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撿到了福星?
誰是最強鑒定士?~吃飽喝足的異世界生活~ 作者:港瀨つかさ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汪……」
「嗯?」
悠利耳聞腳邊傳來叫聲,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隻見一隻略顯骯髒的小狗就在那裏。它目不轉睛地仰望著悠利,發出微弱的哀鳴聲懇求著悠利大發慈悲。雖然有點髒,但它的毛色絕不算差。那雙仰望悠利的眼眸,不可思議地閃爍著寄宿強大意誌的光芒。
「你迷路了嗎?」
悠利原地蹲下,輕輕將手伸向小狗。小狗瞬間嚇得身體一震,但由於悠利是麵露笑容伸出手,因此它並未逃跑。悠利溫柔地撫摸小狗的頭之後,它隨即發出了撒嬌聲。無論動物抑或人類,幼兒及幼獸總會挑起人們的保護欲。那就是它們的武器。那種楚楚可憐的模樣,正是為了保護自身安全的證明。
悠利也不例外地正中下懷,倒不如說他原本就很喜歡動物。麵對可愛的小狗,更是一擊就貫穿了粉紅係男孩悠利的心髒。既然小狗又老實地主動撒嬌,那就沒必要再煩惱了。既然它沒戴項圈,肯定是隻野狗。如此作想的悠利一把抱起了微髒的小狗,打定主意要帶它回家。
將小狗帶回基地的悠利,首先用庭院的水道為小狗衝澡。再怎麽說也不能把渾身汙泥的小狗帶進基地內部,老媽對這方麵很嚴謹的。悠利一麵勸解汪汪叫喊試圖逃跑的小狗,一麵為它洗刷髒汙。如他所料,洗掉髒汙之後,小狗的毛色相當漂亮。
「總之先喝牛奶可以吧~?我沒養過寵物,也不曉得該喂什麽才好。」
悠利帶著緊跟在他腳邊的小狗前往廚房。悠利眼見小狗打算跟進廚房內,把它放置於飯廳內並叫它乖乖待著。帶小狗進料理空間未免有些不妥。於是悠利便隨便找了一個碗(姑且選了不容易打破的),倒入牛奶之後,回到飯廳的區域,將之遞給小狗。
起初小狗還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它很快便將整張臉埋入碗中,拚了命地猛灌牛奶。悠利看著內容物逐漸減少的碗,悠哉地想著小狗肚子肯定餓了。
就在此時……
「什、什、什……!你撿了什麽回來啊!?」
某人扯嗓尖叫的聲音傳入耳際。悠利將視線移向聲源,一個小孩就佇立眼前。那是一名十歲左右的孩子,頸部環繞著白蛇。那名有著栗色卷發及藏青色雙眸的孩童,正是基地中最年少的魔物使亞洛露。白蛇則是聽命於亞洛露的使魔納嘉。
「奇怪?亞洛露你居然無緣無故離開房間,真稀奇呢。怎麽了嗎?」
「我感覺到魔物的氣息,所以才出來找!悠利,你撿了什麽回來呀!」
「咦?不過就是一隻肚子餓的小狗呀。」
「那才不是小狗!」
「咦?」
亞洛露指向正在大口狂喝牛奶的小狗,淒厲地嘶吼。在悠利眼裏,那隻不過是一隻小狗。然而亞洛露卻說不是。悠利疑惑地歪下腦袋,亞洛露則激動地猛跺地板,直指著小狗吶喊:
「那不管怎麽看都是擬態吧!它才不是什麽小狗!」
「咦?是嗎?我看起來就隻是小狗啊…………你不是小狗嗎?」
「汪?」
「亞洛露,翻譯。」
「冷靜地叫我翻譯之前,先讓它解除擬態啦,笨蛋!」
亞洛露朝蹲在地上的悠利頭部狠捶一擊。她畢竟隻是個人類小孩,力量不大。但被揍還是會痛,於是悠利一臉埋怨地望向亞洛露。雖然悠利用老媽的口吻告誡對方不能立刻訴諸暴力,但亞洛露的情緒仍未平息。
無可奈何之下,悠利隻好摸摸小狗的頭,並向它搭話。不知為何,他知道這隻小狗相當聰慧。畢竟悠利所說的話,它似乎基本上全都能理解。
「我說,無論你的真麵目是什麽我都不會介意。如果你正在擬態,可以請你變回原來的模樣嗎?」
「汪……」
「沒問題的。隻要你不做壞事,就沒人會傷害你。對吧,亞洛露?」
「……隻有不知輕重的低級冒險者,會攻擊沒有惡意的魔物。」
「看吧。」
「汪!」
在悠利的催促之下,亞洛露隻好無奈地低語一聲。雖然對方的舉止及表情都與十歲小孩的外表極不相襯,但悠利決定還是別多嘴。亞洛露是個小大人,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考慮到她天生的個性及成長環境,這樣反倒是正常的。老是被大人包圍,自己又被培育成得以使喚魔物的魔物使,這種小孩當然會異於常人。
得到悠利及亞洛露的保證之後,小狗先是顫抖身軀,接著下一瞬間,它的身影伴隨一道微光驟變。身處眼前的,是個身軀和足球差不多尺寸、呈金色半透明狀,如果凍般彈力十足,看似觸感頗為舒適的生命體……無論怎麽看都是隻史萊姆。
「奇怪?史萊姆有變身能力啊?」
「高階種持有擬態能力。」
「原來如此~好厲害,好漂亮喔。可以摸摸看嗎?」
「呣!」
小狗──史萊姆輕盈地彈跳起來並叫喚一聲,像是在說「沒問題!」。那雙水汪汪的眼眸,彰顯出了它的意誌。它沒有嘴巴。史萊姆是沒有嘴巴的。至於它們進食的方式,則是用身體攝取,再加以分解吸收。方才它看起來像是在喝牛奶,但其實隻是在吸收罷了。
悠利撫摸著史萊姆的頭,享受著那獨特的觸感。既像果凍又似海綿的q彈觸感,莫名地教人上癮。史萊姆似乎也毫不在意,老實地將身體依偎著悠利。隻見它緊緊倚靠上來,磨蹭著悠利,於是悠利也樂在其中地對它又抱又摸……雖然對方好歹是隻魔物,悠利卻絲毫不當一回事。縱使外貌再可愛,它也是隻魔物啊。
亞洛露眼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禁麵頰抽搐。蜷曲於亞洛露頸部的白蛇則體貼地用尾巴輕撫她的臉頰。多虧如此,亞洛露總算回過神來,開口說道:
「悠利,你鑒定一下那家夥的種族名稱。」
「亞洛露你直接問不就行了嗎?」
「比起我來問,直接鑒定比較準確。快點鑒定!」
「哦?嗯,知道了。」
雖然不曉得亞洛露激動吶喊的原因,悠利仍發動了【神之瞳】。不明白對方在做什麽的史萊姆,則露出疑惑的眼神。悠利低喃一聲「沒問題的」好讓它安心,閱覽顯示於眼前的情報。
──古代史萊姆【變異種】
史萊姆係的最高階種族,據傳為史萊姆始祖的變異種。
雖然是史萊姆,卻具備深不可測的戰鬥能力。不過其性情溫厚,不用擔心。
這孩子是極為罕見的變異種。古代史萊姆族的體型本來很龐大,它則屬於罕見個體,目前已是最大尺寸。
補食能力優異,能攝取近自己體積百倍的食物。雖然可愛,但很強喔?
悠利不禁心想,總覺得【神之瞳】最近似乎學會了各種愉快的表現方式。起初它就像字典一樣,文筆相當艱澀。然而如今就像在寫一封友善的信。話雖如此,比起詰屈聱牙的文章,這樣比較淺顯易懂。容易閱讀又很開心,所以這樣也好。
……【神之瞳】配合使用者,往錯誤的方向升級了。
「它好像是古代史萊姆的變異種喔。你真厲害呢~」
「……真、真的假的……」
「亞洛露?」
「它是超稀有的魔物耶!」
「……你不會吃掉它吧?」
「為什麽會得出這種結論!」
「因為你說過魔物的肉很美味……」
亞洛露狠狠敲了一下悠利的腦袋。他還是一如往常,老是有些奇怪的誤解。無可奈何之下,亞洛露轉而向開心黏著悠利的古代史萊姆(不過是變異種)搭話。
「你是從哪裏來的?又打算去哪裏?還有,為什麽跟著悠
利?」
「呣。」
「……這樣啊,原來是肚子餓了……話說你怎麽會來王都?」
「呣呣!」
「……哇,那可真是場災難。所以呢,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呣咿~?」
「……咦,真的假的?」
「呣咿──!」
一名十歲小孩,正一臉嚴肅地和足球大小的金色半透明果凍狀生物對話,而且脖子上還繞著一隻白蛇。按常理來想,實在相當詭異。不過亞洛露是魔物使,史萊姆更是超稀有魔物,從別種意義上來看也很不可思議。不過撞見這幅光景的人隻有悠利,因此比起那些,他似乎更在意對話內容。粉紅係男孩果然始終如一。
「喂喂,亞洛露,那孩子說了什麽?」
「它說自己被奇怪的集團抓住後逃了出來,可以的話想待在悠利你身邊。」
「為什麽是我!?」
「……因為擬態成小狗時,你對它很溫柔。」
「咦~……雖然有點髒,但那麽可愛的小狗,任誰都會忍不住疼愛它的……」
「不,它身上明顯混雜著不同的氣息。」
「咦?是嗎?抱歉,我感覺不出來。」
「我想也是!」
毫無戰鬥能力的悠利當然察覺不出來。相對地,由於【神之瞳】判定史萊姆沒有危險,也證明了它無意傷人。隻見呣呣叫的史萊姆依偎著悠利,不停撒嬌。史萊姆沒有親近能和自己心靈相通的魔物使亞洛露,反而緊黏著撿它回家,替它清洗身體喂食牛奶的悠利。總覺得有點怪。
「……嗯~說要養這孩子的話,亞力哥會生氣嗎?」
「我賭一百戈爾朵,他生氣之前會先怒斥『你在哪找到這東西的』。」
「啊,確實……不過它不是壞孩子吧?」
「呣?」
史萊姆不解地彎曲身體。圓滾滾的身體難以分辨它是否有彎曲身體,但由於眼睛位置改變了,所以應該有彎吧。而它足球大的身軀,更讓這舉動顯得惹人憐愛。古代史萊姆本來極為龐大,尺寸差不多有兩層樓高。加上富有彈力的身軀,令它成為相當棘手的魔物。
屬於變異種的這隻史萊姆似乎不僅大小,連性格都非比尋常。史萊姆族基本上都很溫和,但不會如此親近人類。然而它用身體磨蹭著悠利及亞洛露的模樣,簡直就像一隻小狗在要求兩人陪它玩耍一樣。
「……唔。」
「亞洛露?」
「好可愛!」
