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柳橙汁烹煮爽口燉肉
誰是最強鑒定士?~吃飽喝足的異世界生活~ 作者:港瀨つかさ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那天,悠利正獨自待在廚房。今天見習生組全員出門,似乎要在訓練生及指導員的領導下練習采集委托。馬可和屋魯格斯時而會兩人出門執行非戰鬥類的委托,但連卡米爾與雅克也一並行動倒是頗罕見。順帶一提,卡米爾還會接受數學類的委托。真不愧是商家的兒子。
而之所以見習生全員一齊出動,是因為目的地附近的魔物前些日子才被掃蕩一空。他們似乎是想趁安全期間學習完畢。
事情就是這樣,於是今天由悠利獨自準備午餐。悠利並不討厭這樣。有別人在便能一起開心料理,縱使隻有他一個人,也能哼著歌開心烹調。粉紅係男孩今天也出色而愉悅地勤奮做著家事……他的行為模式根本和老媽沒兩樣。
「今天吃午餐的人有我、亞力哥還有……亞洛露啊。」
亞力本日得留守基地,埋頭處理書麵工作。至於亞洛露則因為訓練內容與她無關,因此負責看家。亞洛露基本上是獨自行動派。雖說平時僅有白蛇納嘉隨侍身邊,但其實她在王都外有無數同胞。它們全是亞洛露的使魔,隻是都自由自在地獨立生活著。
……畢竟有些使魔體積太過龐大了。讓巨大的熊、虎或鹿住進基地生活實在有困難之處。亞洛露已將自己的使魔教導得出類拔萃,據說不僅未曾襲擊過人類,有時甚至還會幫助被魔物襲擊的旅人。出色魔物使的使魔自然也很出色……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十歲小孩。
話雖如此,她依舊年僅十歲。被大人團團包圍,自懂事時起便彰顯出優異魔物使才能的她,同時也是個性格外成熟的奇妙中性女孩。而這也是亞洛露的特色。雖然有時很冷漠,但本質應該算是個爛好人。與其他喜歡大肆喧鬧的成員不同,她既不會說任性話,亦不會告知自己喜歡什麽,或是想吃哪種料理。
「……嗯~那東西還有剩嗎……?」
為了烹煮能討亞洛露歡心的料理,悠利打開冰箱確認內部。裏頭擺著充足的肉和蔬菜,倒不如說少了那些根本做不成料理。隻不過得預留晚餐的份才行。就在此時,悠利在冰箱內發現了一罐裝盛液體的瓶子。
「……柳橙汁?」
冰箱裏還剩下一整瓶果汁含量百分之百的純柳橙汁。悠利這才想起來,有人送了柳橙汁給他。不是買的,而是送的。悠利一次買齊了各種食材後,對方將之當成贈品送給了他。當時收到的幾瓶柳橙汁,如今僅剩一瓶。將柳橙汁鮮味濃縮而成的果汁,味道著實甜美。
順帶一提,亞洛露很喜歡柳橙。才十歲的她食量不大,對甜品也興致缺缺。但悠利知道,唯獨柑橘類的食品,亞洛露總吃得特別多……本人或許不喜歡露骨地說出自己的喜好,所以總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悠利無時無刻都在留意大家的喜好,因此馬上就被他揭穿了。
悠利拿起柳橙汁,雙眸閃閃發光。他接著從冰箱中翻找肉,心想既然有了柳橙汁,便能烹調「那道料理」。然後他拿出來的,是味道與雞腿肉相近的大魔蛙肉。悠利已經很習慣烹調大魔蛙肉了。且前陣子似乎又有大量大魔蛙出沒,對庶民而言可是感激不盡。
悠利先將大魔蛙肉擺置於砧板上,接著拿出洋蔥。柳橙汁、肉加洋蔥,各位猜到悠利打算烹煮什麽料理了嗎?他打算做柳橙燉大魔蛙肉。咦?你問為什麽要用柳橙汁?其實意外地美味唷。
「柳橙汁的甜味與酸味能讓肉質更加軟嫩,口感入口即化~」
反正含悠利在內,今天僅有三人要享用午餐。既然如此,他希望烹煮最年幼的亞洛露小朋友喜歡的料理。悠利想讓平時不會耍任性的亞洛露開心,也知道亞力不會抱怨這種小事,所以他並不在意。
事情就是這樣,午餐主菜很快定案了。柳橙汁萬歲。
悠利的第一個步驟是煎大魔蛙肉。肉要整片一起煎,要是切成小塊狀,或許會使肉縮小僵化。雖然是拿大魔蛙肉充當雞腿肉,但由於是青蛙,所以已先去皮,如此一來也得稍微減少平底鍋的油量。本日使用的油是橄欖油,西式料理可少不了橄欖油。
雖說要先烤肉,但不能完全烤熟。讓雙麵表皮烤到微焦才是目的所在。用中火或強火迅速烤出色澤,然後翻麵。等雙麵都烤過之後暫且放回容器上,再拭去平底鍋內多餘的油。
接下來調製醬汁。首先要將洋蔥切成碎末。多虧了50級料理技能,今天的悠利依然狀態絕佳。隻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地疾速切好了洋蔥碎末,那精湛的手藝任誰看到都會感動不已。不過自己的手速比在故鄉時更快這點,最近悠利已經習以為常了。因此本人不抱一絲感慨。
切完洋蔥碎末之後,再把柳橙汁倒入拭去油脂的平底鍋。油量約目測平底鍋一半高度,放入肉塊也不至於溢出的程度。接著扔進洋蔥碎末後開火,等待沸騰。不時要攪拌一下避免烤焦。沸騰後灑入高湯粒與胡椒鹽調味,凸顯出柳橙汁的滋味是基本重點。感覺與熬煮番茄醬類似。
調配好味道,醬汁也沸騰後,便放入表皮微焦的大魔蛙肉。蓋上鍋蓋悶煮的過程中時不時要記得翻麵,熬煮到柳橙汁的味道徹底浸透其中。悠利把火侯控製在隨時都能浮出水泡的程度,然後著手準備其他料理。
既然有肉,就想搭配一道湯品。肉已經有柳橙汁調味,那就選擇簡樸的清湯。在湯內加入紅蘿卜絲、洋蔥片、高麗菜絲以及玉米。隻有這些感覺鮮味不足,於是他一並加入少量的培根切片。培根隻是為了提升湯品的鮮味,目的不是加料。
「嗯~副餐該如何是好?而且今天沒有飯,隻有麵包~」
悠利的喜好基本上完全屬於日式風格,以米飯為主食最安全。但這裏的文化圈是以麵包為主食。悠利並非討厭麵包,烹煮西式餐點時也通常會搭配麵包。再說每天早晨都有新鮮麵包送達,不吃的話會壞掉。不許吃剩下來,太浪費了。
忽然間,一座色澤鮮豔的高麗菜山映入眼簾,於是悠利拿起了它。每顆高麗菜尺寸不大,比一般高麗菜小了一圈。但不知為何菜葉不僅有綠色,還有紫、橘、黃等各種顏色一應俱全,讓人忍不住想呐喊「你是甜椒啊!」它的名字是迷宮高麗菜。沒錯,這些五顏六色的小型高麗菜,是迷宮收割的迷宮食材。
由於顏色鮮豔,悠利決定將這些綠、黃、橘色的高麗菜切絲混合,簡易高麗菜沙拉就此完成。而且由於是迷宮食材,味道能夠打包票。他把高麗菜絲扔進盛水的碗中,用手攪拌均勻。等菜混勻之後,再用竹編盤過濾水分。
悠利做完其他料理時,主菜似乎也大功告成了。經過長時間熬煮的柳橙汁呈濃稠狀,已不能稱之為果汁,而是徹頭徹尾的醬汁了。連肉也染上了些許橘色。悠利將自己那份肉從平底鍋中拿出來,對切一半確認熟度之後,在切口附近切了一口品嚐味道。
「嗯~好嫩喔~」
與雞腿肉類似、卻遠遠勝過它的大魔蛙肉鮮味,於口中擴散四溢。且在柳橙汁酸味與甜味的浸染下,口感清爽又濃醇,形成一股不可思議的風味。同時多虧了長時間燉煮,肉質入口即化。雖然是在異世界初次挑戰柳橙燉肉,但悠利對成果相當滿意。
試吃完畢後,悠利將大魔蛙肉分盛於大盤上,倒入加了洋蔥碎末的柳橙醬汁。隻有這樣顏色稍嫌單調,於是他灑上了一些香菜粉。之所以選用香菜而非羅勒,是因為羅勒味道較重。隻是一種感覺。
盤子留下三分之一空位,盛上濾過水分的迷宮高麗菜絲。三色高麗菜色雖然有些詭異,但異世界的居民似乎毫不在意。反正味道就像一般的高麗菜,悠利也決定別放在心上。畢竟好吃就好。
主菜裝盛完畢後,接著準備湯品、麵包和水當作飲品,然後把三人份的午
餐擺上悠利親手做的餐巾,到此大功告成。當悠利心想時間差不多時,亞力及亞洛露兩人正好踏入了餐廳。
「哇~時間正好。」
「今天的菜單是什麽?」
「柳橙燉大魔蛙肉。」
「……柳橙?」
「嗯,柳橙。」
亞洛露一臉狐疑,悠利則回以燦笑。悠利發揮了絕妙的看氣氛本領,沒有說出「因為亞洛露你很喜歡柳橙對吧?」他雖然是個天然,我行我素的個性平時也經常鬧出大事,但關鍵時刻總是能避開地雷。真是方便的能力。
亞力對兩人的對話不抱什麽興趣,馬上便在餐桌前就坐。瞧見此狀的悠利與亞洛露也坐了下來,三人同時說道「我開動了」之後,便開始享用午餐。
知道自己烹煮了什麽料理的悠利,雲淡風輕地立刻動手進食。不在意小細節的亞力也若無其事地享用著午餐。唯獨亞洛露聽到「柳橙燉肉」這陌生的料理名稱後,滿腹疑惑地用刀子及叉子切下一口肉。
大魔蛙肉雖然不硬,但富有彈性。憑年僅十歲的亞洛露的力氣,有時很難切幹淨,但今天她卻輕易切開了肉。刀子仿佛被吸入其中一般,看樣子肉燉煮得比平時更加軟嫩——亞洛露如此作想,同時將肉沾上橙色的濃稠醬汁,將其遞往口中。
送到嘴邊的途中,柳橙香氣擴散鼻腔。唯獨柑橘類料理才能散發出那種兼具甘甜與酸味的氣味。而且不僅止於香氣,同樣的味道也於口中溢散開來。為何用柳橙燉肉能煮出這種味道,亞洛露完全摸不著頭緒,唯獨「美味」一詞占據了她的腦海。
「……為什麽選柳橙?」
「因為冰箱裏有剩柳橙汁。」
「這是用果汁燉煮的?」
「嗯。用柳橙汁燉煮過後,口感就會變得清爽又濃醇,肉質也會更軟嫩。」
「哦~……」
低喃一聲之後,亞洛露吃了幾口當作配菜的迷宮高麗菜絲,接受繼續享用肉塊。她時而還會把迷宮高麗菜絲沾上柳橙醬汁一起吃,看來格外中意這道料理。
「味道如何~?」
「很美味。」
「這樣啊,太好了。」
聽了亞洛露的回應後,悠利綻露欣喜的笑容。因為他看見平時表情成熟的亞洛露,總算露出了十歲小孩吃到美食的興奮神情。別人開心,悠利亦會感到欣喜。
之後某一天,亞力表示「布魯克大概會喜歡,煮給他吃吃看吧。」於是悠利煮了同樣的料理獻給布魯克。結果那名冷酷的劍士居然被柳橙燉肉擄獲了。為何?
