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興出了千秋殿後,又往四下裏看了看,這一回沒再看到有小太監跟著自己了。許興轉一下手裏打著的傘,往禦書林軍們在宮裏的營房走去。


    千秋殿裏,袁義問安錦繡道:“要去查這個蔣妃嗎?”


    “暫時不要動她,”安錦繡搖頭道:“七皇子剛在許林的麵前哭過婆姨,這個時候我們去查她,一定會驚動了她。”


    袁義點頭,說:“這個七殿下平日裏從來沒有聲響過,我都忘了宮裏還有一位皇子了。”


    “去看看吉和在做什麽,”安錦繡道:“讓他得空,來見我一下。”


    袁義走了出去。


    到了這個晚上,禦林軍們還在宮裏搜查著剌客,把整個帝宮弄得人心慌慌,隻是高聳的宮牆將宮裏宮外隔成了兩個世界,外麵的人們隻聽到了帝宮又出了剌客,不管人們如何好奇,他們也沒辦法窺探到帝宮裏正在發生著的事情。


    世宗在這天入夜之後,來千秋殿看了白承意,抱著哄了一會兒,就又回了禦書房,連千秋殿的一口水都沒喝。


    安錦繡沒有問世宗在忙著什麽,在這個時候她問的越多,也許就越會遭世宗的忌諱。


    吉和倒是被世宗留了下來,看看安錦繡這裏還需要些什麽。恭恭敬敬地往安錦繡的跟前一站,吉和跟安錦繡說:“娘娘,今天宗親們,還有朝中的三公六卿都來問聖上昨晚之事,聖上隻說昨天晚上宮裏出了一點意外,讓他們不要以訛傳訛。”


    安錦繡說:“太師怎麽說?”


    吉說:“太師說他隻信聖上的話。”


    安太師在朝中是三公之首,他這麽說,想必能替世宗解一時之圍了,安錦繡搖一下頭,道:“吉總管,那個芳草殿的蔣妃,你對她知道多少?”


    吉和聽安錦繡問到蔣妃,愣怔了一下,就好像他想不明白安錦繡怎麽會問到這個人一樣。


    袁義說:“主子,你們兩個說話,我出去看看。”


    安錦繡說:“你小心一些。”


    吉和看著袁義出去,想到那個剌客據說是個輕功高手,能殺人於無形,袁義出去,說不定就是看看這個剌客是不是又跑到千秋殿藏著來了,想到這裏,吉和的後脖梗子就冒了涼氣。


    安錦繡也不催吉和,靜靜地坐著等。


    吉和摸了摸自己的後脖梗子,跟安錦繡說:“娘娘,這個蔣妃出事了?”


    “沒什麽,”安錦繡道:“隻是許林今天跟我說,他在芳草殿看見了七殿下,我這才想起來,七殿下母子還在宮裏住著。我以前,是不是太怠慢他們了?”


    吉和忙道:“娘娘進宮的遲,所以那個蔣娘娘的事,您不知道也不奇怪。”


    安錦繡想了一下午,也隻記得前世裏,蔣妃母子在世宗朝就像是隱形人,白承澤血洗京都城,兵變登基之後,倒是封了七皇子白承瑜親王爵。說起來,在前世裏,白承澤的兄弟裏,除了同胞的兄長白承路外,也就這個七皇子有個好下場了。在安錦繡想來,這最多就是在白承澤登基之後,白承瑜是皇室裏第一個臣服白承澤的緣故。


    吉和壓低了聲音跟安錦繡道:“娘娘,這個蔣氏當年在侍寢之後,用錢買了洗身的嬤嬤還有太監,所以才得以懷上龍種。當年為了這事,禦書房死了一大批人,這個蔣妃不知道用了法子求了皇後娘娘替她說情,不但活下來,還生下了七皇子。”


    這樁皇家秘事,安錦繡還真不知道,說:“那皇後娘娘還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吉和說:“奴才當年還隻是一個小太監,這裏麵的事奴才知道的也不多,好像這個蔣妃也給吉利送了不少好處。不過娘娘,七殿下自打出生之後,名字是宗親裏的一個老王爺取的,到了四歲才上了玉碟,聖上到現在也沒有去看過七殿下一眼。”


    “原來是這樣,”安錦繡沉聲道:“這個蔣氏出身於哪裏?”


    吉和說:“奴才記得她是什麽宣和蔣氏的人。”


    宣和蔣氏是世族嗎?安錦繡第一次聽到這個家族。


    吉和看安錦繡一臉茫然,便又道:“那就是一個小家族,最多就是家族裏出過幾個當官的人,所以蔣妃當年能有這種膽子,把宮裏的人都嚇了一跳。娘娘,您說她為了生七殿下,害死了那麽多人,這個蔣妃心裏是怎麽想的?”


    “不知道啊,”安錦繡說道,這其實也沒有什麽難想的,一個女人進了宮,身邊的鶯鶯燕燕哪個不是美人,哪個不想得聖寵,除了生下皇子,還有什麽出頭之路可走?不過安錦繡倒是沒有想到,在宮裏如隱影人一樣的蔣妃,當年還做出過這種事。


    吉和說:“娘娘,聖上是不許蔣娘娘離開芳草殿的。”


    “皇後娘娘那裏呢?”安錦繡突然又問道:“最近中宮還太平嗎?”