亞洛露終於忍受不住誘惑,緊緊擁住了史萊姆。身為魔物使的亞洛露非常喜歡魔物。雖然因為對方是稀有魔物,使她有些緊繃,但既然史萊姆主動說要玩耍,她自然無法抵抗誘惑。即使被緊抱在懷裏,史萊姆仍愉悅地呣呣叫著。瞧見亞洛露這副模樣後,蜷曲於她頸部的白蛇無奈地伸出了長舌頭。
最後雖然被亞力訓斥了一頓,但還是獲得了飼養許可。於是悠利便於翌日前往冒險者公會登記使魔。
◇◇◇
古代史萊姆。
這種超稀有的魔物,是大多數冒險者隻從書本或傳言中耳聞過的存在。即便是較小的個體,也能成長至兩層樓高。一旦在地下城中碰上這種魔物,將會因它的彈性及龐大身軀而陷入苦戰。掉落的素材毫無疑問是稀有品。但縱使持有魔道具或魔法道具,在這沒有魔法的世界,愈是高等的史萊姆便愈是棘手……就像要切斷具彈性的橡膠很困難。必須具備足以粉碎它的力量才行。
當然,若手腕高超,自然能斬斷它。然而對手是身形龐大的史萊姆,是必須粉碎核心方能消滅的棘手魔物。不幸中的大幸是,史萊姆族大部分都溫和敦厚,不隨意挑釁它們,對方多半不會主動襲來。
而古代史萊姆的變異種,更是非比尋常的極稀有魔物。不假思索就將它撿回家的悠利,此刻正抱著足球大小的史萊姆,佇立於冒險者公會的入口。本來想讓它擬態成小狗,不過一旦這麽做,其他人就會知道它是具備擬態能力的高等史萊姆,因此遭到亞洛露駁回。足球尺寸的史萊姆,會被誤認為下級或中級史萊姆。所以就算維持史萊姆的狀態帶著它四處走,也不至於引起恐慌。
把史萊姆誤認為小狗並撿回家的悠利,從魔物使亞洛露口中聽了各種說明之後,得出了「想養它」的結論。且史萊姆本人(?)也很親近悠利,於是便決定在基地飼養它。
然而縱使再溫厚、再親近人、又能心靈相通,魔物仍是魔物。那天由於已是冒險者公會窗口關門的時間,於是悠利就把史萊姆當成抱枕入睡。到了翌晨早餐時間,悠利才把其他雜務交給見習生組,並被亞力趕出來盡快登記使魔。
而代替一頭霧水的悠利進行諸多手續的人,則是這方麵的專家?魔物使亞洛露……一名男高中生竟然受到了十歲小孩關照。
「哦,你不是之前的小弟嗎?今天怎麽抱著一隻史萊姆?」
「……什麽?啊,你好。我今天是來登記使魔的。」
「使魔?就是那隻史萊姆嗎?」
「是的。」
向抱著史萊姆滿麵燦笑的悠利搭話的人,是從前悠利看穿從屬飾品而引發大騷動時,正巧身處公會的冒險者。瞧對方身副武裝,大概是正準備出門處理委托。男人望著悠然笑著的悠利,以及他懷裏的史萊姆之後,微微偏下腦袋。
「你知道要去哪個櫃台嗎?要不要我告訴你?」
「啊,這個嘛……」
「有我在,不需要。」
出言拒絕男人提議的人,是從公會中走出來的亞洛露。今日也在頸部纏繞著一隻白蛇的十歲小孩瞥了一眼男人後,再度重申一次不需要。雖然情緒起伏劇烈時會顯露出孩子氣的一麵,但平時個性成熟的亞洛露,麵對男人仍不改她的態度。
男人並未感到不愉快,隻是詫異地俯視著亞洛露。不管怎麽看她都隻是個小孩子。雖然蜷曲頸部的白蛇確實不尋常,但亞洛露的外貌僅是個十歲孩童。然而她卻莫名充滿自信,令男人有些擔心。即便他外貌正如冒險者一樣粗獷,但內心似乎相當溫柔。又或者是因為,悠利及亞洛露二人組實在就像兩個小孩吧。
……雖說悠利姑且已經十七歲了,但在本來世界也算長相稚嫩的他,怎麽看都像小孩。
「真的不要緊嗎?」
「就說沒問題了。」
「亞洛露,不可以用這種口氣說話。謝謝你為我們擔心,但亞洛露是魔物使,所以不要緊的。」
「這小男生是魔物使!?」
男人震驚吶喊。那震吼聲在公會中引起了一陣嘩然。魔物使這種職業,需要具備特殊能力才得以就任。單純隻是具備魔物知識是不夠的。必須能使喚魔物,並能與它們心意相通,方能自稱為真正的魔物使……用藥物或其他手段強迫魔物聽命,可稱不上是真正的魔物使。
從悠利的語氣,男人明白亞洛露是真正的魔物使。仍是孩童的亞洛露居然持有這種職業,似乎令男人備感震驚。這是無妨。這點無可奈何。然而──
「……你說誰是小男生啊?」
「大叔,亞洛露是女孩子唷。」
「……咦?」
此時,態度一直像個成熟大人的亞洛露,第一次像個別扭的孩子一樣低喃出聲。還把臉埋進纏繞脖子的白蛇內,徹底鬧起了別扭。悠利則代替亞洛露,向男人道出了事實。男人忍不住大吃一驚,接著望向那名口吻相當男孩子氣的孩子。她穿著沒有衣扣的上衣。窄版長褲鬆垮垮的,上衣也一樣無法辨識體型。不過她一點想打扮的意思都沒有。
「你是女生?」
「真抱歉喔。我的確毫無女人味,但姑且算是個女的
。」
「亞洛露明明這麽可愛。」
「會這樣說的也隻有悠利。」
「沒有這種事啦。很可愛、很可愛。」
悠利摸了摸別扭的亞洛露的頭。從悠利懷裏跳到地麵的史萊姆,也像是在安慰她一樣,蹭了蹭亞洛露的腳。受到安慰而心情轉好的亞洛露歎了口氣後,便跟著悠利邁出腳步……不過離開之際還不忘朝男人吐舌頭這點,可見亞洛露果然還是個孩子。
之後亞洛露帶著悠利前往的目的地,不知為何竟是會長的辦公室。悠利歪下頭,心想怎麽會演變成這樣。但亞洛露卻顯得泰然自若。出來迎接兩人的會長,還是一如既往打扮得像名年邁管家。今天的他也與單眼鏡極為和襯。
「歡迎光臨,悠利。亞洛露你也辛苦了。」
「很抱歉無預警就向您提出請托,但我認為先向會長您私下商談比較有建設性。」
「還是老樣子,真是拘謹的孩子呢。所以你是指,有讓身為魔物使的你如此重視的案件發生了嗎?」
「是。」
兩人把悠利晾在一旁,徑自進展話題。悠利向抱在自己懷裏的史萊姆說道:「好像在談不得了的大事呢。」史萊姆則細聲地「呣」一聲,接著蹭向悠利的腹部,貌似正在撒嬌。
亞洛露瞥了一眼悠利及史萊姆之後,指向了史萊姆。突然被指著的史萊姆,疑惑地鳴叫一聲,望著亞洛露。
「會長,這隻史萊姆是悠利撿到的……種族名為古代史萊姆的變異種。」
「……啊?」
就連身經百戰的會長,都不禁呆若木雞地盯著亞洛露。接著他依序看向史萊姆、悠利,然後再度望向史萊姆。明白自己正備受矚目的史萊姆蹦跳起來,精神飽滿地回答一聲「呣咿!」……沒人在等你回應。
會長調整滑落的單眼鏡,接著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史萊姆。以它的尺寸頂多隻有下級或中級。雖然體色確實呈現較為稀奇的黃金半透明色,但也並非絕無僅有。一般史萊姆廣為人知的色彩就有藍、綠、紅、黃等色,自然也有其他顏色。因此不至於引發太大的騷動。
直指它是傳說級魔物、甚至還是變異種,反倒才滿是吐槽點。會長瞄了一眼亞洛露後,她立刻別開了視線。彷佛像是在說「這與我無關」。實際上的確無關。畢竟是悠利誤認它是小狗,才把它撿回來的。
「……亞洛露?」
「撿到它的人是悠利。」
「我以為它是小狗嘛~」
亞洛露及悠利都宣稱自己沒有錯,會長則抱頭苦思。基本上相當能幹的會長,如今卻為出乎意料的事態煩惱不已。就連先前從屬飾品事件發生時,他都能幾乎沒有一絲動搖地穩重應對。盡管悠利一頭霧水,但那句發言就是具備如此衝擊力。
「總而言之,悠利似乎想讓那隻史萊姆成為使魔,希望能允許他登記。」
「……所以才直接來我這嗎?」
「沒錯。如果在樓下窗口辦理,會釀成軒然大波的。」
「我想也是……」
會長歎了口氣之後,準備將資料交給亞洛露。然而亞洛露卻把已經填寫完必要事項的資料遞給了會長……真是個精明的十歲小孩啊。
會長一麵確認上頭填寫的情報,一麵輸入登記用的水晶。這顆水晶和用來製造公會卡的道具一樣,都屬於人工遺物。能夠將輸入的情報顯示於卡片上,且卡片還具備隨時更新持有人情報的方便功能。至今仍未有人解析其中的機關。
悠利依循要求,提供了一滴血。史萊姆也聽話地交出了一部分q彈身體……一般來說需要血液或體液,但史萊姆係的情況下則得提交一部分身體……因為這個果凍狀生命體的體內沒有流半滴血啊。
「話說回來,這隻名叫路克斯的史萊姆,是誰取名的?」
「……它是具名魔物。」
「……不僅是古代史萊姆,還是變異種,甚至持有名字。是嗎?」
「是的。」
「…………這樣啊。請務必謹慎小心地飼養它。」
會長這次真的頭痛欲裂地呻吟出聲了。雖然沒做錯事,但悠利及亞洛露仍下意識地道歉。他們沒有錯。隻是撿了一隻超乎常理的史萊姆回來罷了。
魔物基本上是沒有名字的,唯有當魔物使將它們收編為使魔時才會為其命名,透過命名行為能締結主從關係。但時而也會有本身便具有名字的魔物,那些魔物被稱為具名魔物,基礎能力比一般魔物更高。
……請想想看。本來就屬於超稀有魔物的古代史萊姆,又是名為變異種的突變物種。不僅如此,如今還得知它是本身便具有名字的具名魔物。這隻呣呣叫的可愛史萊姆與外貌不同,能力方麵根本是怪物等級。
不過實際上它隻是像小狗一樣時刻緊黏著悠利,撒嬌要對方陪它玩耍罷了。
會長將製作完畢的使魔登記證交給悠利之後,又給了他一隻印有公會紋章的標誌。悠利疑惑地歪下頭後,亞洛露指向蜷曲於自己脖子的白蛇頸部(?),並進行說明。
「那標誌是使魔的證明,要替它戴上。」
「……亞洛露。」
「什麽?」
「小路沒辦法戴上標誌吧?」
「呣?」
史萊姆是有路克斯之名的具名魔物,所以悠利稱它為小路。史萊姆──路克斯貌似也沒有異議,無論悠利怎麽稱呼,它都會喜不自勝地黏著悠利……究竟是多虧了食物,還是因為幫它洗了澡呢?
總而言之,若是獸類魔物的話,隻要將標誌戴在頸部或腳就行了。至於蛇嘛,也能用繩子綁起來。然而麵對史萊姆這種蹦蹦跳跳的果凍狀生命體,到底該如何是好?
