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嗬嗬嗬……完成了,完成了啊……!」


    王立圖書館的地下,某個人發出笑聲。


    她是被眾人視為圖書館的魔女而畏懼著的獨特天才──埃爾?米爾,烏路爾。


    數個燒杯並排在眼前,她滿臉欣喜地凝視著注入其中的鮮血般赤紅色液體。


    她的雙眼燃起晦暗的火焰,即使處於日照無法滲入的地下,仍閃閃發光。


    「隻要有這個的話……嗬嗬嗬嗬嗬嗬……」


    埃爾舉起裝入藥品的燒杯,神情陶醉地用臉頰摩擦。


    而後將視線投向其他「材料」,愉快地笑著朝材料伸出手。


    本次的騷動,就此開始。


    ◇ ◇ ◇


    埃爾相當稀奇地邀請我去喝茶。


    她似乎是想為前陣子的事情道謝。除了委托的酬勞以外,想另外請我吃點東西。


    雖然能從那家夥口中聽見「讓我讀書」以外的話令我感到驚訝──


    總之,這也不算壞事。偶爾悠閑地喝茶,順便警惕她別把我的秘密暴露出去也好。那家夥是個書蟲,隻要用不讓她閱讀@wiki來威脅她,即使嘴巴裂開了,她也不會把秘密泄漏出去才對。


    我一邊心想,悠悠哉哉地赴約,隻是──


    「好啦,用不著客氣,一口氣喝乾吧。」


    「…………」


    「這是我用老家森林采的香草調和而成的茶。可以消除疲勞喔。」


    (好可疑……)


    埃爾露出從未見過的笑容,怎麽回事?


    打從迎接我以來,自始至終都頂著笑臉。


    然而雖說是笑著,眼神卻異常認真。


    好可疑。怎麽看都好可疑。


    (該不會這個茶裏摻了什麽吧?)


    怎麽想都是這家夥會幹的事……既然這樣的話!


    「喂,埃爾。我們交換一下茶杯吧。」


    「喔喔,好啊。」


    埃爾毫無抗拒地將她的杯子遞過來。


    (……嗯?)


    原本以為茶杯杯緣可能塗了些什麽,原來不是嗎?


    若是如此,那果然是茶本身裏添加了什麽?


    「你怎麽啦?不喝嗎?」


    「不,我怕燙。你先喝吧。」


    「喔喔,原來如此。那我就先不客氣了。」


    語畢,埃爾毫不猶豫地將茶杯貼近嘴邊。


    (嗯,她真的有喝下去對吧。)


    那麽,該不會其實什麽怪東西都沒有加?


    「呼~故鄉的茶果然最棒了。我很喜歡這個。」


    「這、這樣喔。」


    「稍微特殊的香氣能讓人沉靜心靈啊。或許這點程度的東西無法當作謝禮,但你應該也有無法向人吐露的辛勞吧。我想用這杯茶來慰勞你啊。」


    「原來是這樣啊。」


    我開始為自己的過度揣測感到羞恥。


    雖然我最近又踢又踹她,但竟然到懷疑她盛情厚意的地步,實在不可取。


    即使是埃爾,偶爾也會有想款待他人的一麵啊。就算她還是一樣不在乎儀容整潔,房間也散亂著書籍,但她也會像現在這樣為了某個人沏茶,準備點心。


    這就是所謂的人情,埃爾同樣擁有這種情感。


    「那我喝喝看吧。」


    「請用。」


    埃爾滿麵笑容。


    嗯,剛才的表情一定是我看錯了。


    別疑神疑鬼了。唯有信任才能孕育出信賴關係──


    「喔喔,真好喝!」


    「沒錯吧?」


    像是薄荷般,直通鼻腔的清涼感令人欲罷不能。


    不,應該沒有像薄荷那麽刺激。我感覺到一股柔和的森林涼風。這道涼風彷佛溫柔地吹散殘留在我體內的疲勞與懶倦。


    原來如此,也難怪疲勞時會想喝這種茶。


    什麽嘛,這個精靈偶爾也會做點好事啊。


    「要不要再來一杯?這次喝冰茶也不錯喔。」


    「喔喔,聽起來很棒!那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埃爾離開座位,走出研究室。


    不過,她離去前像是想起什麽般,稍微回過頭對我說話。


    「啊啊,等待期間你先吃點桌上的點心吧。是我做的,形狀雖然有點不好看,但保證好吃喔。裏麵加了老家送來的野莓,很難在一般街上吃到。」


    黑發精靈說完,輕輕單眼眨了個眼,離開研究室。


    (討厭,我怎麽覺得今天的埃爾小姐好溫柔……)


    嗚嗚嗚,知恩報恩這句話果然千真萬確。


    埃爾再怎麽說也是個美女,真沒想到能從她那裏得到親手做的餅乾……!


    「唔,這個也好好吃!」


    有別於滋味清爽的香草茶,點心的甜味好似擴散到整個嘴巴。


    但濃厚的滋味並不會過膩。酥脆鬆軟的餅乾在口中碎開,瞬間化開落入胃袋。當中並沒有使用奶油製成的點心的那種特殊濃重感,不如說混入的野莓酸味帶來了清爽的後勁。


    一麵品嚐餅乾,等等喝下冰涼的香草茶。


    簡直太棒了!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啊。嗯嗯,果然人類隻要有美味的食物就可以變得幸福!


    「哎呀,久等啦。你覺得餅乾怎麽樣?」


    喔喔!時機抓得真好!埃爾端著放置玻璃杯的托盤回來了。


    趕快來享受香草茶與點心的合奏曲吧。


    我一手拿著餅乾,空著的另一手取走玻璃杯。然後將餅乾放入口中咀嚼,再讓冰涼的茶流入喉嚨……啊啊……!和我料想的一樣,這個組合會讓人上癮啊!


    「看來我用不著問你感想了吧?嗬嗬,你喜歡真是太好了。」


    我喝著冰香草茶,埃爾對我投以微笑。


    陰暗的地下室裏,唯有油燈照明的茶會,偶爾也不壞。今天的下午一點,讓我有如此感想。


    「你、你要回去了嗎?再待久一點也沒關係喔。」


    「不,我實在待太久了。差不多該告辭啦。」


    和知識淵博的埃爾聊天很愉快,不知不覺就久留到這種時間了。


    再不快點回去的話優米爾會擔心。而且明天是星期一,熬夜過頭的話,身體會搞壞的。


    「不然我請你吃頓晚餐嘛。」


    「我家的女仆在等我。」


    「這樣啊……」


    「別露出那種表情嘛。我還會再來的。」


    「啊……」


    埃爾是不是也度過了愉快的時光呢?


