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弘橋高中周遭的森林看在少數成長於都市的學生眼中雖然十分稀奇,但是對於占多數的鄉間長大的學生而言,隻不過是司空見慣的樹林。


    小學生時為了采竹筍而曾在竹林中迷路的洋和小林,甚至覺得林間還算明亮,比想像中更好步行。


    映入眼簾的也並非從未見過的植物,而是似曾相識的細長樹幹,大多數學生也不覺得此處是異世界,而是地球上的某處。


    由於樹木生長得並未太過密集,較低位置的樹皮上長著青苔,甚至有學生感覺到這是片有著適宜日照而且空氣與水相當乾淨的豐饒土地。


    在眾人懷著遠足心態的同時,隻有一人懷抱著戒心。


    「隊長,請讓我走在前頭。」


    「怎麽啦,上杉?你整個人氣氛和講話方式也變太多了。」


    「不知前方還有何種危險。請讓我先去探路。」


    「這樣啊。說得也是。就這麽辦吧。」


    一年a班座號三號,上杉大助。


    將來的夢想是「想成為德國軍人」。


    上杉的外觀就如同他的夢想般,轉變為一名身穿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軍服且身材魁梧的德國人,而且也裝備著步槍。雖然之後因為上杉的步步為營屢次拯救了同班同學的危機,但目前在眾人的認知中他隻是自以為真的變成軍人的角色扮演狂。


    上杉悄然走進森林,數分鍾後無聲回到此處,帶著教師須田與花井,以及變成自衛隊隊員的鬆穀,再度消失在森林深處。


    「隊長請看。這是道路。寬度足以讓我們四個人並肩通過。況且這兩道凹痕,這是車輪壓過的痕跡。恐怕是馬車經過留下的痕跡。」


    「上杉,可以別叫我隊長嗎?不過有馬車啊。這年頭除了觀光之外還有國家使用馬車嗎?」


    「我提議向司令部報告。」


    「也對。就這樣吧,鬆穀,你回去學校,找學年主任鬆田老師報告有馬車經過的痕跡。然後再和其他學生們一起回到這裏。之後我們再稍微調查這一帶。」


    上杉的提議相當合理,同時須田的應對也正確無誤。鬆穀按照須田的指示迅速開始行動。


    但是,在這當下背負著全校師生性命的校長,以及負責輔佐校長與決定整體方向上有莫大影響力的副校長與學年主任們,已經犯下了錯誤。


    不,由於鬆穀帶回的情報,他們其實一度得到了挽回失敗的機會。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失敗加上失敗。


    決定整體方向的掌舵者太過輕視情報的重要性。首先調查當時到校的人數與身體不適的人並非錯誤,但那隻是單純的數據而非情報。


    對他們而言掌握人數與健康狀態隻是避難訓練的延長,並非為了應對在異世界可能遭遇的不測事態。


    鬆穀帶回了「有馬車通過的痕跡」這份情報,他們隻單純理解了附近有道路的事實,未做出任何判斷。這份情報雖然顯示了這世界上有某種存在擁有足以製造馬車的智慧,但這份情報最終沒有發揮其價值。


    他們理應已擁有減少犧牲的能力。如果就如同一年a班那樣,事先掌握全校學生將來的夢想,至少就能先確定他們是否真的置身於異世界吧。


    此外,如果事先了解所有人的能力,實在不可能做出徒步偵查周邊這般判斷。二年級中有一名學生得到了飛行能力。如果更詳細問清楚眾人的夢想,這人數也有可能增加。因為青木洋能使用飛行魔法,所以可能也有其他具飛行能力的學生。


    如果派出能飛的學生事先調查,一年級生就沒有必要走進視野較差的森林中,同時也能提早發現之後要前往的城鎮才是。


    或許就能提早發現有危險的怪物存在。


    就算空中有危險,還是有偵查的手段。走上屋頂就能發現遙遠東方有著南北向的山脈。若搬出天文社持有的望遠鏡,也可能取得某些有意義的發現。


    偵查的人選也必須經過考慮。因為其他也有數名學生希望擁有動畫或遊戲中的主角般的強大力量。


    就結果而言,在旅程初期無論是飛行能力者與擁有英雄般力量的學生,弘橋高中這個組織並未有效運用他們的才能。他們單純隻是各自所屬的班級或小團體中的可靠人物,無法對整體有更進一步的貢獻。


    除了一年a班的青木洋之外,肯定也有其他就學校整體的組織戰略而言應該活用的才能。但是在其他班級應該也存在的具備戰略價值的能力者,在這一天幾乎沒有活躍的傳聞。


    結果派出到學校周邊偵查的六個班級中,事實上有五個班級在三十分鍾內就遭遇了危險。


    ※


    a班顯然特別幸運。遭遇怪物的當下,人數共十七人的師生正排成兩路縱隊沿著道路前進。若是在光線不足的森林中,樹木特別密集處就算在白天也陰暗如夜晚。如果他們像其他班級那樣正在幽暗且視線不良的場所中移動,恐怕也會有慘重的傷亡吧。


    變成德國軍人的上杉很明白集團移動時的聲音在數百公尺外都能清楚分辨,因此透過須田指示同行的學生避免不必要的對話。上杉提防可能會沿道路移動而來的馬車或人類之類的存在,而同班同學絕大多數人的意識都集中在道路前方接下來可能映入眼簾的全新景色。