「……史萊姆的話,我記得應該是鑲嵌到額頭附近吧?」
「鑲嵌進去!?那樣小路不會痛嗎!?」
「就這點程度,史萊姆哪會痛。」
「咦?是嗎?不過直接把標誌塞進去……一點也不可愛。」
「不要把可愛擺第一!」
「好痛!」
認為可不可愛怎樣都好的亞洛露,狠狠揍了悠利的腦袋一拳。十歲小孩的拳頭傷害力不大,但會痛就是會痛。路克斯有些惱火似地呣呣叫著,但纏繞於亞洛露頸部的白蛇伸出舌頭嘶了一聲後,路克斯便沉靜了下來……看樣子是魔物同伴間在說明狀況。
「總而言之,隻要可愛就行的話,之後再考慮幫它戴個飾品。現在還是得先確實證明它使魔的身分才行,快給它戴上。」
「好啦……小路,會痛的話要說唷?」
「就說了,這點程度史萊姆是不會痛的啦。」
悠利安撫路克斯的額頭(?)之後,便將標誌鑲嵌進去。路克斯很老實,沒有顯露出疼痛的模樣。標誌徹底埋入其中之後,又立刻浮現於表麵。然而標誌沒有掉出來,宛如與它融合為一……不愧是史萊姆。
「總之如此一來,就算隨身帶著它,旁人也知道它是使魔。沒問題了。」
「那帶它出門購物也無妨囉?」
「……無妨是無妨啦……」
「一般人不太熟悉使魔,可別嚇到大家喔?」
「小路這麽可愛,不要緊啦!」
「「……」」
兩人內心都不以為然,但吐槽也很麻煩,於是選擇保持沉默。比起魔物,性情親人的路克斯確實比較貼近小狗。何況飼主還是悠利,那光景反而令人會心一笑──兩人如此勉強說服自己。
於是悠利總算順利完成使魔登記,並決定將古代史萊姆變異種──路克斯當成寵物,隨時帶在身邊。
◇◇◇
「事情就是這樣,請幫小路打扮
得帥氣一點。」
「……悠利,你先叫史萊姆別堵住玄關門口。」
「好~」
「呣咿!」
麵對唐突於工房現身的悠利,布萊多不曉得該從何吐槽起。然而總而言之,他衷心希望與悠利一同造訪的史萊姆,可以別再蹦蹦跳跳彰顯自己的存在了。他可不希望鄰居瞧見玄關門口有一名天然呆少年,以及他的史萊姆使魔瘋狂蹦跳的光景。總之就是不想。
布萊多邀請悠利,帶著顏色稍顯罕見的金色半透明史萊姆一起入內。此時,他才總算察覺到還有另一名不速之客在場。不過那個人總是習慣擅自闖入,事到如今在意這個也太遲了。
「為什麽連南妲潔也在啊?」
「奴家在又有什麽問題嗎?」
「是沒有啦……啊,你很在意悠利在做什麽嗎?」
「是呀,非常在意。你知道這孩子跑來找奴家商量什麽事嗎?」
「啊?」
悠利以悠然的聲調說了聲「打擾了~」之後,便邁入工房內部,接著對興致盎然四處蹦跳的路克斯,用告誡小孩似的口吻說道:「路克斯,在外頭不可以隨便亂碰東西唷?」想成是在訓誡使魔,這作法倒也沒錯。不過那發言內容,無論怎麽想都像是在教導幼兒。路克斯貌似也明白,於是彈跳一下以作回應。這隻使魔實在太聰明了。
楠達波爾頓斜眼瞥向那幅光景,接著歎了一口氣。美豔的男大姊今天也很美麗。美麗到他隻要綻露一抹溫和的微笑,便會瞬間將他誤認為女性。話雖如此,除了打扮及口吻外,他姑且都還是男性,因此嗓音及口吻之間的反差也會讓多數人退避三舍。至於布萊多,則是少數不在意的稀有人種。
理由則是因為楠達波爾頓的工作態度及感性,對職業工匠而言是至關重要的要素。至於他個人的興趣嗜好,布萊多根本不感興趣。
「這孩子居然跑來問奴家『哪裏才有賣給小路戴的飾品?』。誰會賣那種東西啊!」
就連基本上凡事都能淡然接受並常保微笑的楠達波爾頓,似乎都難以接受。他不由得放聲吶喊以後,又趕忙道歉,這點值得令人佩服。而悠利的發言內容,也讓布萊多麵部抽搐。因為使魔必須戴上標誌,所以確實有在賣使魔用的項圈吧。
然而史萊姆隻要將標誌嵌入額頭即可,所以根本不存在它專用的飾品。再說到底要怎麽在這個充滿彈性的果凍狀生命體身上戴飾品?
「後來,他又說既然沒在賣的話,能否拜托誰幫忙製作。」
「所以就來找我是嗎?」
「能夠應付這種破天荒的狀況的工匠,也隻有你了嘛。」
「……無可否認……」
布萊多及楠達波爾頓交情深遠,多少能容忍一些胡來的委托,此外布萊多也認識悠利。他明白悠利沒有惡意,隻是由衷說出內心的要求罷了。倘若是一無所知的工匠,肯定會把他掃地出門。一般來說,使魔用的飾品大多是皮革製的項圈。而且並非為了裝飾,純粹隻是配戴標誌用的醒目裝備罷了。與悠利要求的「打扮得帥氣一點」毫不相幹。
布萊多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後,接著呼喚悠利。悠利老實地走了過來,在腳邊蹦蹦跳跳的路克斯也尾隨著他。隻看外表的話著實令人會心一笑,然而委托內容太過超乎常理,使布萊多也摸不著頭緒。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麽?」
「請幫小路製作帥氣的飾品,好配戴這個標誌。」
「不,說到底要為史萊姆做什麽飾品?我可從沒聽過這種要求。」
「是這樣嗎?」
「沒錯。」
當布萊多告知沒有前例之後,悠利便「唔嗯~」的一聲,開始歪頭深思。思考過後,他接著從隨時提在手上的學生包中拿出筆記本及鉛筆。用點線繪製好格子的筆記本,無論書寫日文或英文都十分方便,更進一步來說也很適合拿來畫圖,非常萬能。多虧這本筆記本,上課時的板書他都抄的很漂亮。
閑聊先到此為止,隻見悠利開始流暢地在筆記本上繪製塗鴉。由於他不是很擅長畫圖,因此與其說是塗鴉,更接近圖形。就這樣,悠利畫出了王冠的設計圖。為了比照用,他姑且也畫了王冠戴在史萊姆頭上時的尺寸。
造型簡樸且有三支尖角,看起來就像兒童繪製的圖案。上頭寫明了,希望能在正中央鑲嵌標誌。不要在王冠本身添加太多裝飾,卻又希望比單純嵌入標誌更時髦。主人心真是難解。又或者是粉紅係男孩心作祟呢?
「哎呀,很可愛嘛。你要在它現在鑲嵌標誌的位置,戴上這頂王冠是嗎?」
「是的。因為隻是頂小王冠,應該能充當飾品。」
「……所以你要我來做這頂王冠?」
「可以拜托你嗎?」
「要收錢喔。」
「這我明白。」
悠利低下頭來,布萊多歎了口氣,點頭允諾。究竟有誰會想到,在史萊姆頭頂戴上光輝閃爍的王冠。即便如此,因為隻是掌心大小的王冠,戴在足球尺寸的路克斯頭上,或許真會有點可愛。六角形的標誌上刻劃著代表使魔的紋章,造型相當簡樸。比起單純在額頭戴個標誌,王冠應該時髦許多。
於是布萊多向悠利詢問了金屬材質、色澤與具體尺寸及觸感等要求之後,便開始進行作業。這段期間本來一直蹦蹦跳跳的路克斯,為了不妨礙作業,於是待在楠達波爾頓身旁。美豔動人的男大姊,是不會為區區的史萊姆使魔感到吃驚的(畢竟他原先也是冒險者)。隻見他盡情地享受著路克斯光滑的觸感。
「小路,不可以給南妲潔姊添麻煩唷~」
「呣?」
「沒關係的,悠利底迪。這孩子很聰明,似乎也聽得懂奴家說的話。」
「啊,小路的腦袋的確非常好。連亞洛露也說過『不需要經過我調教,直接和它對話,它也能理解』呢!」
「哎呀哎呀,居然能得到亞洛露美眉背書,真了不起呢~」
「呣咿!」
被撫摸稱讚,使路克斯欣喜地上下蹦跳。而路克斯能備受讚美,也令悠利開心地綻露笑靨。心境就像自家孩子備受褒獎而心懷感謝一般。不,實際上路克斯的確是悠利的使魔,所以也不算錯……不過感覺上與其說是使魔,它更像是寵物。
此外,路克斯頭腦聰慧的確是事實。不過那是因為客觀來看,路克斯看起來頂多隻是下級或中級的史萊姆。以超稀有魔物古代史萊姆的標準來說,這點程度是理所當然的,根本是小菜一碟。不過亞力及亞洛露兩人禁止悠利把路克斯的種族名(包含它是變異種以及具名魔物一事)說出去,於是他隻好默不作聲。
不過關於路克斯的種族名及其他情報,悠利早已忘了八成。畢竟那種事與他無關。悠利在乎的,隻有路克斯是隻親人又聰慧,且可愛到令人醉心的史萊姆。超稀有魔物雲雲根本無所謂。天然本性難移啊。
在其他人談天說地的期間,布萊多已經做好了樣品。他將小王冠遞給悠利,上頭尚未鑲上標誌。於是悠利便將仍在試作階段,做工稍顯粗糙的王冠擺在路克斯的頭頂。
「呣咿?」
「小路,大小如何?會痛嗎?沒問題嗎?」
「呣。」
「悠利底迪,史萊姆幾乎沒有痛覺。隻要核心沒有受到傷害,應該不會感到痛楚。」
「是這樣嗎?小路?」
「呣呣!」
路克斯蹦跳幾下,表示對方說得沒錯。它自行抓牢了頭上的王冠,以免它從嵌著標誌的位置滑落。瞧見路克斯在原地繞了幾圈,四處尋找什麽之後,悠利便從魔法包中拿出摺疊式隨身鏡,並打開鏡麵朝向路克斯。
望見
自己映照於鏡中的模樣,以及頭頂戴著的王冠之後,路克斯暫時停止了跳躍,動也不動。悠利、布萊多及楠達波爾頓都窺伺著路克斯的反應。他們知道既然它是這麽聰明的史萊姆,肯定會拒戴不喜歡的飾品。
「呣!」
「啊,小路好像很喜歡。」
「……感覺比人類客人更教人緊張。」
「原來史萊姆也會區別喜好啊。」
隻見路克斯雀躍地激動跳躍,似乎相當中意布萊多製作的王冠。接著它移動至布萊多腳邊,數次低頭致意……因為戴著王冠才曉得它是在敬禮,若沒有王冠可就難以辨別了。畢竟史萊姆圓滾滾的嘛。
「……呃,這表示它很開心嗎?」
「小路,你在向布萊多先生道謝嗎?」
「呣咿!」
「不過那還隻是樣品。今天得還給他,請他製作成品才行。」
「呣……」
當悠利打算將王冠拿下時,路克斯不情願地顫抖身體,似乎略顯不滿。接著它就這麽蹦蹦跳跳企圖逃跑,楠達波爾頓則邊喊「等等」邊逮住了它。他用手臂抱住路克斯身軀逮住它,並安撫扭動身子試圖逃走的路克斯。
「我們很清楚你喜歡這頂王冠。但布萊多想給你的不是這種未完成的樣品,而是精製完畢的成品。」
「呣?」
「他會準備更好的作品給你,所以今天要乖乖還給他唷。」
「……呣咿?」
「是啊,我會打造成完美的王冠交還給你。」
「呣!」
聽了布萊多的話後,路克斯總算明白了。隻見它從楠達波爾頓懷裏跳下來,將頭部朝向布萊多。接著將固定於自己頭頂的王冠,慢慢地擠壓出來。布萊多確實接住了彈落的王冠,然後撫摸這隻聰明過頭的史萊姆的腦袋。
「那麽悠利,完成後我再通知你。」
「麻煩你了。」
「呣咿!」
悠利低下頭來,他身旁的路克斯也同樣低頭敬禮,像是在說「我的王冠拜托囉!」一般,令三人都不禁失笑出聲。
幾日後別上標誌的王冠大功告成,令路克斯滿心雀躍。日後,在史萊姆身上配戴標誌用王冠的人亦逐漸增加。
◇◇◇
成為悠利使魔的古代史萊姆變異種路克斯,並非平日便跟在悠利身邊片刻不離。當悠利外出之際,它確實會基於使魔的職責隨侍在側。因為亞洛露教導過它,使魔的使命便是「守護主人」……不過運氣∞的悠利,很少會遭遇什麽危機。至少自從路克斯成為悠利的使魔後,便再也沒遇到任何危險狀況了。
當悠利在基地忙於處理家務時,路克斯總是為了不妨礙他而在基地內四處閑晃。但它並非僅是漫無目的地亂逛。史萊姆這種超雜食性生物具備吸收、分解、消化物體的能力,並藉此囤積能量。
因此路克斯在基地內四處遊走時,也會一並吸收垃圾及塵埃,在掃除的同時順便回收微小的能量源,正可謂一石二鳥。理由是因為一旦它將基地的地板清潔乾淨,便會得到悠利的褒獎,還有美味的飯菜(包含平時的剩飯及廚餘)作為獎勵。
順帶一提,不知為何,路克斯喜歡的食物是炒蔬菜。看來比起肉,它更偏好蔬菜。這算是個很健康的嗜好,但相較之下它喜歡炒菜更甚於生菜。話雖如此,無論剩飯或廚餘,它都會毫無怨言地吸收並分解處理,實在是頗為方便的使魔。
……咦?搞錯使魔的使用方法了?事到如今就別在意了。
之後有個事件,突顯出了路克斯身為古代史萊姆變異種所具備的外掛能力。
路克斯不僅日複一日地為基地進行掃除,還會處理庭院前堆積如山的落葉。在處理大量垃圾的過程中,若發現混雜其中的異物,路克斯則絕對不會將其分解吸收。能夠區別垃圾與非垃圾的事實,令眾人都大為震驚。具體的例子,是路克斯發現掉在庭院前的戒指以後,居然把它安置於體中並原封不動交給了悠利。
一般而言,史萊姆不可能具備這般智能。上級史萊姆倒還另當別論,但路克斯外表看來頂多是下級或中級史萊姆。得知它真麵目的亞力及亞洛露都認為理所當然。至於以為路克斯就如外貌一般,隻是個下級或中級史萊姆的其他成員,又作何反應呢?