    她依依不舍般垂下肩膀,實在無法令人聯想到她就是那個圖書館的魔女。


    (反正她馬上就會恢複正常吧。)


    今天真是見識到珍貴的光景。


    「那我要回去啦,下次見。」


    我留下這句話,離開圖書館的地下室。


    回到地麵時,街道已經夕陽西下,天空染成了黃昏色。


    即將來到夜幕低垂的時候了。嗯,我果然待得太久──


    「那、那個,佐山先生!」


    「嗯?」


    正打算穿越王立圖書館的正門時,我被人搭話了。


    我回過頭,穿著實習圖書館員製服的少女站在那裏。


    「喔喔,是莎莉耶啊。怎麽啦?有什麽事嗎?」


    「啊嗚……」


    「……啊。」


    自從之前的事件以來,莎莉耶似乎都在避著我。


    果然暴露等級這點不是上策啊。用刀子俐落砍殺魔物這點也不妙。畢竟等級兩百五十級,一般人眼裏看來就是個怪物。膽


    小的莎莉耶會害怕也是理所當然。


    「不用勉強自己和我說話也沒關係。」


    「不、不是的!我沒有勉強自己!」


    她情急下否定,卻沒辦法把話說下去。


    聲音越來越細小最後慢慢消失,身體因為緊張而顫抖。


    (這樣不行啊。)


    莎莉耶一段時間內都難以說出完整的字句來。


    說不定這種狀態從今以後也會持續下去──


    沒必要勉強她。畢竟我認為我們之間有一部分能靠時間解決,直到她能夠輕鬆開口時再慢慢對談也不遲──


    「喔。」


    莎莉耶垂下臉,將某個東西使勁推向我的腹部。


    這什麽?有著可愛包裝的小袋子,裏頭放了什麽嗎?


    我試著收下了,仍不明白是什麽東西。


    「這是……是謝禮!」


    就算詢問當事人,莎莉耶也隻丟下這句話就逃跑了。


    (謝禮……喔喔,謝禮啊。)


    原來如此,是為了答謝我在迷宮裏搭救她的禮物。


    這孩子還真有禮貌啊。因為無法用話語妥善表達,才會像這樣準備禮物來報答。


    「我來看看,裏麵放了些什麽呢。」


    我輕鬆拆開緞帶,窺伺小袋子的內容物。


    「是餅乾啊。」


    圖書館現在流行做餅乾嗎?


    小袋子裏頭放著幾片愛心形狀的小型餅乾。


    「嗯,很好吃。」


    這應該無法填飽肚子,所以明明在晚飯前,我還是啃著餅乾。


    多虧那格外可愛的袋子包裝,路過的行人用奇怪的表情盯著我瞧。


    (嗯,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希望明天也能這麽好。)


    我如此心想,朝著回家的路途繼續踏出步伐。


    ◇ ◇ ◇


    「失敗了啊。」


    「可是《藝術維基》上隻記載了這些資訊而已。」


    「其他部分該怎麽辦才好呢……」


    埃爾一麵喃喃自語,一麵在研究室內來回踱步。


    她手中握有古代文書《藝術維基》的片段頁麵,上頭記載著某種藥品的製造方法。


    「那個迷宮被消滅了,實在很可惜啊……」


    「因為這樣,已經沒辦法收集材料了。」


    酸甜的情書、尼可波花、那戴波草、戴雷的果實。


    這些都是製作藥品的材料。作為藥品的必須材料,多數都能在之前的迷宮得手。


    她明明使用上述材料,按照《藝術維基》記錄的指示調配藥物了──


    不知為何,卻無法發揮藥效。


    「貴大也吃了添加藥品的餅乾。因為沒有效果,所以我也吃了。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失敗啦,失敗!明明順利的話,貴大整整一星期都會對我言聽計從耶!」


    埃爾將書籍頁麵扔到一旁。


    接著仰倒在地板,在書山中碎碎念抱怨。


    「啊啊~媚藥什麽的,充其量不過是假貨啊。」


    媚藥──沒錯,埃爾向貴大下了媚藥。


    原本打算讓他對自己著迷,對自己言聽計從。


    「我好想要等級兩百五十級的樣本耶。」


    她至今為止從沒見過等級如此高的人類。


    他的肉體(作為研究材料)充滿魅力,好想盡情地、钜細靡遺地調查。流著研究者血液的她,懷抱著如此願望。


    「但是,失敗了啊……」


    她曾經描繪的夢想與希望,全都消失到伸手無法觸及的遠方了。


    既然媚藥沒起作用,隻好尋找別的手段。


    但看來她一時間無法振作起來了。那是她費盡一番苦心製作的藥物,傾注其中的期待也很大。


    「唉……貴大願不願意讓我實驗呢?」


    埃爾趴倒在研究室的桌子上,用抑鬱寡歡的神情吐出歎息。


    盡管如此,她的模樣有些奇怪。看似憂鬱,實則不然。


    半睜的眼睛濕潤,臉頰稍微透出了朱紅。


    若要形容那副模樣的話──


    「算了,撇開實驗也沒關係。貴大還會再來找我嗎?」


    那副模樣,宛如戀愛中的少女。


    ─2─


    「我說,好吃嗎?」


    「好、好吃。」


    「太好了~!來,下一個是這個。張開嘴巴,啊~」


    「啊~……」


    我張開嘴,煎蛋卷就送進了嘴裏。


    慢慢咀嚼食物時,薰又接著說道:


    「我說,好吃嗎?」


    很好吃。是很好吃沒錯。


    但是為何演變成這種局麵,我絲毫沒有頭緒。


    (不不不,應該有什麽契機才對!快點想起來啊我!)


    昨天晚上,直到入睡以前都與平常無異。


    早上被薰叫起床這點也……好吧,也不能說沒有。


    畢竟她偶爾會來我這裏做飯。和優米爾也相處得很好,也會把這裏當自己家一樣,直接掀開我的棉被。


    隻是,今天早上以後所發生的事很奇怪。


    薰不知怎的很熱衷於照顧我。


    「洗好臉了嗎?」


    「還沒洗的話快去洗吧?」


    「去廁所了嗎?」


    「頭發睡翹嘍。」


    「我幫你整理好吧?」


    諸如此類,照料得無微不至也該有個限度。


    不,她原本就是擅於照顧人的孩子,但到這種地步也太奇怪了吧。


    「張開嘴巴,啊~?」


    「啊~……」


    然後,最誇張的來了。


    吃早飯時她坐在我位子旁,親自喂我吃飯。


    竟然叫我「啊~張開嘴」?這不是戀人才會做的事情嗎?


    究竟為什麽突然幹起這種事情──


    「我、我問你喔,難道不好吃嗎?」


    「嗯啊?」


    「因為你露出很困擾的表情……」


    「喔喔,等一下等一下。很好吃喔,嗯,很好吃!」


    「真的嗎?太好了~!」


    一下沮喪一下歡笑,這家夥還真忙碌。


    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暇思考。不全部吃完,感覺無法和她溝通。


    「欸嘿嘿……」


    薰?羅克亞德小姐表現出害臊又忸忸怩怩的模樣。


    現在才二月耶。距離春天還有點早,莫非她是感冒了嗎?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她態度驟變的理由。我無法坦率地高興,雖說如此,也不能苛薄地對待她。


    「吃完飯以後,我們一起出門工作吧?」


    「是是是。」


    我生硬地回答,吃完薰親手製作的早餐。


    「烤魚定食兩份、豬排蓋飯三份~!」


    「知道啦~!」


    今天也一樣,頂著凶惡表情的家夥們擠進餐廳裏吃飯。


    多虧這點,店裏生意興隆。就大眾食堂而言可說是大成功。


    隻是作為日薪工而言,我倒是希望不用忙碌到這種地步……


    總之,還不到無法忍耐的程度。熬過尖峰時刻就能喘口氣了。


    「韭菜炒豬肝定食、鹵魚定食、南蠻雞定食大碗、炸鮭魚定食、牛肉蓋飯大碗,還有炸蝦蓋飯兩碗,點單來嘍~!」


    「……知道啦~!」


    不是無法忍耐,也並非辦不到。


    但是一聽到這種分散開來的點單,精神也會一舉萎靡起來……


    (好好考慮一下做菜很費工啊,很費工!)


