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尋芳被禁足在祠堂,除了幾個丫頭按時送飯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去見她。


    其餘幾位夫人的態度各不相同,但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在裏麵。二夫人性子小經常明裏暗裏欺壓眾人,她的失勢改變了院子裏的利益格局。


    二夫人的女兒婷玉年紀隻比妍玉姊妹小兩歲,從小被寵的有些刁蠻任性,無法無天。爹爹回來第一天就讓娘去守祠堂,看他的意思娘怕是不能進京了。簡直是戳了馬蜂窩,恨得她牙根癢癢。


    在她心裏此事絕對跟妍玉姊妹脫不了關係,是以天剛亮沒多久,她就急衝衝的找上門來了。


    妍玉正在用胭脂抹臉,見她破門而入略有些吃驚。


    “妹妹為何如此慌張,坐下來喝口水壓壓驚吧。”她臉上帶著笑,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起身為婷玉倒茶。


    “不用你假好心,昨天爹爹從你這兒走了之後就把娘軟禁了,肯定是你搗的鬼!”


    妍玉煙眉微蹙,像是在思考什麽,好一會兒才說:“妹妹你多慮了,父親隻是覺得京城路途遙遠,希望有人能在祖父母麵前盡孝罷了,二娘和父親感情最深,代父親盡孝最是合適了。”


    婷玉不占理,她總不能說不讓父親盡孝,百善孝為先,若是被安上不孝的名頭,就算是她也感到有壓力。


    “你和你娘沒一個好東西!”說不過妍玉婷玉隻能吼她來發泄自己的不快,說完這些一轉身頭也不回的跑掉了,她來的急,這一番話都被院子裏的丫鬟聽了去。


    妍玉無奈的搖頭,繼續自己的事情去了。很快這件事就傳遍了府中,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這個丫頭根本不需要對付她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想到這裏妍玉有些悲傷的看著妹妹離去的背影。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任何人,隻是他們都不知道罷了。


    ……


    上官硯聞經過昨夜的事情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幾乎一夜未眠。天還沒亮就起來在院子裏吹冷風。年近天命,看著兒女們一個個長大了,自己卻連自己的妾室都管不住,哎,實在讓人唏噓。


    正傷心,婷玉氣衝衝的闖進了院子,著實把上官硯聞嚇了一跳,這個女兒性格太過直,多喜歡無理取鬧,這些年自己太過寵她了,隻希望她將來嫁出去能有所收斂,別給上官家抹黑就行了。


    “爹爹,”婷玉小小的臉皺在一起,像一個包子,“你為何不讓我們見娘?”


    “你娘要為我上官家的列祖列宗誦經祈福,自然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修身養性。你性子急躁,還是別去打擾她了。”


    “你騙人!你向來最疼惜娘了,怎麽舍得她一個人青燈苦修整日茹素呢!”


    “正是因為疼惜你娘這件事才非她不可,婷兒還小,以後就會明白了。”


    “別拿這些搪塞我,婷兒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妍玉她們在你們麵前說娘親的壞話了?!”


    “放肆,”上官硯聞不欲和她糾纏,猛一拍桌子,神情震怒,“那是你嫡姐,縱然有千般不是也輪不到你來多嘴!這些年我還是太縱容你了,才讓你這麽無法無天不知輕重。給我回房好好反省兩天!”


    “爹爹…”婷玉說到底還有些孩子心性,怒氣衝衝的跑過來卻被嗬斥頓時嚇得軟化了,眼睛泛起霧氣,“你怎麽能吼我…”


    “你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罷了,先下去吧。”


    妍玉捂著嘴跑出去了,衣角上的小鈴鐺格零零直響,同樣的衣服妍玉紫玉她們卻能穿的無聲無息,說到底還是教養啊。


    婷玉走後上官硯聞靜坐了很久,婷玉雖然有些急躁,卻是率真的,若是繼續跟在孟尋芳那裏怕是不能好了,開春進京後,果真不能再容忍她這般放肆。他這個做爹的隻希望女兒能收斂些,將來也好找個好人家。


    這廂婷玉受了叱責哭著往自己閨房跑,一路上丫鬟小廝都躲得遠遠的,隻有她孤零零的一個,頓時心有戚戚,比父親的責罵還讓她難過,母親一失寵,便是這些下人都欺負她。從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便是大夫人在的時候也得禮讓三分,如今卻落得這般情態。


    正傷心便瞧見煙灰色的天空中飄下大朵大朵的雪花來,她伸出手,有一片便正好落在她晶瑩的指尖上來,轉瞬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婷玉望天,眼中的淚花將墜不墜,仿佛一瞬間長大了不少。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緊接著身上一暖,一件有些舊但是很精致的狐裘便壓在了肩上,她伸手拉住狐裘的毛領,帶著年份的溫暖便流入心頭。


    “天涼了,站在這裏吹風小心著涼,進屋歇著吧。”


    “長姐……”婷玉還沉浸在悲憤交加之中,被妍玉溫暖的示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打小便是這樣張揚,隻是現在長大了還這麽莽撞可真讓人焦心。你可知道這府中到處都是眼睛,萬一傳出去不好的名聲將來還怎麽嫁的出去?!”妍玉為她拂落額間的雪花,像兒時玩耍一樣的溫柔,那些芥蒂都隨著這個動作被拂落了。


    婷玉眼中搖搖欲墜的淚珠終於滾滾而下,抱住眼前並不比自己高多少的人,哭道:“長姐,我剛才還對你發火來著……”


    “莫哭了,姐姐不怪你。隻是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沒心眼兒呢,姐姐便是再不好,也不至於害了你,我們可是血脈至親啊。姐姐和父親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父親嗎?他可是最疼你的了。這件事關乎上官家的聲譽,你一個小孩子知道多了也不好,明白嗎?”妍玉與她對視,滿麵的憂心忡忡,“莫要再糾結了,進了京你便是上官家至高無上的小姐,好好享受你的富貴榮華,二夫人不配做你的母親。”


    婷玉性子直,從未想過其中的道道,結合妍玉的話和父親的態度,一個可怕的猜測讓她渾身一淩,被凍住了一般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以前一直被忽略的某些細節忽然間變的鮮明,不管是黃昏時刻被打發出去還是經常在娘院子裏看到的小廝,都成了支持她想法的證據。


    人一旦有了某種猜測就會不自覺地去尋找支持自己想法的理由,妍玉隻是悄悄在她腦海中種下了這樣一個念頭而已。即便將來婷玉冷靜下來也不會把錯誤歸結到她身上,妍玉何等心機,豈是婷玉可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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