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悠利底迪。你是不是換洗發精了?」


    「……什麽?」


    麵對麵帶笑容如此提問的楠達波爾頓,悠利隻能愣在原地。當他與來玩的楠達波爾頓一起品茶歡談之際,對方算準了話題中斷的時機如此吐槽道。雖然掛著笑容,但眼眸卻不含一絲笑意。悠利下意識眨了好幾次雙眼,直盯著楠達波爾頓。外貌美豔的楠達波爾頓向悠利回以微笑……但雙眸還是一樣不含笑意。


    此刻悠利滿腦子隻有「哇,觀察力真好」這個感想。由於女性對美感極為敏銳,因此基地女性們轉眼間便察覺了。說到底,在浴池擺了與眾人不同的洗發精的當下,悠利就知道會曝光了。然而他沒想到楠達波爾頓明明沒見過實物,居然能這麽快發現。看來男大姊果真對美容相當敏感。


    「真厲害,你怎麽看得出來?」


    「當然看得出來,光澤和柔順度都和以往截然不同。你做了什麽?」


    「你問我做了什麽……隻是發現了不錯的材料,所以試著製作成洗發精罷了。目前還在試作階段。」


    「教奴家製作方法。」


    「……就說還在試作階段了……」


    男大姊氣勢洶洶地逼問,令悠利倉皇失措地揮了揮手。他認為那並非值得教導或推薦給別人的商品。現在他正請基地的女性們試用,藉此確認不同發質是否適合。


    至於製作方法,則是悠利在購物時發現了感覺適用的材料,於是便扔進煉金釜之中,就這麽製成了洗發精。他也用相同方法製作了潤發乳及護發液。雖然與在老家和母親及姊姊一同製作的成品相異,但多虧了這世界特有的植物,他才得以做出類似的成品。多虧如此,他的發絲光澤亮麗而柔順如流,連角質層都複蘇了……悠利先前並未察覺,基地的洗發精已經讓他的角質層逐漸壞死。


    悠利的頭發太短所以難以辨別,但對於芙拉舞、蒂法娜及海耳米娜等長發女性們則是效果超群,令她們欣喜若狂。順帶一提,男性當中唯一表現出「啊,這個不錯」這種反應的人,是卡米爾。他平時隻會簡單地將金色長發綁成馬尾。開始使用悠利的手工洗發精+潤發乳,有時再搭配護發液之後,他的發絲觸感便產生了變化。雖然卡米爾對美容不感興趣,但似乎是梳理時變得很順,所以他才知道。


    而且製作方法極為簡單。隻要將材料扔進煉金釜即可……隻不過如往常一般,能製作它的人有限。等確定適用於所有體質之後,悠利準備告知哈洛斯這件事。他打算將所有麻煩的買賣事務,盡數推給哈洛斯。


    「等配方固定,並確認過所有體質都適用後,我打算轉告哈洛斯先生請他商品化。」


    「那當然是再感激不過。不過機會難得,奴家也想自己調配看看。怎麽做?」


    「用煉金釜。」


    「……等等,亞力──!這孩子根本搞錯煉金釜的使用方法了吧!你是怎麽教育小孩的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啊啊啊──!」


    悠利雲淡風輕地回答之後,楠達波爾頓忍不住吶喊。隻不過吶喊的對象,卻是偶然路過的亞力。身為監護人代表的老爸,今天也慘遭不講理的吐槽。控製悠利別暴走,確實是他這名管理人的義務。隻不過把煉金釜當成方便利用的道具,並運用於錯誤方向上,則是悠利擅作主張。這是無論告誡幾次,他都改不掉的惡習。恐怕錯不在亞力。


    楠達波爾頓忍不住……真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接著他向眼前呆若木雞的悠利開口了。深知煉金釜是極高性能道具的他,不由得向悠利出言告誡。


    「悠利底迪啊,煉金釜可不是用來製作這種日常用品的道具喔?」


    「為什麽呢?」


    「還問為什麽,你啊……平常究竟都拿煉金釜來做什麽啊?」


    「…………調味料。」


    「亞力!」


    「就叫你別問我啦!」


    楠達波爾頓如此吶喊,亞力又使盡全力回答。錯不在他。既然錯不在他,就不能怪他。縱使不厭其煩地再三叮嚀悠利別拿來做調味料,也會被他以「可是很方便」為由一口回絕。最後悠利甚至還把哈洛斯卷進來(這種狀況下反倒該說是對方一頭栽進來才對),請煉金術士們大量生產高湯粒……結果能用煉金釜製作調味料的傳聞逐漸傳開。怎麽會這樣?


    悠利歪著腦袋看著兩人的你來我往,然後他將不經意想到的事說出口:


    「亞力哥你要不要也喝杯紅茶?」


    「「…………」」


    「亞力哥?」


    這位粉紅係男孩還是一如既往。楠達波爾頓和亞力麵麵相覷並陷入沉默,接著雙方都無奈地聳了聳肩。亞力就這樣拉開椅子就坐。明白這舉動表示「要喝紅茶」的悠利,隨即走向廚房拿杯子。楠達波爾頓目送他的背影,接著以優雅的動作將手伸向茶杯,輕歎了口氣。


    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無奈。雖然悠利平時的行為舉止本來就很天兵,但楠達波爾頓實在沒料想到竟如此誇張。甚至讓他對「自己被柔順豔麗的秀發打動,進而提起這個話題」感到有些後悔。


    「……話說回來,亞力。」


    「幹嘛?」


    「那孩子用來製作洗發精的材料,不是什麽詭異的東西吧?」


    「材料本身是隨便一間店都有販賣的植物油,沒有使用什麽稀有材料。」


    「這樣啊,既然確認過就沒問題了……你真的是各方麵都超乎常人耶。」


    「什麽?」


    楠達波爾頓突忽然向拿著茶杯返回座位的悠利這麽說道,讓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一副摸不著頭緒的表情。悠利對自己擁有超出常識的外掛技能一事,幾乎毫無自覺。悠利姑且知道【神之瞳】及求道者這個職業是種外掛,但他並未把那些和自身連結在一起,或者說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因此平時都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畢竟這與他的日常生活毫無關聯。


    為亞力衝泡好紅茶之後,悠利將手伸向了桌上的餅乾。這些配茶用的餅乾,是擺置於麵包店一隅的商品,似乎是店長女兒烤的。樸實的口味相當美味。加有水果乾的餅乾固然好吃,但簡樸的奶油餅乾也別有一番風味,莫名挑動味蕾。