    嗯,總之,加油吧。


    (要


    是打混摸魚,優米爾很恐怖啊……)


    如此這般,我一麵心想「自己實在不適合餐飲業啊~」,接著總算撐過了這天的午餐尖峰時刻。


    「然後,怎麽又來了?」


    下午兩點後的「滿腹亭」。


    正是所謂的員工餐時間,我到餐桌就定位時──


    「張開嘴巴,啊~」


    薰小姐又打算照顧在下我了。


    這位小姐露出極為幸福的表情,用筷子夾著炸蝦。


    坦白講,我差不多開始覺得可怕了。我不記得自己有立過這種旗,也不記得對薰施加過【魅惑】。


    「來,啊~」


    唔~還是說她到了想談戀愛的年紀?


    或是想嚐試和男性對象談情說愛之類的……


    不,那家夥不是這樣的性格啊。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啥?」


    不妙!薰開始沮喪了!


    垂下肩膀,低下頭,露出一副隨時會落淚的表情!


    「等一下等一下!我沒有認為是麻煩!」


    「真的嗎……?」


    薰抬起臉,她的眼神像是被丟棄的小狗一樣。


    唔唔唔,情況不明所以,但應對不當的話,感覺之後會很慘烈。


    今天就配合她吧……


    「是啊,真的。不如說,薰能夠喂我吃飯我好高興喔!哎呀~我真是幸福!」


    ……我會不會演得太假了?


    「真的嗎?欸嘿嘿嘿……」


    看來是杞人憂天。不如說,這家夥也太好騙了吧?


    感覺會被壞男人欺騙,輕而易舉地被拐走。我有點擔心她的將來。


    「那麽,這次你吃吃看這個?」


    「呃,好。」


    怎麽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比剛才更近了。


    她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或是倚靠過來,簡直就像是伊貝塔小姐店裏的孩子。


    太大膽了吧……這不是薰。


    「咻~咻~兩位,很親熱喔!」


    「嘎哈哈哈哈!感情真好啊!」


    「真、真是的~!不要捉弄我們啦~!」


    不知是沒察覺到女兒的異狀,或是察覺到了才更加煽動她。


    凱特小姐與曉大叔心情極好,甚至吹起口哨來。


    「你們既然這麽火熱,應該也親過一兩次了吧?」


    「還、還沒有接吻過啦。」


    「哎唷~!兩位真是晚熟!」


    「哦,太窩囊了吧!那種事情要趁年輕時快點嚐試!」


    「討厭──老公你真是的!不過媽媽我也這麽認為喲!」


    「咦咦!」


    「快點接吻吧,不然,現在就來吧!」


    「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


    我實在不得不吐嘈了。


    這局麵究竟是怎麽回事。乘勢起哄也該有個限度喔!


    「那、那個,貴大?」


    「是啊,我知道。這種事未免也太……」


    「貴大不喜歡嗎……?」


    「……什麽?」


    該不會她也躍躍欲試?在雙親的注目下接吻?


    唔唔~她果然很不對勁……一定出了什麽事。


    「「開始吧,接吻~接吻~!」」


    (你們是國中生喔!)


    雙親也很不對勁,不過這兩個家夥是照常運轉。


    雖然這樣也挺有問題的,不過,放任他們應該無所謂。


    問題在於這家夥!薰?羅克亞德小姐!這個人真的哪裏怪怪的。


    「貴大……」


    她感覺真的有那個意思,眼睛也濕潤起來。


    嘴唇半開,吐露出炙熱的氣息……


    啊啊,不可以不可以!一瞬間我差點就被她吸引過去了!


    待在這裏,似乎連我都會變得越來越奇怪!


    逃跑也是種方法,隻能拉開距離了。


    「看招,【煙霧爆發】!」


    砰砰!


    透過胡亂使用的技能,煙霧彷佛自我掌心爆發般擴散而開。


    我趁機站離座位,試圖偷偷摸摸逃出「滿腹亭」。


    「哎呀──!這是什麽──?」


    「什麽也看不見了啊──!」


    「貴大──?」


    很好很好,這樣一來應該不會被逮到才對。


    不過到底是怎樣?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3─


    「貴大~老師~非常迷人~?」


    那麽,此刻,本人我在貴族的宅邸裏。


    受邀來到費爾迪南家的宅邸,經過許可進入法蘭莎的房間,然後聆聽大小姐自己創作的歌曲。


    嗯,這狀況有點莫名其妙。


    (……到底是怎樣?)


    我聽說有工作於是抵達中級區的廣場,結果那裏出現了費爾迪南家的侍從們,簡略說明來意後就把我塞進馬車裏……


    然後,被帶進王貴區的宅邸後,精心打扮的法蘭莎格外禮貌地前來迎接我。


    我被迫坐入幾乎要讓腰部整個陷進去的沙發,受到超高級茶水與茶點款待,大小姐接著展露她自創的歌曲……我果然還是不明白到底在幹嘛?


    「老師,您覺得如何呢?」


    「嗯,啊,應該還不錯啦。」


    老實說,我完全搞不懂哪裏好。


    那彷佛幼稚園同樂會裏出現的超直白歌詞是怎麽回事?


    等等,但是,說不定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潮流……


    「哎呀,真不愧是貴大老師!您也有吟詩的才能呢!說來慚愧,我的雙親和親戚並沒有文學方麵的才華,並不理解詩為何物……不過,能像這樣遇見理解我的人,我放心了。」


    太好了。即使說是異世界,人們的感性並沒有多大差異。


    純粹是法蘭莎這家夥太詭異而已。以擁有其他才能作為代價,這家夥的歌唱品味恐怕是遺留在母親的肚子裏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番話看來是真的啊。


    「說到理解這件事……」


    「嗯?」


    「老師,您現在雖然獲得大家的信任,但一開始很辛苦吧?」


    「嗯,算是這樣。」


    畢竟我橫豎著看都是個庶民。


    加上是東洋人,又是個前任冒險者。上流階級的達官貴人們眼裏看來,想必是個可疑的存在。不如說,我也聽過別人對我的流言蜚語。「骯髒的平民竟然擔任學園講師,簡直是惡劣的玩笑!」之類的,相當淺顯易懂的惡意。


    至今仍然有批判的聲浪,但和一開始把我當蟲子那時相比的話……


    「我一開始也隻認為老師是『可用之人』而已。」


    「咦咦!」


    是、是這樣喔?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咦?法蘭莎從對麵的沙發上站起來。


    (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我像是受到她影響,也一起離開沙發坐位……


    「老師……」


    法蘭莎撲進我的胸懷裏。


    (咦?這個展開是怎麽回事!)


    麵對僵住的我,法蘭莎用甜膩的聲音細語。


    「老師……您知道嗎?我的胸口,心跳非常劇烈……」


    「是、是喔。」


    「這種感覺,我是第一次……老師也和我一樣嗎……?」


    「沒錯,這種心情我也是第一次。」


    「我好高興……!不過,我早就知道您的答案了。因為老師的胸口,心跳也跟我一樣這麽快……」


    「是啊,我現在心跳加速


    啊……」


    畢竟從剛才開始,房間的入口好像就有人在啊。


    那個人該不會是法蘭莎的老爸吧?看來像是費爾迪南現任當家──歐德隆先生的人影,露出好似人體模型般的表情注視我們。


    可能是和他對上眼的緣故?