    然而,他們最初遭遇的威脅潛伏於樹上。威脅靜靜等候一行人通過後,撲向走在隊伍尾端看起來最柔弱的獵物,也就是女教師花井二個。


    察覺頭頂上有異狀的是變成了自衛隊隊員的鬆穀珊瑚。他是身具名列前茅的學力與劍道二段身手的好漢。


    維持著戒心與花井一同走在隊伍最後方的鬆穀與上衫不同,並未取得德國軍人般的戰鬥經驗,但因為他知道有些蛇喜歡躲藏在樹枝上,因此保持著戒心。


    鬆穀連忙一把推開了身旁的花井。


    「有老虎!」某個人叫道。


    那是體型近似於大型犬,長著尖銳利齒的四足野獸。與老虎的差異在於身體尺寸較小且額頭上有一根短角。


    大多數的學生們都因為突然出現的野獸而害怕,連忙往隊伍前方奔跑。


    當時位於隊伍後方的吉田順一近距離目擊野獸,他以輕鬆的口吻笑道:「我還以為自己要被吃掉了。我那時候想說,因為往森林裏麵逃一定會迷路,但是往前麵跑至少有老師和上杉,也許能得救。因為上杉身上有帶槍嘛。哎呀,當然啦,要我打倒怪物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啦。」


    幾乎所有人都沿路往前方奔竄的同時,當時是劍道社的鬆穀舉起隨身攜帶的竹劍,牽製了野獸的動作。


    在當天晚上,吉田恰巧聽見鬆穀對上衫吐露下述心聲:


    「雖然大家都說那時候我挺身保護花井老師,但老實說我實在緊張到沒想到老師。隻是看到眼前的牙齒滴著的唾液,覺得隻要挪開視線那家夥就會撲上來。所以我才拚了命想趕走怪物,隻是這樣而已。」


    不過,鬆穀爭取的數秒拯救了他們的性命。


    金屬光澤戰鬥服包覆全身上下的豪速拳士迪法薩Ω。


    「喝!」在這聲吶喊中突然衝進場中的特攝英雄,帶給眾人的並非安心而是納悶。


    「我還以為是什麽玩笑。畢竟跟電視上一模一樣的迪法薩突然跑出來,把眼前跟大型狗一樣的野獸隨隨便便就摔出去,擊退了野獸。當那家夥消失在森林裏的時候,好像還講了幾句話,但我錯愕到什麽都沒聽見。他像這樣把手指壓在太陽穴擺出那個招牌姿勢,我那時候隻覺得什麽跟什麽啊。」吉田對我擺出特攝英雄的招牌姿勢額外加上了眨單眼。


    「突然間被鬆穀同學推開讓我嚇了一大跳。身旁突然間出現一隻好像獅子的大怪物,讓我嚇壞了。雖然心裏想著我是老師應該要保護學


    生,但是腿都軟了,什麽都做不了。我真是不中用。要更加油才行。」副班導花井在日記留下這樣的自述。花井的日記也和莎夏的日記相同,將許多情報帶回日本。


    「那時鬆穀同學才剛跟野獸對峙,所以還很緊張吧,花井老師也害怕得沒注意到,但我馬上就發現了。那個人不是小林嗎?因為他從隊伍中消失了嘛。上衫也變成了德國軍人,我記得小林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了想變身成迪法薩,所以應該就是他變的吧。」戶田大地如是說。


    戶田雖然是身材排行全班第一的壯漢,一眼看上去應該是柔道社,但其實是圍棋社的成員,喜好抹茶與和式點心的古風男兒。


    「在那之後,小林一麵說他剛剛去小便一麵從樹林走出來,有夠明顯的。所以我就裝作沒發現他的真正身分。」他眯起眼睛笑道。


    在這之後,他們在班導須田的判斷下折返回到學校。


    因為可能還有其他危險的野獸,須田判斷繼續探索周遭可能遭遇危險。必須趕緊回到校內,盡快向其他人告知這份情報。


    回程途中,洋對小林問道:「如果你的心願隻改變了外觀,那你要怎麽辦啊?」小林則一派輕鬆地回答:「你在講什麽廢話。那可是我的夢想,當然很強。」


    小林在異世界的冒險中,總是不顧自身危險為夥伴們而戰鬥。直到他的雙拳碎裂之時,他的勇氣也從未折損。


    在最終死傷慘重的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中,一年a班的死傷之所以特別少,想必是因為弟弟的童年玩伴,對我而言有如另一個弟弟的小林尚人,他的勇氣帶來了重大的貢獻吧。


    第一天之後,頻繁傳出豪速拳士迪法薩Ω的目擊報告。


    在芝田涼子的素描簿上,迪法薩的圖旁邊一並畫著小林的頭像素描,還附上一句「他好像以為沒拆穿w」。


    花井二個的日記上也寫著「雖然英雄前來搭救很讓人高興,但每次都有一名學生暫時失蹤,真傷腦筋」,一旁加上了貓的插圖與大大的讚賞花朵圖樣。


    由於留學生莎夏的日記上也記載著「每當迪法薩要出現時,小林同學就開始鬧肚子」,因此可推知小林想隱藏到最後的真實身分,對a班的大多數同學可說昭然若揭。


    ※


    最早回到校內的是一年a班。雖然數量不多,但當時一部分的教師與二年級學生間傳出了對他們提早結束調查的批評。


    「膽小鬼。」


    「就是不想通力合作吧?」


    雖然沒有人當麵講,但是a班中有數名學生在上廁所與購買晚餐時聽聞背地裏的批評。


    此外,因為這天還是漂流至異世界的第一天,因此還沒有人擔憂食物或水耗盡的可能性。


    因為水龍頭扭開就有水,白天也能在販賣部購買食物,因此欠缺危機意識。但學校的水單純隻是使用位於屋頂上儲水塔中的預儲量。實際上水管已經斷了,水塔中的水耗盡就再也無法補充,頂多隻能支撐半天左右。