    「我隻是覺得『要是有那種洗發精就好了』,所以才付諸實行。」


    「這種發想就是你超乎常識的地方。」


    「就算你這麽說……」


    「總而言之,等商品化之後再告訴奴家吧。奴家也想試用看看。」


    「我知道了。」


    楠達波爾頓將如流的茶色秀發,綁成了麻花辮。身為對美容一絲不苟的男大姊,他的秀發總是散發著豔麗的光澤。發尾精心修剪打理過,看不見一處分岔。悠利心想「既然已經擁有如此美麗的秀發,又為何對我們的洗發精感興趣?」,不過他已經透過家人瞭解到女性對美極富熱情,因此沒有多說什麽。這種情況下,男大姊的熱情說不定更甚於女性呢。


    而雖說悠利對美容並不執著,但還是會產生「發尾是不是受傷了?」或「頭發好像有些乾燥?」諸如此類的感想。換言之,他察覺到了水分及角質層等必要的保濕成分,正逐漸自頭發流失當中。既然流失,就必須補充。於是他才製作了洗發精、潤發乳及護發液。接著一如既往地,製作出來之後才明白「啊,這下出大事了」。


    基地的女性們,尤其是蕾萊情緒激動地瘋狂搖晃並質問悠利。經過悠利說明之後,她們便命令他要為每人準備一份。反正材料並不昂貴,加上隻要丟進煉金釜就萬事解決,所以倒是沒問題。結果不知不覺間,基地內的所有洗發精,全都被換成了悠利製作的那種。這點倒是教人震驚。


    ……至於至今使用的那些洗


    發精,則向隔壁經營旅館的老板娘說道「雖然隻是用剩的,很抱歉……」後貢獻給她了。盡管老板娘經營的是隻提供住宿服務的旅館,但隻要拜托一聲,她便會出借浴池服務。因此這類用品自然愈多愈好,對方最後心懷感謝地收下了。不浪費是最好的。


    「話說回來,光憑洗發精就能產生如此變化嗎?」


    「啊,我還有用潤發乳和護發液。」


    「很好,悠利底迪,詳細說明一下。」


    「瞭解,南妲潔姊。」


    男大姊綻露一抹燦笑,悠利則老實地點頭允諾。總覺得有種微妙的壓迫感,但他並未放在心上。對悠利而言,楠達波爾頓隻不過是位愉悅又溫柔快樂的男大姊罷了。唯獨頂著一顆光頭,與這件事沒有關聯的亞力,自顧自地啜飲著紅茶……不過縱使是光頭,頭皮也會囤積油脂,所以亞力也盡情地使用著悠利製作的洗發精。然而沒有頭發的他,分不清其中的差異。


    「潤發乳及護發液都是等衝過洗發精之後再使用。」


    「……嗯~就像蜂蜜美容液那樣嗎?」


    「沒錯,護發液的功效與之類似,能透過保濕效果修護發絲。至於潤發乳則是能中和洗發精成分,避免對頭發留下損傷。」


    「……你怎麽會想到製作這種東西?」


    「……在我故鄉,這是很普通的東西。」


    對美容一絲不苟的男大姊露出狐疑的神情,悠利則悄悄別開目光低喃一聲,心想自己該不會又搞砸了。因為他自家的浴室中就擺著洗發精、潤發乳和護發液。既然如此,會想製作出一整套也是在所難免。畢竟悠利有時也會借來使用。


    接著悠利彷佛在說服自己似地,低語一聲「反正不是用於壞事,沒關係啦」,腦袋卻被亞力猛敲一擊。這一拳代表著「所以我不是每次、每次都叫你別做多餘的事嗎!」,瞭然於心的悠利,隻好坦率地喃喃道歉一聲。


    「亞力,用不著生氣啦。」


    「為什麽啊,楠達波爾頓?」


    「叫我南妲潔……畢竟讓秀發永保美麗,是女性共通的期望。悠利底迪也算做了件功德。隻要他肯確實把那些商品化的話。」


    「……會的。我想哈洛斯先生差不多就要來了。」


    「你不是男的嗎?」


    「少囉嗦,亞力。」


    在悠利喃喃說著「因為那個人嗅覺很敏銳嘛」時,亞力也幾乎在同時吐槽把自己分類為女性的男大姊。之後這兩名熟識便一如往常地展開了口角之爭,悠利則全都當成耳邊風。得知兩人是曾屬同一隊伍的舊識之後,隻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的一種交流方式。


    其後,由哈洛斯主導出售的洗發精、潤發乳及護發液,成為了苦於頭發受損之人的救世主。


    ◇◇◇


    最初察覺那件事的人,是負責打掃基地的見習生組。基地玄關擺著一個大鞋櫃,而鞋櫃中央有個展示櫃。至今為止,那都隻是個空蕩蕩的空洞。但自從悠利寄居於基地之後,那裏便裝飾了一隻花瓶。見習生組知道,悠利每隔數日便會更換花朵。


    似乎沒有什麽個中緣由,悠利隻說機會難得,於是就擺著當作裝飾。到此為止還沒問題。然而經常裝飾著花的那個場所,不知不覺間卻多出了奇妙的物體。置於一旁的物體,尺寸小到能以掌心包覆。


    這無所謂。沒錯,這還無所謂。問題在於──


    「……增加了?」


    屋魯格斯低喃一聲。身處四周的其他見習生組雖然沒有回應,但也都抱持相同意見。擺置於花瓶一旁的那東西,起初確實僅有一個,這點毫無疑問。然而回過神來時,如今居然已有五個顏色不同的物體。為何會變成這樣?


    雅克戳了戳那神秘物體。由於形狀圓潤,那東西馬上便倒了下來。雅克拿起物體凝視著它,接著歪下腦袋。雖不曉得那是什麽東西,但他們知道那是誰放的。


    「……悠利,這是什麽?」


    「咦?編織娃娃啊。」


    「「「「編織娃娃?」」」」


    雅克向前來更換花朵的悠利提問之後,對方雲淡風輕地回應。然而那對少年們來說,是個陌生的詞匯。卡米爾低喃一聲「那是什麽?」;屋魯格斯喃喃說道:「你又在搞什麽鬼?」;馬可不特別感興趣,因此毫無反應;雅克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手上那小小的軟綿綿物體。


    沒錯,那是悠利製作的編織娃娃。所謂的編織娃娃,想成是用毛線編織而成的娃娃就好了。換言之,即為毛線織成的吉祥物。隻要有勾針及毛線便能製作。熟練者能做出各式各樣的組合,甚至重現動漫角色。順帶一提,悠利編織的是動物娃娃。此刻鞋櫃的展示櫃中,已擺置了狗、貓、兔、鳥、象娃娃。