◇◇◇
「……那個~愛爾雪朵姐,你在呻吟什麽?」
悠利用指尖戳了戳身形嬌小的半身人女性·愛爾雪朵的肩頭,開口詢問。聽見對方的疑問後,本來一直抱頭呻吟的愛爾雪朵緩緩抬起了頭來。由於種族特性,使已經成人的她還留有人類孩童般的稚嫩五官。隻見她麵色疲憊不堪,使悠利下意識眨了眨眼……今天的愛爾雪朵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疲勞。
「……有點事……」
「總之先喝杯冰茶如何?」
「……我要原味紅茶。」
「了解。」
悠利將盛著各式冷飲的容器擺置於桌麵,像是在問「你要哪種?」,於是愛爾雪朵歎了口氣後,向他告知自己的需求。悠利笑臉迎人的回複一聲,接著將冰涼的紅茶倒進杯中。一旁的克雷修及蕾萊,已各自在自己的杯中倒入喜歡的飲品。克雷修選了冰香草水,蕾萊喝的是冰番茶。至於悠利,則為自己的杯子倒了冰綠茶……沒人碰的果汁類,見習生組肯定會幫忙喝光的。
「怎麽回事?」悠利提出疑問後,愛爾雪朵流露疲憊不堪的歎息,嚴重到幾乎每口呼吸聽起來都像歎息。究竟什麽事把她逼到這種地步,任誰都摸不著頭緒。
「發生了一點麻煩事。」
「麻煩事?」
「咦~?愛爾雪朵姐,你可別把我們卷入爭端中喔!」
「才不會卷入咧,而且這也不是會把別人卷入的案件。」
「啊,是這樣啊?那就好~」
謝絕麻煩事的蕾萊作此發言,愛爾雪朵則連忙揮了揮手。對這答案心滿意足的蕾萊,咕嚕咕嚕地暢飲著冰番茶。溽暑的日子裏,冷飲顯得格外美味。
《深紅的山貓》畢業生愛爾雪朵與巴魯羅伊,今天又到基地露麵了。至今沒有任何畢業生會不時回來基地,但徹底被悠利的美味料理擄獲味蕾的蠢狼巴羅魯伊,帶著食材當作伴手禮造訪基地已成常態。隊伍其他成員明明都投宿旅館,唯獨他們倆卻住在基地內,也漸漸成了習以為常的光景。蠢狼萬歲。
順帶一提,他們今天也帶了大量的魔物肉獻給基地。瞧見狼獸人滿麵燦笑地高喊「真期待今天的晚飯!」的表情後,不僅悠利,身處現場的所有人都心想「哇~這家夥還是老樣子~」,看來他從訓練生時期開始就絲毫沒有改變。至於巴魯羅伊本人,此刻正與見習生組們在庭院練習體術……為了避免他不小心把其他人打飛,亞洛露還跟在一旁監視著。真了不起。
「所以呢,麻煩事指的究竟是什麽?」
「……和巴魯羅伊有關。」
「「「啊啊,原因果然出在巴魯羅伊哥身上啊。」」」
愛爾雪朵低喃一聲後,三人在沒有暗號的情況下異口同聲如此說道。錯不在他們。隻是會讓愛爾雪朵苦惱的事,八成和巴魯羅伊脫不了關係。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就像一隻暴走蠢狼,配上總是追在後頭吐槽的半身人。愛爾雪朵大肆揮舞愛槌拚命追趕巴魯羅伊的光景,已經深深烙印於他們腦中。
愛爾雪朵暫且忽略三人沉痛的低吟聲,接著道出答案。好向他們傾訴,令她抱頭苦思的棘手問題究竟為何。
「有人對巴魯羅伊一見鍾情。」
現場鴉雀無聲。愛爾雪朵神情極盡嚴肅,明白她所言為真的三個人咽下了唾沫。悠利及蕾萊繃緊臉,臉上寫著「這怎麽可能」。唯獨克雷修陷入了深思。
「愛爾雪朵姐,你是在說笑嗎?」
「蕾萊,愛爾非常認真!」
「可是……巴魯羅伊哥耶!?」
「悠利,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這是事實。」
「「一見鍾情是怎麽回事啊!?」」
插圖p141
無法承受衝擊的悠利與蕾萊齊聲呐喊,深刻了解兩人心情的愛爾雪朵隻能眺望遠方。她也不願相信,但現實就無情地擺在眼前。巴魯羅伊與一見鍾情,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匯,如今居然連係在一起。所有人都不願承認……因為用膝蓋想就知道會很麻煩。
這陣沉痛的氛圍中,克雷修開口了。雖然平時的相處模式使大家經常忘記,但常常擔任偵察兵的盜賊克雷修,相當擅長搜集、分析情報……與隔壁那個傻呼呼的同期生蕾萊相比,差距更是顯著。
「愛爾雪朵姐,事情難道發生在戰鬥中?」
「答對了。」
「他救了被襲擊的人?」
「克雷你怎麽會知道?」
「不,我隻是想起巴魯羅伊哥長相不差,戰鬥時又相當帥氣。戰鬥時……僅限戰鬥時。」
「……強調真多次。」
克雷修對夥伴一針見血的評價,令愛爾雪朵按住額頭呻吟著。但他的發言相當準確。巴魯羅伊是隻蠢狼,平時的模樣各方麵都讓人無言以對。美食就能輕易讓他上鉤,還會和小孩子搶肉,他就是這麽一個沒用又傷腦筋的男人。
然而他同時是名獸人,戰鬥時相當
值得信賴。在狼獸人中身形格外龐大,卻又以敏捷身手為豪,戰鬥時沒有比巴魯羅伊更能依靠的對象。克雷修與蕾萊都曾與他並肩作戰,所以對此心知肚明……即使心知肚明,但與平日印象實在反差太大,使他們不小心忘記了。沒辦法,錯不在他們。
「咦?巴魯羅伊哥很帥嗎?」
「「「悠利……」」」
沒見過巴魯羅伊戰鬥的悠利,以純潔無瑕的雙眸提出疑問。三人表情相當尷尬。但悠利所知的巴魯羅伊,一看到悠利煮的飯就不停高喊著「肉!肉!」亦或是不小心說了什麽蠢話,結果慘遭愛爾雪朵的鐵拳製裁。對於隻看過他那副模樣的悠利而言,巴魯羅伊=帥氣是不可成立的等式。
悠利心中的巴魯羅伊是個有趣的人。會津津有味地享用餐點,身材魁梧、狼獸人獨有的耳朵及尾巴毛茸茸的,使悠利不時會悠然地想「摸起來好像很舒服」。而且他燦爛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就像個有趣的大哥。但沒有任何帥氣的要素存在。很遺憾,這是事實。
「所以呢,對方究竟為什麽對他一見鍾情?」
「他在任務結束的歸途上,救助了被魔物襲擊的商人馬車。」
「嗯嗯。」
「上頭坐著一位年輕小姐。目睹巴魯羅伊瀟灑現身、秒殺魔物後……她的雙眼都變成心形了……」
「「「啊啊……」」」
克雷修與蕾萊的腦海重現了那畫麵。巴魯羅伊不僅身體能力高強,基本上又是個好人,且屬於思考前身體就會先行動的類型。大概是發現有人被魔物襲擊後,二話不說便把魔物一拳揍飛了吧。而且他實力強得驚人,大多數魔物都會被他秒殺。於是仿佛被白馬王子拯救的那位小姐,便對限定戰鬥時才會進入認真模式的帥氣巴魯羅伊一見鍾情。
……唯獨悠利無法想象「限定戰鬥時才會進入認真模式的帥氣巴魯羅伊」是什麽生物,所以從頭到尾都滿腹疑惑。悠利眼中的巴魯羅伊,就像親人的大型犬擬人化一樣。而且基本上沒有錯,這才是尷尬的地方。
「之後我們還有急事,沒打聲招呼就分別了。」
「「「啊。」」」
「要是事情就此結束倒還好,卻不知哪來的緣分,他們又在這裏重逢……」
「「「哇啊……」」」
還來不及告訴對方巴魯羅伊的本性,他們就與被救出來的商人一行人道別了。當下那位小姐對巴魯羅伊的憧憬,恐怕已經突破天際了吧。她肯定把巴魯羅伊,設定成了拔刀相助不求回報的俠義人士。縱使沒解開這誤會,隻要從此不相見就沒事了。想不到因緣際會之下,兩人又在王都特拉海倫重逢。怎麽會這樣?
巴魯羅伊對那女孩幾乎沒印象,因此愛爾雪朵他們隨便扯開了話題,就此與對方告別。但那小姐貌似是認真的。再這樣下去,對方有可能會查到巴魯羅伊常在基地逗留,甚至親自前來見他……結果不知為何,當事人巴魯羅伊完全事不關己的樣子,隻有愛爾雪朵獨自抱頭苦惱。
「那向往愛情的小姐呀,認定巴魯羅伊是拯救自己免於危險,不求回報就瀟灑離去的帥氣戰士。」
「「「…………」」」
「……但巴魯羅伊那家夥,平常的樣子和戰鬥時完全判若兩人。萬一對方看見巴魯羅伊這副模樣怎麽辦呀……!」
愛爾雪朵渾身顫抖呻吟一聲後,將杯中的冰紅茶一飲而盡。一次喝光使寒意直竄腦門,但她卻滿不在乎地要求續杯。幫愛爾雪朵倒入冰紅茶後,悠利忽然望向了愛爾雪朵的斜後方。
話題的中心人物巴魯羅伊,正一臉疑惑地佇立在那裏,雅克和卡米爾還吊掛在他的右臂上。順帶一提,不知為何亞洛露正坐在他肩上,表情極度不悅。馬可和屋魯格斯似乎還留在庭院,從外頭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愛爾你怎麽了,頭痛嗎?」
「……是唄。多虧了某人,萬年頭痛中呢。」
「那可糟了。好,馬上去藥鋪一趟吧。」
「才不去咧——!」
「這樣啊?不去是沒關係,但你可別逞強喔?」
巴魯羅伊用碩大的掌心,撫摸愛爾雪朵嬌小的頭部。他不是壞人,絕對不是。他的本性反倒是超級大好人,然而卻也是個傻瓜。這男人不會考慮枝微末節的小事,性格粗枝大葉,僅憑本能活著……也難怪愛爾雪朵想埋怨「為何會對這東西一見鍾情?」無論怎麽想,將來都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對愛爾雪朵的悲歎一無所知的巴魯羅伊,上下揮動手臂和雅克及卡米爾玩耍。坐在他肩上的亞洛露則扯著巴魯羅伊的耳朵,要他趕緊放自己下去,卻慘遭無視。看來巴魯羅伊完全把她當成小孩了,真可憐。
「愛爾雪朵姐。」
「怎麽了,悠利?」
「不如讓那位小姐看看巴魯羅伊哥的日常生活,不是更快嗎?」
「……啊?」
「就像再熱烈的愛情也會幻滅一樣。」
「「「……啊啊……」」」
悠利望著玩耍時程度和小朋友不相上下的巴魯羅伊,如此提議。三人歎息一聲,凝望遠方。的確頗有說服力。既然映入那位小姐眼簾的,是限定戰鬥時的帥氣巴魯羅伊,那眼前正在和小孩子爭奪點心的蠢狼巴魯羅伊,肯定會讓她幻滅。
「……這麽一來她就會放棄了吧。」
「說到底,巴魯羅伊哥根本沒那意思吧?」
「那家夥哪可能具備這種纖細的感情。」
無人能否定愛爾雪朵毫不留情的發言。因為巴魯羅伊就是巴魯羅伊,蠢狼今天仍是隻愉快的蠢狼。
就這樣,如悠利所料,在愛爾雪朵引領下來到基地的商人小姐,馬上就從一見鍾情中獲得了解放。反差實在太殘酷了。
◇◇◇
「好想吃鱈魚子意大利麵……」
悠利輕聲低喃道。他正緊盯著冰箱內的食材,思索本日的午餐菜單。但不知為何,他突然間很想吃鱈魚子意大利麵。真的相當突然。大概是他采買魚的時候,順便買來配飯的鱈魚子還剩很多的緣故。尺寸偏大的脆嫩魚卵口感絕佳,使昨晚的晚餐相當下飯。
於是悠利才想到鱈魚子意大利麵這道料理。
雖說悠利個人相當喜歡鱈魚子,但這片土地的文化沒有吃魚卵的習慣,因此鱈魚子這種食材經常遭到忽視。除了配飯以外,頂多隻會當作下酒菜。多虧他先前將鱈魚子摻進馬鈴薯泥,製成了鱈魚卵薯球,挑起興趣的人似乎也開始會主動挑戰鱈魚子。但現階段,用到鱈魚子的料理仍少之又少。若這裏是離產地很近的沿海都市,那倒還另當別論。
「好,就決定煮鱈魚子意大利麵了。」
粉紅係男孩還是老樣子,這種時候特別當機立斷。這姑且是有理由的。想不到本日的午餐,隻有悠利一個人獨自享用。通常隨時都會有一名指導員留守基地,但今天負責看家的亞力因公外出,所以不吃午飯。既然能獨自享受午餐時光,悠利決定要依循自己的喜好。
……咦?他平常就是依循自己的喜好決定菜單?嗯,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別看悠利那樣,有其他人共享的時候,他姑且還是有努力顧及對方的喜好。
事情就是這樣,於是悠利決定為了自己,烹調自己想吃的鱈魚子意大利麵。另外還有早餐剩下的沙拉和湯當配菜,既然隻有自己一個人要吃,這樣已經足夠了。他雖然喜歡下廚,但偶爾偷工減料,做點簡單的料理也無妨。這種情況下是否偷工減料並不重要,能吃到渴望的料理才是重點所在。
「鱈魚子~鱈魚子~鱈
——魚——子~」
悠利哼著歌,同時將從冰箱拿出來的鱈魚子羅列於砧板上。或許會想續碗,於是他打算煮稍多於一人份的量。這是為了自己的胃袋著想。吃剩也無所謂,反正要不是晚上被吃掉,就是傍晚被吸進某人的肚子裏,這已是命中注定。《深紅的山貓》永遠沒有廚餘問題……以冒險者培育戰隊來說,這樣真的好嗎?
