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坐在牢房枯草堆中,抱緊自己雙腿,對塞來的冷飯視而不見。


    “耶加·青鳶!”獄卒拿著大把鑰匙,叮鈴啷當的過來將門打開:“趕緊,出來!”


    她麻木的抬頭看了眼,並不反抗,用手肘支撐著踉蹌站起身子。


    這是在天牢的第四個月。


    那日獄卒簡單給手包紮後,便又將她丟回牢房,從此再沒見過孟竹心。


    她也再沒說過話。


    “瘋婆子!又不吃飯!”獄卒瞧了眼地上碗筷,一腳踹翻,連吐兩口唾沫罵道:“遲早餓死你!”


    青鳶麵無表情,順從著往外踱步,連眼皮子都沒抬過。


    “嗬,今天審你的可是大人物。”穿過天牢陰暗的走道,獄卒冷笑:“我看你還能不能繼續裝啞巴!”


    說完,還未等她站穩,那人已從身後猛地狠推了把,腳步跨入大廳。


    刺眼的陽光霎時令她偏過頭,而坐在那審訊台上的,正是三月未見的孟竹心。


    青鳶微怔的站在那,下意識用鐐銬遮住手腕結疤的地方,又縮進袖子裏,隻想讓自己此刻體麵一些,哪怕單薄的身子早瘦得不成樣子。


    “你手怎麽了?”


    她身子輕頓了頓,將哆嗦的手遮得更嚴實,眸底隱藏起尖銳。


    為什麽要問她,既然挑斷了她手筋,難不成還要大庭廣眾下羞辱她!


    “不是拜大將軍您所賜麽。”青鳶聲音很淡,若非尾音顫抖,幾乎聽不出什麽情緒。


    男人依舊那副毫無波瀾的表情,微皺的眉目晦暗莫名,瞳仁仿佛望不盡的深淵,壓到她無法喘息。


    “跪下。”孟竹心說,不帶一絲情緒。


    青鳶不動,抬頭直愣愣的凝視他。


    不知誰在身後一踹,她霎時失去平衡摔跪在地上,膝蓋也磕得鑽心生疼。


    “樓蘭戰犯耶加·青鳶!奧古在哪裏,說出來。”


    孟竹心顯然沒耐性陪她瞎耗,單刀直入主題,冰冷的聲線像刀刻般鋒利。


    青鳶埋下頭,暗自捂住自己手腕傷疤,空洞的眼睛裏隻剩下片死寂。


    她比自己想的冷靜,仿佛從失去手筋後,生命以急速的方式枯萎,再多的疼痛都已麻木不仁。


    “別跟我耍花招!那樓蘭寶藏究竟在哪?!皇上已對你一忍再忍!”孟竹心似乎有些動氣,狠拍下驚木厲喝道:“莫要不分輕重!得寸進尺!”


    “嗬...”青鳶輕蔑的冷笑,連抬眼都覺得費力。


    “耶加·青鳶!”孟竹心驟然起身,走下台階一把提起她衣領,眼中宛若有把火焰在洶湧燃燒。


    “聖上已無耐心再跟你耗!事到如今,為那寶藏造的孽已經夠多,你別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趁早說出來!咱倆都能解脫!”


    她被扯得難受,像是身上那些愈合的傷疤像此刻又翻滾出膿水,折磨到刺骨。


    解脫....造孽....確實是,無數樓蘭戰士枉死,無數百姓水深火熱,沐珊珊失去了一雙眼睛,而她也失去了雙手。


    可這,到底該怨誰呢?


    孟竹心猛地鬆開手,看著青鳶跌坐在地上,語氣中也夾雜著絲焦躁:“皇上今早已下旨明示,三日內再撬不開你嘴,便送去刑場斬首!”


    青鳶像是終於有些反應,原本喪氣的腦袋也緩緩揚起,說出這麽久以來第一句話:“斬首?我可以死了?”


    她眼眸顫動,嘴角竟淺淺勾起抹笑意。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孟竹心不可思議的看向她,眉目中的暴躁已無法掩飾:“還以為是在樓蘭過家家?!你就不想活下去!!”


    活下去?她活下去做什麽?


    樓蘭已滅,族人已死,雙手已殘,這人間和地獄有何分別?


    青鳶埋著頭,笑容甚是淒厲,眼底聚攏的水霧也化作利刃。


    她不怕死,她隻怕父母怪罪,百姓厭惡,她隻怕不能手刃仇敵以慰雪恨!她隻怕到了陰曹地府,卻還是一個人....


    “我是在幫你,那寶藏對你再貴重,也抵不上一條命值錢。”孟竹心像在勸她,踱步到身邊,居高臨下。


    她深吸口氣,心口似乎還有些疼痛,隻有那麽一丁點,念著大漠相依美好光景時,在胸膛深處翻湧著淩遲。


    冰涼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青鳶盡力揚起脖頸:“來....你湊近些....我告訴你....”


    孟竹心狐疑的靠近她,青鳶跌跌撞撞站起身,頭倚靠在男人胸口,像極了過去述說誓言模樣,臉頰美得好似夏日盛開的蓮花。


    “我來告訴你,奧古在哪....”她嘴唇貼在他耳垂,明顯感到男人身體微震。


    青鳶笑得像隻小狐狸,伸手穿過他腰間,撩得人心尖發癢。


    孟竹心忍不住想看看她的臉,埋頭刹那,卻見她已抽出自己腰間佩刀,萬念俱灰的臉龐閃過絲瘋狂!


    青鳶用盡全力向男人刺去,嘶啞的聲音近乎悲泣:“孟竹心!我要的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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