    「很可愛吧?」


    「……可愛又怎樣?」


    「咦?不覺得心靈很平靜嗎?」


    「「「「不覺得。」」」」


    「這樣啊……本以為會讓人很平靜的,明明這麽可愛。」


    圍繞著花瓶的動物編織娃娃,或許確實很可愛。然而那些娃娃並未觸動少年們的心弦。問他們是否感到平靜,答案也是否定的。反倒隻覺得「這裏怎麽會有這個?」。


    最重要的是,這裏可是寶物獵人培育戰隊。肯定任誰都無法理解,為何遠近馳名的戰隊《深紅的山貓》玄關,會擺著這種療愈人心的小物。見習生認為大人們應該都沒發現吧。倘若發現的話,哪位爸爸八成會命令撤下它們。


    「下一次我會帶隻熊過來~」


    「「「還要增加啊!?」」」


    「咦?很快就要做好了呀?」


    悠利愣了一下,似乎沒感覺到任何不對勁。「等曬完衣服以後我就會把它做好!」瞧他欣喜雀躍的模樣,四人也無法繼續吐槽。他們心想著「我們可沒有錯喔?」,目送悠利離去。


    不久之後隊長肯定會發現然後勃然大怒──沒有人道出這句感想。


    接著過了數日,在編織娃娃又增加了三個的某一天。


    「你?到?底?在?想?什?麽?」


    「亞力哥,好痛、好痛!投降投降投降!」


    「鞋櫃上那些夢幻物體是什麽東西,快招!」


    「編織娃娃。編織娃娃……!亞力哥,就說頭很痛了……!」


    「不痛的話就稱不上是教訓了吧,笨蛋!」


    被施加強力虎爪關節技的悠利不停哭訴「好痛」,但對方卻絲毫不打算解放他。早知道會演變至此的見習生,都用看透紅塵的神情凝望著兩人。他們的視線前方,是將花瓶圍成一圈的編織娃娃。除了熊以外,還增加了造型相異的鳥及老虎。每一隻都製作成了q版造型,顯得相當可愛。不過因為做工莫名地精巧,因此原本是什麽動物都能夠一目瞭然。


    雖然做工的確精致,但再重申一遍,這裏姑且是冒險者戰隊,是寶物獵人培育戰隊。隸屬此處的人,皆為冒險者或冒險者見習生。他們全部人都擁有冒險者公會的卡片,稱他們是冒險者也沒錯。然而擺在這場所的娃娃,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悠哉到不會看氣氛的程度,就跟它們的製作者一樣。


    「我說啊,我不打算苛責你基於興趣製作東西。但別在玄關裝飾那種怪東西。」


    「才不奇怪,那是編織娃娃。」


    「所以說!這些夢幻的毛絨絨吉祥物,和我們戰隊不相襯啦!」


    「我覺得有可愛小物擺在玄關,能療愈心靈。」


    「不準療愈!」


    老爸大發雷霆。這也難怪,他們明明身兼充滿肅殺之氣的冒險者一職,結果玄關卻有散發著悠哉氣場的吉祥物坐鎮,簡直莫名其妙。沒有任何戰隊的基地,會裝飾這種東西。為了美觀而裝飾花朵或


    畫作倒還能理解,但用吉祥物當作擺飾簡直缺乏常識。


    不過悠利似乎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從亞力的虎爪關節技之中獲釋之後,他有些別扭地開口說道「因為……」,他手中還緊握著新加入的獅子編織娃娃……雖說是獅子,但因為是q版,因此莫名地可愛。可愛到一點也不恐怖。獅子明明是威嚴的象徵,為何會變成這樣?


    「我想大家回基地時如果看到可愛的東西,就能讓心靈被療愈……」


    「就說了,不需要療愈。」


    「可是這裏是大家的家,不是嗎?」


    「……啊?」


    「這裏是讓戰隊成員回來的家對吧?」


    悠利仰頭凝視亞力,並如此說道。他的口吻堅毅,仰頭望著亞力的雙眸更是格外認真。「家……」彷佛在咀嚼這個詞匯般如此低喃的人是馬可。對於在貧民窟長大的馬可而言,「家」似乎是個陌生的概念,令他疑惑地歪下腦袋。其他三人稍作思考以後,貌似也同意了悠利的說法。


    至於亞力聽了悠利這番話之後,卻露出苦澀的神情。這裏確實是戰隊基地,是成員們歸來的場所。這點沒有錯,並沒有錯。但是……


    「……你說的或許沒錯,但不能完全把這裏當成家。」


    「……亞力哥?」


    「多虧了你,基地的環境品質有所提升,大家也隨之鼓起了幹勁。這並非壞事。但是啊,悠利。」


    「是。」


    「這裏是大家終有一天得離巢起飛的場所。」


    「是。」


    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於是悠利坦率地同意了亞力的話語。《深紅的山貓》是培育寶物獵人初學者的戰隊。因此有見習生,亦有訓練生。而接受訓練的那些人,終有一天會畢業離去。這裏就是這樣的場所,並非大家能永久停留的歸處。


    若環境太過舒適,大家便會不願離巢──這正是亞力的言外之音。對此心知肚明的悠利,仍舊向亞力開口說道:


    「即使如此,離巢之後還是能回歸這裏,不是嗎?」


    「……我說啊……」


    「看到巴魯羅伊哥他們後,我是這麽想的。所以這裏就是大家的家……毫無疑問是大家的故鄉之一。」


    「別把這件事和夢幻擺飾混為一談。」


    「讓它們迎接大家回來不是很可愛嗎?」


    「就說了,這裏不需要可愛的東西!」


    明明在談正經事,結果馬上又變回以往的氣氛。「家」之類的根本隻是表麵話。悠利其實隻是無論如何都想裝飾可愛小物以增加悠哉要素,與認定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的亞力,產生了信念上的衝突。真是無所謂到極點的紛爭。


    見習生組隻是靜觀其變,他們深知這時插嘴肯定沒有好事。四人姑且各自拿起那些環繞花瓶一圈的編織娃娃欣賞。不愧是悠利親手製作,針眼都相當均一,著實美麗。


    「悠利的手工真是無謂得靈巧。」


    「不過木工技術就普普通通了。」


    「是這樣嗎?」


    「之前拜托他打釘子的時候,微妙地有點歪。」


    「原來那家夥也有不擅長的工作啊。」


    「的確是。」


    用毛線織成的編織娃娃觸感柔軟,女性們看到應該會很開心。他們心想搞不好娃娃之所以不停增加,原因正是這點。縱使放任不管,悠利也會自顧自地製作。不過一旦大家表現出欣喜的模樣,製作速度便會提升兩成。真好懂。