言歸正傳,悠利將砧板上的鱈魚子一刀切成了兩半。下刀時要幹淨俐落,別讓形狀崩解。不曉得是菜刀鋒利,還是該歸功於悠利的料理技能,隻見鱈魚子漂亮地斷成了兩截。先把兩半鱈魚子移到碗上,再用長筷分離皮和魚肉。用筷子夾起魚皮滑動,便能漂亮分離肉身,使其滑落碗裏。剩下的皮則被送往悠利口中。鹹味偏重的魚皮格外美味。
接著要準備的是恢複常溫的奶油。若問到為何會有這種東西,是因為悠利本打算隨便吃點麵包當午餐,於是事先準備了。要記住,需要的是常溫奶油,而非烤熱融化的奶油。很抱歉……因為把熱奶油丟進去的話,鱈魚子會被燙熟的。
悠利想做的鱈魚子意大利麵,必須是生鱈魚子。既非熟鱈魚子,亦非拌入奶油醬汁的鱈魚子。釘宮家流的鱈魚子意大利麵,基本上始終堅持生鱈魚子。對於家常菜,這方麵就別太計較了。
將常溫奶油與分解過後的鱈魚子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攪拌混合。若用鍋鏟攪拌,或是力氣過猛都會擠破鱈魚子,務必留意。此時有些人會依喜好加入美乃滋,但悠利偏好純粹享用奶油及鱈魚子。一旦加了美乃滋,感覺會蓋過鱈魚子的風味,變成鱈魚子美乃滋。美乃滋太強大了。
「差不多了吧?」
確認奶油與鱈魚子混合均勻後,接下來著手烹煮意大利麵。因為僅需一人份,不需要太大的鍋子。他煮沸熱水、灑入一搓鹽,接著烹煮意大利麵。烹煮比一人份稍多的麵條時,悠利依舊哼著歌。獨自一人沒有聊天對象時,總會不自覺哼起歌來。
煮好的意大利麵撈進竹編盤裏濾水,然後立刻倒入裝著奶油鱈魚子的碗內。趁熱攪拌是一大重點,要讓奶油鱈魚子融入意大利麵之中。若油脂稍嫌不足,可以在這時倒入少許橄欖油,避免奶油凝固。不過照理說摻入奶油鱈魚子就已經足夠了。
熱騰騰的金黃意大利麵,與奶油鱈魚子交融合一。雖說還熱騰騰的,但因為徹底濾過一次水分,這當下溫度應該已稍微降低,不會讓鱈魚子熟透。於是悠利衷心期盼的生鱈魚子意大利麵就此大功告成……咦?你說這是半熟鱈魚子?無所謂啦,沒煮過所以不算。
將鱈魚子意大利麵盛入深底的盤子內,然後一並端出沙拉和湯。今天的飲料是香草水。沒有特殊理由,純粹看心情。若為鱈魚子意大利麵灑上青紫蘇粉、海苔粉與蘿卜嬰,便能增添美麗的配色。然而遺憾的是今天沒有那些配料,於是悠利取而代之灑上了香菜粉當作點綴。
「我開動了。」
將全套套餐端到飯廳的悠利,即便隻有一個人也不忘飯前招呼語。拿起叉子後,他率先遞往口中的食物是沙拉。他曾在某處聽說,攝取碳水化合物之前先用蔬菜墊胃有益於消化。正巧發現了優質岩鹽的悠利將其灑上,接著享用一口這道簡樸的生菜沙拉。蔬菜的清脆口感搭配岩鹽的鮮味,效果出類拔萃。simple is best。
接下來,也嚐一口煉金釜製清湯粒所熬成的清湯。雖然湯料僅有洋蔥與紅蘿卜,但製作清湯粒時便已加入了大量蔬菜,鮮味已濃縮在內。咦?你問什麽時候做了清湯粒?我反倒要問你怎麽會覺得沒做過呢。別忘了對悠利而言,煉金釜隻不過是方便的調味料製作機而已。
最後終於輪到壓軸上場了。依循食欲烹調而成的料理,教人按捺不住興奮。悠利靈巧地用叉子卷起一口意大利麵,然後送進嘴裏。率先溢散口中的,是鱈魚子的鹹味與奶油風味。咬下一口的瞬間,鱈魚子脆嫩綿密的口感在舌尖輕快跳躍。
調味相當簡樸,僅有鱈魚子的鹹味與奶油。刻意不多加其他調味料,就是想享受這簡單的美味。正因為沒有多餘的調味料,更能強調鱈魚子原有的鮮味。這才是悠利殷殷期盼的鱈魚子意大利麵。
「嗯~鱈魚子意大利麵果然還是生鱈魚子最好~」
悠利也不討厭奶油醬汁類的意大利麵,但他格外喜歡生鱈魚子入口即化的口感。比起鱈魚子的口感,奶油醬汁類意大利麵的重點,在於與奶油融為一體的鱈魚子。且鱈魚子煮熟後會凝固,進而喪失這種口感,吃起來難免有些單調。
就這樣,當悠利獨自沉浸於至高無上的幸福之中時,突然有人踏進了飯廳。本以為是亞力回來的悠利望向對方,不知為何佇立眼前的卻是裏西特。今天本應出門解決委托的裏西特突然登場,使悠利愣愣地眨了眨眼,但還是將嘴裏的鱈魚子意大利麵細細咀嚼後才咽下喉嚨。
「裏西特哥,你本來就預計中午回來嗎?」
「不,行程有變。啊,沒關係。我隨便吃點什麽就行了。」
察覺悠利正要站起身來的裏西特,舉起單手製止了對方。變更原有行程的人是裏西特,悠利沒有不周到的地方。因此他並不打算叫悠利煮料理,隻想隨便找些剩菜充饑。且他也是經曆過見習生時代的訓練生,因此會做料理。
於是悠利朝裏西特的背影開口了。探詢記憶之後,他記得裏西特應該不忌諱生鱈魚子,於是毫不考慮地道出了口。
「不嫌棄的話,鱈魚子意大利麵還有剩。」
「……啊?」
「就是我正在吃的這道料理。我多煮了一些,可以的話請用。」
「可以嗎?」
「是。吃了沙拉和湯以後,我肚子已經很撐了。」
反正是事實,因此悠利笑臉迎人地說道。因為沙拉和湯都很可口,害他不自覺吃了太多,正在考慮傍晚時該請誰幫忙吃掉剩下的鱈魚子意大利麵。既然裏西特願意清掉,自然再好不過。向悠利的好意道過謝後,裏西特便前往廚房消失了蹤影。
等他返回悠利身旁時,也順便準備了湯和沙拉,果然有裏西特的作風。隻不過或許是意大利麵份量對他來說有點少,所以他還多準備了麵包。對方能自己打理這些,對悠利而言反倒謝天謝地。反正麵包量很多,他完全不在意。
「我開動了。」
多虧悠利,日式的餐前招呼語已深植全體戰隊成員心中。裏西特也在打過招呼後,用叉子卷起了鱈魚子意大利麵。很好奇鱈魚子意大利麵會是什麽味道的他,決定先從麵著手。同樣才吃到一半的悠利,一麵觀望裏西特一麵悠閑地享用餐點。
入口瞬間擴散四溢的奶油與鱈魚子風味,以及生鱈魚子綿密脆嫩的口感,似乎令裏西特略感訝異。即便如此,他知道嘴裏含著食物說話有失禮節,因此仔細咀嚼過後才開口說道:
「悠利,這鱈魚子是生的嗎?」
「對。我事先摻了常溫奶油之後,再放入煮熟的意大利麵。因為沒有煮過,入口即化的口感應該不錯吧?」
「真美味,我本以為鱈魚子得配飯吃呢。」
「看個人搭配吧,聽說也有很多人會直接當作下酒菜吃。」
「確實。」
插圖p153
那是未成年的悠利與酒量不好的裏西特不了解的世界,於是這個話題很快便結束了。當悠利還在慢悠悠地用餐時,裏西特又去廚房拿了麵包。真不愧是現役冒險者。和在基地內當個慵懶家庭主夫的悠利相比,食量天差地遠。
當天傍晚,變更預定提早返回基地,因而遇上全新料理的幸運兒裏西特,羨煞見習生
組與訓練生組,並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不過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
「咦?悠利,你怎麽一直幹瞪著蔬菜?」
「啊,雅克,歡迎回來。跑腿結束了嗎?」
「結束了。」
結束跑腿工作返回廚房的夥食值日生雅克,瞧見悠利正瞪著羅列於流理台上的蔬菜後,一臉詫異地向他搭話。發現雅克回來的悠利,以往常的悠然燦笑迎接對方。雅克走到悠利身旁,望向他剛剛瞪著的蔬菜。
擺在那裏的,是大量的秋葵與蘆筍。
雅克歪下頭,疑惑為何有如此大量的兩樣蔬菜。農家出生的雅克知道,這兩樣都是偶爾能采到的季節時蔬。知道是知道,但王都特拉海倫的市場尚未大量進貨,究竟是怎麽弄到這麽多的?
而且雅克能察覺到,這些並非悠利自己采買的食材。如果是這位喜愛下廚的粉紅係男孩自己買來的,他早就該興致盎然地開始料理了才對。才不會像這樣,一臉苦惱地思索該拿這些蔬菜如何是好。
「這些是哪來的?」
「別人送的伴手禮。」
「伴手禮?誰給的?」
「克雷他們,據說今天的任務是去豐收庭園。」
「……啊啊,原來如此。」
悠利的回答令雅克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事情緣由。豐收庭園位於王都特拉海倫近郊,是座難度偏低的地下城。接受采集類委托的訓練生們,會去那裏收集藥草及食材。前陣子從那裏帶回大量水果的成員們,還記得悠利當時欣喜若狂,當然也記得那些水果之後變成了美味可口的甜點。
……結果導致每當他們去地下城解決采集委托,便會把地下城收割的部分食材帶回來。沒有人吐槽他們「你們真的是去工作的嗎?」,因為大家都很清楚食材終將化為一道道美食,所以既然隻是解決采集委托時『順便』帶回來的,其他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麽會這樣?順帶一提不僅年輕訓練生,包含指導員在內的大人們也會順道采集食材。已經無藥可救了。
大家實在太喜歡美味料理了。
「所以呢,這些該怎麽處理?」
「因為量很大,我還在考慮。但機會難得,不如做成韓式涼拌小菜吧?」
「韓式涼拌小菜?」
「嗯。既然蔬菜本身就很可口,簡單做成韓式涼拌小菜應該也很好吃。」
「嗯哼~」
雅克並未對悠利的發言提出異議。畢竟本來就是悠利較擅長料理,所以他幾乎不曾提出反駁。且雅克也不對韓式涼拌小菜抱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從未考慮過通常得用哪種蔬菜當作素材。至於悠利一向認為料理隻要美味即可,又隻做家常菜,所以經常魔改食譜。但雖說是魔改,他也不會毫無根據地追加調味料,端出黑暗料理。擅長料理的人,就算魔改也不至於太誇張。
於是本日菜單就決定是韓式涼拌小菜了。使用的食材為秋葵與蘆筍,以及隨時備有大量存貨的馬鈴薯。烹調方法與調味料都與前陣子做的韓式涼拌小菜相去不遠,但別在意這種小細節。美味即是正義。
「那麽雅克,能麻煩你幫我煮沸水嗎?」
「了解!」
為了烹煮食材而委托雅克煮沸水的期間,悠利先處理蔬菜。首先從最耗時的馬鈴薯開始。話雖如此,由於悠利的手速相當迅速,於是以驚人的氣勢速速削好了皮。削好皮也切成絲之後,就將馬鈴薯丟進加了鹽的熱水中,將其煮熟。
靜候馬鈴薯熟透的期間,悠利與雅克兩人繼續合力處理秋葵。據說隻要熟練地去除秋葵的蒂……或者說是花萼,用不著切也能吃。但用這種方法處理大量秋葵未免太麻煩,於是悠利采取的作戰計劃是僅切除蒂頭。切除的過程中,要時時注意別切到讓秋葵露出空洞。
如果連根去除蒂頭,使有空洞的果實部分裸露在外,就會使水灌入其中。兩人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失誤,同時合力切除蒂頭。接著為切好蒂頭的秋葵灑鹽,放在砧板上滾動,據說這樣便能清除絨毛。且由於灑過了鹽巴,烹煮時便無須再添加鹽分,可說是一石二鳥。
把秋葵扔進鍋內烹煮時,馬鈴薯也差不多熟透了。把馬鈴薯撈上竹編盤濾水的期間,繼續處理最後的蘆筍。蘆筍的根部堅硬,得先將其去除。否則入口時會很難咀嚼,導致美味盡失。
「雅克,右手握住根部,左手壓著中間。」
「嗯。」
「然後就這樣,用右手折下去……」
「啊,折斷了。」
「嗯。從折斷的地方仔細剝除外皮,經過長時間烹煮就能享用了,所以最後處理。」
「了解。」
雅克一根根地陸續折斷蘆筍。輕而易舉就能折斷根部,似乎令雅克感到很有意思。當悠利打算把折好的蘆筍移到別處時……他發現不知何時來到這裏的路克斯,正在腳邊仰望著自己。它基本上不會在料理時踏入廚房,但它似乎察覺自己的工作時間到了,於是才采取行動。
「……小路,你要吃蘆筍的根嗎?」
「呣咿!」
「那麽請用。還是生的喔,好吃嗎?」