    馬桶雖然也能衝水,但因為下水道管線也已經斷裂,隻是滲進地底而已。總有一天會完全堵塞吧。


    柔道社的林田光義將情報帶回教室時神情得意。因為他尚未理解事態重大的程度,語氣也格外興奮。


    「喂,你們想不想知道大消息?想知道?真的?b班和c班和其他班都還沒回來喔。」


    雖然不清楚林田的消息來自何處,但他的報告全部屬實。


    莎夏?利夫如此描述這時的情景:「十五時了。天色已經漸漸變暗了,其他班的各位都平安無事嗎?往森林裏頭看過去一片黑。」


    根據莎夏與花井的日記,可推測異世界的一天與地球同樣是二十四小時,但是與日本有大約兩小時的時差。換言之,日落也會提早兩小時。


    林田再度回到a班的時候,臉色蒼白的他好幾次欲言又止。


    「聽說,b班的裏穀,被吃掉了……」


    閑談戛然而止,一片鴉雀無聲。無論是誰都遲疑而未開口,隻是等著林田繼續說下去。


    「講什麽有蛇和河馬,他們講的話簡直莫名其妙,但總之裏穀好像真的被怪物吃掉了。在森林裏突然被突襲,突然間身體有一半就不見了。其他還有好幾個人傷勢很嚴重。」


    來自同班同學的疑問如潰堤般接連奔向林田,但他所知道的也不多。眾人發問一遍之後,a班眾人便前往教職員辦公室與保健室,想得知詳細的消息。


    這時教職員辦公室與保健室外頭都擠滿了人而無法靠近。但是前往保健室的學生雖然無法進入室內,還是從走廊上目擊了渾身是血的傷患坐在保健室的門邊。


    在這個當下,傷患的傷勢與數量已經突破了保健室的處理能力。光憑保健老師無法施以充分的治療,此外醫療用品也不足。在漫畫或戲劇中於校園保健室內登場的正規醫師隻是因應故事需要而誕生的虛構角色,實際上學校保健室內隻有保健老師,沒有應急處置以上的治療手段。


    自二年級與三年級中選出了當初的願望為「想成為醫師」和「想成為看護師」等四名學生幫忙治療。沒參加調查的二年級與三年級的老師們姑且已經在校內做了一定程度的準備。但在道具與藥品都受限的情況下,頂多也隻能止血。


    肯定也有學生因為治療而留存一命,這樣的對應也不算是錯誤吧。但我還是感到萬分扼腕,如果在這個當下更加詳細了解學生們的心願,也許就能更加減少死傷人數。


    教師與成年人時常以「要正視現實」一句話,堵住孩童們超乎常識的夢想與憧憬的去向。學生們的能力與成績的確會限製他們將來能選擇的未來。永遠懷抱著好高騖遠的理想,也許就無法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但如果他們更真摯地麵對學生,問清學生們的夢想,肯定會有不同的結果吧。


    一年級男同學前去調查森林,但女同學都在教室內等候指示。如果留在校內的任何一名教師得知她將來的夢想,結果想必截然不同。


    如果在以年級為單位分配工作之前,先匯整學生們的心願……


    一年a班座號二十一號,神穀耀子。


    將來的夢想是「想成為任何疾病和傷口隻要一摸就能治好的厲害醫生」。


    日後將被同學們尊為女神的她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心願已經一字不差地實現。


    神穀按照教師的指示與其他女同學在教室待命。一年a班中除了神穀外,還有三名學校應當納入戰略考量的學生。


    尚未有所活躍的異世界最高峰的魔法師青木洋。


    目前已經拯救夥伴於險境的豪速拳士迪法薩Ω──小林尚人。


    最後是毫無疑問擁有最高戰略價值的願望的學生──莎夏?利夫。來到異世界前許下「我想變得,很會講日本話」的心願,魔法師則回答「那麽我就實現蘊含在這句話之中的『真正心願』」。


    引發這樁超乎想像的事件的犯人對莎夏親口說出的「孩子們本來就該懷抱著更加任性且自私的願望」這句話,實在太過諷刺。


    在成年人的常識不管用的世界,不切實際的孩子們反而更有價值。這就是魔法師所說的懷抱夢想。


    ※


    教室中的乾電池式時鍾還在動作,智慧型手機的電池殘餘量也還相當充分,所以他們在來到異世界時依然懷抱著與日本時同樣的感覺,認為當下還是中午時分。所有人都認為距離日落還有五到六個小時。因為校舍出現在較明亮的森林中,以及忽略了自上空的偵查,他們並未察覺抵達異世界時距離日落已經隻剩三到四小時。


    青木洋生還後,針對當時眾人的心態說出一針見血的評語:


    「某個人想去異世界的願望,一定是來自漫畫和


    遊戲之類的對吧?那一類的異世界,大多都有著跟地球差不多的自然環境,有太陽也是理所當然,也有晝夜之分,空氣能吸水也能喝,大家可能是覺得一定能活下去。雖然撿回一命的現在能這樣講,但當時真的沒想太多。不隻是我,恐怕大家心裏還覺得自己其實還在日本吧。」


    如果時差明顯到晝夜逆轉也許他們馬上就會發現,但兩小時左右這半長不短的時差讓他們誤會了。他們應該將周邊偵查改到隔天早上,為預備夜裏可能發生的不測而將時間有效活用於準備。


    趁著太陽尚未沉沒前進行周邊調查的總人數是一年級a到f班共六個班級一百一十五名,但當天回到校舍的人數除了包含兩名教師的a班十七人外,隻有八十五人。


    由於學校整體的初期對策失敗,周邊調查最終以學生十一名教師兩名無法歸校的結果收場。


    然而犧牲人數眾多的第一夜,其實還沒有開始。當時推測有四百四十到四百五十名左右的幸存者(雖然現場想必十分混亂,但無法掌握正確人數實在不得不批評教師群的危機管理能力之低),在當天夜裏將減少到四百名前後。