    「……貓。」


    「嗯?怎麽了,馬可?」


    「貓、紅毛、金眼。」


    「啊,這隻是紅色的貓呢。真罕見。」


    「……蕾萊姊。」


    「「「……啊。」」」


    最初擺飾的淡茶色的狗,接著增加的則是紅貓。用來編織貓雙眸的毛線與其說是金色,更接近亮黃色。他們察覺了。不小心察覺了。肯定就是因為蕾萊看到狗以後嚷嚷著很可愛,才會接著多出一隻紅貓。絕對沒錯。


    ……於是四人各個對他們敬愛的隊長,投以同情的目光。無論怎麽想,悠利身後都有歡天喜地喊著「好可愛!」的女性們助陣。等那群女性加入袒護悠利之後,亞力也隻能因為嫌麻煩而退讓。見習生組輕易便能想像出這個未來光景。


    而他們的想像完全正確。自那之後,編織娃娃便於客廳及書房等各式各樣的場所逐漸增生了。


    ◇◇◇


    「哦,你是指甘酒吧?」


    「「「「甘酒?」」」」


    悠利悠然回應之後,以哈洛斯為首的在場成員各個歪著頭。今天哈洛斯也在行商處采購食材後,前來拜訪悠利。不過今天與以往稍有不同。


    平時四十歲左右的行腳商人──哈洛斯大叔前來造訪時,總是會說「我采購了一種看似能大賣的食材,如果你知道調理方法可以教教我嗎?」,然而今天他的商談內容則是「我有個朋友,在旅行地喝到一種飲料,並拿到了材料。他說能用其他材料做出相同的飲料,卻不得要領。你有頭緒嗎?」,於是悠利便雲淡風輕地回答了那句話。


    不過那並非外掛技能【神之瞳】的功勞,單純是憑悠利本身的知識。因為哈洛斯遞出的材料,正是米麴及酒糟。


    分別使用這兩種材料,不知為何卻能釀製出相同的飲品。就悠利所知,如此神秘不可思議的物體僅有甘酒。用米麴釀製而成的甘酒不含酒精,兒童也能放心暢飲。酒糟釀成的則包含酒精,能讓身體溫暖發熱。隻要別喝太多,小孩也能喝。


    「在我故鄉,甘酒是冬天喝的飲品……我可以借這些材料釀製嗎?」


    「務必拜托你了……一旦得知製作方法,我那隻要來食材卻忘記打聽製程的朋友,也能放心了。」


    「真是位糊塗的人呢~」


    「因為他平常不會下廚,恐怕光是得到食材就已經耗盡心力了吧。」


    哈洛斯無奈地說道,悠利則綻露悠然的笑容。耳聞這段對話的一部分成員別開了目光,悠利決定裝作沒有察覺。食材當然是製作料理不可或缺的一環,但製作方法卻比什麽都重要。若想重現在他鄉品嚐過的料理,就必須記住味道、備齊食材,並牢記製作方法才行。


    於是悠利便拿著哈洛斯帶來的米麴及酒糟前往廚房。自告奮勇要幫忙的人,一如往常是見習生組。尤其是雅克,甚至閃爍雙眸緊追在悠利身後。他並非對料理湧升興趣,純粹隻是對未知料理興致盎然罷了。而其中一名成員?馬可,卻隻是興致缺缺地姑且跟上。恐怕是察覺到沒有高湯出場的餘地吧。真好懂。


    「啊,哈洛斯先生。」


    「什麽事?」


    「其實用米麴釀製的甘酒,得讓它發酵五、六小時才行。所以你能等傍晚再來一趟嗎?」


    「知道了,那待會兒見。」


    「好。」


    悠利開始動工之後這麽說之後,哈洛斯坦率地點頭允諾,並為了打理剩餘的工作而返回店家。聽到完成之前尚需耗費一段時間之後,現場成員也都紛紛離去。剩下的人,僅有悠利及開始動工的見習生組。


    酒糟釀製甘酒的時間格外地快速。但用米麴製作甘酒時,雖然製作過程並不困難,卻得花費時間讓麴菌發酵。


    「先從米麴開始著手吧。」


    「「「好~」」」


    語畢之後,悠利不知為何拿出了保溫剩飯的保溫鍋。因為飯鍋是大型的,因此也配備了用來保溫剩飯的道具。悠利拿出保溫鍋的內鍋,並將米麴倒入其中。


    接下來要準備的,則是加水混合後,將溫度調整為五十五度到六十度之間的沸水。溫度一旦超過六十,麴菌便會消滅殆盡。因此必須混合沸水及冷水以


    調整水溫才行。這道程序一旦失敗,便再也無法釀製甘酒。


    「米麴之中存在麴菌,一旦超過六十度便會壞死。所以沸水的溫度絕不能超過六十度。坐落於五十五度到六十度之間,應該是最理想的。」


    「知道了。那接著要用熱水做什麽?」


    「混進米麴裏攪拌。」


    「就這樣?」


    「嗯,就這樣。」


    將熱水倒入保溫鍋的內鍋之後仔細攪拌,同時注意別讓米麴凝結成塊。若凝結成塊,便無法釀製出優質的甘酒。必須讓其充分與水混和才行。坦白說攪拌同時一並控製溫度,才是正確程序。


    之後便將攪拌均勻的米麴及熱水,直接搬回保溫鍋中。蓋上保溫鍋的鍋蓋前,別忘了蓋上一層布,並讓鍋蓋留下一些縫隙。就這樣維持溫度經過五、六小時之後,麴菌便會發酵成為甘酒。最重要的是要隨時確認溫度。


    此外,確認完成之際,充分攪拌均勻也是一項重要工作。


    「之後隻要時而確認溫度就好了嗎?」


    「光是這樣,就能做出飲品嗎?」


    「可以的。」


    雅克神情疑惑地問,悠利則綻露笑容回答。雖然程序簡單,但維持一定溫度卻絕非易事。悠利心想「有保溫鍋真是太好了」。從前的人恐怕得精心花費許多苦工才得以釀製甘酒,不過悠利僅知道用飯鍋或保溫鍋這種保溫方法。


    緊接著是用酒糟釀製甘酒。這種甘酒釀製速度格外迅速,因此等米麴甘酒製作完成之後再動工也行。不過那麽做的話,會影響到準備晚飯的時間。於是悠利決定先釀製完畢,稍後再加熱即可。


    用酒糟釀製甘酒時,得用到火。將酒糟弄細並倒入鍋中,接著加水一並煮沸。沸騰之後再灑入砂糖及鹽巴,讓酒糟充分融解。用砂糖及鹽巴來調味的過程中慢火烹煮,直到酒糟融解。如此一來便結束了,之後還能依喜好加入薑。


    「……咦?這樣就完成了?」


    「完成了。」


    隻見雅克愣了一下,悠利則漾起燦爛的笑靨。此外,隻有悠利一人試過味道。畢竟姑且包含一點酒精,讓未成年人喝未免有些不妥。雖然四人一副很想喝的模樣,不過悠利仍希望讓他們享用米麴甘酒就好。