「畢竟是悠利的使魔,這也沒什麽。」
眾人都用這種奇妙的結論說服了自己。似乎是因為主人擁有許多外掛能力,於是才得出「使魔自然也非比尋常」的結論。關於這點,悠利本想提出反駁。但克雷修表示「反正大家是在稱讚路克斯聰明絕頂,不是嗎?」之後,悠利隨即露出笨蛋爸爸的笑容,說道「說得對!路克斯真的很聰明呢!」就這樣接受了。真單純。
再來說到路克斯,它將基地一樓清掃一圈之後,便往悠利所在的庭院移動。剛曬完衣服的悠利,在和煦的天氣下綻露一抹燦笑。路克斯靠向悠利腳邊,輕輕地蹭著他……力量強大、全力碰撞下能輕而易舉擊破牆壁的路克斯,深知主人身體孱弱,因此觸碰悠利時總是會將力量控製在最小限度。
「小路怎麽了?打掃完了嗎?」
「呣咿!」
「這樣啊,謝謝。不過其他人也需要打掃,所以小路你可以等大家做完基本掃除工作之後再動工嗎?」
「……呣咿?」
「因為學習打掃技巧,以及考慮掃除分配時間,也是重要的修行之一。」
悠利安撫路克斯的頭之後,它也叫了幾聲乖乖回應。路克斯這副模樣,令悠利心喜地漾起笑靨。這隻可愛到無與倫比的史萊姆,已是悠利最重要的寵物……咦?使魔?就分類上來說確實是使魔,但在悠利眼裏百分之百是寵物。
之後悠利便帶著路克斯出門散步。今日的食材采購任務,交給了見習生組。會將那四人一並放生至市場,是因為他們熟悉的店家各有不同。四名見習生一同行動的話,應該能依各自擅長領域成功殺價。總是讓悠利出門購物,見習生組不會有長進。於是他偶爾也會像這樣委托四人跑腿。
這種情況下,菜單也是交給見習生組自己思考,悠利再以此為基礎增添菜色。最近見習生組的菜色種類也變多了,和一開始相比已有大幅進步。他們的成長幅度之大,甚至讓悠利不禁期待今天的菜色是什麽。他們的理由則是因為自己記住菜色的話,便能自己煮,食欲旺盛的成長期男孩隻能辛勤努力了。
「小路,小心別撞到別人唷。」
「呣!」
路克斯如此機靈,用不著悠利提醒也明白。一邊前進一邊在悠利腳下蹦蹦跳跳的它,絕對不會撞到行人。多麽出類拔萃。
兩人漫步的地點,則是基地周圍。有眾多冒險者定居於這附近,而這裏同時也是零工勞動者等等,口袋不太闊綽之人的居所。這個地區的房租很低廉。畢竟離門很近,若有什麽萬一,這裏將首當其衝。話雖如此,由於有冒險者群居於此,即便發生什麽意外,通常也會在騎士團出動前擺平。
「……好像有什麽騷動呢。」
「呣……」
「不過好像沒什麽危險……要去看看嗎?」
「呣咿。」
悠利興致盎然地問道,路克斯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對它而言,隻要能跟在悠利身邊就很幸福了。真是隻對主人鞠躬盡瘁的使魔。說到底,路克斯沒有任何遠大的野心。它唯一的心願,便是跟隨中意的主人左右。對壽命遠比人類長的超稀有種路克斯而言,就算陪伴悠利走完一生,它的人生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於是路克斯隻是在悠利悠然的腳步旁,輕輕跳躍伴隨在側。頭戴王冠的金色半透明史萊姆,以及它天然悠哉的少年主人,在
街坊鄰居間很出名。隸屬《深紅的山貓》的當下,就已經有相當程度引人矚目了。
就這樣,他們抵達之後,映入眼簾的光景是被翻倒的大量垃圾,以及在垃圾前方不知所措的女性們。打扮如市井老板娘的女性們,各個一臉困擾地盯著垃圾山。看樣子是貨車在她們將垃圾搬運至垃圾場的途中傾倒了。
「哇啊……這下可麻煩了呢……」
「哎呀,這不是悠利嗎?」
「你好。請問是不小心打翻垃圾了嗎?」
「是啊……不過如果隻是這樣,收拾乾淨就好了……」
歎著氣如此說道的人,是基地隔壁的市井旅館老板娘。她相當於鄰近媽媽們的領頭人物。雖然是不附料理的旅館,但多虧老板娘大方的性格,連性情躁進的冒險者們也都老實給予好評……好像有人說過她感覺像鄉村的大媽,不曉得是誰說的。
「有什麽問題嗎?」
「那位小姐說,她的結婚戒指掉進這座垃圾山中了……」
「咦咦,結婚戒指嗎!?那豈不是很糟糕嗎!?」
「就是啊。似乎是貨車翻倒時撞到了她,裝著婚戒的盒子就順勢掉了進去。」
老板娘指向了一望無際的垃圾山。仔細一瞧,圍成圈的女性們當中,有一名泣不成聲的女性。外表看來,像是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女。隻見她哭得聲淚俱下,看樣子裝著婚戒的盒子,似乎真的被埋沒於垃圾山中了……真是可憐。
就連悠利也困擾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路克斯不知為何,徑自往垃圾山移動。它發出了「呣!」的奇妙吆喝聲,同時從垃圾山一角逐漸吸收垃圾。眾人都一頭霧水地觀望路克斯的行動。
然而就在這時,悠利恍然大悟。
「老板娘,既然那座垃圾山原本是要載去垃圾場,處理掉應該無妨吧?」
「嗯、是啊,沒問題。話說你的使魔在做什麽呀?」
「小路,ok!全部吸收掉吧!」
「呣咿──!」
獲得悠利許可的路克斯,對主人明白自己的意圖感到很開心,興奮地高喊一聲。接著它就這樣以驚人的氣勢吸收並分解整座垃圾山。而且它考慮到在體內分解吸收垃圾的模樣也許很獵奇,還特地降低透明度,好讓別人看不清楚。真是懂得體貼他人的史萊姆。
有時發現並非垃圾、卻也不是目標物的東西,路克斯便會將其保管於體內。如果凍般的身體內部,一點一滴地積累各種物品。有小人偶、擺飾或湯匙等形形色色的東西,但仍未發現戒指。即便如此路克斯也不介懷,繼續迅速吸收眼前的垃圾山。
……悠利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童話故事中出現的「任何事物都能吸收的袋子」或葫蘆。攀附於垃圾上方陸續吸收的路克斯,令他聯想到那些東西……至於路克斯平時清掃基地的身影,則讓他想起時下流行的自動掃除機。
在悠哉旁觀的悠利,以及對現況摸不著頭緒的女性們包圍下,路克斯將所有垃圾清潔殆盡。垃圾已被它徹底分解吸收。能將森羅萬物化為能量的史萊姆太過雜食,甚至到了無敵的程度。
接著它就這樣將留在胎內的非垃圾異物,依序交給悠利。人偶、擺飾及湯匙等等,每當它遞出垃圾以外的物品時,便會有婦人說道「啊,那是我家的。」並將它們撿回去……看來是一不留神,不小心當成垃圾丟掉了。在現代也是常有的事。
「呣!」
到最後,路克斯將一隻小盒子放到了悠利的掌心上。盒子相當乾淨,難以想像它曾埋在垃圾山之中。是路克斯將髒汙盡數吸收了。接著悠利把像全新一般的小盒子,遞給了老板娘。
「真教人驚訝,你的史萊姆真是聰明絕頂!」
「這就是小路的真本事。」
「呣!」
悠利就像自己被稱讚一般滿心歡喜,明白自己受到褒獎的路克斯也雀躍地蹦跳,以示自己的欣喜之情。向兩人道謝過後,老板娘便前去將小盒子交給茫然發著呆的少女。不出所料,看來那的確是她重要的結婚戒指。感激涕零的她,也前來向悠利及路克斯道謝。
自那之後,每當需要從垃圾堆中尋找遺失物時,向路克斯求援已成了固定模式。
「嗯?」
悠利耳聞腳邊傳來叫聲,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隻見一隻略顯骯髒的小狗就在那裏。它目不轉睛地仰望著悠利,發出微弱的哀鳴聲懇求著悠利大發慈悲。雖然有點髒,但它的毛色絕不算差。那雙仰望悠利的眼眸,不可思議地閃爍著寄宿強大意誌的光芒。
「你迷路了嗎?」
悠利原地蹲下,輕輕將手伸向小狗。小狗瞬間嚇得身體一震,但由於悠利是麵露笑容伸出手,因此它並未逃跑。悠利溫柔地撫摸小狗的頭之後,它隨即發出了撒嬌聲。無論動物抑或人類,幼兒及幼獸總會挑起人們的保護欲。那就是它們的武器。那種楚楚可憐的模樣,正是為了保護自身安全的證明。
悠利也不例外地正中下懷,倒不如說他原本就很喜歡動物。麵對可愛的小狗,更是一擊就貫穿了粉紅係男孩悠利的心髒。既然小狗又老實地主動撒嬌,那就沒必要再煩惱了。既然它沒戴項圈,肯定是隻野狗。如此作想的悠利一把抱起了微髒的小狗,打定主意要帶它回家。
將小狗帶回基地的悠利,首先用庭院的水道為小狗衝澡。再怎麽說也不能把渾身汙泥的小狗帶進基地內部,老媽對這方麵很嚴謹的。悠利一麵勸解汪汪叫喊試圖逃跑的小狗,一麵為它洗刷髒汙。如他所料,洗掉髒汙之後,小狗的毛色相當漂亮。
「總之先喝牛奶可以吧~?我沒養過寵物,也不曉得該喂什麽才好。」