「呣呣~」
隻見路克斯津津有味地把滾落地板的蘆筍根陸續吸入體內,看起來喜不自勝的樣子。悠利難以判別它是因為迷宮食材美味感到開心,還是因為自己能派上用場而喜悅。雖然難以判別,但寵溺自家使魔的悠利,認為隻要路克斯開心就無所謂了……根本把它當寵物了吧。
「悠利,全部折好了。」
「謝謝。那接下來用削皮刀,削去離根部數公分的皮。」
「削過皮比較好嗎?」
「因為下方很硬。」
兩人並肩佇立,將削皮刀抵住砧板上的蘆筍,並將下方數公分的皮去除。雖然數量龐大很辛苦,但兩人合力就沒問題了。順帶一提,方才的馬鈴薯皮、秋葵的蒂頭,都與蘆筍皮一起消失在路克斯體內了。瞧它死守在那裏,一副「快給我!」的模樣,悠利才忍不住喂食它……自從路克斯加入後,基地的廚餘全像這樣處理掉了。連丟都用不著丟,廚餘就全部消失殆盡。姑且算是一種資源回收,倒也是好事一件。
蘆筍削完皮後,將其扔進加了一搓鹽的熱水中。之所以一整根放入而沒有切,是為了避免蘆筍從斷麵吸收水分,使味道水水的。秋葵也是同樣道理。可以煮熟後再切的蔬菜,通常都是先煮再切比較可口。
等秋葵與蘆筍熟透,再用竹編盤濾水。稍微放涼且濾完水分後,便著手調味。先從已經切絲的馬鈴薯開始動手。無一遺漏地抹上芝麻油,然後摻入高湯粒。悠利選擇的是和風昆布高湯,印象中馬鈴薯與口味清爽的和風高湯很合襯。
……能預測某人會發動突擊,所以他才選擇能大量製作的馬鈴薯為食材。
「秋葵像這樣斜角切成兩半,蘆筍先切成一口大小,再縱切成四份。」
「了解。」
開始與悠利一起下廚後,見習生組的刀工都進步神速。雅克也順利地陸續切好秋葵與蘆筍,將其放入碗內,再塗上芝麻油與高湯粒以調整味道。秋葵使用的是以小魚幹等魚類為主的高湯粒,蘆筍用的則是雞骨高湯。沒有什麽特殊含意,純粹隻是悠利個人的喜好。
雅克嚐過悠利製作的韓式涼拌小菜,一邊試味道一邊調味對他而言是小菜一碟。幫從未嚐過的料理試味道很困難,但嚐過一次同樣的調味方式後,即便使用的蔬菜略有不同也能夠想象。就這樣,馬鈴薯、秋葵與蘆筍製成的韓式涼拌小菜大功告成了。
大量的蔬菜配菜上桌了。悠利判斷白飯比麵包更適合搭配韓式涼拌小菜,於是今天的主食就決定是飯。另外還有蔬菜豐沛的湯品,以及歐克肉片加醬油拌炒過的甘辣炒肉片當成配餐。營養應該還算均衡吧,大概。
晚餐時間來臨。
不出所料,馬克朝馬鈴薯涼拌小菜發動了突擊。每個人都已預知到這個結果。殘留清脆口感的煮馬鈴薯絲,與芝麻油及高湯粒的濃醇滋味交融合一,讓人讚不絕口。既能當作配菜,亦可當成下酒菜。雖然馬可姑且有拿進小盤子裏吃,但消耗速度仍然嚇人。沒人吐槽他「你肚子沒問題嗎?」這方麵馬可大師會自行調整。
而且其他人從大盤子取走馬鈴薯涼拌小菜時,他都會用那雙鮮紅的雙眸直盯著對方看,教人寒毛直豎。小盤子裏明明有自己的份,卻還是隨時關注大盤子,高湯信徒真可怕……順帶一提,每當屋魯格斯打算對馬鈴薯出手,馬可還會拍打他的手妨礙他。見習生組的年長搭擋,今天還是感情融洽地邊吵架邊吃飯。大家早已習以為常,所以都默不作聲。
話雖如此,這狀況都在眾人預料之內。大家早就猜想到馬可會大肆狂吃。因為他們都曉得韓式涼拌小菜會用到高湯,所以全都不意外,隻是好好確保了自己的份而已。
讓大家訝異的人,出乎意料是傑克。
「真是美味~」
隻見這位學者滿麵燦笑,不斷將韓式涼拌小菜遞往口中。基本上食量很小,外表骨瘦如柴的傑克罕見地吃了很多。隻吃韓式涼拌小菜的話味道會殘留口中,所以他還連白飯一並吞下了肚。回過神來時他居然又添了一碗白飯,使大家吃了一驚。
秋葵已大致切成一口大小,口感不會過度黏糊。因此不敢吃黏糊食物的成員們,也都若無其事地享用著。和秋葵及馬鈴薯相形之下,蘆筍水分較多。但那股鮮味與調味料融為一體後,顯得滋味十足。口感實在、味道紮實,相當勾人食欲。
「……傑克哥,原來你這麽喜歡韓式涼拌小菜啊?」
「哎呀,因為今天的秋葵和蘆筍特別好吃。」
「啊啊,比起小黃瓜那類,你更喜歡今天的食材嗎?」
「我尤其中意秋葵呢。切成絲時黏糊感很重,我不太敢吃。但這道韓式涼拌小菜真的很美味。」
傑克慵懶地漾起笑容,悠利也笑著回應「這樣啊」。然後就這樣掛著微笑,收下了對方遞出的飯碗並回到廚房。悠利不禁有些擔憂……要求續碗是無妨,但讓他繼續吃下去真的沒問題嗎?體貼的粉紅係男孩,最後隻幫傑克添了半碗不到的飯。
然後如眾人所料,飯後幾小時,便聽到傑克吃太撐的痛苦呻吟聲。果真是沒用大人的範本。
◇◇◇
某天午後。
悠利在人煙稀少的基地內,默默地折著換洗衣物。個人的換洗衣物會分派給每個人,至於毛巾布等公用的換洗衣物,則由悠利負責折好。悠利並不覺得這工作辛苦,能折這些蓬軟的毛巾布反而讓他相當開心。今天他也盡情享受著家庭主夫的生活。
與悠利一同待在客廳的人,是本日負責留守的布魯克。見習生組與訓練生們都忙於解決各自的課題和任務,恐怕晚飯時間才會回來。布魯克就在和平的基地內,悉心打磨鎧甲與武器。對一流的冒險者而言,維護自己的裝備也是重要工作之一。維修可是很重要的。
刀刃呈現圓弧形的彎刀,是布魯克的愛用武器。悠利看著他維護武器的模樣,眨了眨眼。精心磨亮的刀身,映照出了布魯克的臉。這點很好,非常好。畢竟這是他細心照顧武器的證明。
但悠利在意的是其他事。
「布魯克哥。」
「什麽事?」
「變成爬蟲類的眼睛了。」
「……」
悠利露骨的發言,令布魯克倏地回過頭來。那雙純黑的眼眸與平時有所不同。如悠利所言,那是爬蟲類的瞳孔。熟悉的布魯克臉上,出現了虹膜呈縱向的純黑眼瞳。這狀況肯定會讓一般人大為震驚,悠利卻隻是愣愣地對緘默不語的布魯克歪下頭來。
「不把眼睛變回來嗎?」
「……你早就知道了嗎?」
「什麽意思?」
布魯克極盡沉靜的質問,令悠利露出詫異的神情。明白那個問題的含意之後,他才點了點頭。悠利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態度,使布魯克緩緩地歎了口氣。他垂下眼簾,接著再次張開雙眸。此時它們已變回熟悉的人類黑瞳,方才那對爬蟲類的雙眼已消逝無蹤了。
把危險的武器確實收好後,布魯克走到了悠利身旁。剛才還在與成堆換洗衣物……具體來說是成堆毛巾布奮戰的悠利,隻是靜靜仰望布魯克。他的表情一如往常,臉上仿佛寫著「怎麽了嗎?」,他根本不曉得自己道出了多麽異常的話語,也不知道那之後還能與對方泰然自若地交談,是極其罕見的事。不愧是我行我素的天然少年。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時候?呃……剛來這裏沒多久吧?亞力哥教我鑒定技能的用法時。」
「是亞力告訴你的嗎?」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鑒定的。」
「這樣啊。」
「對不起。」悠利低頭致歉。道歉是因為,他知道未經允許調查別人的基本資料很無禮。布魯克輕輕拍了拍悠利的頭。身為劍士的布魯克手很纖細,卻意外地比看起來更加碩大,且有些粗糙。盡管如此,他仍極盡溫柔地安撫悠利的頭,一點都不會疼。
眼睛像爬蟲類——悠利是如此形容的。這點並沒有錯,就某種意義來說布魯克的確是爬蟲類。以人類身份生活的他,其實是名為龍人種的種族。他們是同時擁有人類姿態與龍的外形,從純龍種分支出來的種族,也是名聞遐邇的戰鬥民族。龍之身、人之姿,無論麵對何者都有壓倒性的戰鬥能力……外表低調而纖細的布魯克,臂力之所以幾乎無人能敵,正是這個原因。實際上他根本不需要武器。
而布魯克之所以以人類身份生活,是有意義的。
龍人種具備龍的特性,亦能將部分身體變成龍的姿態。畢竟兩者皆為他們的本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而龍知名的特點,除了它們高強的戰鬥力以外,還有會掉落珍貴素材這點。龍人種被視為人類看待,且龍也並非都像魔物之流一樣會到處作亂。然而希求素材的宵小之徒壓根兒不在乎這些,還是時而會襲擊他們。
因此大部分的龍人種都決定隱藏龍的姿態,偽裝成人類,在人類的聚落生活。他們不想被煩人的小嘍囉糾纏不清。也不希望有人企圖借助龍的強大力量,而把他們卷進麻煩事中。
「……你沒有任何想法嗎?」
「什麽意思?」
「我騙了大家。」
「你又沒做什麽壞事,而且布魯克哥就是布魯克哥啊。」
「……亞力他怎麽說?」
布魯克揚起困擾的笑容,並歪下腦袋。悠利追溯記憶,當他不小心向亞力報告自己知道布魯克的種族名之際,亞力道出了什麽話語?那時一臉傻愣的悠利,若無其事地問道:「原來布魯克哥是龍人種啊?」害亞力忍不住痛苦抱頭。一般人應該會訝異得驚慌失措吧。但悠利完全不具備異世界的常識,因此隻是接受他得知的事實,並轉達出去而已。
「他隻說了『那家夥閉嘴不提有他的理由,所以你也別說出去』。」
「……亞力……」
布魯克輕聲低喃「難道沒有更好的解釋或做法嗎……」,不過隨即就釋懷了。畢竟對象是悠利,與其向這位
價值觀偏差的天然少年詳細說明原委,告訴他「這是當事人的問題,所以別多嘴」肯定更有效果。
再說悠利絲毫不在意布魯克的種族是不是龍人族。隻是因為他知道對方正在隱瞞此事,所以才會說出「變成爬蟲類的眼睛」這句話。自己已經知道了,所以無妨。但萬一不知情的其他成員回基地時撞見,可就不好了。即便是個天然呆,悠利偶爾還是會看氣氛的……不過其他方麵倒是完全沒顧慮到。
「應該說,身為龍人種有什麽問題嗎?」
「……啊?」
「我明白布魯克哥自己不願公開此事,但有什麽非得隱瞞龍人種身份的理由嗎?」
「……悠利你見過龍人種嗎?」
「布魯克哥是第一個。」
「……你的故鄉是如何看待龍人種的?」
「…………稀有種族?」
布魯克的疑問,令悠利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回答。他的自製力告訴他,不能在此說出「我故鄉沒有龍人種」,或是「在遇到布魯克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龍人種的存在」。所以他隻能從人類社會的角度來思考,並推導出兼具龍與人類特性的龍人種,應該是很稀奇的種族。
但對悠利而言,布魯克真的就隻是布魯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既是個值得信賴的大哥,也是個鍾情於甜食的哥哥——這就是悠利心中的布魯克。真實身份並非人類這點小事,根本無所謂。
何況除了人類以外,異世界還存在各種各樣的種族。蕾萊的父親是貓獸人,海耳米娜是羽翼人;時而會來玩耍的巴魯羅伊是狼獸人,負責吐槽又身兼他飼主的愛爾雪朵是半身人;診所的妮娜醫生是兔獸人,幫忙打造煉金釜的煉金鍛造士古魯卡魯則是山民。光是與悠利有一麵之緣的人,就涵蓋了許多種族……他甚至還與迷路的貓人少主打過照麵呢。
如此想來,對悠利而言,布魯克並非人類隻是枝微末節的小事。即便是龍人種,布魯克也從未加害悠利。就算悠利知道了這件事,他也沒有泄漏出去。所以對悠利而言,這真的是可有可無的資訊……天然少年真恐怖。
「說稀有是很稀有啦……」
「因為對我來說,布魯克哥就是布魯克哥,那種事怎樣都好。」
「……嗯。悠利果然是悠利呢。」
「什麽?」