    就這樣,米麴甘酒在傍晚前完成了。於是大家開始試喝。


    「來吧,未成年喝這些米麴釀製的喔~」


    「悠利,我等一下還要喝另一種。」


    「瞭解~」


    悠利將兩種甘酒,分別盛入大鍋之中。他已經嚐過味道,也加水調整完畢。因為直接喝的話,可能會稍嫌太濃。於是負責分配甘酒的悠利及屋魯格斯,便將加溫至人體溫度的甘酒分給眾人。屋魯格斯負責米麴釀製的無酒精甘酒,悠利則分配用酒糟製成的甘酒。徹底執行「遇到未成年組來領酒糟甘酒的情況下,隻提供他們大人一半以下的份量」的方針。悠利並不想允許未成年人飲酒。


    話雖如此,甘酒的酒精並不強烈。隻要別毫無節製地暢飲,應該就沒問題。隻不過由於容易入口,或許會不小心飲酒過度。於是就由悠利肩負監視任務。粉紅係男孩今天也精神奕奕地當起了媽媽。


    「唔嗯,雖說使用不同食材釀製的甘酒味道略有不同,仍非常相似。」


    「因為兩者都是甘酒呀~」


    「等會兒能教我製作方法啊?」


    「我已經把步驟寫在紙上了,晚點再交給你。」


    「謝謝。」


    悠利及哈洛斯的對話流淌著和平溫暖的氛圍。這已是司空見慣的光景,因此沒有人放在心上。哈洛斯接下來應該會將製程告訴朋友,並想辦法販售吧。不過這和悠利毫無關聯。既然無關就沒有問題。


    忽然間,悠利瞧見一名青年沒有走向自己,佇立於屋魯格斯前方,於是歪下腦袋。身為成年男性的裏西特,正準備向屋魯格斯索求米麴甘酒。


    「裏西特哥,那些是米麴釀製的酒唷?」


    「嗯,我喝這個就好。」


    「咦?」


    「…………我酒量不好。」


    「啊,原來如此。那的確選米麴甘酒比較好。」


    「……你不笑我嗎?」


    「為什麽要笑?」


    聽見裏西特悄聲說道之後,悠利恍然大悟地綻露一抹笑靨。瞧見悠利的反應一如既往,裏西特一臉詫異地提問。而悠利仍舊用極為平常的態度回應了他。


    裏西特是名體格壯碩魁梧的青年,一眼便能看出他負責擔任前鋒,更是名值得信賴的大哥。雖說他其實是個換了枕頭之後便會睡不著覺的纖細大哥,但若不說話,外貌看來就是位可靠的大哥。然而裏西特卻與外貌相反,是個酒量很差的人。他一滴酒都無法喝。一旦喝酒,立刻就會滿臉通紅倒地不起。


    至今為止,他為了這件事飽受嘲弄。身為冒險者的男人,居然一滴酒都不能碰。不過裏西特體質就是如此,勉強喝酒隻會弄壞身子。酒量不好,本來就是指不擅長分解酒精,體質上一旦喝酒身體就會不舒服的那種人。換言之,酒量不好也意指「體質上不適合飲酒的人」。


    因此悠利對此毫不介意,隻希望裏西特能盡情享受米麴甘酒,沒有其他意思。悠利反而無法理解,為何要因為對方不能喝酒而嘲笑他。


    「堂堂一個大人卻不能喝酒,豈不是很怪嗎?」


    「咦?可是酒量不好,指的是體質上無法攝取酒精的人吧?因為隻要喝酒,身體就會不舒服。」


    「是啊。」


    「裏西特哥你也是這樣吧?」


    「沒錯……料理當中稍微加點酒,倒是沒問題。」


    「那麽根本沒什麽好笑的呀,畢竟是體質問題嘛。」


    悠利若無其事地說完之後,裏西特摸了摸悠利的腦袋。頭部被大掌安撫的悠利,一頭霧水地歪下了頭。然而撫摸悠利腦袋的裏西特,卻流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對於至今一直遭人嘲弄的裏西特而言,悠利的發言似乎深深觸動了他的心。


    此外,基地成員們壓根兒不會嘲笑酒量不好的他。反倒是當他被奇怪的家夥纏上時,溫柔的夥伴們總會全力支持他。僅僅隻是酒量不好,並不會降低裏西特的價值。深知這點的他們,著實是相當優秀的夥伴。


    「……裏西特先生,你也用不著哭吧。」


    「……我才沒哭。」


    「不,你就在哭。」


    屋魯格斯一麵將甘酒遞給裏西特,一麵悄聲吐槽。裏西特雖然堅決否認,但他的眼角已泛出淚光。裏西特並非淚腺發達的人,隻是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教他感激涕零。大概是憶起了至今被嘲笑過的種種回憶吧。真是可憐。


    之後,得知甘酒對美容格外有益之後,女性們便開始定期地索求甘酒(酒糟或米麴都可以)。


    ◇◇◇


    那一天,悠利看著眼前剩餘的食材,於是決定稍微偷懶一下。今天的午餐,僅有悠利及芙拉舞兩人用餐。平時總得肩負十幾人份夥食的悠利,由於非常喜歡下廚,因此並不感到辛苦。縱使不辛苦,時而還是會想放鬆一下,做點簡單的料理。此外,偶爾也會看到眼前的食材後,腦海浮現想吃的料理。


    ……不,或許真正的主因是後者才對。畢竟悠利基本上隻會烹煮想吃的食物。多虧如此,餐桌上總不會出現他討厭的食物……例如辛辣的食物,或者酒味特別重的料理,他都敬謝不敏。辣倒還無妨,但酒味太重的話,未成年人便會品嚐不出料理的原味。用於料理的酒,隻要稍稍提味即可。(酒蒸類的料理除外)


    悠利眼前的食材,有硬化的長麵包及早晨剩下的玉米濃湯,加上同樣是早晨吃剩的生菜沙拉。其中的難題,是硬化的長麵包。若想


    享用光是咬一口就得耗盡力氣的長麵包,可得下點工夫才行。


    於是悠利使用菜刀,著手將擺列於砧板上的堅硬長麵包切成一口大小。玉米濃湯則放在一旁,以不至於沸騰的溫度用爐子加溫。悠利專心一意地將麵包切成一口大小。但使用菜刀的感覺與其說是「切」,更像是在奮力壓碎它。動作反而比較接近削麵包。硬化的長麵包真是一大強敵。