悠利帶著緊跟在他腳邊的小狗前往廚房。悠利眼見小狗打算跟進廚房內,把它放置於飯廳內並叫它乖乖待著。帶小狗進料理空間未免有些不妥。於是悠利便隨便找了一個碗(姑且選了不容易打破的),倒入牛奶之後,回到飯廳的區域,將之遞給小狗。
起初小狗還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它很快便將整張臉埋入碗中,拚了命地猛灌牛奶。悠利看著內容物逐漸減少的碗,悠哉地想著小狗肚子肯定餓了。
就在此時……
「什、什、什……!你撿了什麽回來啊!?」
某人扯嗓尖叫的聲音傳入耳際。悠利將視線移向聲源,一個小孩就佇立眼前。那是一名十歲左右的孩子,頸部環繞著白蛇。那名有著栗色卷發及藏青色雙眸的孩童,正是基地中最年少的魔物使亞洛露。白蛇則是聽命於亞洛露的使魔納嘉。
「奇怪?亞洛露你居然無緣無故離開房間,真稀奇呢。怎麽了嗎?」
「我感覺到魔物的氣息,所以才出來找!悠利,你撿了什麽回來呀!」
「咦?不過就是一隻肚子餓的小狗呀。」
「那才不是小狗!」
「咦?」
亞洛露指向正在大口狂喝牛奶的小狗,淒厲地嘶吼。在悠利眼裏,那隻不過是一隻小狗。然而亞洛露卻說不是。悠利疑惑地歪下腦袋,亞洛露則激動地猛跺地板,直指著小狗吶喊:
「那不管怎麽看都是擬態吧!它才不是什麽小狗!」
「咦?是嗎?我看起來就隻是小狗啊…………你不是小狗嗎?」
「汪?」
「亞洛露,翻譯。」
「冷靜地叫我翻譯之前,先讓它解除擬態啦,笨蛋!」
亞洛露朝蹲在地上的悠利頭部狠捶一擊。她畢竟隻是個人類小孩,力量不大。但被揍還是會痛,於是悠利一臉埋怨地望向亞洛露。雖然悠利用老媽的口吻告誡對方不能立刻訴諸暴力,但亞洛露的情緒仍未平息。
無可奈何之下,悠利隻好摸摸小狗的頭,並向它搭話。不知為何,他知道這隻小狗相當聰慧。畢竟悠利所說的話,它似乎基本上全都能理解。
「我說,無論你的真麵目是什麽我都不會介意。如果你正在擬態,可以請你變回原來的模樣嗎?」
「汪……」
「沒問題的。隻要你不做壞事,就沒人會傷害你。對吧,亞洛露?」
「……隻有不知輕重的低級冒險者,會攻擊沒有惡意的魔物。」
「看吧。」
「汪!」
在悠利的催促之下,亞洛露隻好無奈地低語一聲。雖然對方的舉止及表情都與十歲小孩的外表極不相襯,但悠利決定還是別多嘴。亞洛露是個小大人,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考慮到她天生的個性及成長環境,這樣反倒是正常的。老是被大人包圍,自己又被培育成得以使喚魔物的魔物使,這種小孩當然會異於常人。
得到悠利及亞洛露的保證之後,小狗先是顫抖身軀,接著下一瞬間,它的身影伴隨一道微光驟變。身處眼前的,是個身軀和足球差不多尺寸、呈金色半透明狀,如果凍般彈力十足,看似觸感頗為舒適的生命體……無論怎麽看都是隻史萊姆。
「奇怪?史萊姆有變身能力啊?」
「高階種持有擬態能力。」
「原來如此~好厲害,好漂亮喔。可以摸摸看嗎?」
「呣!」
小狗──史萊姆輕盈地彈跳起來並叫喚一聲,像是在說「沒問題!」。那雙水汪汪的眼眸,彰顯出了它的意誌。它沒有嘴巴。史萊姆是沒有嘴巴的。至於它們進食的方式,則是用身體攝取,再加以分解吸收。方才它看起來像是在喝牛奶,但其實隻是在吸收罷了。
悠利撫摸著史萊姆的頭,享受著那獨特的觸感。既像果凍又似海綿的q彈觸感,莫名地教人上癮。史萊姆似乎也毫不在意,老實地將身體依偎著悠利。隻見它緊緊倚靠上來,磨蹭著悠利,於是悠利也樂在其中地對它又抱又摸……雖然對方好歹是隻魔物,悠利卻絲毫不當一回事。縱使外貌再可愛,它也是隻魔物啊。
亞洛露眼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禁麵頰抽搐。蜷曲於亞洛露頸部的白蛇則體貼地用尾巴輕撫她的臉頰。多虧如此,亞洛露總算回過神來,開口說道:
「悠利,你鑒定一下那家夥的種族名稱。」
「亞洛露你直接問不就行了嗎?」
「比起我來問,直接鑒定比較準確。快點鑒定!」
「哦?嗯,知道了。」
雖然不曉得亞洛露激動吶喊的原因,悠利仍發動了【神之瞳】。不明白對方在做什麽的史萊姆,則露出疑惑的眼神。悠利低喃一聲「沒問題的」好讓它安心,閱覽顯示於眼前的情報。
──古代史萊姆【變異種】
史萊姆係的最高階種族,據傳為史萊姆始祖的變異種。
雖然是史萊姆,卻具備深不可測的戰鬥能力。不過其性情溫厚,不用擔心。
這孩子是極為罕見的變異種。古代史萊姆族的體型本來很龐大,它則屬於罕見個體,目前已是最大尺寸。
補食能力優異,能攝取近自己體積百倍的食物。雖然可愛,但很強喔?
悠利不禁心想,總覺得【神之瞳】最近似乎學會了各種愉快的表現方式。起初它就像字典一樣,文筆相當艱澀。然而如今就像在寫一封友善的信。話雖如此,比起詰屈聱牙的文章,這樣比較淺顯易懂。容易閱讀又很開心,所以這樣也好。
……【神之瞳】配合使用者,往錯誤的方向升級了。
「它好像是古代史萊姆的變異種喔。你真厲害呢~」
「……真、真的假的……」
「亞洛露?」
「它是超稀有的魔物耶!」
「……你不會吃掉它吧?」
「為什麽會得出這種結論!」
「因為你說過魔物的肉很美味……」
亞洛露狠狠敲了一下悠利的腦袋。他還是一如往常,老是有些奇怪的誤解。無可奈何之下,亞洛露轉而向開心黏著悠利的古代史萊姆(不過是變異種)搭話。
「你是從哪裏來的?又打算去哪裏?還有,為什麽跟著悠
利?」
「呣。」
「……這樣啊,原來是肚子餓了……話說你怎麽會來王都?」
「呣呣!」
「……哇,那可真是場災難。所以呢,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呣咿~?」
「……咦,真的假的?」
「呣咿──!」
一名十歲小孩,正一臉嚴肅地和足球大小的金色半透明果凍狀生物對話,而且脖子上還繞著一隻白蛇。按常理來想,實在相當詭異。不過亞洛露是魔物使,史萊姆更是超稀有魔物,從別種意義上來看也很不可思議。不過撞見這幅光景的人隻有悠利,因此比起那些,他似乎更在意對話內容。粉紅係男孩果然始終如一。
「喂喂,亞洛露,那孩子說了什麽?」
「它說自己被奇怪的集團抓住後逃了出來,可以的話想待在悠利你身邊。」
「為什麽是我!?」
「……因為擬態成小狗時,你對它很溫柔。」
「咦~……雖然有點髒,但那麽可愛的小狗,任誰都會忍不住疼愛它的……」
「不,它身上明顯混雜著不同的氣息。」
「咦?是嗎?抱歉,我感覺不出來。」
「我想也是!」
毫無戰鬥能力的悠利當然察覺不出來。相對地,由於【神之瞳】判定史萊姆沒有危險,也證明了它無意傷人。隻見呣呣叫的史萊姆依偎著悠利,不停撒嬌。史萊姆沒有親近能和自己心靈相通的魔物使亞洛露,反而緊黏著撿它回家,替它清洗身體喂食牛奶的悠利。總覺得有點怪。
「……嗯~說要養這孩子的話,亞力哥會生氣嗎?」
「我賭一百戈爾朵,他生氣之前會先怒斥『你在哪找到這東西的』。」
「啊,確實……不過它不是壞孩子吧?」
「呣?」
史萊姆不解地彎曲身體。圓滾滾的身體難以分辨它是否有彎曲身體,但由於眼睛位置改變了,所以應該有彎吧。而它足球大的身軀,更讓這舉動顯得惹人憐愛。古代史萊姆本來極為龐大,尺寸差不多有兩層樓高。加上富有彈力的身軀,令它成為相當棘手的魔物。
屬於變異種的這隻史萊姆似乎不僅大小,連性格都非比尋常。史萊姆族基本上都很溫和,但不會如此親近人類。然而它用身體磨蹭著悠利及亞洛露的模樣,簡直就像一隻小狗在要求兩人陪它玩耍一樣。
「……唔。」
「亞洛露?」
「好可愛!」
亞洛露終於忍受不住誘惑,緊緊擁住了史萊姆。身為魔物使的亞洛露非常喜歡魔物。雖然因為對方是稀有魔物,使她有些緊繃,但既然史萊姆主動說要玩耍,她自然無法抵抗誘惑。即使被緊抱在懷裏,史萊姆仍愉悅地呣呣叫著。瞧見亞洛露這副模樣後,蜷曲於她頸部的白蛇無奈地伸出了長舌頭。
最後雖然被亞力訓斥了一頓,但還是獲得了飼養許可。於是悠利便於翌日前往冒險者公會登記使魔。
◇◇◇
古代史萊姆。
這種超稀有的魔物,是大多數冒險者隻從書本或傳言中耳聞過的存在。即便是較小的個體,也能成長至兩層樓高。一旦在地下城中碰上這種魔物,將會因它的彈性及龐大身軀而陷入苦戰。掉落的素材毫無疑問是稀有品。但縱使持有魔道具或魔法道具,在這沒有魔法的世界,愈是高等的史萊姆便愈是棘手……就像要切斷具彈性的橡膠很困難。必須具備足以粉碎它的力量才行。