布魯克輕撫悠利的頭,像是在撫慰小孩子般。做好各種心理準備、考慮過各種情況、隨時百般警戒的自己簡直就像笨蛋一樣。悠利還是一樣。無論布魯克考慮再多,他還是依然故我,令布魯克不禁想把那些瑣事徹底舍棄。
「……你們在幹嘛?」
「啊,亞力哥。歡迎回來。咦?其他人怎麽了?」
「我另有工作,其他家夥交給芙拉舞了。」
「辛苦了,要不要泡杯茶?」
「我要紅茶,麻煩了。」
「了解。」
當兩人之間流淌著一股溫暖氛圍之際,亞力現身了。亞力雖然一臉詫異,但悠利提議泡茶之後,他仍心懷感謝地說出了需求。目送悠利踩著腳步聲跑向廚房後,亞力瞥了布魯克一眼。隻見他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苦惱神情。
「你那什麽表情?」
「不,隻是在想悠利真的是個難以捉摸的孩子。」
「你現在才知道啊?」
「就算看到我的眼睛,他也若無其事。」
「……啊~因為他早就知道了嘛。」
「就算知道,也該有點反應吧?」
布魯克問道,亞力也隻是聳了聳肩。誰教對方是悠利。他很清楚向悠利尋求常理、常識、常態等等,都隻是枉然……這是悠利到處闖禍後負責說教的亞力的深刻體會。監護人真辛苦。
「這樣不是很好嗎?」
「……嗯?」
「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其他人知道真相也泰然自若。」
「……畢竟你和楠達波爾頓是特例嘛。」
「照你這麽說,悠利也是特例囉。」
「咦?我很平常啊?」
「「才沒有。」」
兩個大人回頭望向傻呼呼闖入對話的悠利,並以低沉的聲音齊聲說道。一臉困惑的悠利,將泡好的紅茶遞給亞力。收下茶杯的同時,亞力低沉地說「你哪裏平常了。」這句話語氣特別深刻。這也沒辦法,誰教悠利一向如此。
接著悠利也遞了一杯紅茶給布魯克。與亞力的紅茶不同,他為了甜食派布魯克著想,悄悄在這杯加了點蜂蜜。正因為悠利總是理所當然地做出這些體貼舉動,才會受眾人喜愛。不過本人僅僅隻是盡了家庭主夫的職責罷了。
「悠利的思考模式很少見。」
「是這樣嗎?」
「嗯……若大家都能像你一樣,我就不用隱藏龍人種的身份了。」
「這樣啊……?辛苦你了。」
「是啊。」
悠利悠哉的發言,令布魯克強忍笑意並啜飲紅茶。一旁的亞力則自顧自地品味紅茶,徹底撒手不管。這兩個大人的反應使悠利一頭霧水。
無論對方真實身份為何,唯獨他是重要夥伴這件事不會改變。
而之所以見習生全員一齊出動,是因為目的地附近的魔物前些日子才被掃蕩一空。他們似乎是想趁安全期間學習完畢。
事情就是這樣,於是今天由悠利獨自準備午餐。悠利並不討厭這樣。有別人在便能一起開心料理,縱使隻有他一個人,也能哼著歌開心烹調。粉紅係男孩今天也出色而愉悅地勤奮做著家事……他的行為模式根本和老媽沒兩樣。
「今天吃午餐的人有我、亞力哥還有……亞洛露啊。」
亞力本日得留守基地,埋頭處理書麵工作。至於亞洛露則因為訓練內容與她無關,因此負責看家。亞洛露基本上是獨自行動派。雖說平時僅有白蛇納嘉隨侍身邊,但其實她在王都外有無數同胞。它們全是亞洛露的使魔,隻是都自由自在地獨立生活著。
……畢竟有些使魔體積太過龐大了。讓巨大的熊、虎或鹿住進基地生活實在有困難之處。亞洛露已將自己的使魔教導得出類拔萃,據說不僅未曾襲擊過人類,有時甚至還會幫助被魔物襲擊的旅人。出色魔物使的使魔自然也很出色……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十歲小孩。
話雖如此,她依舊年僅十歲。被大人團團包圍,自懂事時起便彰顯出優異魔物使才能的她,同時也是個性格外成熟的奇妙中性女孩。而這也是亞洛露的特色。雖然有時很冷漠,但本質應該算是個爛好人。與其他喜歡大肆喧鬧的成員不同,她既不會說任性話,亦不會告知自己喜歡什麽,或是想吃哪種料理。
「……嗯~那東西還有剩嗎……?」
為了烹煮能討亞洛露歡心的料理,悠利打開冰箱確認內部。裏頭擺著充足的肉和蔬菜,倒不如說少了那些根本做不成料理。隻不過得預留晚餐的份才行。就在此時,悠利在冰箱內發現了一罐裝盛液體的瓶子。
「……柳橙汁?」
冰箱裏還剩下一整瓶果汁含量百分之百的純柳橙汁。悠利這才想起來,有人送了柳橙汁給他。不是買的,而是送的。悠利一次買齊了各種食材後,對方將之當成贈品送給了他。當時收到的幾瓶柳橙汁,如今僅剩一瓶。將柳橙汁鮮味濃縮而成的果汁,味道著實甜美。
順帶一提,亞洛露很喜歡柳橙。才十歲的她食量不大,對甜品也興致缺缺。但悠利知道,唯獨柑橘類的食品,亞洛露總吃得特別多……本人或許不喜歡露骨地說出自己的喜好,所以總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悠利無時無刻都在留意大家的喜好,因此馬上就被他揭穿了。
悠利拿起柳橙汁,雙眸閃閃發光。他接著從冰箱中翻找肉,心想既然有了柳橙汁,便能烹調「那道料理」。然後他拿出來的,是味道與雞腿肉相近的大魔蛙肉。悠利已經很習慣烹調大魔蛙肉了。且前陣子似乎又有大量大魔蛙出沒,對庶民而言可是感激不盡。
悠利先將大魔蛙肉擺置於砧板上,接著拿出洋蔥。柳橙汁、肉加洋蔥,各位猜到悠利打算烹煮什麽料理了嗎?他打算做柳橙燉大魔蛙肉。咦?你問為什麽要用柳橙汁?其實意外地美味唷。
「柳橙汁的甜味與酸味能讓肉質更加軟嫩,口感入口即化~」
反正含悠利在內,今天僅有三人要享用午餐。既然如此,他希望烹煮最年幼的亞洛露小朋友喜歡的料理。悠利想讓平時不會耍任性的亞洛露開心,也知道亞力不會抱怨這種小事,所以他並不在意。
事情就是這樣,午餐主菜很快定案了。柳橙汁萬歲。
悠利的第一個步驟是煎大魔蛙肉。肉要整片一起煎,要是切成小塊狀,或許會使肉縮小僵化。雖然是拿大魔蛙肉充當雞腿肉,但由於是青蛙,所以已先去皮,如此一來也得稍微減少平底鍋的油量。本日使用的油是橄欖油,西式料理可少不了橄欖油。
雖說要先烤肉,但不能完全烤熟。讓雙麵表皮烤到微焦才是目的所在。用中火或強火迅速烤出色澤,然後翻麵。等雙麵都烤過之後暫且放回容器上,再拭去平底鍋內多餘的油。
接下來調製醬汁。首先要將洋蔥切成碎末。多虧了50級料理技能,今天的悠利依然狀態絕佳。隻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地疾速切好了洋蔥碎末,那精湛的手藝任誰看到都會感動不已。不過自己的手速比在故鄉時更快這點,最近悠利已經習以為常了。因此本人不抱一絲感慨。
切完洋蔥碎末之後,再把柳橙汁倒入拭去油脂的平底鍋。油量約目測平底鍋一半高度,放入肉塊也不至於溢出的程度。接著扔進洋蔥碎末後開火,等待沸騰。不時要攪拌一下避免烤焦。沸騰後灑入高湯粒與胡椒鹽調味,凸顯出柳橙汁的滋味是基本重點。感覺與熬煮番茄醬類似。
調配好味道,醬汁也沸騰後,便放入表皮微焦的大魔蛙肉。蓋上鍋蓋悶煮的過程中時不時要記得翻麵,熬煮到柳橙汁的味道徹底浸透其中。悠利把火侯控製在隨時都能浮出水泡的程度,然後著手準備其他料理。
既然有肉,就想搭配一道湯品。肉已經有柳橙汁調味,那就選擇簡樸的清湯。在湯內加入紅蘿卜絲、洋蔥片、高麗菜絲以及玉米。隻有這些感覺鮮味不足,於是他一並加入少量的培根切片。培根隻是為了提升湯品的鮮味,目的不是加料。
「嗯~副餐該如何是好?而且今天沒有飯,隻有麵包~」
悠利的喜好基本上完全屬於日式風格,以米飯為主食最安全。但這裏的文化圈是以麵包為主食。悠利並非討厭麵包,烹煮西式餐點時也通常會搭配麵包。再說每天早晨都有新鮮麵包送達,不吃的話會壞掉。不許吃剩下來,太浪費了。
忽然間,一座色澤鮮豔的高麗菜山映入眼簾,於是悠利拿起了它。每顆高麗菜尺寸不大,比一般高麗菜小了一圈。但不知為何菜葉不僅有綠色,還有紫、橘、黃等各種顏色一應俱全,讓人忍不住想呐喊「你是甜椒啊!」它的名字是迷宮高麗菜。沒錯,這些五顏六色的小型高麗菜,是迷宮收割的迷宮食材。
由於顏色鮮豔,悠利決定將這些綠、黃、橘色的高麗菜切絲混合,簡易高麗菜沙拉就此完成。而且由於是迷宮食材,味道能夠打包票。他把高麗菜絲扔進盛水的碗中,用手攪拌均勻。等菜混勻之後,再用竹編盤過濾水分。
悠利做完其他料理時,主菜似乎也大功告成了。經過長時間熬煮的柳橙汁呈濃稠狀,已不能稱之為果汁,而是徹頭徹尾的醬汁了。連肉也染上了些許橘色。悠利將自己那份肉從平底鍋中拿出來,對切一半確認熟度之後,在切口附近切了一口品嚐味道。
「嗯~好嫩喔~」
與雞腿肉類似、卻遠遠勝過它的大魔蛙肉鮮味,於口中擴散四溢。且在柳橙汁酸味與甜味的浸染下,口感清爽又濃醇,形成一股不可思議的風味。同時多虧了長時間燉煮,肉質入口即化。雖然是在異世界初次挑戰柳橙燉肉,但悠利對成果相當滿意。
試吃完畢後,悠利將大魔蛙肉分盛於大盤上,倒入加了洋蔥碎末的柳橙醬汁。隻有這樣顏色稍嫌單調,於是他灑上了一些香菜粉。之所以選用香菜而非羅勒,是因為羅勒味道較重。隻是一種感覺。
盤子留下三分之一空位,盛上濾過水分的迷宮高麗菜絲。三色高麗菜色雖然有些詭異,但異世界的居民似乎毫不在意。反正味道就像一般的高麗菜,悠利也決定別放在心上。畢竟好吃就好。
主菜裝盛完畢後,接著準備湯品、麵包和水當作飲品,然後把三人份的午
餐擺上悠利親手做的餐巾,到此大功告成。當悠利心想時間差不多時,亞力及亞洛露兩人正好踏入了餐廳。
「哇~時間正好。」
「今天的菜單是什麽?」
「柳橙燉大魔蛙肉。」
「……柳橙?」
「嗯,柳橙。」
亞洛露一臉狐疑,悠利則回以燦笑。悠利發揮了絕妙的看氣氛本領,沒有說出「因為亞洛露你很喜歡柳橙對吧?」他雖然是個天然,我行我素的個性平時也經常鬧出大事,但關鍵時刻總是能避開地雷。真是方便的能力。
亞力對兩人的對話不抱什麽興趣,馬上便在餐桌前就坐。瞧見此狀的悠利與亞洛露也坐了下來,三人同時說道「我開動了」之後,便開始享用午餐。
知道自己烹煮了什麽料理的悠利,雲淡風輕地立刻動手進食。不在意小細節的亞力也若無其事地享用著午餐。唯獨亞洛露聽到「柳橙燉肉」這陌生的料理名稱後,滿腹疑惑地用刀子及叉子切下一口肉。
大魔蛙肉雖然不硬,但富有彈性。憑年僅十歲的亞洛露的力氣,有時很難切幹淨,但今天她卻輕易切開了肉。刀子仿佛被吸入其中一般,看樣子肉燉煮得比平時更加軟嫩——亞洛露如此作想,同時將肉沾上橙色的濃稠醬汁,將其遞往口中。
送到嘴邊的途中,柳橙香氣擴散鼻腔。唯獨柑橘類料理才能散發出那種兼具甘甜與酸味的氣味。而且不僅止於香氣,同樣的味道也於口中溢散開來。為何用柳橙燉肉能煮出這種味道,亞洛露完全摸不著頭緒,唯獨「美味」一詞占據了她的腦海。
「……為什麽選柳橙?」
「因為冰箱裏有剩柳橙汁。」
「這是用果汁燉煮的?」
「嗯。用柳橙汁燉煮過後,口感就會變得清爽又濃醇,肉質也會更軟嫩。」
「哦~……」
低喃一聲之後,亞洛露吃了幾口當作配菜的迷宮高麗菜絲,接受繼續享用肉塊。她時而還會把迷宮高麗菜絲沾上柳橙醬汁一起吃,看來格外中意這道料理。
「味道如何~?」
「很美味。」
「這樣啊,太好了。」
聽了亞洛露的回應後,悠利綻露欣喜的笑容。因為他看見平時表情成熟的亞洛露,總算露出了十歲小孩吃到美食的興奮神情。別人開心,悠利亦會感到欣喜。
之後某一天,亞力表示「布魯克大概會喜歡,煮給他吃吃看吧。」於是悠利煮了同樣的料理獻給布魯克。結果那名冷酷的劍士居然被柳橙燉肉擄獲了。為何?
