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手術,賀文淵心裏就忍不住惱火。


    “你這樣怎麽做手術?”


    安寧怔了怔,心裏不由一喜,臉上卻故作歉意。


    “對不起,文淵哥……”


    “算了,等你身體好一點再說吧。”


    除此之外,賀文淵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她這樣,如果強行讓她上手術台的話,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他真的會內疚一輩子。


    對她,自己已經內疚了這麽多年,他絕不要一輩子都帶著對她的內疚生活下去。


    而他剛說完,安寧就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抱住他。


    他愣了愣,正要說話,安寧卻先開了口。


    “文淵哥我好怕,我不要做手術……”


    說著,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從眼眶裏流了出來,沁入賀文淵單薄的襯衣裏。


    “不做手術?!那怎麽行?”


    開什麽玩笑,這個孩子是可以留的嗎?


    “可是我真的好怕……我怕我上了手術台就再也下不來了……我不想死,我不要……”


    怕死隻是原因之一,而真正的原因是她暫時需要這個孩子。


    “傻瓜,隻是一個小手術而已,手術同意書也隻是一個形式,怎麽會下不來?別說傻話知道嗎!”


    安寧用力地搖頭,哭著說:“不要……我不要做手術……”


    她反反複複的重複著這一句話,賀文淵安慰了好半天,才勉強安撫了她的情緒。


    隨後趁著她哭累了睡下後,他這才出門找到了醫生。


    “賀先生,其實安小姐的身體……不管是現在還是等她好轉,我的建議都是最好不要做手術的。你知道先天性心髒病本身就是手術的禁忌病症,盡管人流隻是一個很小的手術,但既然是手術,就必然會有風險。更何況你也看到了,安小姐之所以會暈倒,也是因為對手術的恐懼,再有個情況就是,以她的體質,加上這種病,也很有可能手術後再也懷不上孩子,所以……”


    “砰!”


    醫生的話剛說完,賀文淵還沒來得及接話,便聽到門外一聲悶響。


    兩人對望了一眼,一起走到門外。


    安寧正坐在地上,剛才那一聲砰響就是跌倒在地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門發出來的聲音。


    “寧寧?!”


    賀文淵微微一驚,連忙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文淵哥……”安寧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渙散,水霧更是迅速地集上眼眶。


    剛才在病房裏她本來就沒有睡著,所以賀文淵出來的時候,她就悄悄地跟了出來,卻不曾想,最後竟會聽到這麽一番話。


    而醫生的話對她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尤其是聽說自己以後有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的時候,她就無比地難受。


    不管將來她會和誰在一起,可是不能生育對一個女人來說那是何等的打擊。不能有一個和自己心愛的人的愛情結晶,那種心情或許沒有人能夠體會。


    而她,是多想有一個跟賀文淵的孩子,這本來就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不是嗎?


    想到這些,淚水更是愈加洶湧。


    她怕死,但她更怕生不如死!


    而對她來說,失去生育能力就是讓她生不如死!


    事實上對醫生的話,賀文淵也倍感惱火,尤其是還被安寧聽到的情況下。


    但無論怎麽樣,現在要做手術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文淵哥,你幫幫我好不好?”


    病房裏一直默然無語的兩人,安寧忽然主動地開了口。


    賀文淵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於是安寧又繼續說道:“文淵哥,我不想做手術,我害怕,我怕再也醒不過來,我怕以後再也不能做媽媽,我真的好怕……所以文淵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暫時、暫時替我頂下這件事?我知道我的請求會很過份,但是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


    賀文淵皺著眉頭,不解的問:“什麽叫暫時替你頂下這件事?”


    安寧垂下睫眸,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就是……如果家裏有人……有人問……你能不能……能不能承、承認這、這個孩子是你……你的……”


    安寧吞吞吐吐的說完,一句短短的話被拆成了眾多個小節,再配上她的表情,足以看出說出這句話她是多麽的艱難。


    可是賀文淵的反應卻是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不可能!”