當然,若手腕高超,自然能斬斷它。然而對手是身形龐大的史萊姆,是必須粉碎核心方能消滅的棘手魔物。不幸中的大幸是,史萊姆族大部分都溫和敦厚,不隨意挑釁它們,對方多半不會主動襲來。
而古代史萊姆的變異種,更是非比尋常的極稀有魔物。不假思索就將它撿回家的悠利,此刻正抱著足球大小的史萊姆,佇立於冒險者公會的入口。本來想讓它擬態成小狗,不過一旦這麽做,其他人就會知道它是具備擬態能力的高等史萊姆,因此遭到亞洛露駁回。足球尺寸的史萊姆,會被誤認為下級或中級史萊姆。所以就算維持史萊姆的狀態帶著它四處走,也不至於引起恐慌。
把史萊姆誤認為小狗並撿回家的悠利,從魔物使亞洛露口中聽了各種說明之後,得出了「想養它」的結論。且史萊姆本人(?)也很親近悠利,於是便決定在基地飼養它。
然而縱使再溫厚、再親近人、又能心靈相通,魔物仍是魔物。那天由於已是冒險者公會窗口關門的時間,於是悠利就把史萊姆當成抱枕入睡。到了翌晨早餐時間,悠利才把其他雜務交給見習生組,並被亞力趕出來盡快登記使魔。
而代替一頭霧水的悠利進行諸多手續的人,則是這方麵的專家?魔物使亞洛露……一名男高中生竟然受到了十歲小孩關照。
「哦,你不是之前的小弟嗎?今天怎麽抱著一隻史萊姆?」
「……什麽?啊,你好。我今天是來登記使魔的。」
「使魔?就是那隻史萊姆嗎?」
「是的。」
向抱著史萊姆滿麵燦笑的悠利搭話的人,是從前悠利看穿從屬飾品而引發大騷動時,正巧身處公會的冒險者。瞧對方身副武裝,大概是正準備出門處理委托。男人望著悠然笑著的悠利,以及他懷裏的史萊姆之後,微微偏下腦袋。
「你知道要去哪個櫃台嗎?要不要我告訴你?」
「啊,這個嘛……」
「有我在,不需要。」
出言拒絕男人提議的人,是從公會中走出來的亞洛露。今日也在頸部纏繞著一隻白蛇的十歲小孩瞥了一眼男人後,再度重申一次不需要。雖然情緒起伏劇烈時會顯露出孩子氣的一麵,但平時個性成熟的亞洛露,麵對男人仍不改她的態度。
男人並未感到不愉快,隻是詫異地俯視著亞洛露。不管怎麽看她都隻是個小孩子。雖然蜷曲頸部的白蛇確實不尋常,但亞洛露的外貌僅是個十歲孩童。然而她卻莫名充滿自信,令男人有些擔心。即便他外貌正如冒險者一樣粗獷,但內心似乎相當溫柔。又或者是因為,悠利及亞洛露二人組實在就像兩個小孩吧。
……雖說悠利姑且已經十七歲了,但在本來世界也算長相稚嫩的他,怎麽看都像小孩。
「真的不要緊嗎?」
「就說沒問題了。」
「亞洛露,不可以用這種口氣說話。謝謝你為我們擔心,但亞洛露是魔物使,所以不要緊的。」
「這小男生是魔物使!?」
男人震驚吶喊。那震吼聲在公會中引起了一陣嘩然。魔物使這種職業,需要具備特殊能力才得以就任。單純隻是具備魔物知識是不夠的。必須能使喚魔物,並能與它們心意相通,方能自稱為真正的魔物使……用藥物或其他手段強迫魔物聽命,可稱不上是真正的魔物使。
從悠利的語氣,男人明白亞洛露是真正的魔物使。仍是孩童的亞洛露居然持有這種職業,似乎令男人備感震驚。這是無妨。這點無可奈何。然而──
「……你說誰是小男生啊?」
「大叔,亞洛露是女孩子唷。」
「……咦?」
此時,態度一直像個成熟大人的亞洛露,第一次像個別扭的孩子一樣低喃出聲。還把臉埋進纏繞脖子的白蛇內,徹底鬧起了別扭。悠利則代替亞洛露,向男人道出了事實。男人忍不住大吃一驚,接著望向那名口吻相當男孩子氣的孩子。她穿著沒有衣扣的上衣。窄版長褲鬆垮垮的,上衣也一樣無法辨識體型。不過她一點想打扮的意思都沒有。
「你是女生?」
「真抱歉喔。我的確毫無女人味,但姑且算是個女的
。」
「亞洛露明明這麽可愛。」
「會這樣說的也隻有悠利。」
「沒有這種事啦。很可愛、很可愛。」
悠利摸了摸別扭的亞洛露的頭。從悠利懷裏跳到地麵的史萊姆,也像是在安慰她一樣,蹭了蹭亞洛露的腳。受到安慰而心情轉好的亞洛露歎了口氣後,便跟著悠利邁出腳步……不過離開之際還不忘朝男人吐舌頭這點,可見亞洛露果然還是個孩子。
之後亞洛露帶著悠利前往的目的地,不知為何竟是會長的辦公室。悠利歪下頭,心想怎麽會演變成這樣。但亞洛露卻顯得泰然自若。出來迎接兩人的會長,還是一如既往打扮得像名年邁管家。今天的他也與單眼鏡極為和襯。
「歡迎光臨,悠利。亞洛露你也辛苦了。」
「很抱歉無預警就向您提出請托,但我認為先向會長您私下商談比較有建設性。」
「還是老樣子,真是拘謹的孩子呢。所以你是指,有讓身為魔物使的你如此重視的案件發生了嗎?」
「是。」
兩人把悠利晾在一旁,徑自進展話題。悠利向抱在自己懷裏的史萊姆說道:「好像在談不得了的大事呢。」史萊姆則細聲地「呣」一聲,接著蹭向悠利的腹部,貌似正在撒嬌。
亞洛露瞥了一眼悠利及史萊姆之後,指向了史萊姆。突然被指著的史萊姆,疑惑地鳴叫一聲,望著亞洛露。
「會長,這隻史萊姆是悠利撿到的……種族名為古代史萊姆的變異種。」
「……啊?」
就連身經百戰的會長,都不禁呆若木雞地盯著亞洛露。接著他依序看向史萊姆、悠利,然後再度望向史萊姆。明白自己正備受矚目的史萊姆蹦跳起來,精神飽滿地回答一聲「呣咿!」……沒人在等你回應。
會長調整滑落的單眼鏡,接著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史萊姆。以它的尺寸頂多隻有下級或中級。雖然體色確實呈現較為稀奇的黃金半透明色,但也並非絕無僅有。一般史萊姆廣為人知的色彩就有藍、綠、紅、黃等色,自然也有其他顏色。因此不至於引發太大的騷動。
直指它是傳說級魔物、甚至還是變異種,反倒才滿是吐槽點。會長瞄了一眼亞洛露後,她立刻別開了視線。彷佛像是在說「這與我無關」。實際上的確無關。畢竟是悠利誤認它是小狗,才把它撿回來的。
「……亞洛露?」
「撿到它的人是悠利。」
「我以為它是小狗嘛~」
亞洛露及悠利都宣稱自己沒有錯,會長則抱頭苦思。基本上相當能幹的會長,如今卻為出乎意料的事態煩惱不已。就連先前從屬飾品事件發生時,他都能幾乎沒有一絲動搖地穩重應對。盡管悠利一頭霧水,但那句發言就是具備如此衝擊力。
「總而言之,悠利似乎想讓那隻史萊姆成為使魔,希望能允許他登記。」
「……所以才直接來我這嗎?」
「沒錯。如果在樓下窗口辦理,會釀成軒然大波的。」
「我想也是……」
會長歎了口氣之後,準備將資料交給亞洛露。然而亞洛露卻把已經填寫完必要事項的資料遞給了會長……真是個精明的十歲小孩啊。
會長一麵確認上頭填寫的情報,一麵輸入登記用的水晶。這顆水晶和用來製造公會卡的道具一樣,都屬於人工遺物。能夠將輸入的情報顯示於卡片上,且卡片還具備隨時更新持有人情報的方便功能。至今仍未有人解析其中的機關。
悠利依循要求,提供了一滴血。史萊姆也聽話地交出了一部分q彈身體……一般來說需要血液或體液,但史萊姆係的情況下則得提交一部分身體……因為這個果凍狀生命體的體內沒有流半滴血啊。
「話說回來,這隻名叫路克斯的史萊姆,是誰取名的?」
「……它是具名魔物。」
「……不僅是古代史萊姆,還是變異種,甚至持有名字。是嗎?」
「是的。」
「…………這樣啊。請務必謹慎小心地飼養它。」
會長這次真的頭痛欲裂地呻吟出聲了。雖然沒做錯事,但悠利及亞洛露仍下意識地道歉。他們沒有錯。隻是撿了一隻超乎常理的史萊姆回來罷了。
魔物基本上是沒有名字的,唯有當魔物使將它們收編為使魔時才會為其命名,透過命名行為能締結主從關係。但時而也會有本身便具有名字的魔物,那些魔物被稱為具名魔物,基礎能力比一般魔物更高。
……請想想看。本來就屬於超稀有魔物的古代史萊姆,又是名為變異種的突變物種。不僅如此,如今還得知它是本身便具有名字的具名魔物。這隻呣呣叫的可愛史萊姆與外貌不同,能力方麵根本是怪物等級。
不過實際上它隻是像小狗一樣時刻緊黏著悠利,撒嬌要對方陪它玩耍罷了。
會長將製作完畢的使魔登記證交給悠利之後,又給了他一隻印有公會紋章的標誌。悠利疑惑地歪下頭後,亞洛露指向蜷曲於自己脖子的白蛇頸部(?),並進行說明。
「那標誌是使魔的證明,要替它戴上。」
「……亞洛露。」
「什麽?」
「小路沒辦法戴上標誌吧?」
「呣?」
史萊姆是有路克斯之名的具名魔物,所以悠利稱它為小路。史萊姆──路克斯貌似也沒有異議,無論悠利怎麽稱呼,它都會喜不自勝地黏著悠利……究竟是多虧了食物,還是因為幫它洗了澡呢?
總而言之,若是獸類魔物的話,隻要將標誌戴在頸部或腳就行了。至於蛇嘛,也能用繩子綁起來。然而麵對史萊姆這種蹦蹦跳跳的果凍狀生命體,到底該如何是好?