    我從剛才開始心跳就莫名加速慢不下來。


    「老師……!」


    情緒極為激動的法蘭莎用力抱緊我。


    然後不知道怎麽回事,歐德隆先生的額角開始顫顫痙攣起來。


    討厭,心跳慢不下來。我覺得他光靠視線就可以把我殺掉。


    「老師……」


    法蘭莎用恍惚的神情抬起頭仰望我。


    不過,老實說,我沒閑工夫搭理她。假如我從歐德隆先生身上移開目光,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老師……您真壞心眼。像這樣裝作滿不在乎,玩弄我的心。」


    法蘭莎輕輕將臉埋進我的胸膛,悲傷地低喃。


    可不可以請你住手啊?再這樣下去,被歐德隆先生玩弄的,感覺會是我的人生啊!


    「不過老師的這點,也很吸引我。」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法蘭莎用手臂繞住我的脖子後方,歐德隆先生的表情變得像是般若鬼麵具一樣。


    好可怕。太可怕了。應該說,大叔,你至少講點什麽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老師……不,貴大先生……」


    父親混雜著殺意的視線,以及女兒格外熱情的視線。


    兩者融合、交混,逐漸將我的心帶往奇怪的地方。


    停下來,快停下來啊!真是夠了,因為詭譎的緊張感,心跳的節奏變得好奇怪!我快要因為心律不整而停止心跳啦!


    (果然有哪裏不對勁啊啊啊啊~~~~!)


    由於意料之外的情況而麵臨心髒病發作危機的我,直到法蘭莎察覺她父親在場以前,始終冒著冷汗。


    「有、有夠淒慘的……」


    我度過了相當濃烈的時間。


    沒想到竟然有那種殺人手法,搞不好連「暗殺者大師」也沒見識過。


    「身體的狀態也還沒恢複。」


    一下冒冷汗,一下心跳加速,感覺給身體添了許多負擔。


    好想快點回家睡覺啊……不過接下來還有孤兒院的工作要處理。


    「總之,在那裏睡覺也行吧。」


    年幼組的小鬼頭們隻要吃完點心後就會進入午睡時間。


    我在那時候一起睡覺就行了。那個工作場所還算通達情理。


    (既然這麽決定的話……)


    首先,得前往下級區才行。


    我從費爾迪南家的馬車裏走出來,離開中級區廣場,徐徐而行。


    從這裏到孤兒院需要步行三十分鍾。總之,慢慢走吧。


    「……嗯?」


    我發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對麵的道路逼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什麽啊?卷起土砂塵埃,朝我這裏一直線衝過來。


    「……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看來不是失控的馬匹,而是人……嗯?


    「……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明白是何方神聖了。那是我認識的……


    「貴大!」


    「嗚咕!」


    克露米亞保持全速前進的力道,像是重擊我般抱緊我。


    這名身材格外高挑的女孩,像要把我的臉埋進她胸部的溝壑中緊緊擁抱住我。要是窒息就糟了,我挪開臉,結果她這次開始舔起我的臉來。


    「汪汪!」


    克露米亞的搭檔,狗狗小金也過來了。


    盡情甩動尾巴,蹦蹦跳跳地瞄準我的顏和眼睛撲過來。


    這家夥肯定也想舔我的臉吧。為什麽狗狗都這麽喜歡舔人的臉啊……


    「等、等等!嗚噗,等一下!」


    這種過剩的肌膚接觸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在這種地方不行啊!


    明明隻是和狗狗們玩鬧,但人潮眾多的緣故,莫名地讓我感到羞恥。


    瞧,巡邏的警衛先生也在看,路過的婦人也在看。


    「不、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去別的地方。」


    「嗯嗯。」


    「好了,你們兩個,要走嘍。」


    「「汪!」」


    帶著大型犬們,我一路前往孤兒院。


    這段期間,克露米亞緊緊黏在我身邊,不肯鬆開我。


    (該不會這些家夥也?)


    也變得奇怪了嗎?


    還是說,隻是因為太久沒見而興致高昂而已?


    我不清楚。雖然不清楚,但是──


    「喂喂!耳朵不行!」


    一麵忍耐舔人狂魔的猛攻一麵行走,過程可說是相當折騰人。


    「所以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舔舔。


    舔舔舔舔。


    舔舔舔舔舔舔……


    抵達孤兒院後,我被狗狗們壓倒在地。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舔舔舔。如此狀態持續了十分鍾之久,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我的臉差不多都快腫起來了。


    不不不,我也想過很多次要阻止他們喔。


    隻是他們畢竟是狗狗。


    「喂喂,已經夠了啦。」


    「「汪嗚~嗚嗚~」」


    「……隻能再一下下喔。」


    「「汪?」」


    沒辦法,他們都發出那麽可憐的聲音了。


    因此我也無從阻止,隻能任憑他們高興……


    「呀~!」


    「你、你們在做什麽啊!」


    瞧,其他孩子也過來了。


    這裏可是布萊特大家庭的院子喔。


    處在哪裏都有人在的環境,不如說,真虧他們還能堅持這種狀態這麽久。


    「是克露米亞和哥哥!」


    「怎麽好像纏綿在一起的樣子!」


    「喂喂喂喂。」


    是從哪裏學到那個單字的啊!


    「莉拉也要!莉拉也要!」


    「好痛好痛。你那行為很平常可是很痛。」


    這次是最年幼的孩子莉拉朵啊。


    為什麽要咬我啊。莫非是以為我被獵食了嗎?


    「喂,克露米亞,快點放手!」


    「不~要~!」


    「哥哥,你們在做什麽啊?」


    「我才想問啊。」


    大小孩小小孩全都聚集過來,總覺得事態已經難以收拾了。


    尤其是克露米亞。這隻狗狗平時明明都很聽話,不知怎麽,今天卻全力啟動任性撒嬌模式。


    果然這家夥也中招了嗎?


    像薰或法蘭莎那樣,出現了奇怪的傾向……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露朵絲小姐!」


    聽見騷動聲,院長從孤兒院深處跑了過來。


    她明顯露出困惑的表情,麵向我和克露米亞。


    「貴大先生,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隻是克露米亞的樣子有點奇怪。」


    「看起來……是呢。」


    克露米亞基本上是親人的孩子,抱緊人撒嬌也是日常瑣事。


    然而現在這樣很奇怪。明顯奇怪到不行。露朵絲小姐似乎也感受到這股異狀,她將手安置到克露米亞頭上,閉上眼睛。


    「嗯~……」


    是打算使用解析類型的技能嗎?


    還


    是說要默念教會傳頌的神托之類的?


    一段時間後,露朵絲小姐睜開眼睛,向我解釋克露米亞的狀況。


    「看起來不像是被惡魔或惡靈附身的樣子。隻是也不能說算正常,該怎麽說呢……我感覺到強烈的感情。」


    「感情?」


    「是的。這孩子似乎被這股感情耍得團團轉……」


    看來無法找出確切理由。


    不過似乎有所對策,露朵絲小姐用手勢切了個十字,向神祈禱。


    「【淨空】。」


    克露米亞的頭頂浮現出輕飄飄的粉紅色霧靄。


    露朵絲小姐用手拂開霧靄,結果克露米亞的身體脫力,失去意識。


    「喂、喂喂?」


    克露米亞和小金癱軟在我身上。


    他們的身體使不出力,手腳也軟趴趴地鬆懈下來。


    「沒事的。他們隻是睡著了而已。」


    「這、這樣啊。」


    「但這並不代表已經痊愈了,隻是暫時驅散感情而已。」


    意思是他們醒來後情況依舊不變嗎?