    於七月二十二日事件發生時,校舍內共有四百五十六名學生與三十八名教職員合計四百九十四名,因此相當於有兩成師生在當晚犧牲。


    公立弘橋高中備有於災難時使用的發電係統且正常運作。在日本留下慘痛記憶的震災發生後,全國性的防災意識升高,弘橋高中也裝設了燃油發電係統與太陽光發電設施。


    一般狀況下正常運作的緊急發電係統,可保護學生免於驚惶。


    實際上他們因此並未恐懼黑暗。然而在夜裏燦然照亮四周的校舍會引來其他的恐怖,使用了電力是對全體師生而言的最大不幸。


    弘橋高中突然間出現在平常早已陷入寂靜深沉黑暗中的森林,會吸引潛伏在森林中的夜行性生物可說是理所當然。


    現在早已經到了在異世界必須關閉城牆大門,點燃祛魔香木的時間。但時鍾才指向晚上八點,也沒有學生感到睡意。


    二年級的女同學在家政科老師的指導下,用餐廳與販賣部的材料為全體師生準備了晚餐,因此也未因饑餓傷腦筋。


    學生們在用過晚餐後,遵照指示以班級為單位就寢。不過b班的男學生移動至a班,同時a班的女學生移動至b班,男女分開。


    「要不要關燈?」德國軍人上杉提議。


    「森林裏的怪物也許會靠近,而且也許會被這世界的人類發現。學校這種程度的光源,就算在地平線的另一頭也能看見天空微微發亮,太醒目了很危險。」上杉如此說明。


    事先已經與上杉討論過的鬆穀接著說道:


    「隻隔著一片窗戶玻璃就是未知的世界,萬一發生什麽事的時候會難以對應。要不要移動到能縮減出入口的體育館?」


    今井春利立刻讚同兩人的意見。他彷佛理所當然般站到講台上。


    「說的對。我也這麽認為。我們去找老師們提議比較好。請老師關掉全校的燈光吧。」


    三人離開教室走向教職員辦公室。弘橋高中的教室配置上,三年級在一樓,二年級在二樓,一年級則在三樓。一年a班雖然位於較安全的位置,但德國軍人與自衛隊員並未放鬆戒備。


    這時雖然是因為其他理由,其他班級也提出了關掉電燈的提議。


    因為星光和月亮非常漂亮。


    在地表光源稀少的異世界,夜空繁星將清晰的光芒傳遞至地表。


    此外,有一部分的學生也提議想尋找北極星或北鬥七星。這裏還是有可能位於地球上的某處,就算星空看起來不同但也可能是在宇宙中的某處,總是有嚐試的價值。


    然而他們的提議全都太遲了。


    弘橋高中的校舍在黑暗的森林中大放光芒。怪物們維持著戒心緩緩逼近校舍。怪物們的智能也不至於低到主動襲擊莫名其妙的發光建築吧。


    但如果建築四周飄蕩著從未聞過的美味香氣,那就另當別論了。


    學生們當作晚餐的料理、販賣部的麵包與輕食、無視校規的學生帶進校園的零食等等,這些異世界原本不存在的氣味對怪物們而言想必充滿了魅力吧。


    一般而言藏身於森林中的生物對平常周遭的植物或泥土的氣味較為遲鈍。但另一方麵對於初次聞到的氣味會特別敏感,嗅覺變得格外敏銳。利用這樣的特性,異世界習慣將散發怪物厭惡的氣味的樹木或植物的油製作成祛魔道具。


    受光引誘而來的怪物們,氣味的誘惑勝過了警戒心。


    事件就發生在今井等人抵達教職員辦公室,向班導與學年主任提議的同時。


    複數的怪物襲擊了三年級生位在一樓的教室。師生們也許認為隻要點亮燈光眾人吵鬧出聲野獸自然就不會靠近,這樣近似在露營地避熊的想法導致了疏忽。


    「我聽見下麵傳來了叫聲。不知道該算是尖叫還是慘叫。大概是怪物撞破窗戶玻璃衝進來了吧,但我印象中沒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總之就一直有慘叫聲傳來,我心裏隻想著這下糟糕了。」即使距離事件發生的當下已經過了三年,川穀洋一在回顧過去時還是臉色發白。


    吉田順一從窗戶俯瞰下方,發現了校舍外頭有著體型龐大到無法穿過窗口的巨大怪物。他如此敘述:「在外麵的怪物有點像是身上長著鱗片的大象,差不多有五隻。腳大概粗到我一個人張開雙手也沒辦法抱住。白天見到的怪物感覺比較像動物,晚上出現的像是恐龍。雖然不曉得哪種怪物跑進校舍裏,但數量應該很多。」


    「喂,要怎麽辦啊。」某個人叫道。


    「這裏應該也有危險吧。到體育館避難吧。」


    「去體育館要先經過外麵吧。太危險了啦。況且要是門鎖著該怎麽辦?」


    「是不是該到辦公室,叫老師打開三樓的天橋通道?」


    眾人都驚慌得不知所措。


    教師須田、緊急時也許能依靠的上杉與鬆穀、喜歡帶頭的今井都不在場。


    b班的男同學幾乎所有人都抱頭躲進桌子底下。這也是人之常情吧。他們在白天的偵察活動中親眼目睹了同班同學遭怪物啃食的情景。


    這時,在a班教室中沒有人能發揮領導力。


    小林尚人對洋告知「我肚子不舒服,上個廁所」,隨後便離開教室。由於隔天豪速拳士迪法薩Ω的事跡以三年級為中心開始散播,小林究竟去了何處又做了些什麽,已經十分明瞭。


    同時當天晚上,純潔蒲公英(低年齡層小女生取向的變身少女動畫「lovely!繽紛緞帶?」中登場的少女戰士)可愛又亮麗地登場了。之後兩人被合稱為星期日晨間搭檔(迪法薩和繽紛緞帶的播放時段都在星期天早上)。


    在沒有領袖也沒有英雄的a班,首先為了決定行動方針而開始了淩亂無章的討論。他們甚至連應該繼續開著電燈或是關閉都無法判斷。最後決定等候上杉等人回到教室。


    在這個當下,若青木洋使用魔法與迪法薩合作,也許能拯救一部分三年級的犧牲者。實際上回到日本後也有數名幸存者責難洋「為什麽第一天晚上你明明有能力卻故意隱瞞。有些人明明有機會得救,是因為你才死了」。