「……史萊姆的話,我記得應該是鑲嵌到額頭附近吧?」
「鑲嵌進去!?那樣小路不會痛嗎!?」
「就這點程度,史萊姆哪會痛。」
「咦?是嗎?不過直接把標誌塞進去……一點也不可愛。」
「不要把可愛擺第一!」
「好痛!」
認為可不可愛怎樣都好的亞洛露,狠狠揍了悠利的腦袋一拳。十歲小孩的拳頭傷害力不大,但會痛就是會痛。路克斯有些惱火似地呣呣叫著,但纏繞於亞洛露頸部的白蛇伸出舌頭嘶了一聲後,路克斯便沉靜了下來……看樣子是魔物同伴間在說明狀況。
「總而言之,隻要可愛就行的話,之後再考慮幫它戴個飾品。現在還是得先確實證明它使魔的身分才行,快給它戴上。」
「好啦……小路,會痛的話要說唷?」
「就說了,這點程度史萊姆是不會痛的啦。」
悠利安撫路克斯的額頭(?)之後,便將標誌鑲嵌進去。路克斯很老實,沒有顯露出疼痛的模樣。標誌徹底埋入其中之後,又立刻浮現於表麵。然而標誌沒有掉出來,宛如與它融合為一……不愧是史萊姆。
「總之如此一來,就算隨身帶著它,旁人也知道它是使魔。沒問題了。」
「那帶它出門購物也無妨囉?」
「……無妨是無妨啦……」
「一般人不太熟悉使魔,可別嚇到大家喔?」
「小路這麽可愛,不要緊啦!」
「「……」」
兩人內心都不以為然,但吐槽也很麻煩,於是選擇保持沉默。比起魔物,性情親人的路克斯確實比較貼近小狗。何況飼主還是悠利,那光景反而令人會心一笑──兩人如此勉強說服自己。
於是悠利總算順利完成使魔登記,並決定將古代史萊姆變異種──路克斯當成寵物,隨時帶在身邊。
◇◇◇
「事情就是這樣,請幫小路打扮
得帥氣一點。」
「……悠利,你先叫史萊姆別堵住玄關門口。」
「好~」
「呣咿!」
麵對唐突於工房現身的悠利,布萊多不曉得該從何吐槽起。然而總而言之,他衷心希望與悠利一同造訪的史萊姆,可以別再蹦蹦跳跳彰顯自己的存在了。他可不希望鄰居瞧見玄關門口有一名天然呆少年,以及他的史萊姆使魔瘋狂蹦跳的光景。總之就是不想。
布萊多邀請悠利,帶著顏色稍顯罕見的金色半透明史萊姆一起入內。此時,他才總算察覺到還有另一名不速之客在場。不過那個人總是習慣擅自闖入,事到如今在意這個也太遲了。
「為什麽連南妲潔也在啊?」
「奴家在又有什麽問題嗎?」
「是沒有啦……啊,你很在意悠利在做什麽嗎?」
「是呀,非常在意。你知道這孩子跑來找奴家商量什麽事嗎?」
「啊?」
悠利以悠然的聲調說了聲「打擾了~」之後,便邁入工房內部,接著對興致盎然四處蹦跳的路克斯,用告誡小孩似的口吻說道:「路克斯,在外頭不可以隨便亂碰東西唷?」想成是在訓誡使魔,這作法倒也沒錯。不過那發言內容,無論怎麽想都像是在教導幼兒。路克斯貌似也明白,於是彈跳一下以作回應。這隻使魔實在太聰明了。
楠達波爾頓斜眼瞥向那幅光景,接著歎了一口氣。美豔的男大姊今天也很美麗。美麗到他隻要綻露一抹溫和的微笑,便會瞬間將他誤認為女性。話雖如此,除了打扮及口吻外,他姑且都還是男性,因此嗓音及口吻之間的反差也會讓多數人退避三舍。至於布萊多,則是少數不在意的稀有人種。
理由則是因為楠達波爾頓的工作態度及感性,對職業工匠而言是至關重要的要素。至於他個人的興趣嗜好,布萊多根本不感興趣。
「這孩子居然跑來問奴家『哪裏才有賣給小路戴的飾品?』。誰會賣那種東西啊!」
就連基本上凡事都能淡然接受並常保微笑的楠達波爾頓,似乎都難以接受。他不由得放聲吶喊以後,又趕忙道歉,這點值得令人佩服。而悠利的發言內容,也讓布萊多麵部抽搐。因為使魔必須戴上標誌,所以確實有在賣使魔用的項圈吧。
然而史萊姆隻要將標誌嵌入額頭即可,所以根本不存在它專用的飾品。再說到底要怎麽在這個充滿彈性的果凍狀生命體身上戴飾品?
「後來,他又說既然沒在賣的話,能否拜托誰幫忙製作。」
「所以就來找我是嗎?」
「能夠應付這種破天荒的狀況的工匠,也隻有你了嘛。」
「……無可否認……」
布萊多及楠達波爾頓交情深遠,多少能容忍一些胡來的委托,此外布萊多也認識悠利。他明白悠利沒有惡意,隻是由衷說出內心的要求罷了。倘若是一無所知的工匠,肯定會把他掃地出門。一般來說,使魔用的飾品大多是皮革製的項圈。而且並非為了裝飾,純粹隻是配戴標誌用的醒目裝備罷了。與悠利要求的「打扮得帥氣一點」毫不相幹。
布萊多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後,接著呼喚悠利。悠利老實地走了過來,在腳邊蹦蹦跳跳的路克斯也尾隨著他。隻看外表的話著實令人會心一笑,然而委托內容太過超乎常理,使布萊多也摸不著頭緒。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麽?」
「請幫小路製作帥氣的飾品,好配戴這個標誌。」
「不,說到底要為史萊姆做什麽飾品?我可從沒聽過這種要求。」
「是這樣嗎?」
「沒錯。」
當布萊多告知沒有前例之後,悠利便「唔嗯~」的一聲,開始歪頭深思。思考過後,他接著從隨時提在手上的學生包中拿出筆記本及鉛筆。用點線繪製好格子的筆記本,無論書寫日文或英文都十分方便,更進一步來說也很適合拿來畫圖,非常萬能。多虧這本筆記本,上課時的板書他都抄的很漂亮。
閑聊先到此為止,隻見悠利開始流暢地在筆記本上繪製塗鴉。由於他不是很擅長畫圖,因此與其說是塗鴉,更接近圖形。就這樣,悠利畫出了王冠的設計圖。為了比照用,他姑且也畫了王冠戴在史萊姆頭上時的尺寸。
造型簡樸且有三支尖角,看起來就像兒童繪製的圖案。上頭寫明了,希望能在正中央鑲嵌標誌。不要在王冠本身添加太多裝飾,卻又希望比單純嵌入標誌更時髦。主人心真是難解。又或者是粉紅係男孩心作祟呢?
「哎呀,很可愛嘛。你要在它現在鑲嵌標誌的位置,戴上這頂王冠是嗎?」
「是的。因為隻是頂小王冠,應該能充當飾品。」
「……所以你要我來做這頂王冠?」
「可以拜托你嗎?」
「要收錢喔。」
「這我明白。」
悠利低下頭來,布萊多歎了口氣,點頭允諾。究竟有誰會想到,在史萊姆頭頂戴上光輝閃爍的王冠。即便如此,因為隻是掌心大小的王冠,戴在足球尺寸的路克斯頭上,或許真會有點可愛。六角形的標誌上刻劃著代表使魔的紋章,造型相當簡樸。比起單純在額頭戴個標誌,王冠應該時髦許多。
於是布萊多向悠利詢問了金屬材質、色澤與具體尺寸及觸感等要求之後,便開始進行作業。這段期間本來一直蹦蹦跳跳的路克斯,為了不妨礙作業,於是待在楠達波爾頓身旁。美豔動人的男大姊,是不會為區區的史萊姆使魔感到吃驚的(畢竟他原先也是冒險者)。隻見他盡情地享受著路克斯光滑的觸感。
「小路,不可以給南妲潔姊添麻煩唷~」
「呣?」
「沒關係的,悠利底迪。這孩子很聰明,似乎也聽得懂奴家說的話。」
「啊,小路的腦袋的確非常好。連亞洛露也說過『不需要經過我調教,直接和它對話,它也能理解』呢!」
「哎呀哎呀,居然能得到亞洛露美眉背書,真了不起呢~」
「呣咿!」
被撫摸稱讚,使路克斯欣喜地上下蹦跳。而路克斯能備受讚美,也令悠利開心地綻露笑靨。心境就像自家孩子備受褒獎而心懷感謝一般。不,實際上路克斯的確是悠利的使魔,所以也不算錯……不過感覺上與其說是使魔,它更像是寵物。
此外,路克斯頭腦聰慧的確是事實。不過那是因為客觀來看,路克斯看起來頂多隻是下級或中級的史萊姆。以超稀有魔物古代史萊姆的標準來說,這點程度是理所當然的,根本是小菜一碟。不過亞力及亞洛露兩人禁止悠利把路克斯的種族名(包含它是變異種以及具名魔物一事)說出去,於是他隻好默不作聲。
不過關於路克斯的種族名及其他情報,悠利早已忘了八成。畢竟那種事與他無關。悠利在乎的,隻有路克斯是隻親人又聰慧,且可愛到令人醉心的史萊姆。超稀有魔物雲雲根本無所謂。天然本性難移啊。
在其他人談天說地的期間,布萊多已經做好了樣品。他將小王冠遞給悠利,上頭尚未鑲上標誌。於是悠利便將仍在試作階段,做工稍顯粗糙的王冠擺在路克斯的頭頂。
「呣咿?」
「小路,大小如何?會痛嗎?沒問題嗎?」
「呣。」
「悠利底迪,史萊姆幾乎沒有痛覺。隻要核心沒有受到傷害,應該不會感到痛楚。」
「是這樣嗎?小路?」
「呣呣!」
路克斯蹦跳幾下,表示對方說得沒錯。它自行抓牢了頭上的王冠,以免它從嵌著標誌的位置滑落。瞧見路克斯在原地繞了幾圈,四處尋找什麽之後,悠利便從魔法包中拿出摺疊式隨身鏡,並打開鏡麵朝向路克斯。
望見
自己映照於鏡中的模樣,以及頭頂戴著的王冠之後,路克斯暫時停止了跳躍,動也不動。悠利、布萊多及楠達波爾頓都窺伺著路克斯的反應。他們知道既然它是這麽聰明的史萊姆,肯定會拒戴不喜歡的飾品。
「呣!」
「啊,小路好像很喜歡。」
「……感覺比人類客人更教人緊張。」
「原來史萊姆也會區別喜好啊。」
隻見路克斯雀躍地激動跳躍,似乎相當中意布萊多製作的王冠。接著它移動至布萊多腳邊,數次低頭致意……因為戴著王冠才曉得它是在敬禮,若沒有王冠可就難以辨別了。畢竟史萊姆圓滾滾的嘛。
「……呃,這表示它很開心嗎?」
「小路,你在向布萊多先生道謝嗎?」
「呣咿!」
「不過那還隻是樣品。今天得還給他,請他製作成品才行。」
「呣……」
當悠利打算將王冠拿下時,路克斯不情願地顫抖身體,似乎略顯不滿。接著它就這麽蹦蹦跳跳企圖逃跑,楠達波爾頓則邊喊「等等」邊逮住了它。他用手臂抱住路克斯身軀逮住它,並安撫扭動身子試圖逃走的路克斯。
「我們很清楚你喜歡這頂王冠。但布萊多想給你的不是這種未完成的樣品,而是精製完畢的成品。」
「呣?」
「他會準備更好的作品給你,所以今天要乖乖還給他唷。」
「……呣咿?」
「是啊,我會打造成完美的王冠交還給你。」
「呣!」
聽了布萊多的話後,路克斯總算明白了。隻見它從楠達波爾頓懷裏跳下來,將頭部朝向布萊多。接著將固定於自己頭頂的王冠,慢慢地擠壓出來。布萊多確實接住了彈落的王冠,然後撫摸這隻聰明過頭的史萊姆的腦袋。
「那麽悠利,完成後我再通知你。」
「麻煩你了。」
「呣咿!」
悠利低下頭來,他身旁的路克斯也同樣低頭敬禮,像是在說「我的王冠拜托囉!」一般,令三人都不禁失笑出聲。
幾日後別上標誌的王冠大功告成,令路克斯滿心雀躍。日後,在史萊姆身上配戴標誌用王冠的人亦逐漸增加。
◇◇◇
成為悠利使魔的古代史萊姆變異種路克斯,並非平日便跟在悠利身邊片刻不離。當悠利外出之際,它確實會基於使魔的職責隨侍在側。因為亞洛露教導過它,使魔的使命便是「守護主人」……不過運氣∞的悠利,很少會遭遇什麽危機。至少自從路克斯成為悠利的使魔後,便再也沒遇到任何危險狀況了。
當悠利在基地忙於處理家務時,路克斯總是為了不妨礙他而在基地內四處閑晃。但它並非僅是漫無目的地亂逛。史萊姆這種超雜食性生物具備吸收、分解、消化物體的能力,並藉此囤積能量。
因此路克斯在基地內四處遊走時,也會一並吸收垃圾及塵埃,在掃除的同時順便回收微小的能量源,正可謂一石二鳥。理由是因為一旦它將基地的地板清潔乾淨,便會得到悠利的褒獎,還有美味的飯菜(包含平時的剩飯及廚餘)作為獎勵。
順帶一提,不知為何,路克斯喜歡的食物是炒蔬菜。看來比起肉,它更偏好蔬菜。這算是個很健康的嗜好,但相較之下它喜歡炒菜更甚於生菜。話雖如此,無論剩飯或廚餘,它都會毫無怨言地吸收並分解處理,實在是頗為方便的使魔。
……咦?搞錯使魔的使用方法了?事到如今就別在意了。
之後有個事件,突顯出了路克斯身為古代史萊姆變異種所具備的外掛能力。
路克斯不僅日複一日地為基地進行掃除,還會處理庭院前堆積如山的落葉。在處理大量垃圾的過程中,若發現混雜其中的異物,路克斯則絕對不會將其分解吸收。能夠區別垃圾與非垃圾的事實,令眾人都大為震驚。具體的例子,是路克斯發現掉在庭院前的戒指以後,居然把它安置於體中並原封不動交給了悠利。
一般而言,史萊姆不可能具備這般智能。上級史萊姆倒還另當別論,但路克斯外表看來頂多是下級或中級史萊姆。得知它真麵目的亞力及亞洛露都認為理所當然。至於以為路克斯就如外貌一般,隻是個下級或中級史萊姆的其他成員,又作何反應呢?