    真是的,這到底是怎樣啊?


    「雖然貴大先生都難得來一趟了,今天還是請你先……」


    「啊,好的。我就先回去吧。如果又發生剛才的情況就糟了。」


    「不好意思。」


    露朵絲小姐麵帶愧疚,不過就算她沒這麽說,我也有此打算。


    又被緊緊抱住的話根本無法工作。


    光是被舔人狂魔纏住天就要黑了。


    這種狀態下,今天還是先回家比較好。當然不會得到工作酬勞,關於這點,回家再和優米爾好好解釋吧。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好的。請你下次再過來吧。」


    「各種異狀恢複正常後,我會再拜訪。」


    我苦笑著低下頭,離開孤兒院。


    (可是,到底是怎麽了?)


    這幾天,一部分女性對待我的情緒表現該說是露骨,還是……


    感情?即使說是感情,那又是什麽原因提高了感情?


    「唔唔……嗯?」


    一邊思考一邊走在路上,這時我在巷弄的角落看見了認識的人。


    是黑貓少女娜蒂雅。娜蒂雅朝我這裏走了過來。


    「哦~……不不不。」


    究竟是以怎樣的基準使人變得奇怪,我還不清楚。


    她雖然還隻是個小鬼頭,但向女性搭話感覺會有危險……會嗎?


    (對方可是娜蒂雅喔。)


    瞧,她甚至沒有把目光轉向我。


    表情和平常一樣悠閑,平靜地走在巷弄裏。


    果然是貓咪啊。完全一副貓獸人的感覺。她也沒有向我打招呼的跡象,就這麽走過我身邊──


    「嗯?」


    咻嚕──


    擦身而過時,娜蒂雅用身體和尾巴摩擦我。


    「怎、怎麽了?」


    我一回頭,這隻貓咪頂著與先前毫無差異的姿態,逐漸離我遠去……


    咦?剛剛是怎麽回事?


    「咦?……咦?」


    我檢查身體,沒有任何被怎樣的痕跡。


    背後也沒有被黏上「笨──蛋」的紙條。


    那麽,剛剛的肢體接觸到底是為了什麽?


    「……啊~果然有哪裏不對勁!」


    麵對這種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不明白的煩躁感,我除了叫喊以外別無他法。


    ─4─


    「我今天絕對不出家門!」


    「……好的」


    「我有事情要調查!絕對不見人!」


    「……好的。」


    「不管是誰來找我,都別讓對方進來喔。」


    「……遵命。」


    聽到我的家裏蹲宣言,優米爾坦率地頷首。


    畢竟昨天晚上我已經好好向她解釋了。我告訴她一部分的女孩子情況詭異,因此我要極力避免與其接觸。


    「……可是,主人。是不是您擔心過頭了呢?」


    「不,那是因為你隻看過薰那副模樣,才會這麽說。」


    「……我聽說男人受歡迎的話會很高興。」


    「那也是有限度的。而且,哪裏不對勁啊。」


    簡直就像是被施展了【魅惑】技能,卻又好像不是。


    假如是異常狀態那還有辦法治療,但看來連露朵絲小姐也束手無策。


    「到底是怎樣啊,完全搞不懂……」


    「…………」


    我在客廳的桌上攤開@wiki,尋找類似的症狀。


    優米爾在我對麵,她將乾燥的藥草與貝殼等材料,咚咚咚地搗碎成粉末。


    她在製作除蟲用的室內香氛。


    看來是道具店委托她的商品。


    今天我們彼此都當個家裏蹲吧……


    (不行不行。分心了。)


    我可沒有空閑思考其他瑣事,必須盡快找出原因才行!


    「唔~……」


    「…………」


    之後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人翻翻書頁,另一人搗碎材料,持續工作。


    最近盡是發生騷動,這樣的時間相當珍貴。對象是優米爾的話也很愜意,用不著特別找話題與她閑聊。


    真是令人感激的寡言女仆。與這個不需特別顧慮的同居人共處,我使用攻破@wiki的氣勢閱讀……


    喀啦~


    「嗯?」


    好像有人到事務所那裏了。是工作上的委托嗎?


    「……我去應門。」


    「麻煩你了。」


    優米爾放下研磨缽,立即站起身。


    今天我可是謝絕會麵之人。就算客人造訪,我也沒打算去店裏露臉。


    盡管感覺好像一如往常,總之,說不露臉就不會露臉。


    我就一直待在這裏調查吧……


    咚咚。


    「嗯啊?」


    這次是玄關傳來了敲門聲。


    是誰啊?又是薰嗎?


    不,可是如果是薰的話,她應該會先出聲吧?就算是法蘭莎也會這麽做,克露米亞的話也會汪汪地叫幾聲才對。


    那會是誰?隻是附近鄰居嗎?


    咚咚。


    (優米爾能去應門嗎……好像沒辦法。)


    客人才剛來不久,看來她無法對應。


    說是這麽說,也不能讓因私事造訪的客人一直乾等……


    「好吧!」


    我下定決心前去應門。


    要是有什麽可疑跡象,逃跑就行了吧。


    嗯,沒錯。就這麽做。


    「請問是哪位啊~?」


    等等,咦?


    「你、你好啊。」


    還真稀奇。艾露緹竟然從玄關拜訪了。


    從之前的迷宮事件以來她就沒有任何消息,我還想說出了什麽事……


    「什麽啊,原來是你。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啊、啊啊……就是……這、這個!」


    艾露緹的表情緊繃,唐突地把提籃塞過來。


    等等,這是怎樣啦。你是在發動反射攻擊喔。


    「做什麽啊?」


    「這、這是謝禮。」


    「謝禮?用不著特別給我啦。」


    莎莉耶也是,她也是,真是有禮貌的孩子們。


    我明明說過好多次別在意了,卻還是像這樣把禮物帶來。


    「那怎麽行!有恩報恩才算冒險者。你曾經也是冒險者,一定懂這個道理吧?什麽都用不著說,好好收下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謝謝你。」


    「喔……喔!」


    我從艾露緹手中接過沉甸甸的提籃。


    這是什麽?裏麵放了些什麽啊?