    「……今後要優先吃完長麵包才行。」


    伴隨著喀嚓聲,總算結束切麵包工程的悠利,意味深長地低喃一聲。這是上上之策。畢竟長麵包原本就很硬,放置數日之後硬度更會進一步提升。就連用菜包切塊都是一番苦行。悠利知道錯在自己不小心把麵包塞進櫃子深處,太晚才察覺,於是今天隻好認命地努力切麵包。


    他接著將切成一口大小的長麵包,大方地一把扔進盛了玉米湯的鍋中。全數丟入之後,再讓它們浸泡於湯中。彷佛要讓麵包丁埋進湯裏一樣壓下去,使其充分浸染湯汁。之後就這樣用慢火溫煮,直到麵包丁吸收湯汁而軟化。真希望這東西盡快泡軟。


    這段期間,悠利拿出了兩隻耐熱碗,接著著手準備在這次料理中肩負重任的起司。悠利購買的基本上都是大塊起司,因此料理時需要先切成適當尺寸。這回悠利打算將其切成薄片,因為必須讓它融化才行。若是現代日本,便有乳酪絲等容易融化的種類可以使用。不巧的是這裏是異世界,隻好用大塊起司自行切片。


    「應該可以了吧~?」


    悠利用長筷戳了沉進湯裏的麵包丁,筷子前端接著陷了進去。確認麵包已吸收湯汁而軟化之後,悠利便將麵包丁鋪滿焗烤盤。不留空隙地鋪滿焗烤盤,直到看不見底部後,再用湯勺舀起玉米湯,使濃稠的湯汁覆蓋麵包丁。但隻能像加醬料一樣鋪上一層,不能讓麵包沒入湯汁之中。


    把麵包丁及玉米濃湯盛入焗烤盤以後,再將方才切片的起司均勻羅列其上。隻要讓起司徹底覆蓋麵包丁,起司就會因為麵包的熱度略微融化。悠利確認了融化程度,接著直接將焗烤盤端進烤箱。由於已經用火煮過,隻要等起司融化即可。用烤箱稍微過熱便大功告成了。


    等待烘烤的期間,將沙拉裝進盤緣略高的盤子中。雖然是早晨吃剩的,但幸運的是番茄還有剩,因此色彩妝點不成問題。今日的沙拉醬,是由橄欖油加胡椒鹽及香草粉攪拌製成。當中還混入少許檸檬汁及橘子汁提味,屬於清爽類的沙拉醬。


    起司融化之際,將烤盤拿出來,並在融化濃稠的起司上,灑上香芹粉妝點。略帶黃色的白起司上,點綴著零星的綠色香芹,顯得格外美觀。總而言之,用剩菜製成的偷懶類焗烤麵包大功告成了。


    「芙拉舞姊,久等了。」


    「啊,多謝。不好意思,每次都勞煩你。」


    「哪裏哪裏,這是我份內的工作。」


    悠利向在餐桌等候的芙拉舞開口之後,她卻愧疚地向悠利致歉。然而悠利若無其事地如此回應。這是事實。因為悠利是藉由肩負廚師一職,換取食衣住。事實上見習生、訓練生及指導員都有繳納一定金額給戰隊,悠利卻免除了一切支出……不過相對地,即使一手包辦家事,他也沒獲得一毛薪水。


    關於這點,是亞力及悠利商談過後的結果。亞力……應該說戰隊,會替悠利負擔食衣住等基本必要支出。相對地,他們不會支付悠利生活費。類似於以物易物。多虧兼差及食譜使用費,悠利在金錢上並不拮據,於是便答應了這項條件。坦白說打掃、洗衣及料理都算是悠利的興趣。藉此賺取薪水,反而會讓他陷入混亂……職業家管倒還另當別論,但就悠利的認知,他頂多隻是在幫忙家務罷了。


    「今天的午餐究竟是什麽?」


    「都是用剩菜做的,不曉得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知道隻要是悠利煮的菜,沒有一樣難吃。」


    「你過獎了。」


    接著端到芙拉舞麵前的,是用長麵包製成的類焗烤麵包,以及加了橄欖油沙拉醬的沙拉。飲料則是普通的水。在開始進入酷暑的季節,光是放在冰箱中的冰水就足夠美味了。


    玉米濃湯的甘甜香氣,以及融化起司在耐熱烤盤上滋滋作響的聲音撩動著食欲。眼前陌生的物體讓芙拉舞歪下腦袋,但表情卻顯得有些雀躍。


    「這是起司嗎?」


    「是的。我將吃剩的長麵包,浸泡於今天早上的玉米濃湯汁中,再鋪上起司放入烤箱裏烘烤。也就是類焗烤麵包。」


    「『類』焗烤麵包?」


    「我是麽認為的。認真要做焗烤麵包的話,應該還得多花點工夫。」


    說到底,在悠利的認知中,焗烤麵包不該用濃湯,而是用醬汁烘烤而成。因此這次的料理,毫無疑問隻是類焗烤麵包。那麽,說到芙拉舞之所以滿心雀躍的原因,在於她相當喜歡起司。喜歡到喝酒時,她必定會挑選起司作為下酒菜。雖然不特別喜歡吃肉,但端出起司豬排時,芙拉舞卻罕見地吃了很多。盛了滿滿起司的類焗烤麵包,應該相當得她歡心才是。


    當芙拉舞準備用叉子用餐時,悠利建議她改用湯匙。他已經將麵包切成一口大小,用湯匙吃也沒問題。況且若要將融化濃稠的起司,與濃湯一並享用的話,湯匙比叉子更加合適。聽了這番解釋之後,芙拉舞便老實地拿起了湯匙。


    她從烤盤邊緣伸入湯匙,從底部撈起麵包,當然也一並舀起了濃湯與起司。料理此刻仍升起嫋嫋熱氣。明白還很燙的芙拉舞吹了幾口氣,等料理涼了之後再遞往嘴邊。充分吸收濃湯而泡軟的麵包,以及入口即化的起司美味於口中溢散。殘留於湯匙的玉米濃湯美味溫柔地傳遞至味蕾,令人回味無窮。


    起司的鹹味、玉米濃湯的甘甜,搭配麵包泡軟之後的柔嫩口感。雖不是讓人立刻填飽肚子的份量,卻逐漸產生飽足感。最重要的是那滿滿的起司。光憑那些,便能令人酒足飯飽。


    「真美味。」


    「合你的胃口嗎?」


    「瞧你用這麽多起司,本來就是特地為我準備的吧?」


    「這也是原因之一啦。」


    悠利漾起笑靨。沒錯,他想吃這道偷懶用濃湯製成的類焗烤麵包,是不爭的事實。但也正因為今天享用午餐的人是芙拉舞,他才會付諸實行。這道料理對空腹集團而言絕對不夠,而亞力及布魯克應該會顯露出微妙的反應。不,他們不會嫌難吃,但會覺得略嫌不足。