◇◇◇
「……那個~愛爾雪朵姐,你在呻吟什麽?」
悠利用指尖戳了戳身形嬌小的半身人女性·愛爾雪朵的肩頭,開口詢問。聽見對方的疑問後,本來一直抱頭呻吟的愛爾雪朵緩緩抬起了頭來。由於種族特性,使已經成人的她還留有人類孩童般的稚嫩五官。隻見她麵色疲憊不堪,使悠利下意識眨了眨眼……今天的愛爾雪朵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疲勞。
「……有點事……」
「總之先喝杯冰茶如何?」
「……我要原味紅茶。」
「了解。」
悠利將盛著各式冷飲的容器擺置於桌麵,像是在問「你要哪種?」,於是愛爾雪朵歎了口氣後,向他告知自己的需求。悠利笑臉迎人的回複一聲,接著將冰涼的紅茶倒進杯中。一旁的克雷修及蕾萊,已各自在自己的杯中倒入喜歡的飲品。克雷修選了冰香草水,蕾萊喝的是冰番茶。至於悠利,則為自己的杯子倒了冰綠茶……沒人碰的果汁類,見習生組肯定會幫忙喝光的。
「怎麽回事?」悠利提出疑問後,愛爾雪朵流露疲憊不堪的歎息,嚴重到幾乎每口呼吸聽起來都像歎息。究竟什麽事把她逼到這種地步,任誰都摸不著頭緒。
「發生了一點麻煩事。」
「麻煩事?」
「咦~?愛爾雪朵姐,你可別把我們卷入爭端中喔!」
「才不會卷入咧,而且這也不是會把別人卷入的案件。」
「啊,是這樣啊?那就好~」
謝絕麻煩事的蕾萊作此發言,愛爾雪朵則連忙揮了揮手。對這答案心滿意足的蕾萊,咕嚕咕嚕地暢飲著冰番茶。溽暑的日子裏,冷飲顯得格外美味。
《深紅的山貓》畢業生愛爾雪朵與巴魯羅伊,今天又到基地露麵了。至今沒有任何畢業生會不時回來基地,但徹底被悠利的美味料理擄獲味蕾的蠢狼巴羅魯伊,帶著食材當作伴手禮造訪基地已成常態。隊伍其他成員明明都投宿旅館,唯獨他們倆卻住在基地內,也漸漸成了習以為常的光景。蠢狼萬歲。
順帶一提,他們今天也帶了大量的魔物肉獻給基地。瞧見狼獸人滿麵燦笑地高喊「真期待今天的晚飯!」的表情後,不僅悠利,身處現場的所有人都心想「哇~這家夥還是老樣子~」,看來他從訓練生時期開始就絲毫沒有改變。至於巴魯羅伊本人,此刻正與見習生組們在庭院練習體術……為了避免他不小心把其他人打飛,亞洛露還跟在一旁監視著。真了不起。
「所以呢,麻煩事指的究竟是什麽?」
「……和巴魯羅伊有關。」
「「「啊啊,原因果然出在巴魯羅伊哥身上啊。」」」
愛爾雪朵低喃一聲後,三人在沒有暗號的情況下異口同聲如此說道。錯不在他們。隻是會讓愛爾雪朵苦惱的事,八成和巴魯羅伊脫不了關係。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就像一隻暴走蠢狼,配上總是追在後頭吐槽的半身人。愛爾雪朵大肆揮舞愛槌拚命追趕巴魯羅伊的光景,已經深深烙印於他們腦中。
愛爾雪朵暫且忽略三人沉痛的低吟聲,接著道出答案。好向他們傾訴,令她抱頭苦思的棘手問題究竟為何。
「有人對巴魯羅伊一見鍾情。」
現場鴉雀無聲。愛爾雪朵神情極盡嚴肅,明白她所言為真的三個人咽下了唾沫。悠利及蕾萊繃緊臉,臉上寫著「這怎麽可能」。唯獨克雷修陷入了深思。
「愛爾雪朵姐,你是在說笑嗎?」
「蕾萊,愛爾非常認真!」
「可是……巴魯羅伊哥耶!?」
「悠利,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這是事實。」
「「一見鍾情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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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承受衝擊的悠利與蕾萊齊聲呐喊,深刻了解兩人心情的愛爾雪朵隻能眺望遠方。她也不願相信,但現實就無情地擺在眼前。巴魯羅伊與一見鍾情,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匯,如今居然連係在一起。所有人都不願承認……因為用膝蓋想就知道會很麻煩。
這陣沉痛的氛圍中,克雷修開口了。雖然平時的相處模式使大家經常忘記,但常常擔任偵察兵的盜賊克雷修,相當擅長搜集、分析情報……與隔壁那個傻呼呼的同期生蕾萊相比,差距更是顯著。
「愛爾雪朵姐,事情難道發生在戰鬥中?」
「答對了。」
「他救了被襲擊的人?」
「克雷你怎麽會知道?」
「不,我隻是想起巴魯羅伊哥長相不差,戰鬥時又相當帥氣。戰鬥時……僅限戰鬥時。」
「……強調真多次。」
克雷修對夥伴一針見血的評價,令愛爾雪朵按住額頭呻吟著。但他的發言相當準確。巴魯羅伊是隻蠢狼,平時的模樣各方麵都讓人無言以對。美食就能輕易讓他上鉤,還會和小孩子搶肉,他就是這麽一個沒用又傷腦筋的男人。
然而他同時是名獸人,戰鬥時相當
值得信賴。在狼獸人中身形格外龐大,卻又以敏捷身手為豪,戰鬥時沒有比巴魯羅伊更能依靠的對象。克雷修與蕾萊都曾與他並肩作戰,所以對此心知肚明……即使心知肚明,但與平日印象實在反差太大,使他們不小心忘記了。沒辦法,錯不在他們。
「咦?巴魯羅伊哥很帥嗎?」
「「「悠利……」」」
沒見過巴魯羅伊戰鬥的悠利,以純潔無瑕的雙眸提出疑問。三人表情相當尷尬。但悠利所知的巴魯羅伊,一看到悠利煮的飯就不停高喊著「肉!肉!」亦或是不小心說了什麽蠢話,結果慘遭愛爾雪朵的鐵拳製裁。對於隻看過他那副模樣的悠利而言,巴魯羅伊=帥氣是不可成立的等式。
悠利心中的巴魯羅伊是個有趣的人。會津津有味地享用餐點,身材魁梧、狼獸人獨有的耳朵及尾巴毛茸茸的,使悠利不時會悠然地想「摸起來好像很舒服」。而且他燦爛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就像個有趣的大哥。但沒有任何帥氣的要素存在。很遺憾,這是事實。
「所以呢,對方究竟為什麽對他一見鍾情?」
「他在任務結束的歸途上,救助了被魔物襲擊的商人馬車。」
「嗯嗯。」
「上頭坐著一位年輕小姐。目睹巴魯羅伊瀟灑現身、秒殺魔物後……她的雙眼都變成心形了……」
「「「啊啊……」」」
克雷修與蕾萊的腦海重現了那畫麵。巴魯羅伊不僅身體能力高強,基本上又是個好人,且屬於思考前身體就會先行動的類型。大概是發現有人被魔物襲擊後,二話不說便把魔物一拳揍飛了吧。而且他實力強得驚人,大多數魔物都會被他秒殺。於是仿佛被白馬王子拯救的那位小姐,便對限定戰鬥時才會進入認真模式的帥氣巴魯羅伊一見鍾情。
……唯獨悠利無法想象「限定戰鬥時才會進入認真模式的帥氣巴魯羅伊」是什麽生物,所以從頭到尾都滿腹疑惑。悠利眼中的巴魯羅伊,就像親人的大型犬擬人化一樣。而且基本上沒有錯,這才是尷尬的地方。
「之後我們還有急事,沒打聲招呼就分別了。」
「「「啊。」」」
「要是事情就此結束倒還好,卻不知哪來的緣分,他們又在這裏重逢……」
「「「哇啊……」」」
還來不及告訴對方巴魯羅伊的本性,他們就與被救出來的商人一行人道別了。當下那位小姐對巴魯羅伊的憧憬,恐怕已經突破天際了吧。她肯定把巴魯羅伊,設定成了拔刀相助不求回報的俠義人士。縱使沒解開這誤會,隻要從此不相見就沒事了。想不到因緣際會之下,兩人又在王都特拉海倫重逢。怎麽會這樣?
巴魯羅伊對那女孩幾乎沒印象,因此愛爾雪朵他們隨便扯開了話題,就此與對方告別。但那小姐貌似是認真的。再這樣下去,對方有可能會查到巴魯羅伊常在基地逗留,甚至親自前來見他……結果不知為何,當事人巴魯羅伊完全事不關己的樣子,隻有愛爾雪朵獨自抱頭苦惱。
「那向往愛情的小姐呀,認定巴魯羅伊是拯救自己免於危險,不求回報就瀟灑離去的帥氣戰士。」
「「「…………」」」
「……但巴魯羅伊那家夥,平常的樣子和戰鬥時完全判若兩人。萬一對方看見巴魯羅伊這副模樣怎麽辦呀……!」
愛爾雪朵渾身顫抖呻吟一聲後,將杯中的冰紅茶一飲而盡。一次喝光使寒意直竄腦門,但她卻滿不在乎地要求續杯。幫愛爾雪朵倒入冰紅茶後,悠利忽然望向了愛爾雪朵的斜後方。
話題的中心人物巴魯羅伊,正一臉疑惑地佇立在那裏,雅克和卡米爾還吊掛在他的右臂上。順帶一提,不知為何亞洛露正坐在他肩上,表情極度不悅。馬可和屋魯格斯似乎還留在庭院,從外頭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愛爾你怎麽了,頭痛嗎?」
「……是唄。多虧了某人,萬年頭痛中呢。」
「那可糟了。好,馬上去藥鋪一趟吧。」
「才不去咧——!」
「這樣啊?不去是沒關係,但你可別逞強喔?」
巴魯羅伊用碩大的掌心,撫摸愛爾雪朵嬌小的頭部。他不是壞人,絕對不是。他的本性反倒是超級大好人,然而卻也是個傻瓜。這男人不會考慮枝微末節的小事,性格粗枝大葉,僅憑本能活著……也難怪愛爾雪朵想埋怨「為何會對這東西一見鍾情?」無論怎麽想,將來都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對愛爾雪朵的悲歎一無所知的巴魯羅伊,上下揮動手臂和雅克及卡米爾玩耍。坐在他肩上的亞洛露則扯著巴魯羅伊的耳朵,要他趕緊放自己下去,卻慘遭無視。看來巴魯羅伊完全把她當成小孩了,真可憐。
「愛爾雪朵姐。」
「怎麽了,悠利?」
「不如讓那位小姐看看巴魯羅伊哥的日常生活,不是更快嗎?」
「……啊?」
「就像再熱烈的愛情也會幻滅一樣。」
「「「……啊啊……」」」
悠利望著玩耍時程度和小朋友不相上下的巴魯羅伊,如此提議。三人歎息一聲,凝望遠方。的確頗有說服力。既然映入那位小姐眼簾的,是限定戰鬥時的帥氣巴魯羅伊,那眼前正在和小孩子爭奪點心的蠢狼巴魯羅伊,肯定會讓她幻滅。
「……這麽一來她就會放棄了吧。」
「說到底,巴魯羅伊哥根本沒那意思吧?」
「那家夥哪可能具備這種纖細的感情。」
無人能否定愛爾雪朵毫不留情的發言。因為巴魯羅伊就是巴魯羅伊,蠢狼今天仍是隻愉快的蠢狼。
就這樣,如悠利所料,在愛爾雪朵引領下來到基地的商人小姐,馬上就從一見鍾情中獲得了解放。反差實在太殘酷了。
◇◇◇
「好想吃鱈魚子意大利麵……」
悠利輕聲低喃道。他正緊盯著冰箱內的食材,思索本日的午餐菜單。但不知為何,他突然間很想吃鱈魚子意大利麵。真的相當突然。大概是他采買魚的時候,順便買來配飯的鱈魚子還剩很多的緣故。尺寸偏大的脆嫩魚卵口感絕佳,使昨晚的晚餐相當下飯。
於是悠利才想到鱈魚子意大利麵這道料理。
雖說悠利個人相當喜歡鱈魚子,但這片土地的文化沒有吃魚卵的習慣,因此鱈魚子這種食材經常遭到忽視。除了配飯以外,頂多隻會當作下酒菜。多虧他先前將鱈魚子摻進馬鈴薯泥,製成了鱈魚卵薯球,挑起興趣的人似乎也開始會主動挑戰鱈魚子。但現階段,用到鱈魚子的料理仍少之又少。若這裏是離產地很近的沿海都市,那倒還另當別論。
「好,就決定煮鱈魚子意大利麵了。」
粉紅係男孩還是老樣子,這種時候特別當機立斷。這姑且是有理由的。想不到本日的午餐,隻有悠利一個人獨自享用。通常隨時都會有一名指導員留守基地,但今天負責看家的亞力因公外出,所以不吃午飯。既然能獨自享受午餐時光,悠利決定要依循自己的喜好。
……咦?他平常就是依循自己的喜好決定菜單?嗯,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別看悠利那樣,有其他人共享的時候,他姑且還是有努力顧及對方的喜好。
事情就是這樣,於是悠利決定為了自己,烹調自己想吃的鱈魚子意大利麵。另外還有早餐剩下的沙拉和湯當配菜,既然隻有自己一個人要吃,這樣已經足夠了。他雖然喜歡下廚,但偶爾偷工減料,做點簡單的料理也無妨。這種情況下是否偷工減料並不重要,能吃到渴望的料理才是重點所在。
「鱈魚子~鱈魚子~鱈
——魚——子~」
悠利哼著歌,同時將從冰箱拿出來的鱈魚子羅列於砧板上。或許會想續碗,於是他打算煮稍多於一人份的量。這是為了自己的胃袋著想。吃剩也無所謂,反正要不是晚上被吃掉,就是傍晚被吸進某人的肚子裏,這已是命中注定。《深紅的山貓》永遠沒有廚餘問題……以冒險者培育戰隊來說,這樣真的好嗎?