    但希望各位不要責怪洋。


    他還沒有徹底掌握自己的魔法,對那份足以造成災難的力量還沒有自覺,同時也因為樓下傳來的慘叫聲而膽戰心驚。


    洋的能力可同時發動三道魔法。在這個當下,洋從白天就為了保護單戀的對象而隨時發動一道魔法。同時他也頻繁透視牆壁,確認隔壁教室中女學生的安全。


    最後一道能同時施展的魔法,他為了保護自身而保留。


    「全校學生請盡快至體育館集合。」校長發出了這道校內廣播。


    恐怕是為了避免煽動恐慌情緒而未公布遭受怪物襲擊的消息,但校舍內慘叫聲此起彼落,那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快站起來!快點!要避難了!」a班的某人想拉起躲在桌子底下顫抖的b班學生。但是b班的學生們大多隻是露出膽怯的眼神渾身僵硬,似乎一點也不打算離開教室。


    a班的男同學為了該如何帶出b班男同學而費盡苦心。這時願望為「想受女生歡迎」的吉田順一想到了b班教室裏的女同學。


    「當吉田喊著『我已經來了,不用擔心』的時候,老實說我覺得他還滿帥的。不過那家夥將來的夢想真是爛透了~」


    青木洋子記得,在眾人抵達體育館避難之後岡村愛如此評論他。青木洋子則補充道:「雖然嘴巴上這麽說,但小愛看起來也不是真的很反感。」


    「因為避難時沒看到今井,我想說不曉得他跑哪兒去了。不過當時hiro在場,讓我稍微安心了些。」


    池田真由如此描述走出教室時的心情。對於她的反應,洋則是說:「因為池田同學問我『今井他去哪裏了?』,我那時首先想到的是『啊~她喜歡的果然是今井吧~』,明明在那種情況下,我還是覺得有點遺憾。」


    寫到這裏,我想先描述國中時代的青木洋與池田真由。


    國中時代的池田身高比洋還高。因為發育較早且身材也好,剛開始意識到兩性差異的洋總是注意著池田。


    沒有輕視自己畫的漫畫反而顯得有幾分興趣,而且身材洋溢著女性魅力。洋會對池田動情也是正常的反應吧。


    當時未加入社團的洋常假裝去找桌球社的小林,趁機悄悄觀察池田。


    因為他實在太常待在桌球社上,甚至曾被顧問老師誤以為是社員,讓他參加桌球大會。


    桌球社的練習場所在體育館的角落,女籃球社則是在對麵牆邊的場地練習。有時乒乓球飛向女籃球社那邊,洋就會去撿,有時籃球也會從女籃球社那邊滾過來。但輕盈的乒乓球也飛不了太遠,此外體育館中央為了區分場地而掛起一片網子,因此籃球也鮮少滾到桌球社的練習位置。


    不過,雖然機會稀少,洋還是數次近距離目擊身穿籃球隊服的池田。


    穿上籃球隊服的池田的側臉令他怦然心動。自隊服短褲伸出的大腿對青澀的國中男生而言想必十分眩目吧。


    隔著整座體育館的距離眺望池田的身影,洋就已經滿足了。網子區隔兩人般橫過體育館,同時男籃球隊正在體育館中央處練習。


    洋好幾次看見今井出現在池田身旁。今井也是籃球隊,升上三年級後兩人都成為隊長,出雙入對的機會明顯增加了。


    在洋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的兩個籃球場的距離外,今井就站在池田身旁。


    池田在國中畢業紀念冊上寫的將來夢想是「想跟單戀的對象變得要好」。洋清楚記得池田的心願。


    升上高中後,洋依然不時看見兩人交談的情景。自從洋不再於考卷背後塗鴉畫漫畫後,池田也幾乎不再有機會找他搭話。


    他隻能就這麽遠遠眺望著看起來十分登對的兩人。


    ※


    學生們確實理解到自己已經來到異世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體育館裏頭不是有能讓全校學生一人有一張的折疊椅嗎?半夜裏老師們把椅子發下來,說萬一怎麽了就用那個保護自己……怎麽可能辦到嘛。我怕得一直發抖。整個晚上女生的哭聲都沒停過。」川穀洋一說道。


    一開始發動襲擊的怪物中,入侵校舍內部的已經由星期天晨間搭檔驅離。但超人們也沒辦法通宵戰鬥,最後與其他學生一同到體育館避難。


    怪物撞擊鐵門的聲音整晚回蕩在體育館中,學生們用預備災難時用的毛毯裹著身體,度過了因恐懼而無法入眠的一夜。


    「要是日出再晚一個小時,說不定我們全都死了。」


    注意到鐵門扭曲變形到幾乎就要損壞的某個學生喃喃自語。怪物們似乎屬於夜行性,日出之後便悄然離去。


    芝田涼子的素描簿上留有數張怪物的素描圖。每個都像是能直接搬上奇幻漫畫中登場的生物。模樣大多是將哺乳類與爬蟲類組合起來並且強調其原本特徵。


    幸存者的手機中未留有照片圖檔。避難時肯定沒有空檔能攝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吧。


    雖然真偽不明,但在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落幕的數個月後,曾有疑似犧牲者遺留的手機中殘留的圖像檔在網路上流傳。