「畢竟是悠利的使魔,這也沒什麽。」
眾人都用這種奇妙的結論說服了自己。似乎是因為主人擁有許多外掛能力,於是才得出「使魔自然也非比尋常」的結論。關於這點,悠利本想提出反駁。但克雷修表示「反正大家是在稱讚路克斯聰明絕頂,不是嗎?」之後,悠利隨即露出笨蛋爸爸的笑容,說道「說得對!路克斯真的很聰明呢!」就這樣接受了。真單純。
再來說到路克斯,它將基地一樓清掃一圈之後,便往悠利所在的庭院移動。剛曬完衣服的悠利,在和煦的天氣下綻露一抹燦笑。路克斯靠向悠利腳邊,輕輕地蹭著他……力量強大、全力碰撞下能輕而易舉擊破牆壁的路克斯,深知主人身體孱弱,因此觸碰悠利時總是會將力量控製在最小限度。
「小路怎麽了?打掃完了嗎?」
「呣咿!」
「這樣啊,謝謝。不過其他人也需要打掃,所以小路你可以等大家做完基本掃除工作之後再動工嗎?」
「……呣咿?」
「因為學習打掃技巧,以及考慮掃除分配時間,也是重要的修行之一。」
悠利安撫路克斯的頭之後,它也叫了幾聲乖乖回應。路克斯這副模樣,令悠利心喜地漾起笑靨。這隻可愛到無與倫比的史萊姆,已是悠利最重要的寵物……咦?使魔?就分類上來說確實是使魔,但在悠利眼裏百分之百是寵物。
之後悠利便帶著路克斯出門散步。今日的食材采購任務,交給了見習生組。會將那四人一並放生至市場,是因為他們熟悉的店家各有不同。四名見習生一同行動的話,應該能依各自擅長領域成功殺價。總是讓悠利出門購物,見習生組不會有長進。於是他偶爾也會像這樣委托四人跑腿。
這種情況下,菜單也是交給見習生組自己思考,悠利再以此為基礎增添菜色。最近見習生組的菜色種類也變多了,和一開始相比已有大幅進步。他們的成長幅度之大,甚至讓悠利不禁期待今天的菜色是什麽。他們的理由則是因為自己記住菜色的話,便能自己煮,食欲旺盛的成長期男孩隻能辛勤努力了。
「小路,小心別撞到別人唷。」
「呣!」
路克斯如此機靈,用不著悠利提醒也明白。一邊前進一邊在悠利腳下蹦蹦跳跳的它,絕對不會撞到行人。多麽出類拔萃。
兩人漫步的地點,則是基地周圍。有眾多冒險者定居於這附近,而這裏同時也是零工勞動者等等,口袋不太闊綽之人的居所。這個地區的房租很低廉。畢竟離門很近,若有什麽萬一,這裏將首當其衝。話雖如此,由於有冒險者群居於此,即便發生什麽意外,通常也會在騎士團出動前擺平。
「……好像有什麽騷動呢。」
「呣……」
「不過好像沒什麽危險……要去看看嗎?」
「呣咿。」
悠利興致盎然地問道,路克斯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對它而言,隻要能跟在悠利身邊就很幸福了。真是隻對主人鞠躬盡瘁的使魔。說到底,路克斯沒有任何遠大的野心。它唯一的心願,便是跟隨中意的主人左右。對壽命遠比人類長的超稀有種路克斯而言,就算陪伴悠利走完一生,它的人生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於是路克斯隻是在悠利悠然的腳步旁,輕輕跳躍伴隨在側。頭戴王冠的金色半透明史萊姆,以及它天然悠哉的少年主人,在
街坊鄰居間很出名。隸屬《深紅的山貓》的當下,就已經有相當程度引人矚目了。
就這樣,他們抵達之後,映入眼簾的光景是被翻倒的大量垃圾,以及在垃圾前方不知所措的女性們。打扮如市井老板娘的女性們,各個一臉困擾地盯著垃圾山。看樣子是貨車在她們將垃圾搬運至垃圾場的途中傾倒了。
「哇啊……這下可麻煩了呢……」
「哎呀,這不是悠利嗎?」
「你好。請問是不小心打翻垃圾了嗎?」
「是啊……不過如果隻是這樣,收拾乾淨就好了……」
歎著氣如此說道的人,是基地隔壁的市井旅館老板娘。她相當於鄰近媽媽們的領頭人物。雖然是不附料理的旅館,但多虧老板娘大方的性格,連性情躁進的冒險者們也都老實給予好評……好像有人說過她感覺像鄉村的大媽,不曉得是誰說的。
「有什麽問題嗎?」
「那位小姐說,她的結婚戒指掉進這座垃圾山中了……」
「咦咦,結婚戒指嗎!?那豈不是很糟糕嗎!?」
「就是啊。似乎是貨車翻倒時撞到了她,裝著婚戒的盒子就順勢掉了進去。」
老板娘指向了一望無際的垃圾山。仔細一瞧,圍成圈的女性們當中,有一名泣不成聲的女性。外表看來,像是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女。隻見她哭得聲淚俱下,看樣子裝著婚戒的盒子,似乎真的被埋沒於垃圾山中了……真是可憐。
就連悠利也困擾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路克斯不知為何,徑自往垃圾山移動。它發出了「呣!」的奇妙吆喝聲,同時從垃圾山一角逐漸吸收垃圾。眾人都一頭霧水地觀望路克斯的行動。
然而就在這時,悠利恍然大悟。
「老板娘,既然那座垃圾山原本是要載去垃圾場,處理掉應該無妨吧?」
「嗯、是啊,沒問題。話說你的使魔在做什麽呀?」
「小路,ok!全部吸收掉吧!」
「呣咿──!」
獲得悠利許可的路克斯,對主人明白自己的意圖感到很開心,興奮地高喊一聲。接著它就這樣以驚人的氣勢吸收並分解整座垃圾山。而且它考慮到在體內分解吸收垃圾的模樣也許很獵奇,還特地降低透明度,好讓別人看不清楚。真是懂得體貼他人的史萊姆。
有時發現並非垃圾、卻也不是目標物的東西,路克斯便會將其保管於體內。如果凍般的身體內部,一點一滴地積累各種物品。有小人偶、擺飾或湯匙等形形色色的東西,但仍未發現戒指。即便如此路克斯也不介懷,繼續迅速吸收眼前的垃圾山。
……悠利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童話故事中出現的「任何事物都能吸收的袋子」或葫蘆。攀附於垃圾上方陸續吸收的路克斯,令他聯想到那些東西……至於路克斯平時清掃基地的身影,則讓他想起時下流行的自動掃除機。
在悠哉旁觀的悠利,以及對現況摸不著頭緒的女性們包圍下,路克斯將所有垃圾清潔殆盡。垃圾已被它徹底分解吸收。能將森羅萬物化為能量的史萊姆太過雜食,甚至到了無敵的程度。
接著它就這樣將留在胎內的非垃圾異物,依序交給悠利。人偶、擺飾及湯匙等等,每當它遞出垃圾以外的物品時,便會有婦人說道「啊,那是我家的。」並將它們撿回去……看來是一不留神,不小心當成垃圾丟掉了。在現代也是常有的事。
「呣!」
到最後,路克斯將一隻小盒子放到了悠利的掌心上。盒子相當乾淨,難以想像它曾埋在垃圾山之中。是路克斯將髒汙盡數吸收了。接著悠利把像全新一般的小盒子,遞給了老板娘。
「真教人驚訝,你的史萊姆真是聰明絕頂!」
「這就是小路的真本事。」
「呣!」
悠利就像自己被稱讚一般滿心歡喜,明白自己受到褒獎的路克斯也雀躍地蹦跳,以示自己的欣喜之情。向兩人道謝過後,老板娘便前去將小盒子交給茫然發著呆的少女。不出所料,看來那的確是她重要的結婚戒指。感激涕零的她,也前來向悠利及路克斯道謝。
自那之後,每當需要從垃圾堆中尋找遺失物時,向路克斯求援已成了固定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