    「喔喔~……這三明治看起來還真豪邁。」


    掀開蓋在上頭的布,可以看見塞滿配料的三明治。


    總計四個三明治。原來如此,怪不得很有重量。


    「這是冒險者三明治。光是吃一個,就可以湧現出源源不絕的力量喔。」


    「這就是傳聞中的冒險者三明治?哇~原來長這樣啊。」


    「很厲害對吧?」


    最一開始的忸怩語塞不知去哪兒了,艾露緹驕傲地挺起胸膛。


    嗯,看來這家夥沒有變得奇怪。這樣的話,與她進行一般對話應該也沒問題。


    (可是……)


    原來如此,這就是冒險者三明治啊。


    多多少少造成了話題,我一直很好奇是怎樣的食物。


    其中最常被提到的,就是既美味又能填飽肚子,更是庫林格的妻子(美人)親手製作,據說也有相當多人是看準三明治才加入「史卡雷特」。


    艾露緹會特地將三明治帶來給我,想必是要聊表謝意。


    我感激地收下,就讓我好好享用這傳聞中的有名料理吧。


    「謝謝你啊。也替我向你媽媽道謝。」


    「咦?為什麽?」


    「因為,這不是你媽媽做的嗎?」


    「不對……沒錯。」


    「啥?」


    「是、是啊,沒錯。是我媽做的。」


    果然是這樣。要是她說其實是她老爸做的,我真的會嚇得發抖啊。


    畢竟庫林格那家夥,看起來就是會直接把魔物的肉烤來吃。那種野人做的料理,吃下去感覺會吃壞肚子。


    「那、那麽,就這樣。我要回去了。」


    她真的隻是來送禮的啊。


    嗯~看來這家夥沒有變得異常。


    若是這樣,好吧,而且給我東西後就讓她離開也不太好……


    「啊,等等。差不多也中午了,你還沒吃午餐對吧?一起吃吧。」


    「啥?為、為什麽?」


    「偶爾一起吃也不錯嘛。好了,進屋裏吧。」


    「不,等等,所以我說為什麽……?」


    待在玄關裏的我招呼艾露緹進來。


    但是總覺得她反應很遲鈍啊。平常明明是個毫無顧慮的人。


    「隻有我和優米兩個人,沒辦法吃完啦。」


    「不,可是,你是那個吧?感覺你很會吃。」


    「就算等級很高,胃容量也不會有所改變啦。別囉嗦了,好啦,快進來。」


    「咦咦咦~~……?」


    如此這般,我使勁地將艾露緹推進玄關裏。


    我是不是有點太強硬了?可是好久沒有像這樣和正常的人對談了,我挺高興的。


    「那麽,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我、我開動了。」


    雙手合掌,開口說著我開動了。


    看著我和優米爾,艾露緹也有樣學樣照做。


    好了,終於要麵對傳說中的冒險者三明治了。我試著將三明治從提籃放到桌上的餐盤,裏頭夾著豐富到誇張的配料。


    「喔喔……重新仔細一看,真的很有魄力。」


    「……您說得對。」


    換個角度瞧,三明治巨大到幾乎看不見坐在我正對麵的優米爾的臉。


    切片的圓麵包裏夾滿幾乎要爆出來的培根、起司、番茄與洋蔥。分量之大,若是不用鐵串從上麵刺住固定的話,感覺就會輕易崩盤。


    「哈哈哈……這是要怎麽吃啊。」


    總之,先壓緊三明治,會比較方便入口吧……


    不行,醬汁濺出來了。


    要不然就直接……沒辦法放進嘴裏。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啦。這下我也隻能苦笑了啊。


    「唔唔~……啊啊,思考不如展開行動!」


    總之先從有辦法吃的地方開始吃吧。


    雖然看起來很醜,但先將三明治擠壓到可以入口的大小,再強硬塞進嘴裏!


    醬料滴下來也別在意!總會有辦法的!


    「哈咕!唔唔唔。」


    我勉勉強強將食物塞滿臉頰。


    嗯,能夠好好地一起吃下麵包、肉類和蔬菜了。


    不一起吃下肚的話就沒有三明治的意義了。唯有像這樣一起吃進嘴裏,才可以品嚐到真正的味道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呼!咕呼!嗯嗯嗯~~~~!」


    好甜好辣好酸!


    不對,好苦!難以形容的滋味化作火花在口中散發。


    「……請用水。」


    「嗯嗯!咕嚕咕嚕咕嚕……噗哈!啊啊~~!」


    眼冒金星了。我自認至今為止吃過各式各樣的食物,但原來世界還很遼闊。真沒想到身邊竟然會存在著這種食物……


    「你的母親真的很厲害耶……根本就是差點要被食物殺掉了啊。」


    「史卡雷特」的成員們深愛著這種苦難……


    不,再怎樣也該有個限度可言吧。到底是怎樣的被虐狂啊?


    「抱、抱歉。」


    「啊啊?為什麽是你道歉啊?做這三明治的是你的母親吧?」


    「不、不是的,那個……抱歉。」


    她到底為什麽要道歉啊?


    假如這是傳聞中的冒險者三明治,艾露緹也會覺得美味才對。


    「嗚嗚,唔。」


    看,她不是都泛出眼淚,一口接一口地吃著了嗎?


    一定是我們還沒習慣的緣故,瞧,雖然優米爾的麵色一下青一下紅,但三明治想必是美味的。


    為了理解這點,我再次大口咬下冒險者三明治。


    「喝咕!呼!咕唔唔唔!」


    果然很難吃!難吃到不行!


    不、不對,但是,外國人好像也無法理解生雞蛋拌飯的美好啊。


    這就是所謂的文化差異吧,嗯嗯。再怎麽難吃,我都不能糟蹋人家難得的好意。


    (可是……)


    「唔唔唔唔……!」


    「喔唔!咳喝!」


    「……!……?」


    這東西果然很難吃吧?


    看著好似演變成忍耐大賽的餐桌,我如此心想。


    ─5─


    薰、法蘭莎、克露米亞、艾露緹……


    這群人全都變得異常。


    薰變得比平時更喜好照顧人,法蘭莎格外頻繁地招呼我去她家宅邸,克露米亞像是毒癮發作般舔我的臉,甚至是我本以為沒出狀況的艾露緹,也複發了跟蹤狂行徑。


    就算我躲在家裏,那群家夥也會殺過來。


    窗外有艾露緹與法蘭莎的身姿,不知何方聽見了狗的鳴叫……


    我差不多該認真思考對策了。


    現今的走向加劇進行的話,我的日常生活想必會變調。


    不,還是說已經太遲了?畢竟……


    「貴大~?貴大,你在對吧~?」


    「老師~?我來邀請您喝下午茶了喔~」


    「汪嗚……汪!汪汪!」


    「我帶冒險者三明治來嘍~!這次沒問題的!……大概。」


    咚咚咚咚!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我打開二樓窗戶,把手鏡探出去,悄悄窺視鏡中反射的景象,結果看到少女們狂敲亂打著大門。門鈴響個不停,呼喚我的聲音絲毫沒打算停止。大白天的住宅街裏竟然做


    出這種行為……好詭異。怎麽看都很詭異!


    說實話,我害怕到不行。在那群人麵前現身的話我根本不知道會有何下場。骨頭……不,感覺連骨頭也不會剩。


    「……主人,請問發生什麽事了?」


    回頭一看,同居人優米爾正站在入口。


    這家夥是唯一的正常人。不會像那群人一樣襲擊過來,也不會像感染熱病那樣滿臉通紅。她那彷佛寒冰般冷淡,又似能麵麵具般毫無動靜的臉色,如今是多麽可靠。


    「抱、抱歉。麻煩你想點辦法,盡可能拖住她們!」


    「……好的。」


    「我去找解藥的材料。再怎麽嚴重,喝下萬靈藥的話總會恢複原狀吧!所以,就麻煩你爭取時間了!」


    「……遵命。」


    我背對向我低下頭的優米爾,做出門的準備。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拿出真本事!使用可以潛入王城的裝備來逃出家裏吧!


    「隱型披風!」


    這是隻要披上兜帽,就能變得透明的外套。


    「透明人的繃帶!」


    這是拿來包裹手腳的繃帶。可以提高隱密係技能的效果。


    「無聲之靴!」


    物如其名,可以消除裝備者的腳步聲。


    「隱形室內香!」


    連狗的鼻子都能蒙混過去的消臭劑!