    焦點模糊的照片中映著彷佛狗身上披著蜥蜴外皮的生物。手機的持有者如果沒有拍照而是專心避難,也許還有獲救的可能性吧。


    由於弘橋高中被指定為災難時周邊居民的避難地點,因此體育館內儲備有緊急糧食。早餐就是教師們分配的營養口糧與罐頭食品。


    「隻有這一點點喔?不要開玩笑了啦!」二年f班的加藤幸平怒吼。


    加藤是當地的機車暴走族成員之一,上課態度也輕佻胡鬧,是教師們眼中的問題人物。


    雖然教師們試著說服他「不要任性,忍耐一下」,但加藤並未因此接受。


    「那為什麽隻有你們在吃好吃的啊?」


    負責說服加藤的教師恐怕也不知情吧。有學生留下「田中老師看起來好像愣住了,應該真的不曉得吧?」的證詞。


    不過,加藤已經從在家政科教室負責料理的學生口中得知了消息。


    家政社的某名學生回想起,雖數量不多,但社團活動用的食材保存在社團辦公室的冰箱內。


    今天早上,雖然未經教師同意,但那名學生想為同學們做些料理而前往家政科教室。這時那名學生經過三樓的天橋通道前往家政科教室所在的北側校舍,因此並未察覺南側校舍的狀況。


    因為隻足以讓八名家政社社員能燉煮食物,做成的料理量也不多。在她煮完的時候,教師現身取走了所有食物。


    如果這消息屬實,那麽加藤的批判也許有其立場。


    但那終究是擾亂秩序的行為。就算上層真有自私自利的舉動,若下層不願意忍耐,將近四百人的集團終究無法作為一個組織而行動。


    在早晨的體育館內,加藤對教師批評。


    「既然是隻剩一點點的貴重食物,就應該優先分給在保健室受苦的人啊!」


    這句話並非出自博取周遭讚同或人氣的意圖。因為加藤的後輩當時的確在保健室內。


    但是,因為他說出了此處的所有人暫且忘卻的事實,體育館的騷動到此告一段落。


    「話說回來,之前躺在保健室的那些人,現在人在哪裏?」


    教師們昨天晚上讓學生們到此避難。但是,他們全部的心力都專注於將跳箱和平衡木搬到鐵門前方組成障礙,並未徹底點名。更糟糕的是,他們忘記要讓昨晚躺在保健室的師生避難。


    教師們為了趕往保健室,連忙打開了體育館的大門。雖然行為太過輕率,幸好周遭沒有危險潛伏。


    但是當大門打開的瞬間,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立刻撲向體育館內的眾人。


    「南側校舍的一樓簡直是地獄啊。看過去到處都是屍體。而且幾乎沒有一具屍體還保留原型。大家都僵住了。大家立刻就轉頭回到體育館,有的開始哭,有的開始吐。那種情景真的沒辦法正眼直視。老師們想關上門,但好像因為門變形了已經關不起來……大家都忍不住挪開視線。」


    個性開朗的小林在敘述當時情景時,語氣也變得陰鬱低沉。


    「裏頭不清楚外頭狀況的人想出去,大聲喊著讓開啊借過啊,和


    想要回到體育館裏麵的人推來推去,大家擠成一團。」


    川穀洋一也不願意多談第二天的早晨。


    目睹那慘狀,所有人都不禁挪開視線滿腦子一片空白時,最先有所行動的是自衛隊員鬆穀珊瑚。


    他伸手抱起了倒在大門前方,朝著體育館伸長了手,已經斷氣的亡骸。開始著手將遺體搬離現場。


    「就這樣放在這裏太可憐了。至少把大家帶到有屋頂的地方吧。」


    肉片四散飛濺幾乎不成人形,渾身沾上血汙試著搜集屍身各部位的鬆穀,看在眾人眼中想必十分異樣吧。


    當時也有著惡質的誹謗中傷。甚至有「不正常」、「瘋了」之類的評語。


    一年a班座號十四號,鬆穀珊瑚。


    將來夢想是「想成為自衛隊員幫助遭遇災難的人們」。


    鬆穀在年幼時因為震災失去了雙親。當時便親眼目睹了許多遺體與痛苦掙紮的人。因此他想成為自衛隊隊員,有朝一日要像當時救了自己的人一樣。


    話雖如此,他目睹與自己同校的學生的遺體也並非心情全無起伏。他理應也同樣難受。但是據說他從未掉淚也從未吐露任何怨言。


    在芝田涼子的素描簿上,臉上沾著血汙,眼神哀傷的鬆穀的畫像旁,加上了他留下的一句話「因為真正最痛苦的人已經沒辦法抱怨了。我不應該再抱怨自己有多痛苦」。遺憾的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能采訪鬆穀,芝田留下的畫像與文字十分寶貴。


    首先跑向鬆穀身旁的是同班同學的神穀耀子。素描簿旁邊那頁就畫著擔心著鬆穀般、表情憂傷的神穀。


    「嗯~神穀會被大家說是女神,這時就是契機吧。和之後用治療能力幫助很多人,我覺得應該沒關聯。大家後來都說自己當下馬上就走去幫忙鬆穀,但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隻是呆呆看著他們兩個。」芝田如此回顧當時的狀況,接著說道:


    「嗯~當然鬆穀也很了不起沒錯,不過大概就是這種狀況,讓美人顯得更是美人吧。剛進學校就知道神穀在男生之間很有人氣。其實我有種美人一定個性差的偏見,但從那一天起我開始找神穀聊天。哎呀~我原本以為她是那種自恃甚高的美人,而且個性又像聖人一樣簡直是完人嘛……不過實際聊過之後才發現,她平常有點呆呆的,像大家的吉祥物。」


    之後是a班的班導須田跑向鬆穀,隨後除了身體狀況不良在休息的兩人之外,一年a班所有人都開始幫忙。


    在鬆穀的提議下,遺體全部都運到了道場。他判斷該處遠離校舍而且有屋頂,適合當作遺體的安置場所。鬆穀在道場內對著神壇深深敬禮後,開始將遺體安置其中。


    在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完全落幕後,校舍回到日本原來的位置時證明了他的判斷正確無誤。至少安置在道場的學生們最終能與家人們重逢。