言歸正傳,悠利將砧板上的鱈魚子一刀切成了兩半。下刀時要幹淨俐落,別讓形狀崩解。不曉得是菜刀鋒利,還是該歸功於悠利的料理技能,隻見鱈魚子漂亮地斷成了兩截。先把兩半鱈魚子移到碗上,再用長筷分離皮和魚肉。用筷子夾起魚皮滑動,便能漂亮分離肉身,使其滑落碗裏。剩下的皮則被送往悠利口中。鹹味偏重的魚皮格外美味。
接著要準備的是恢複常溫的奶油。若問到為何會有這種東西,是因為悠利本打算隨便吃點麵包當午餐,於是事先準備了。要記住,需要的是常溫奶油,而非烤熱融化的奶油。很抱歉……因為把熱奶油丟進去的話,鱈魚子會被燙熟的。
悠利想做的鱈魚子意大利麵,必須是生鱈魚子。既非熟鱈魚子,亦非拌入奶油醬汁的鱈魚子。釘宮家流的鱈魚子意大利麵,基本上始終堅持生鱈魚子。對於家常菜,這方麵就別太計較了。
將常溫奶油與分解過後的鱈魚子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攪拌混合。若用鍋鏟攪拌,或是力氣過猛都會擠破鱈魚子,務必留意。此時有些人會依喜好加入美乃滋,但悠利偏好純粹享用奶油及鱈魚子。一旦加了美乃滋,感覺會蓋過鱈魚子的風味,變成鱈魚子美乃滋。美乃滋太強大了。
「差不多了吧?」
確認奶油與鱈魚子混合均勻後,接下來著手烹煮意大利麵。因為僅需一人份,不需要太大的鍋子。他煮沸熱水、灑入一搓鹽,接著烹煮意大利麵。烹煮比一人份稍多的麵條時,悠利依舊哼著歌。獨自一人沒有聊天對象時,總會不自覺哼起歌來。
煮好的意大利麵撈進竹編盤裏濾水,然後立刻倒入裝著奶油鱈魚子的碗內。趁熱攪拌是一大重點,要讓奶油鱈魚子融入意大利麵之中。若油脂稍嫌不足,可以在這時倒入少許橄欖油,避免奶油凝固。不過照理說摻入奶油鱈魚子就已經足夠了。
熱騰騰的金黃意大利麵,與奶油鱈魚子交融合一。雖說還熱騰騰的,但因為徹底濾過一次水分,這當下溫度應該已稍微降低,不會讓鱈魚子熟透。於是悠利衷心期盼的生鱈魚子意大利麵就此大功告成……咦?你說這是半熟鱈魚子?無所謂啦,沒煮過所以不算。
將鱈魚子意大利麵盛入深底的盤子內,然後一並端出沙拉和湯。今天的飲料是香草水。沒有特殊理由,純粹看心情。若為鱈魚子意大利麵灑上青紫蘇粉、海苔粉與蘿卜嬰,便能增添美麗的配色。然而遺憾的是今天沒有那些配料,於是悠利取而代之灑上了香菜粉當作點綴。
「我開動了。」
將全套套餐端到飯廳的悠利,即便隻有一個人也不忘飯前招呼語。拿起叉子後,他率先遞往口中的食物是沙拉。他曾在某處聽說,攝取碳水化合物之前先用蔬菜墊胃有益於消化。正巧發現了優質岩鹽的悠利將其灑上,接著享用一口這道簡樸的生菜沙拉。蔬菜的清脆口感搭配岩鹽的鮮味,效果出類拔萃。simple is best。
接下來,也嚐一口煉金釜製清湯粒所熬成的清湯。雖然湯料僅有洋蔥與紅蘿卜,但製作清湯粒時便已加入了大量蔬菜,鮮味已濃縮在內。咦?你問什麽時候做了清湯粒?我反倒要問你怎麽會覺得沒做過呢。別忘了對悠利而言,煉金釜隻不過是方便的調味料製作機而已。
最後終於輪到壓軸上場了。依循食欲烹調而成的料理,教人按捺不住興奮。悠利靈巧地用叉子卷起一口意大利麵,然後送進嘴裏。率先溢散口中的,是鱈魚子的鹹味與奶油風味。咬下一口的瞬間,鱈魚子脆嫩綿密的口感在舌尖輕快跳躍。
調味相當簡樸,僅有鱈魚子的鹹味與奶油。刻意不多加其他調味料,就是想享受這簡單的美味。正因為沒有多餘的調味料,更能強調鱈魚子原有的鮮味。這才是悠利殷殷期盼的鱈魚子意大利麵。
「嗯~鱈魚子意大利麵果然還是生鱈魚子最好~」
悠利也不討厭奶油醬汁類的意大利麵,但他格外喜歡生鱈魚子入口即化的口感。比起鱈魚子的口感,奶油醬汁類意大利麵的重點,在於與奶油融為一體的鱈魚子。且鱈魚子煮熟後會凝固,進而喪失這種口感,吃起來難免有些單調。
就這樣,當悠利獨自沉浸於至高無上的幸福之中時,突然有人踏進了飯廳。本以為是亞力回來的悠利望向對方,不知為何佇立眼前的卻是裏西特。今天本應出門解決委托的裏西特突然登場,使悠利愣愣地眨了眨眼,但還是將嘴裏的鱈魚子意大利麵細細咀嚼後才咽下喉嚨。
「裏西特哥,你本來就預計中午回來嗎?」
「不,行程有變。啊,沒關係。我隨便吃點什麽就行了。」
察覺悠利正要站起身來的裏西特,舉起單手製止了對方。變更原有行程的人是裏西特,悠利沒有不周到的地方。因此他並不打算叫悠利煮料理,隻想隨便找些剩菜充饑。且他也是經曆過見習生時代的訓練生,因此會做料理。
於是悠利朝裏西特的背影開口了。探詢記憶之後,他記得裏西特應該不忌諱生鱈魚子,於是毫不考慮地道出了口。
「不嫌棄的話,鱈魚子意大利麵還有剩。」
「……啊?」
「就是我正在吃的這道料理。我多煮了一些,可以的話請用。」
「可以嗎?」
「是。吃了沙拉和湯以後,我肚子已經很撐了。」
反正是事實,因此悠利笑臉迎人地說道。因為沙拉和湯都很可口,害他不自覺吃了太多,正在考慮傍晚時該請誰幫忙吃掉剩下的鱈魚子意大利麵。既然裏西特願意清掉,自然再好不過。向悠利的好意道過謝後,裏西特便前往廚房消失了蹤影。
等他返回悠利身旁時,也順便準備了湯和沙拉,果然有裏西特的作風。隻不過或許是意大利麵份量對他來說有點少,所以他還多準備了麵包。對方能自己打理這些,對悠利而言反倒謝天謝地。反正麵包量很多,他完全不在意。
「我開動了。」
多虧悠利,日式的餐前招呼語已深植全體戰隊成員心中。裏西特也在打過招呼後,用叉子卷起了鱈魚子意大利麵。很好奇鱈魚子意大利麵會是什麽味道的他,決定先從麵著手。同樣才吃到一半的悠利,一麵觀望裏西特一麵悠閑地享用餐點。
入口瞬間擴散四溢的奶油與鱈魚子風味,以及生鱈魚子綿密脆嫩的口感,似乎令裏西特略感訝異。即便如此,他知道嘴裏含著食物說話有失禮節,因此仔細咀嚼過後才開口說道:
「悠利,這鱈魚子是生的嗎?」
「對。我事先摻了常溫奶油之後,再放入煮熟的意大利麵。因為沒有煮過,入口即化的口感應該不錯吧?」
「真美味,我本以為鱈魚子得配飯吃呢。」
「看個人搭配吧,聽說也有很多人會直接當作下酒菜吃。」
「確實。」
插圖p153
那是未成年的悠利與酒量不好的裏西特不了解的世界,於是這個話題很快便結束了。當悠利還在慢悠悠地用餐時,裏西特又去廚房拿了麵包。真不愧是現役冒險者。和在基地內當個慵懶家庭主夫的悠利相比,食量天差地遠。
當天傍晚,變更預定提早返回基地,因而遇上全新料理的幸運兒裏西特,羨煞見習生
組與訓練生組,並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不過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
「咦?悠利,你怎麽一直幹瞪著蔬菜?」
「啊,雅克,歡迎回來。跑腿結束了嗎?」
「結束了。」
結束跑腿工作返回廚房的夥食值日生雅克,瞧見悠利正瞪著羅列於流理台上的蔬菜後,一臉詫異地向他搭話。發現雅克回來的悠利,以往常的悠然燦笑迎接對方。雅克走到悠利身旁,望向他剛剛瞪著的蔬菜。
擺在那裏的,是大量的秋葵與蘆筍。
雅克歪下頭,疑惑為何有如此大量的兩樣蔬菜。農家出生的雅克知道,這兩樣都是偶爾能采到的季節時蔬。知道是知道,但王都特拉海倫的市場尚未大量進貨,究竟是怎麽弄到這麽多的?
而且雅克能察覺到,這些並非悠利自己采買的食材。如果是這位喜愛下廚的粉紅係男孩自己買來的,他早就該興致盎然地開始料理了才對。才不會像這樣,一臉苦惱地思索該拿這些蔬菜如何是好。
「這些是哪來的?」
「別人送的伴手禮。」
「伴手禮?誰給的?」
「克雷他們,據說今天的任務是去豐收庭園。」
「……啊啊,原來如此。」
悠利的回答令雅克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事情緣由。豐收庭園位於王都特拉海倫近郊,是座難度偏低的地下城。接受采集類委托的訓練生們,會去那裏收集藥草及食材。前陣子從那裏帶回大量水果的成員們,還記得悠利當時欣喜若狂,當然也記得那些水果之後變成了美味可口的甜點。
……結果導致每當他們去地下城解決采集委托,便會把地下城收割的部分食材帶回來。沒有人吐槽他們「你們真的是去工作的嗎?」,因為大家都很清楚食材終將化為一道道美食,所以既然隻是解決采集委托時『順便』帶回來的,其他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麽會這樣?順帶一提不僅年輕訓練生,包含指導員在內的大人們也會順道采集食材。已經無藥可救了。
大家實在太喜歡美味料理了。
「所以呢,這些該怎麽處理?」
「因為量很大,我還在考慮。但機會難得,不如做成韓式涼拌小菜吧?」
「韓式涼拌小菜?」
「嗯。既然蔬菜本身就很可口,簡單做成韓式涼拌小菜應該也很好吃。」
「嗯哼~」
雅克並未對悠利的發言提出異議。畢竟本來就是悠利較擅長料理,所以他幾乎不曾提出反駁。且雅克也不對韓式涼拌小菜抱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從未考慮過通常得用哪種蔬菜當作素材。至於悠利一向認為料理隻要美味即可,又隻做家常菜,所以經常魔改食譜。但雖說是魔改,他也不會毫無根據地追加調味料,端出黑暗料理。擅長料理的人,就算魔改也不至於太誇張。
於是本日菜單就決定是韓式涼拌小菜了。使用的食材為秋葵與蘆筍,以及隨時備有大量存貨的馬鈴薯。烹調方法與調味料都與前陣子做的韓式涼拌小菜相去不遠,但別在意這種小細節。美味即是正義。
「那麽雅克,能麻煩你幫我煮沸水嗎?」
「了解!」
為了烹煮食材而委托雅克煮沸水的期間,悠利先處理蔬菜。首先從最耗時的馬鈴薯開始。話雖如此,由於悠利的手速相當迅速,於是以驚人的氣勢速速削好了皮。削好皮也切成絲之後,就將馬鈴薯丟進加了鹽的熱水中,將其煮熟。
靜候馬鈴薯熟透的期間,悠利與雅克兩人繼續合力處理秋葵。據說隻要熟練地去除秋葵的蒂……或者說是花萼,用不著切也能吃。但用這種方法處理大量秋葵未免太麻煩,於是悠利采取的作戰計劃是僅切除蒂頭。切除的過程中,要時時注意別切到讓秋葵露出空洞。
如果連根去除蒂頭,使有空洞的果實部分裸露在外,就會使水灌入其中。兩人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失誤,同時合力切除蒂頭。接著為切好蒂頭的秋葵灑鹽,放在砧板上滾動,據說這樣便能清除絨毛。且由於灑過了鹽巴,烹煮時便無須再添加鹽分,可說是一石二鳥。
把秋葵扔進鍋內烹煮時,馬鈴薯也差不多熟透了。把馬鈴薯撈上竹編盤濾水的期間,繼續處理最後的蘆筍。蘆筍的根部堅硬,得先將其去除。否則入口時會很難咀嚼,導致美味盡失。
「雅克,右手握住根部,左手壓著中間。」
「嗯。」
「然後就這樣,用右手折下去……」
「啊,折斷了。」
「嗯。從折斷的地方仔細剝除外皮,經過長時間烹煮就能享用了,所以最後處理。」
「了解。」
雅克一根根地陸續折斷蘆筍。輕而易舉就能折斷根部,似乎令雅克感到很有意思。當悠利打算把折好的蘆筍移到別處時……他發現不知何時來到這裏的路克斯,正在腳邊仰望著自己。它基本上不會在料理時踏入廚房,但它似乎察覺自己的工作時間到了,於是才采取行動。
「……小路,你要吃蘆筍的根嗎?」
「呣咿!」
「那麽請用。還是生的喔,好吃嗎?」
「呣呣~」
隻見路克斯津津有味地把滾落地板的蘆筍根陸續吸入體內,看起來喜不自勝的樣子。悠利難以判別它是因為迷宮食材美味感到開心,還是因為自己能派上用場而喜悅。雖然難以判別,但寵溺自家使魔的悠利,認為隻要路克斯開心就無所謂了……根本把它當寵物了吧。
「悠利,全部折好了。」
「謝謝。那接下來用削皮刀,削去離根部數公分的皮。」
「削過皮比較好嗎?」
「因為下方很硬。」
兩人並肩佇立,將削皮刀抵住砧板上的蘆筍,並將下方數公分的皮去除。雖然數量龐大很辛苦,但兩人合力就沒問題了。順帶一提,方才的馬鈴薯皮、秋葵的蒂頭,都與蘆筍皮一起消失在路克斯體內了。瞧它死守在那裏,一副「快給我!」的模樣,悠利才忍不住喂食它……自從路克斯加入後,基地的廚餘全像這樣處理掉了。連丟都用不著丟,廚餘就全部消失殆盡。姑且算是一種資源回收,倒也是好事一件。
蘆筍削完皮後,將其扔進加了一搓鹽的熱水中。之所以一整根放入而沒有切,是為了避免蘆筍從斷麵吸收水分,使味道水水的。秋葵也是同樣道理。可以煮熟後再切的蔬菜,通常都是先煮再切比較可口。
等秋葵與蘆筍熟透,再用竹編盤濾水。稍微放涼且濾完水分後,便著手調味。先從已經切絲的馬鈴薯開始動手。無一遺漏地抹上芝麻油,然後摻入高湯粒。悠利選擇的是和風昆布高湯,印象中馬鈴薯與口味清爽的和風高湯很合襯。