    至於蒂法娜和傑克,甚至可能因為大量起司而消化不良。即便大家不會抱怨,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悠利已經大致掌握了眾人的飲食偏好,卻不曾麵對麵詢問大家喜歡的料理。盡管一定程度知道眾人不吃的食物(不隻是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還包含體質因素),不過他尚未完全熟知大家愛吃的料理。


    ……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悠利無論煮什麽,眾人的反應大致都隻有「好好吃!」,看來烹飪技能等級愈高,美味程度也會隨之提升。毫無自覺是最可怕的。


    「雖然趁熱吃比較美味,但得小心別燙傷了唷~」


    「是啊。既然鋪了起司,冷掉了話感覺美味也會減半。」


    「蕾萊是貓舌頭,她在的話可就傷腦筋了。」


    「確實是呢。」


    悠利及芙拉舞相視而笑。父親是貓獸人的蕾萊,身體能力等等皆是遺傳自父親。在這個影響之下,她其實也是個貓舌頭。雖然喜歡美味的食物,卻因為太燙而無法吃。因此她去夾大盤配菜時,總會先確保盤子內有剩下的份,放涼之後再吃。


    ……蕾萊是貓舌頭的事眾所周知。因此當大家判斷她隻是一次夾取其他人夾兩次的份量時,便會視而不見。不過若再多夾,就會遭到訓斥。基地的用餐時


    間大致上都會演變成生存競爭。


    悠利一麵享受著牽絲起司,一麵將類焗烤麵包橫掃殆盡。他內心盤算著,下次不如來做做看真正的焗烤麵包。那種情況下,得先從焗烤專用的白醬開始製作才行。若打從一開始便決定要做,悠利便不會感到辛苦。今天隻不過是瞪著眼前的剩菜後,所衍生而出的創意料理罷了。


    由於加了玉米濃湯,因此能夠品嚐到玉米極盡甘甜的美味。無須使用調味料,光憑濃湯及起司味道就足夠豐富了,真是謝天謝地(主要是能避免過度攝取鹽分這點)。不過其實隻要美味就行了。


    順帶一提,聽說這件事之後,其實相當喜歡起司的十歲女孩亞洛露便要求悠利做點心給她,那模樣實在很可愛。


    ◇◇◇


    「話說回來,克雷的武器具體來說要怎麽使用啊?」


    悠利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克雷修愣了一下。愣著不動的他,嘴裏還含著悠利的手工餅乾,這個畫麵相當搞笑。克雷修原本容貌極為端正。而大家之所以將他的美麗忘得一乾二淨,恐怕正是因為這些言行舉止吧。可惜。太可惜了。


    「我的武器?」


    「嗯。這麽說來,我從沒見過克雷你認真戰鬥的模樣。」


    「先前已經說明過了,我基本是用小刀防身,再扔出藥品。」


    「什麽樣的藥品?」


    知道對方純粹隻是基於好奇心發問的克雷修,將身上的藥瓶擺上桌麵。如纖細試管一般的瓶身內部,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液體。手無寸鐵總讓人有些冷靜不下來,因此縱使沒有配備武裝,克雷修也會將藥瓶偷偷藏在皮帶或口袋中。理由是因為根據自我分析的結果,他認為自己不擅長體術。


    悠利拿起藥瓶,並鑒定內容物……鑒定結果相當驚悚。


    「哎,克雷。」


    「嗯?」


    「鑒定的結果,出現了劇毒、猛毒和麻痹藥等各種毒藥耶。還有會噴火的。」


    「畢竟是武器嘛。」


    克雷修雲淡風輕地回答之後,悠利再次體認到冒險者是極其危險的職業。與當個家管悠哉消磨一天,每天過著悠哉生活的悠利截然不同。不過身為家庭煮夫的悠利,和作為寶物獵人訓練生日以繼夜進行修練的克雷修如果身處同一境界,那才奇怪。


    此時,和悠利一樣滾著藥瓶玩耍的蕾萊,正凝視著悠利及克雷修。


    悠利在桌麵上滾動著藥瓶,並將不經意想到的事說出口:


    「克雷,這些東西非得製成液體才行嗎?」


    「不,不限於液體……但液體比較容易直接潑灑。」


    「對了對了,先前你嚐試過粉末,卻因為風向誤爆,結果被痛罵一頓呢~」


    「被罵了啊?」


    「恰巧待在下風處的亞力哥,給了我一記虎爪關節技。」


    「哇……」


    克雷修忽然瞭望遠方,表情沉了下來。悠利也同樣遙望遠方。亞力的虎爪關節技相當痛。一旦被他的大掌一把抓住,就再也無路可逃了。無數次被對方用虎爪關節技教訓的悠利,嗯嗯地直點頭……順帶一提,對悠利祭出的虎爪關節技,遠比克雷修力道更弱。畢竟就算再墮落,克雷修好歹也是名冒險者。


    「這樣啊~我本來還想說製成粉末的話,或許能引發塵爆。」


    「塵爆?那是什麽?」


    「例如四處潑撒小麥粉再扔入火種的話,就會引發大爆炸。」


    「啊!?」


    「咦咦!?」


    當悠利配合姿勢,將隱約記住的知識告訴克雷修及蕾萊之後,兩人都驚叫一聲。他們都很訝異,並非爆裂物的小麥粉為何能引起爆炸。一般來想的確會滿腹疑惑,但塵爆就是如此,這也無可奈何。隻要粉塵、火種及氧氣三個條件齊全,似乎就會猛烈引爆。小麥粉真恐怖。


    驚訝過度的蕾萊緊縮手臂,幾乎要把她懷裏的路克斯壓扁。察覺到史萊姆「呣、呣」的哀嚎聲之後,悠利及克雷修連忙拍了拍蕾萊的肩頭。


    「蕾萊、蕾萊,它要被你壓扁了!」


    「蕾萊,小路他在掙紮!」


    「咦?啊,對不起唷,路克斯。」


    「呣……」


    雖然沒有痛覺,但路克斯似乎很討厭身體被固定成奇怪的形狀,於是從蕾萊的手臂中掙脫出來。接著它就這麽蹦蹦跳跳,並彈到坐在椅子上的悠利腿上。比起會毫無自覺緊抱自己的怪力女孩,會撫摸它頭部的慵懶係男孩似乎更得它歡心。嗯,畢竟不管怎麽想,都是後者比較安全。