    吉和忙說:“中宮那裏奴才一直盯著呢,每月月頭會有內廷司的太監去送米油,每隔十五天,會有太醫去看皇後娘娘,其他的人都進不去中宮殿的。”


    “太醫和這些內廷司的太監沒問題嗎?”


    “那都是聖上指派的人,”吉和說:“娘娘放心,這些人不敢搞鬼的。”


    “知道了,”安錦繡衝吉和一笑,說:“辛苦你了,回去伺候聖上吧。”


    吉和知道蔣妃一定有什麽事犯到安錦繡的手上了,不過安錦繡不說,他也不敢問,給安錦繡行了禮後,就退了出去。


    袁義站在正殿的屋頂上,看著吉和出了殿,才從屋頂上飛身而下,閃身進了正殿。


    安錦繡看見袁義進來,就問道:“袁義,你跑的地方比我多,宣和與曲水是不是靠在一起,都在山陰府那裏?”


    袁義搖頭,說:“我沒有去過那裏。”


    安錦繡起身道:“我記得藏書閣那裏有祁順的地圖,我們去看看。”


    袁義跟著安錦繡往外走,說:“這兩個地方在一起,又怎樣?”


    安錦繡說:“那有些事就說的通了。”


    袁義還想再問,可是看看站在走廊下的侍衛們,又閉了嘴。


    千秋殿原就是祈順幾代帝王藏書的地方,藏書閣裏不但藏書眾多,而且不少都是孤本。隻是安錦繡住進來之後,來這裏的次數寥寥無幾,這一次帶著袁義進來,兩個人直接就翻找起地圖來。


    這個時候的五王府裏,白承澤在遠渚書齋,指點了白柯幾招劍式之後,吩咐白柯好好看書,他帶著白柯離了遠渚書齋,準備回自己的書房去。


    離了遠渚書齋沒幾步,白承澤就看見在他回書房要走的路邊上,站著一個女子。


    白登看看那個女子,忙就小聲跟白承澤道:“爺,那個是新進府的康夫人。”


    白承澤站了下來,沒再往前走。


    白登瞪著康春淺,五王府的規矩這個側王妃應該已經知道了啊,怎麽能還跑到路上來堵他家主子?要是惹了白承澤動怒,這個康側妃是想害他們這些奴才,跟著她一起倒黴嗎?


    康春淺看白承澤在見到她後,就停下來不走了,自己邁步往白承澤這裏走了過來。


    “康夫人,”白登忙跑過去,攔往了康春淺,道:“請您留步。”


    康春淺看了白登一眼,從白登的身邊繞行了過去。


    白登目瞪口呆,這麽厚臉皮的女人,五王府裏還從來沒有過呢!


    康春淺走到了白承澤的跟前,給白承澤行了一禮,小聲道:“康氏見過爺。”


    白承澤道:“這就是西江康氏養出的小姐,你們西江康氏沒有規矩,當我這五王府也沒有規矩?”


    康春淺道:“爺,妾身隻是有幾句話跟想爺說。”


    白承澤說:“你屋裏沒有可替你傳話的人?還是我虧待了你?”


    康春淺說:“爺,您能聽妾身把話說完嗎?”


    “白登,”白承澤這會兒就不想聽麵前這個女人說話,命白登道:“康氏違了府裏的規矩,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白登忙應了一聲,跑上來跟康春淺道:“請吧,康夫人,奴才送您回桃枝園去。”


    康春淺目光沉靜地看著白承澤,道:“爺,您聽妾身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白承澤從康春淺的身邊走過,道:“到了我的府上,你最好把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否則你就不要怪我心狠。”


    康春淺說道:“今天妾身的大哥來跟妾身辭行。”


    白承澤繼續走。


    白登說:“康夫人,令兄離京,我家爺也不用去送他啊,你想跟我家爺說什麽啊?”


    康春淺看著白登道:“白管家,我知道你得爺的重用,隻是我與爺說話的時候,你應該不說話的。“


    白登再次被康春淺弄得發呆了,這個女人這是要教訓他了?這是自視太高,還是不識好歹?


    康春淺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做奴才就應該守奴才的本分。”


    白登看看越走越遠的白承澤,沒好氣地跟康春淺道:“康夫人教訓的是,奴才受教了,您跟奴才回桃枝園吧。”


    康春淺回身看向了白承澤道:“爺,您就不想知道宮裏昨夜究竟發生了何事嗎?”


    白承澤的腳步就是一停,說:“令兄跟你說的?宮裏昨晚是出了事。”


    “爺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康春淺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回過身。


    康春淺沒有再往白承澤那裏走去,而是站在原地跟白承澤道:“現在,爺您有時間聽妾身說幾句話了嗎?”


    白承澤冷冷地看著康春淺,這天入夜之後,將京都城又好好肆虐了一番的雨雪已經停了,這會兒月光皎潔,將康春淺周身籠上了一層銀光。


    “爺?”康春淺又喊了白承澤一聲道,目光還是沉靜,就好像她這會兒隻是在跟白承澤說尋常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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