……能預測某人會發動突擊,所以他才選擇能大量製作的馬鈴薯為食材。
「秋葵像這樣斜角切成兩半,蘆筍先切成一口大小,再縱切成四份。」
「了解。」
開始與悠利一起下廚後,見習生組的刀工都進步神速。雅克也順利地陸續切好秋葵與蘆筍,將其放入碗內,再塗上芝麻油與高湯粒以調整味道。秋葵使用的是以小魚幹等魚類為主的高湯粒,蘆筍用的則是雞骨高湯。沒有什麽特殊含意,純粹隻是悠利個人的喜好。
雅克嚐過悠利製作的韓式涼拌小菜,一邊試味道一邊調味對他而言是小菜一碟。幫從未嚐過的料理試味道很困難,但嚐過一次同樣的調味方式後,即便使用的蔬菜略有不同也能夠想象。就這樣,馬鈴薯、秋葵與蘆筍製成的韓式涼拌小菜大功告成了。
大量的蔬菜配菜上桌了。悠利判斷白飯比麵包更適合搭配韓式涼拌小菜,於是今天的主食就決定是飯。另外還有蔬菜豐沛的湯品,以及歐克肉片加醬油拌炒過的甘辣炒肉片當成配餐。營養應該還算均衡吧,大概。
晚餐時間來臨。
不出所料,馬克朝馬鈴薯涼拌小菜發動了突擊。每個人都已預知到這個結果。殘留清脆口感的煮馬鈴薯絲,與芝麻油及高湯粒的濃醇滋味交融合一,讓人讚不絕口。既能當作配菜,亦可當成下酒菜。雖然馬可姑且有拿進小盤子裏吃,但消耗速度仍然嚇人。沒人吐槽他「你肚子沒問題嗎?」這方麵馬可大師會自行調整。
而且其他人從大盤子取走馬鈴薯涼拌小菜時,他都會用那雙鮮紅的雙眸直盯著對方看,教人寒毛直豎。小盤子裏明明有自己的份,卻還是隨時關注大盤子,高湯信徒真可怕……順帶一提,每當屋魯格斯打算對馬鈴薯出手,馬可還會拍打他的手妨礙他。見習生組的年長搭擋,今天還是感情融洽地邊吵架邊吃飯。大家早已習以為常,所以都默不作聲。
話雖如此,這狀況都在眾人預料之內。大家早就猜想到馬可會大肆狂吃。因為他們都曉得韓式涼拌小菜會用到高湯,所以全都不意外,隻是好好確保了自己的份而已。
讓大家訝異的人,出乎意料是傑克。
「真是美味~」
隻見這位學者滿麵燦笑,不斷將韓式涼拌小菜遞往口中。基本上食量很小,外表骨瘦如柴的傑克罕見地吃了很多。隻吃韓式涼拌小菜的話味道會殘留口中,所以他還連白飯一並吞下了肚。回過神來時他居然又添了一碗白飯,使大家吃了一驚。
秋葵已大致切成一口大小,口感不會過度黏糊。因此不敢吃黏糊食物的成員們,也都若無其事地享用著。和秋葵及馬鈴薯相形之下,蘆筍水分較多。但那股鮮味與調味料融為一體後,顯得滋味十足。口感實在、味道紮實,相當勾人食欲。
「……傑克哥,原來你這麽喜歡韓式涼拌小菜啊?」
「哎呀,因為今天的秋葵和蘆筍特別好吃。」
「啊啊,比起小黃瓜那類,你更喜歡今天的食材嗎?」
「我尤其中意秋葵呢。切成絲時黏糊感很重,我不太敢吃。但這道韓式涼拌小菜真的很美味。」
傑克慵懶地漾起笑容,悠利也笑著回應「這樣啊」。然後就這樣掛著微笑,收下了對方遞出的飯碗並回到廚房。悠利不禁有些擔憂……要求續碗是無妨,但讓他繼續吃下去真的沒問題嗎?體貼的粉紅係男孩,最後隻幫傑克添了半碗不到的飯。
然後如眾人所料,飯後幾小時,便聽到傑克吃太撐的痛苦呻吟聲。果真是沒用大人的範本。
◇◇◇
某天午後。
悠利在人煙稀少的基地內,默默地折著換洗衣物。個人的換洗衣物會分派給每個人,至於毛巾布等公用的換洗衣物,則由悠利負責折好。悠利並不覺得這工作辛苦,能折這些蓬軟的毛巾布反而讓他相當開心。今天他也盡情享受著家庭主夫的生活。
與悠利一同待在客廳的人,是本日負責留守的布魯克。見習生組與訓練生們都忙於解決各自的課題和任務,恐怕晚飯時間才會回來。布魯克就在和平的基地內,悉心打磨鎧甲與武器。對一流的冒險者而言,維護自己的裝備也是重要工作之一。維修可是很重要的。
刀刃呈現圓弧形的彎刀,是布魯克的愛用武器。悠利看著他維護武器的模樣,眨了眨眼。精心磨亮的刀身,映照出了布魯克的臉。這點很好,非常好。畢竟這是他細心照顧武器的證明。
但悠利在意的是其他事。
「布魯克哥。」
「什麽事?」
「變成爬蟲類的眼睛了。」
「……」
悠利露骨的發言,令布魯克倏地回過頭來。那雙純黑的眼眸與平時有所不同。如悠利所言,那是爬蟲類的瞳孔。熟悉的布魯克臉上,出現了虹膜呈縱向的純黑眼瞳。這狀況肯定會讓一般人大為震驚,悠利卻隻是愣愣地對緘默不語的布魯克歪下頭來。
「不把眼睛變回來嗎?」
「……你早就知道了嗎?」
「什麽意思?」
布魯克極盡沉靜的質問,令悠利露出詫異的神情。明白那個問題的含意之後,他才點了點頭。悠利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態度,使布魯克緩緩地歎了口氣。他垂下眼簾,接著再次張開雙眸。此時它們已變回熟悉的人類黑瞳,方才那對爬蟲類的雙眼已消逝無蹤了。
把危險的武器確實收好後,布魯克走到了悠利身旁。剛才還在與成堆換洗衣物……具體來說是成堆毛巾布奮戰的悠利,隻是靜靜仰望布魯克。他的表情一如往常,臉上仿佛寫著「怎麽了嗎?」,他根本不曉得自己道出了多麽異常的話語,也不知道那之後還能與對方泰然自若地交談,是極其罕見的事。不愧是我行我素的天然少年。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時候?呃……剛來這裏沒多久吧?亞力哥教我鑒定技能的用法時。」
「是亞力告訴你的嗎?」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鑒定的。」
「這樣啊。」
「對不起。」悠利低頭致歉。道歉是因為,他知道未經允許調查別人的基本資料很無禮。布魯克輕輕拍了拍悠利的頭。身為劍士的布魯克手很纖細,卻意外地比看起來更加碩大,且有些粗糙。盡管如此,他仍極盡溫柔地安撫悠利的頭,一點都不會疼。
眼睛像爬蟲類——悠利是如此形容的。這點並沒有錯,就某種意義來說布魯克的確是爬蟲類。以人類身份生活的他,其實是名為龍人種的種族。他們是同時擁有人類姿態與龍的外形,從純龍種分支出來的種族,也是名聞遐邇的戰鬥民族。龍之身、人之姿,無論麵對何者都有壓倒性的戰鬥能力……外表低調而纖細的布魯克,臂力之所以幾乎無人能敵,正是這個原因。實際上他根本不需要武器。
而布魯克之所以以人類身份生活,是有意義的。
龍人種具備龍的特性,亦能將部分身體變成龍的姿態。畢竟兩者皆為他們的本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而龍知名的特點,除了它們高強的戰鬥力以外,還有會掉落珍貴素材這點。龍人種被視為人類看待,且龍也並非都像魔物之流一樣會到處作亂。然而希求素材的宵小之徒壓根兒不在乎這些,還是時而會襲擊他們。
因此大部分的龍人種都決定隱藏龍的姿態,偽裝成人類,在人類的聚落生活。他們不想被煩人的小嘍囉糾纏不清。也不希望有人企圖借助龍的強大力量,而把他們卷進麻煩事中。
「……你沒有任何想法嗎?」
「什麽意思?」
「我騙了大家。」
「你又沒做什麽壞事,而且布魯克哥就是布魯克哥啊。」
「……亞力他怎麽說?」
布魯克揚起困擾的笑容,並歪下腦袋。悠利追溯記憶,當他不小心向亞力報告自己知道布魯克的種族名之際,亞力道出了什麽話語?那時一臉傻愣的悠利,若無其事地問道:「原來布魯克哥是龍人種啊?」害亞力忍不住痛苦抱頭。一般人應該會訝異得驚慌失措吧。但悠利完全不具備異世界的常識,因此隻是接受他得知的事實,並轉達出去而已。
「他隻說了『那家夥閉嘴不提有他的理由,所以你也別說出去』。」
「……亞力……」
布魯克輕聲低喃「難道沒有更好的解釋或做法嗎……」,不過隨即就釋懷了。畢竟對象是悠利,與其向這位
價值觀偏差的天然少年詳細說明原委,告訴他「這是當事人的問題,所以別多嘴」肯定更有效果。
再說悠利絲毫不在意布魯克的種族是不是龍人族。隻是因為他知道對方正在隱瞞此事,所以才會說出「變成爬蟲類的眼睛」這句話。自己已經知道了,所以無妨。但萬一不知情的其他成員回基地時撞見,可就不好了。即便是個天然呆,悠利偶爾還是會看氣氛的……不過其他方麵倒是完全沒顧慮到。
「應該說,身為龍人種有什麽問題嗎?」
「……啊?」
「我明白布魯克哥自己不願公開此事,但有什麽非得隱瞞龍人種身份的理由嗎?」
「……悠利你見過龍人種嗎?」
「布魯克哥是第一個。」
「……你的故鄉是如何看待龍人種的?」
「…………稀有種族?」
布魯克的疑問,令悠利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回答。他的自製力告訴他,不能在此說出「我故鄉沒有龍人種」,或是「在遇到布魯克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龍人種的存在」。所以他隻能從人類社會的角度來思考,並推導出兼具龍與人類特性的龍人種,應該是很稀奇的種族。
但對悠利而言,布魯克真的就隻是布魯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既是個值得信賴的大哥,也是個鍾情於甜食的哥哥——這就是悠利心中的布魯克。真實身份並非人類這點小事,根本無所謂。
何況除了人類以外,異世界還存在各種各樣的種族。蕾萊的父親是貓獸人,海耳米娜是羽翼人;時而會來玩耍的巴魯羅伊是狼獸人,負責吐槽又身兼他飼主的愛爾雪朵是半身人;診所的妮娜醫生是兔獸人,幫忙打造煉金釜的煉金鍛造士古魯卡魯則是山民。光是與悠利有一麵之緣的人,就涵蓋了許多種族……他甚至還與迷路的貓人少主打過照麵呢。
如此想來,對悠利而言,布魯克並非人類隻是枝微末節的小事。即便是龍人種,布魯克也從未加害悠利。就算悠利知道了這件事,他也沒有泄漏出去。所以對悠利而言,這真的是可有可無的資訊……天然少年真恐怖。
「說稀有是很稀有啦……」
「因為對我來說,布魯克哥就是布魯克哥,那種事怎樣都好。」
「……嗯。悠利果然是悠利呢。」
「什麽?」
布魯克輕撫悠利的頭,像是在撫慰小孩子般。做好各種心理準備、考慮過各種情況、隨時百般警戒的自己簡直就像笨蛋一樣。悠利還是一樣。無論布魯克考慮再多,他還是依然故我,令布魯克不禁想把那些瑣事徹底舍棄。
「……你們在幹嘛?」
「啊,亞力哥。歡迎回來。咦?其他人怎麽了?」
「我另有工作,其他家夥交給芙拉舞了。」
「辛苦了,要不要泡杯茶?」
「我要紅茶,麻煩了。」
「了解。」
當兩人之間流淌著一股溫暖氛圍之際,亞力現身了。亞力雖然一臉詫異,但悠利提議泡茶之後,他仍心懷感謝地說出了需求。目送悠利踩著腳步聲跑向廚房後,亞力瞥了布魯克一眼。隻見他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苦惱神情。
「你那什麽表情?」
「不,隻是在想悠利真的是個難以捉摸的孩子。」
「你現在才知道啊?」
「就算看到我的眼睛,他也若無其事。」
「……啊~因為他早就知道了嘛。」
「就算知道,也該有點反應吧?」
布魯克問道,亞力也隻是聳了聳肩。誰教對方是悠利。他很清楚向悠利尋求常理、常識、常態等等,都隻是枉然……這是悠利到處闖禍後負責說教的亞力的深刻體會。監護人真辛苦。
「這樣不是很好嗎?」
「……嗯?」
「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其他人知道真相也泰然自若。」
「……畢竟你和楠達波爾頓是特例嘛。」
「照你這麽說,悠利也是特例囉。」
「咦?我很平常啊?」
「「才沒有。」」
兩個大人回頭望向傻呼呼闖入對話的悠利,並以低沉的聲音齊聲說道。一臉困惑的悠利,將泡好的紅茶遞給亞力。收下茶杯的同時,亞力低沉地說「你哪裏平常了。」這句話語氣特別深刻。這也沒辦法,誰教悠利一向如此。
接著悠利也遞了一杯紅茶給布魯克。與亞力的紅茶不同,他為了甜食派布魯克著想,悄悄在這杯加了點蜂蜜。正因為悠利總是理所當然地做出這些體貼舉動,才會受眾人喜愛。不過本人僅僅隻是盡了家庭主夫的職責罷了。
「悠利的思考模式很少見。」
「是這樣嗎?」
「嗯……若大家都能像你一樣,我就不用隱藏龍人種的身份了。」
「這樣啊……?辛苦你了。」
「是啊。」
悠利悠哉的發言,令布魯克強忍笑意並啜飲紅茶。一旁的亞力則自顧自地品味紅茶,徹底撒手不管。這兩個大人的反應使悠利一頭霧水。
無論對方真實身份為何,唯獨他是重要夥伴這件事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