    簡短而決然的三個字,將安寧心裏所有的幻想瞬間擊碎,也碎掉了她對賀文淵的信任對他的期待。


    她也知道這個要求的確是過份了一些,可是賀文淵的回答卻是沒有絲毫的猶豫,這也讓她感到心碎。


    這說明在他的心裏,自己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重要。


    “好,我、我知道了!”


    安寧努力平定了自己的情緒,艱難的說道,說時,又是兩行淚水滑落。


    他寵她縱容她同情她心疼她,可是這不代表他連這種事情都可以一並應允。


    於是他斂了神,耐心地對她說道:“寧寧,這種事不是打碎了一個花瓶,也不是弄丟了一件物品這麽簡單,這關係到我們之間的清白,最重要的是還關係到你嫂子,你明白嗎?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假的,你嫂子或許也能大度的理解,可是家裏的其他人呢?還有岸飛,你讓他們怎麽想?他們不知道發生過的事情,所以他們隻會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會認為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麽,這樣一來,你讓你嫂子怎麽在這個家裏立足?我不能這樣傷害她,不能讓她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一番話,賀文淵以為自己是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而他卻不知,在安寧聽來,他從頭到尾都無非是在護著路兮琳罷了。


    怕她傷心怕她難過……嗬……安寧越想,心裏就越是堵得難受。


    但嘴上依舊乖巧的回應著:“我明白……”


    “寧寧,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要相信醫生,相信現在的醫療水平,也要相信自己。”


    “嗯……”


    在醫院休息了半天,下午,賀文淵把她送回家後,又回了公司。


    安寧一個人在房間裏躺了許久,最後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沒有車,又不能驚動其他人,所以他隻好打電話去預約一輛出租車。


    她的車子那天晚上被那幾個男人開走之後就一直下落不明,自己被……的事,她雖然阻止了賀文淵報警,但他還是以財物被盜為自己的車報了案。


    出租車很快到來,於是她拿了手袋手機錢夾鑰匙就出了門。


    晚上,一家人在餐廳裏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安寧下來,於是謝嬌容便差了莫嫂上樓去看。


    不一會兒,莫嫂從樓上下來,如實匯報:“夫人,小姐不在房間裏!”


    謝嬌容皺了皺眉,掃了一眼其他人,問:“她跟你們說去哪兒了嗎?”


    除了賀文淵外,另外幾人自己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哪裏有什麽時間去管安寧。


    於是大家都搖了搖頭,賀文淵則隨口應道:“估計是跟岸飛在一起,咱們先吃吧,回頭給她打個電話就行了!”


    這話隻有賀文淵一個人知道隻是個托辭而已,因為楊岸飛今天晚上會替他出席一場應酬,根本不可能帶上安寧。


    匆匆地吃完飯,賀文淵便連忙回了書房。


    書房裏,他撥了安寧的電話,可是無論多少次,都是關機的提示。最後沒辦法,他隻好打給了楊岸飛。


    雖然明明知道他們不在一起,但聯係不上安寧,他也隻能抱著僥幸的心理試一試。


    而在聽到楊岸飛的否定回答的時候,賀文淵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安寧離家出走了。


    隻是如果真的離家出走,怎麽會一句話都不留?想到這裏,賀文淵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隨後跟著去了安寧的房間。


    開了燈,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最後果真在她床頭的台燈座下發現了一張紙。


    由於莫嫂隻是在門口掃了一眼房間內景,見安寧不再便退了出去,所以她並未發現。


    “文淵哥,我知道你一定會看到這張紙,所以事情就像你所猜測的那樣,我走了!你不用找我,也找不到我。我的確無法接受現在這樣肮髒的自己,也痛恨我肚子裏麵已經存在的小生命,他讓我屈辱,讓我更加肮髒,但比起死亡,我願意肮髒而苟且的活著。雖然死亡不是必然,可我冒不起那個險,世事太難預料,我不想那麽快步我爸爸的路,我還想替他多活一些時間,多看一看這個世界。我很抱歉為你帶來的困擾,希望我的離開能夠讓你變得輕鬆一些……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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