    在這之後他們將離開高中在異世界旅行,這時還無人能想像,此時安置於道場的遺體將為全校師生帶來超乎想像的因緣際遇。首先展開行動的鬆穀的尊貴態度,之後引發了拯救所有人的奇跡。


    以下是我詢問他們收拾遺體時懷抱著何種心情的回答:


    「一開始馬上就全吐光了,也吃不下多少……男生都在幫忙了,女生什麽也不做,未免也太誇張。就覺得非做不可。」岡村愛如是說。


    「小蘭大聲說『女生比男生更習慣見血吧,拿出幹勁來』,讓我覺得很慚愧。我一開始以為她指的是做菜,但小蘭講的好像是另一件事。」青木洋子說道。


    「指甲縫全都變成深紅色。因為沒水能用了,就隻好用搓的把血跡搓掉。乾了以後就在手上紋路留下一條條紅色的線。真的很想洗手。」蘇我蘭這麽說。


    相較於男學生,女學生似乎在較早的階段便以各自的方式整理情緒。長時間沉浸於震驚與悲慟的學生也較少。另一方麵男學生似乎大多受到嚴重打擊,說出「覺得受不了了」、「想早點回家」的喪氣話比例較高。


    當他們走過那片淒慘的血海時,青木洋暗中使用的魔法或許有幾分幫助吧。


    「因為池田同學一直哭沒有幫忙整理……她跪在沾滿血的地麵上,雙手掩著臉哭個不停。大家都同樣難過,她也不是那種大家都在努力的時候袖手旁觀的人,也許是發生了什麽事吧。我想池田同學旁邊的,大概是籃球隊的前輩吧。我也有點印象。所以我用魔法叫了一陣微風,想說要是能讓血味淡一些就好了。雖然視覺上還是很讓人難受,雖然很讓人不舒服,但最後還是習慣了。不過隻有味道一直到最後還是沒辦法習慣。」


    搜集生還者的證詞後,可推測怪物在殺害人類時會先咬斷脖子,再撕咬柔軟的部位──也就是咬破腹部食用內髒。因此臉部大多都還完整。


    為恐懼與痛苦而扭曲的臨死表情,對於生前親近的對象是格外強烈的打擊。沒有人責怪當時無法做出任何事的池田。


    見到一年a班獻身般的態度,漸漸地其他班上的學生也開始幫忙,幾乎動員了全校師生耗費了兩小時左右結束整理。


    雖然當時他們已經理解到水的寶貴,依然以所剩無幾的水清洗遺體的臉部。


    保健室內怪物大快朵頤後的慘狀等候著眾人。因為原本就有傷患在此休息,怪物們恐怕是受血的氣味吸引而來吧。僅有的三張床鋪的床單與充當隔間的拉簾全染上一片腥紅,幾乎找不到任何一處維持原本的清潔。


    不幸中的大幸是,在保健室內還有一名僅存的生還者。躲在打掃用具的鐵櫃中逃過了一劫。而就在鐵櫃前方,直到最後都緊握著掃帚想保護學生的保健老師的半截手臂掉落在一旁。


    結束了大致上的清掃後,早上在體育館內批判教師的不良學生加藤幸平離開了學校。原因恐怕是原本就不適應學校的團體生活,再加上對教師的不信任感高漲吧。繼續服從教師們的指示一定會喪命,讚同他這般想法的學生也不少,在這個當下其實已有將近二十名學生離開學校。


    至今無法得知他們當中有多少人實現了具有戰略價值的夢想。加藤的夢想「打架最強」究竟帶給他何等程度的力量,如今亦不得而知。但是他離開時輕易扛起了體育館內支撐排球網用的鐵柱,因此很可能有一定程度以上的自衛實力吧。但這二十名學生在事件結束後依舊下落不明。


    現在學校內隻剩下三百七十名(學生三百四十名,教師三十名)左右的幸存者。


    ※


    「我們應該要現在馬上離開這裏。一到了晚上,嚐過甜頭的怪物們毫無疑問會再度襲擊。除此之外,假設這世界上有軍隊或警察般的存在,肯定會前來此處。因為昨晚開著燈,不可能沒發現平常應該一片黑暗的森林突然間亮了起來。就算軍隊沒發現,鄰近的居民肯定也會向上級單位或組織報告。」


    德國軍人上杉大助的判斷十分正確。雖然這是之後才明白的事實,但這個當下異世界的軍隊正準備派遣部隊。未在拂曉同時發動突襲,純粹是由於學校出現得太過突然,讓軍隊的應對晚了半拍。


    學校出現的地點位於格魯法格斯王國的領土上。鄰近於過去將王國西部采集的魔法石運往東部而興盛一時的貿易路線。此外,由於此處也是與國土西緣鄰接的聖古阿連皇國間的國境線附近,盡管商業上的利用價值逐漸下降,但在軍事上依然是戰略要衝。


    格魯法格斯王國的國境戒備負責人對弘橋高中自然無法視而不見。


    校長與副校長,加上三名學年主任們在此處同樣誤判了狀況。直到目前為止他們從未遭到怪物襲擊,沒有親眼目睹現場,也沒有協助安置犧牲者的遺骸。他們隻是從各班級的導師口中得知犧牲人數的報告,為責任問題而煩惱不已。


    他們並未


    正視現實。


    置身現場的師生們感受到的危險,指揮層級完全無法理解。


    校長與副校長等人昨天晚上發出了指示避難的校內廣播後,就這麽直接躲在校舍內可說特別牢固的播放室內。


    上杉雖然無法以言語清楚解釋,但附近明明開辟了寬到足以讓馬車通過的道路,他們在這一帶卻遭到怪物襲擊,這讓他十分納悶。


    昨天的調查中沒有發現讓旅行者避難用的小屋之類的建築。雖然如果調查得更仔細些可能就會找到。


    道路上沒有路燈,馬車道路上也未鋪設石磚或柏油。但車輪痕跡顯示有馬車頻繁經過。既然如此,利用馬車道路者究竟如何應付怪物?