    「幹擾套裝!」


    接著是這個,可以阻礙探索係技能的服裝。


    隻要有這些裝備就沒有人能夠發現我了。與斥侯職種的技能一同運用,神明或魔王也能蒙騙過去。


    坦白說,我真沒想過會需要用到這麽動真格的裝備……


    無妨。首先前往魔之山,接下來再到精靈之森采取藥草!


    「那我要出門了喔。剩下的就拜托你了,千萬要小心。」


    「……好的,請交給我。」


    「那麽,我走了。」


    「……路上小心。」


    戴上兜帽,化為透明狀態的我跳下窗戶。


    就這樣開始奔跑,像是遠離住家般穿越巷弄。


    (……很好。)


    看來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艾露緹的跟蹤技術與克露米亞的嗅覺、法蘭莎家裏的人力也不容小覷啊。也不能小看薰,她的直覺相當敏銳。


    因此我也全力以赴,直到脫離城鎮為止都不敢大意……


    彈彈~


    「哎呀?」


    「唔!」


    太大意了!好像撞到了什麽又軟又圓的東西!


    撞擊衝力使鬥篷鬆脫,袒露出我的身姿。


    不妙。看來撞到了一個女人。聞到輕柔的花香味,我立刻低下頭來。


    「不、不好意思。」


    「如果是小貴的話,沒關係啦。」


    「什麽……?等……唔啊啊啊!伊、伊貝塔小姐!」


    「是的~我是伊貝塔小姐~?」


    眼前站著一個淫魔,提著籃子,看來是剛購物完回來。


    長長的黑發、親和的笑容,以及讓毛衣隆起彎曲的胸部……


    剛才我就是撞到這對雙胞胎山峰的嗎……重點不在那裏!


    「瞧你慌慌張張的,要去哪裏呢?」


    「那個啊。」


    「現在去花街還太早嘍。」


    「不、不是的!」


    外觀看來像是年輕的夫人,這個人卻是不折不扣的魅魔。


    嘴裏盡是吐出色情話,也會臉不紅氣不喘地對人性騷擾,說來這本來就是她的工作……


    因此我才最不想遇見她這個人。


    周遭人們都出現異狀的節骨眼下,我最不想碰上的就是她!


    這個人的腦袋裏原本就像是開滿了粉紅色花田,如果她也變得奇怪的話……沒錯,她想必會使用超乎想像的手法奪走我珍貴的東西。


    「哎呀?哎呀哎呀呀?」


    咿咿!她的雙眼好像發出光芒,在我身邊開始繞圈圈了!


    不知道為什麽拚命吸著鼻子。她在嗅些什麽?


    我的精氣之類的嗎?怪不得每次遇到這個人就感到莫名疲倦。


    「小貴,你有很香的味道呢。」


    「是的!……咦、咦?味道?」


    香味?什麽東西?我可沒有特別使用香水喔。


    「啊,該不會是這個?」


    我從胸口拿出隱形室內香。


    雖說是消臭劑,這也散發出類似薰衣草的香味。


    「不,不對。不是這個……」


    咦咦?不是?


    伊貝塔小姐將臉貼近我的鎖骨……


    「果然。小貴,這是媚藥類的香味對吧?你散發出很奇怪的費洛蒙喔。」


    「媚藥?」


    咦?我、我可不記得吃過那種東西啊!


    既沒有印象,我也不認為自己有接觸這種東西的機會。


    伊貝塔小姐卻展現確信般的神情,徐徐露出妖媚的微笑,像是擠壓豐腴的胸部般纏住我的手臂。


    「這、這次又是怎樣!」


    我不禁想甩開她的手,但伊貝塔小姐身上散發出薔薇般的香氣卻讓我難以動作。


    「我跟你說喔,媚藥對淫魔不管用喲。」


    「咦?」


    依她所說,看來至少能避免最壞的情況。假若伊貝塔小姐也產生異狀,則會導致一發不可收拾的危機。能夠避免這點,暫時能夠安心……不不不,這個淫魔抓著我的手臂,是要把我帶去哪裏!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我朝強硬拖走我的伊貝塔小姐出聲。


    接著她的兩眼發出燦爛光芒,一麵用舌頭舔著嘴角回答我。


    「既然你使用了媚藥,就代表有那個意思吧?」


    「咦咦?」


    「來,到姊姊家裏來吧?」


    我一瞧,她身上出現了淫魔特有的蝙蝠般的翅膀以及充滿起伏的尾巴。


    眼眸染成紅色,能從嘴角一端瞥見虎牙。


    這、這個淫魔,都到這種節骨眼還給我發情!


    「不、不用了!你搞錯了!我沒有這個意思啊!」


    這次我真的用力甩開她,遭到緊緊糾纏的手臂卻沒有獲得解放的跡象。


    「我不會弄痛你的!一點也不可怕……不可怕喲。好嗎?女孩子的身體一點也不可怕喲。倒不如說,非常舒服喔!就讓我來好好教導你!」


    「所以我說重點不在那裏啦──!」


    淫魔的喘息急促,更加逼近我。


    「你、你這個!給我差不多一點!」


    喀咚!


    不行,我已經沒辦法手下留情了。


    我朝襲擊而來的淫魔的頭頂,施以一計鐵拳。


    「嗚嗚~……」


    而後,伊貝塔小姐兩眼旋轉,軟綿綿地癱倒在一旁。


    淫魔退散了……我的貞操守住了……


    等等,究竟為什麽會演變成這種地步啊……


    「嗯?話說回來,她剛剛說了奇怪的話啊。」


    媚藥怎樣怎樣的……真是夠了,她搞錯了什麽啊。


    我明明根本沒吃過那種東西。


    (可是,還真懷念。)


    在「another world online」時也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情人節活動時會得到一種藥,隻要吃下,就會被異性npc說出「我愛你!」然後被追著跑的「讓對方愛上自己的藥物」。


    吃下藥後由於受歡迎到離譜的境界,npc的行為變得越來越激進,這個藥物最終演變成破天荒的搞笑道具就是了……


    (……等等喔?跟這次的騷動不是很像嗎?)


    無論哪個家夥都出現了過剩的愛情表現。


    這和那場活動有共通點。


    假如是這樣,這次的事件也和那個讓對方愛上自己的藥物有關聯……?


    (但是,有可能摻入藥物的食物或飲料,我不記得有吃……)


    ……不,有吃過。


    我不記得有讓人吃下媚藥,但確實有別人讓我吃下讓對方愛上自己的藥物的印象。


    約莫一星期前,埃爾邀請我喝了下午茶與吃點心。


    該不會那就是原因所在?


    「很可疑。」


    非追問她不可。


    我如此心想,變更行進方向,朝上級區的王立圖書館邁進。


    「喂,埃爾!你在嗎?埃爾!」


    王立圖書館地下,我猛力敲擊禁止進入區域裏頭的門扉。


    可以看見房間裏頭傳出燈光,卻沒人出來應門。


    「喂,我知道你在裏麵!」


    利用【雷達】進行確認,我知道房間裏有人。


    這裏可是埃爾專屬的區域。在房裏的除了她以外別無他人。


    「我要開門嘍~!」


    多少有些強硬,我使用【開鎖】強製性解開門鎖。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追問埃爾。我可沒有閑功夫在意其他瑣事。


    「喂,埃爾?哦,你果然在這裏嘛。」


    打開門走進去,房間的主人果然在裏頭。


    埃爾背對我,坐在椅子上埋頭閱讀著什麽。


    「埃爾,我有事情想問你……我說,埃爾?」


    向她搭話也沒反應。


    何止如此,我繞到她身旁一瞧,她卻冷淡地把身體扭向另一邊。這是什麽反應啊。


    「看我啦。聽我說話。」


    無可奈何,我隻好按住埃爾的肩膀固定住她。


    這樣就可以和她說話了吧……等等,為什麽用盡全力把臉撇開啊。


    而且眼角還浮現出淚水。她是怎樣?