    觸感舒適的史萊姆跳走了,使蕾萊顯得有些沮喪。不過她自己使盡全力緊捏它一事有所自覺,因此隻是老實接受。反正也不是被路克斯討厭了,今後她應該還會再找它玩吧。


    「話說回來,小麥粉會爆炸啊?」


    「條件不齊全的話,就不會爆炸。所以日常生活中不要緊。但要是不小心在充滿小麥粉的地方散布火花,據說就會爆炸。」


    「小麥粉啊……」


    「話說,悠利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咦?隻是點小知識罷了。」


    「「你的小知識等級好嚇人。」」


    蕾萊無心提出疑問後,悠利若無其事地回答。他沒說錯,這隻是透過電視及網路獲取的小知識。在次文化豐富的日本長大的人,無一例外都會逐漸增加對日常生活毫無益處的知識。悠利不曾刻意鑽研那類學問。與其學習那些東西,這位粉紅係男孩寧願搜尋可愛小物的製作方法。


    與悠哉樂天的悠利對照之下,克雷修與蕾萊都懷抱著「不愧是學校畢業之後便得就職的異國,果然不同」的感想。其實並非異國,是異世界。不過就別吐槽這點了。在這世界的認知,學生=貴族學習禮儀。因此讓所有未成年國民就學,在他們眼中似乎是件創舉。實際上的確很了不起就是了。


    「還有,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蕾萊你沒有裝備武器嗎?」


    「咦?我的武器就是這雙拳頭呀。不過有時也會用腳。」


    「嗯,我知道。我是知道。但應該也有裝備在拳頭上的武器吧?」


    「啊~你是指拳套之類的~?」


    「沒錯。」


    聽了悠利的問題之後,蕾萊緊握雙拳。她基本上隻會配戴開洞的手套,然後直接毆打魔物。由於她父親是貓獸人,因此身體能力比普通人類更高。即便外貌看起來是普通女孩,但坦白說蕾萊的臂力及體力遠在克雷修之上。倘若有心,她甚至能用公主抱抱起克雷修。要是說出來,克雷修肯定會鬧別扭,於是悠利決定保持沉默。男人真是可憐。


    話雖如此,縱使深知蕾萊身體能力很高,但依悠利的印象,格鬥家似乎都會裝備拳套之類的武器。不如說考量到要保護雙手,正常來說都會裝備那種武器吧。當悠利提出這個疑問之後,蕾萊卻緩緩地別開了目光。看來有什麽隱情。


    「蕾萊?」


    「有人命令這家夥,在能夠確實掌握自己的力量、並得以控製之前,都不準裝備武器。」


    「誰命令的?」


    「指導員全體成員。」


    「沒想到居然全員都下令禁止啊。」


    悠利驚訝地望向蕾萊,隻見她擠著八字眉並噘起唇瓣,彷佛像是在說「我沒有錯」……太奇怪了。蕾萊明明是三人當中最年長的,卻一點也沒有長者風範。悠利樂天的氣質及稚嫩的五官,也讓眾人難以想像他十七歲了。但蕾萊浮躁的個性,更讓大家懷疑她不到十九歲。明明是名成年女性,卻任憑感情行動。不過這也是蕾萊的優點,所以也無可奈何……就當作是無可奈何吧。


    「我說,悠利。聽我辯解幾句吧?」


    「和我辯解也沒有用啊


    ?」


    「我的力量比一般人強,所以會不小心弄壞人類專用的武器。」


    「嗯。」


    縱使說了辯解也沒用,蕾萊仍自顧自地開始闡述。而乖乖聽她說的悠利,真是溫柔的孩子。克雷修則綻露無奈的神情,並撫摸著悠利腿上的路克斯頭部。克雷修撫摸的力道也並未讓路克斯感到不愉快,於是路克斯伸長一部分身體戳了他幾下……他們的感情似乎不錯。路克斯可能是認定克雷修為主人的摯友,格外親近他。


    喏,有些寵物不是會特別親近和主人感情友好的人嗎?咦?有些寵物反而會心生嫉妒?路克斯是不懂嫉妒的好孩子。


    「話雖如此,獸人專用武器又有點不合襯。」


    「嗯。」


    「所以大家說等我能確實抑製自己的力量之後,會幫我調查多堅固的武器能夠承受,然後替我訂製武器。」


    「嗯。」


    「……所以現在我是在還沒有武器的狀況下戰鬥,隻是這樣而已。」


    「嗯,我知道了。蕾萊你很努力呢。」


    蕾萊對悠利投以窺伺的目光之後,悠利便漾起笑容稱讚她。實際上蕾萊確實很努力。而且能夠徒手粉碎魔物,表示她實力相當堅強。雖說作為寶物獵人,蕾萊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事物。但單論戰鬥能力,她可超出新人冒險者好幾階……話雖如此,光是戰鬥能力高強也無法生存下去,這是冒險者的真理。


    聽了兩人悠然的對話內容後,克雷修語帶歎息地開口了。這是平時經常與蕾萊共組隊伍的他真切的意見。


    「努力是努力,但麻煩你別再一股腦兒地把敵人打飛了。」


    「克雷你好囉嗦。」


    「才不囉嗦。明明是要采集魔物素材,結果她卻把采集對象打得落花流水。悠利,你怎麽看?」


    「不能打倒對方嗎?」


    「素材的價值會下滑,收購價格也會下降,最終導致報酬減少。」


    「蕾萊,那樣不行唷。得配合狀況運用頭腦才行。」


    「我有用啊!但是有魔物現身眼前,第一步當然會想打倒它啊!?」


    「先前我們撐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了銀獨角兔的角。結果你卻把它折成了兩半對吧?」


    「嗚呃!」


    克雷修眯眼道出的事件,是蕾萊前幾天搞砸的案件內容。雖然獨角兔隨處可見,但碰上變異種銀獨角兔及金獨角兔的機率微乎其微。委托人希望取得的正是銀獨角兔的角。他們拚命找、拚命找,最後總算找到了。隻要打倒兔子並回收角就能結束之際,蕾萊祭出的拳頭卻不小心把角打斷了。


    幸虧他們將折斷的部分全部撿起並交給委托人後,順利獲得了任務報酬。但完整的角,價格與折斷的角相異。死纏了好幾個小時,卻敗在蕾萊的粗心。和她一同行動的克雷修會懷恨在心也是在所難免。至於以監督員身分一並同行的芙拉舞也傷透腦筋,深刻感受到她有很多事得教導蕾萊。指導員也很辛苦呢。


    「冒險者可真辛苦呢~」


    「悠利,教教這家夥使用頭腦的方法吧。」


    「克雷!」


    「哎呀~我不擅長教導別人,而且依蕾萊的個性應該沒用吧?」


    「說的也是。」


    「輕描淡寫講出這種話,悠利你也好過分!!」


    兩人無視出言抗議的蕾萊,向彼此點點頭深表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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