    恐怕是有某些擊退怪物的手段吧。在這個有怪物的世界,文明已經繁榮到發明馬車的程度,既然如此軍隊或傭兵集團的存在可說是必然。因為像昨天那樣的怪物群,光憑一己之力絕不可能擊退。


    就道路的整備狀況來看,文明水準比日本更低。然而武力卻又足以擊退昨晚那樣的怪物群。那樣的存在會是什麽?


    那絕非通常的軍隊。


    如果上杉也精通奇幻風格的遊戲,同時也仔細思考此處可能是因為某人的願望而化作現實的異世界,也許他就能推測這世界恐怕存在著豪速拳士迪法薩Ω那般身具超常能力的士兵。


    反過來說,如果洋或小林這般對漫畫與遊戲特別了解的學生有著與上杉同等的觀察力,也許能得到同樣的結論。


    已然逝去的可能性多到數不清,但最大的問題終究在於指揮層級並未理解位於現場的師生感受到的無言威脅,也未建立討論應對方針的體製。


    青木、小林與上杉將曆經殘酷的試煉而加深友情,最終建立起在旅程中活用彼此能力的關係,但在那之前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教職員辦公室舉行的會議,最終校長做出「躲藏在校舍內,等待警察一類的組織前來救援」的結論。


    如果此處是日本,這樣的結論當然正確無誤。


    但警察是取締市民犯罪的組織。應該想像得到存在著可處理超乎警察能力的怪物之組織,且也該想像到那一類組織的行事風格。


    軍隊是為保護國民而戰的組織,絕非為保護並善待未經許可入侵領土的謎樣團體所設立。處罰非法入境的可疑人物,不隻是在異世界,在地球上同樣是常識。


    教師與學生們完全不明白自己侵犯了戰爭中國家的領土。


    依照教師的指示而飛翔在高中上空處的二年d班山田幸信,看見了有謎樣的光點從自己的下方飛過。他反射地望向光點的來源。


    他目擊了在北方道路上移動的複數黑點。因為有一段距離,無法清楚分辨形狀,但確實有人影般的黑點正在移動。


    謎樣的光點接二連三飛向他,同時拉近與山田間的距離。這下終於明白自己正遭受攻擊,山田趕忙降落。


    山田降落在校舍屋頂上之後,氣喘籲籲地向教師們報告「有東西正在靠近」。


    從屋頂上仰望天空的教師們回憶起孩童時代,在電視上見到的波斯灣戰爭的新聞畫麵。自地麵射出的對空炮的炮彈一麵發光一麵劃過天空的情景。為了讓射擊手清楚明白炮彈飛往何處,炮彈具有發光的功能。


    到了這個當下,校長再怎麽遲鈍也理解到正在逼近的集團絕非日本警察那般溫和的組織,而是近似於外國的軍隊。


    自校內廣播到全校師生在校舍前完成整隊隻花上不到五分鍾。這是因為日本學生平日就有做避難訓練。放眼全世界也隻有日本如此常態性落實學校或地區性的避難訓練。


    因為已經體驗過危險,眾人盡可能加快行動也是重要的原因。


    移動時按照學年與班級將一年a班排在隊伍最前方雖然符合常識,但同時也造成了不幸。因為a班中有著青木洋與小林尚人兩名足以與逼近的集團對抗的學生。


    然而最為不幸的並不是他們讓持有的武力遠離最前線,而是讓全弘橋高中最具戰略價值的莎夏?利夫的能力失去發揮的空間。


    在哈梅爾的吹笛人事件中,最關鍵的「可能性」就是當下莎夏所在的位置。


    一年a班座號二十七號,莎夏?利夫。來自英國的留學生。興趣是培育花朵與搜集外國郵票。


    她出身的學校沒有製作畢業紀念冊的文化。因此塔塔親自向她詢問心願,當時她回答「我想變得,很會講日本話」。


    然而塔塔實現了隱藏在這句話之中的真正心願。於是,莎夏?利夫成為了全弘橋高中唯一能與異世界人語言互通的人材。


    她的心願並非習得語言知識,而是與對方互相理解。


    追逐弘橋高中師生的是異世界軍隊旗下的騎兵部隊。


    當騎兵團追上學生隊伍的最尾端時,教師嚐試與對方交談。英文教師正好也在現場,在確定他們置身的場所並非地球的當下,聽起來像是個惡毒的玩笑。


    他們究竟如何與對方溝通,如今已經無法得知。他們的言語在異世界的人們耳中聽起來是何種意義,他們的態度與肢體語言是否見容於異世界文化,得知真相的當事人已經不在了。


    我不禁為此扼腕。如果能理解異世界語言的莎夏?利夫剛好在隊伍最後方,事態肯定會大有轉機吧。


    莎夏的心願不隻是單純想理解言語,那心願出自於想與日本的友人加深友誼、與眾人互相理解。如果真是如此,她與異世界的人們想必也能互相理解吧。


    也許,莎夏向對方解釋情況並且尋求保護,就不會再有更多犧牲者。


    然而在這個當下,對格魯法格斯王國的士兵們而言,弘橋高中的一行人是穿著陌生服裝並且有如軍隊般整齊行進的可疑分子。


    衝向學生們的是負責國境戒備的優秀騎士群,當然也能理解鄰國的語言。這群學生與教師們口中操著連這些騎士都無法理解的話語,想必令人費解吧。


    潔淨精致且樣式統一的衣物,看上去絕非附近的農民或難民。可大量生產同款式衣物的工業生產力於異世界並不存在。


    弘橋高中的幸存者與騎士之間究竟有過何種交流呢?


    目擊者的證詞如下:「竹田老師向對方喊話,可是對方用魔法般的手段單方麵攻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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