怎麽辦?”


    “鄧大人覺得我家將軍應該怎麽辦?”喬林這時開口道,這幫江南的官員,自從他們來了江南之後,吉王白笑野之事好像就與他們完全無關了,城拿下了,跑來做青天大老爺,讓他們不要傷害興城百姓,老百姓被押在城樓上當盾牌的時候,這幫人去哪兒了?這會兒老百姓跪了一地了,又來問上官勇的意思了?你怎麽不先說你的辦法?


    鄧知說:“本官對軍事不通,要如何做,本官心裏實在是拿不出一個章程來。”


    “那你來幹嘛的啊?”後麵有衛國軍的將領大聲喊道。


    “文官老爺,他能幹什麽啊?”有人應和道。


    鄧知對身後的這些陰陽怪氣,一概充耳不聞,隻問上官勇道:“大將軍,你要如何行事?”


    “把人拖開!”上官勇指了指自己馬前的百姓道:“隻小心不要傷人。”


    兵丁們跑上去拖人,不知道是誰在百姓群裏喊了一聲:“這幫官兵要殺人了!”


    “上官勇的官位就是人命堆出來的!這個人屠盡萬民!”


    百姓們不明所以,亂成了一團,哭喊聲,叫罵聲響成一片。


    上官勇看了看自己麵前這條大街,以前這種事都是他的長官來處理,他隻要聽命行事就好,現在這一軍的人都要聽他的命令行事了,要怎麽辦?上官勇的心頭慌了一下。


    “大將軍,”鄧知在一旁催上官勇道:“你不能激起民變啊!”


    吉王白笑野這時端坐在府中的一座高九層的觀景塔裏,府外街上的混亂,他是看得一清二楚。“上官勇!”吉王身子前傾,倚在欄杆上大聲笑道:“你以為我白笑野會束手就擒嗎?想用我的命做你的登天梯,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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