    「嗚嗚嗚……」


    眼睛濕潤,臉頰潮紅,這個精靈小姐顫巍巍地發抖。


    維持這個狀態好一段時間,她終於無法忍受地大吼大叫。


    「你現在才過來做什麽!整整一星期,你明明連用【呼叫】傳訊息給我都沒有!」


    「啥?」


    「反正我對你而言,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嘛!」


    「不,我說那個……」


    「我不想聽你解釋!敷衍了事地安慰我,之後隻會讓我認為自己很悲慘而已。你總是像這樣擾亂我的心情……」


    「那個……」


    「可是,一方麵我卻也因為你來找我而感到高興……我真是個笨蛋。明明清楚自己正被耍著玩,卻還是想依靠僅存的一絲希望。」


    「…………」


    「隻要這一瞬間就好……可不可以安慰我這被寂寥支配的心靈呢……來吧,用力抱緊我吧……」


    「……【雷電?伏特】。」


    「滋啊啊啊啊啊啊啊啪啪啊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對於變得奇怪的精靈小姐,我給予她輕量的電流。


    這種廉價愛情肥皂劇般的展開是怎樣?我本來就覺得好可疑好可疑,到了如今,總算篤定了。


    「你這家夥,對我下了奇怪的藥對吧?」


    「唔唔!」


    「果然沒錯……你這混蛋精靈。」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我輸給好奇心了!是好奇心的錯啦──!」


    我粗略尋找一下,立刻翻找到有問題的資料。


    果然是那場活動的道具。能夠持續提升npc的好感度,最後讓npc說出「擁抱我吧──!」後一擁而上的,讓對方愛上自己的藥物。


    薰她們的症狀正來到岌岌可危的地步。埃爾也是因為藥物影響而變得奇怪的吧。


    所幸,藥效隻會持續一星期,隻要捱過今天總會有辦法……真是夠了,隻有這個精靈,到底要怎麽賠我啊。


    「我啊,一直以為精靈應該是更聰明的種族才對。」


    「對、對不起嘛……好、好了,可以幫我把繩子解開了吧?」


    埃爾被我綁成一捆,倒在路邊。


    她失控胡鬧或是亂動都會對我造成困擾。綁住她,也代表是對她的懲罰。


    「啊啊,你為什麽打算離開?至、至少也看我一眼嘛!」


    我想問的話已經問完了。留在這裏沒有意義。在這個讓對方愛上自己的藥物失效以前,我還是快點回家裏蹲著吧。


    「不、不要離開啦!快點回來幫我把繩子解開!啊、啊──!」


    磅。


    我丟下在地板上蠕動的埃爾,毫無慈悲心地關上門。


    總覺得莫名疲累。快點回家吃飯睡覺吧。


    從後方可以聽見呼喚我名字的聲音……隨便,船到橋頭自然直。


    希望她可以就此學乖,不,恐怕還是學不乖,但至少能讓她嚐到一點苦頭吧。


    我一麵心想,俐落地撕毀讓對方愛上自己藥物的相關資料。


    ─6─


    「zzz……」


    用完晚餐後,貴大不小心睡著了。


    想必是累了吧。他坐在搖椅上緩緩搖晃,在暖爐前發出鼾息。


    見此狀,優米爾輕輕呼喚他。


    「……主人。」


    夜晚寒冷依舊。即使暖爐裏的柴火仍在燃燒,睡在這裏說不定會感冒。


    優米爾擔心貴大,輕輕搖晃他的肩膀──


    「唔嗯嗯。」


    貴大像是孩童般鬧別扭時,她忽地停下手。


    不禁就這麽看他的臉龐看入迷了。不知不覺心跳加速,變得難以呼吸。


    (這是那個藥的錯。是主人喝下的,讓對方愛上他的藥的錯。)


    貴大從圖書館回來後,告訴她了事情的始末。


    他遭埃爾下藥,異性因此都受到他的吸引。女性們的心靈會無法自拔地紛亂,產生異狀。


    貴大原本以為優米爾也會受到影響,卻安然無恙。


    事實上藥物也對她產生了效果。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有現在這種心境。


    「……主人。」


    她慌張地放下伸出一半的手。


    糟了。她不行這麽做。


    她對貴大抱持著珍重之心。他將自己帶來這個家。照顧對世事一無所知的自己。他們一同生活,一同經營萬事通。隻要想起這些回憶,心靈就會感到溫暖。


    這或許就是世間一般所說的「喜歡」也不一定。


    也有可能是如幼犬謀求親情般,與好感相異的情感。


    即使如此,她仍感到溫暖。是足以填滿心靈般的情感。


    她不能任由心中某種荒蠻激昂的情緒支配身體,以免毀掉這種情感。


    (我必須忍耐才行……)


    她希望自己能以最為純粹的狀態麵對貴大。


    因此才會飾演一如往常的自己。


    與平日相同,始終如一的自己──


    「……主人,要睡覺的話請回自己房間睡。」


    「唔唔……今天就這樣沒關係啦……好麻煩……」


    她心中有一部分想乾脆聽從對方的任性。


    然而,那就不是優米爾了。平時的優米爾一定會──


    「……嘿咻。」


    捉住搖椅的椅背,盡全力讓椅背往前傾倒。


    然後,貴大一舉摔跌下來,這次他終於完全清醒了。


    「嘎噗!你、你做什麽啊!」


    「……請回房間好好休


    息。」


    她再次向貴大說明自己為何希望他回房去。


    因為她不希望他感冒,坐在這裏打盹也無法完全褪去疲勞。


    優米爾不將感情彰顯於臉上,淡淡地告知貴大。


    「是是是,我知道了啦……」


    「……您明白就好。」


    「真是的,你真的一點也沒變耶。」


    (一點也沒變。)


    這樣就夠了。保持平時的自己就好。


    「那我要去睡覺了。晚安。」


    「……晚安。」


    她向前往寢室的貴大低下頭。


    這下總算可以著手其他事物了。澆熄暖爐的爐火、準備早餐的材料、確認明天的工作行程,女仆可是相當忙碌的。


    因此,優米爾打算立即動身──


    「……一下下就好。」


    沒錯,一下下就好。隻要一下下,她坐在貴大愛用的搖椅上。


    椅子上還殘留著他的餘溫,她搖晃椅子時,總覺得稍微與貴大拉近了距離。


    「……再一下下。」


    這股情感太令人舒心,優米爾似乎難以抽身。


    柴火熊熊燃燒,她坐著的椅子傳來微弱的搖晃聲響。夜晚時間靜靜流逝,白晝的喧囂已不知何處去。


    (明天也和主人一起工作吧。)


    安穩的氣息流淌在起居室,優米爾一麵心想著再一下下、再一下下,坐在搖椅上,緩緩搖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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