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女孩兒脆弱可憐,像是水晶的花兒,一碰就會碎了,再沒了半點自信滿滿的樣子。三夫人早年失了孩子孤苦無依,頓時生出一種憐惜之情,將妍玉柔弱的身子抱在懷裏,細細的撫摸她衣袖上的花紋,算是應了下來。


    這孩子終究還是個孩子吧,她想找個人照拂也是理所應當的,真是個小可憐。


    妍玉不給她後悔的機會,“妍玉知道三娘是一心為著爹爹的,但您也應該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一下吧!”


    妍玉語畢,三夫人驚異地盯著她,嘴張了張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妍玉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弧度,神色也變得和三夫人一般憂慮:“二娘雖然被遣留在祠堂,但畢竟有一兒一女,將來若是華玉成了上官家主,二娘一樣得勢;四娘雖然隻有一子,但母憑子貴,她在府內地位必然不會低;至於五娘,妍玉就不必多言了吧!”沒有子嗣又年老色衰的你拿什麽來爭?


    三夫人朱唇顫抖著,手腕扶住有些發白的麵頰,她自然知道,自己膝下無子,和其他幾位姨娘比起來完全沒有資本,玉顰雖然還不確定懷的是男是女,但她生的俊俏,尚在大好年華,而自己已經是人老珠黃,怎麽也比不得了!


    良久,她終究還是伸出顫巍巍的手掌,那雙白皙嫩滑的手如今也是抵不過歲月的摧殘開始出現了一層淺淺的溝壑,再不是當初的模樣,果然等不得了。


    妍玉一見,不慌不忙的接過她的手扶她站起來,三夫人在妍玉的攙扶下走了兩圈,才緩緩平複下心情,笑盈盈轉身望向她:“傻孩子,我這個做三娘的又怎會拋卻你們姐妹倆而不顧那!你們姊妹具是品德賢良才貌雙全的好孩子,若願意跟著三娘,那才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三夫人的話著實委婉,妍玉知道目的已經達成,輕輕垂下眉眼,一副找到了靠山的模樣,柔聲道:“如此,妍玉代妹妹謝過三娘了,像三娘這般慈母心腸,將來必是能主持大局的家母!”


    妍玉一番話聽得三夫人很是舒服,兩人又簡單聊了些家常,妍玉便告辭回房了,臨走前她又行了禮,溫婉道:“三娘好生歇著,明日紫玉的事我必會轉告給爹爹!”


    “嗯,玉兒辛苦了,外麵風寒,快快回去歇息吧!”三夫人帶著慈母的溫柔望著妍玉,雙眸中是蠢蠢欲動的野心。


    妍玉淡淡一笑如清水芙蓉,風卷殘雲過後隻留下一片現世安穩的美好,默默退安,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娘,若你在天有靈就好好看著,看妍兒怎樣一步一步把上官家變成手下的棋子,生殺予奪全在我的一念之間,那些曾經欠你的,我都替你討回來。思及娘親,妍玉麵上再沒了剛才那麽些生動的表情,隻留下空落落一片茫然,驟然間不知何去何從。


    這些娘親都可以做到,為什麽一直忍了這麽多年?她無暇去想。


    她還那樣年輕,自信滿滿,總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好一切,事實也是如此。所以有一天回首看自己一路走來的印記之時,才明白,那樣的自己多麽單純,多麽天真。


    在衡陽,女子和離之後再嫁的不勝枚舉,就連當今太後在入宮之前就曾成過親。綠昇當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風華絕代,妍玉小時候她們還在京城,即便綠昇已經嫁為人婦,慕名而來的人還是將府邸都圍住了。妍玉自負聰明才智不輸給母親,卻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那樣優秀的女人為何死守這個不愛她的男人,耗盡了一生。


    娘大約一直在等吧,等那個人知道她的賢良淑德之後回心轉意,可是終於還是沒有等到。一生唯一一次豪賭,輸得一敗塗地,生生唐突了歲月,蒼老了容顏。


    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最後的贏家,隻能是她上官妍玉!


    事到如今妍玉已經不想再做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女孩,她會親眼看一看那個女人歇斯底裏的結局,想讓她絕望的死去,想把她曾經做的統統還回去。


    “放心吧,進京之前我回去看你的。找人好好照顧你,不然怎麽對得起你對我姊妹二人的恩情呢。”細不可聞的呢喃轉瞬被蕭瑟的寒風吹散,妍玉美麗的有些不真實的小臉兒終於有了淡淡的笑容,嬌嬌容資宛若天女下凡,日月不敢爭輝。


    春嬌和春寒兩個小丫頭不知在院子裏等了多久,見她會來忙迎上去嘰嘰咋咋的噓寒問暖,妍玉任憑她們數落,乖乖跟著去回了臥房。


    兩天結果了三件事,真暢快!


    大約是因為了結了心事,很快就要進京的緣故,妍玉突然夢到了十多年前的舊事。


    她兒時性格頑劣,一點都不像個官宦人家的小姐。隨母親到外祖家小住的時候,跟著幾個表兄弟鬥雞走犬,輸了便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打哭。


    結果因為太過跋扈,其他小孩都不跟她玩,還被舅舅罰在太陽底下紮馬步。


    大正午的太陽毒辣,所有人都鑽進屋子裏納涼,獨獨將她一個人落在了花園裏。她委屈的哭,但是因為害怕舅舅不敢走,一隻哆嗦著蹲在那裏。


    隨即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孩兒打著扇子出現了,他似乎是偷偷跑出來玩的,衣著華麗,鬼鬼祟祟的冒出個頭,對哭的稀裏嘩啦的妍玉很是好奇。


    結果也忘了是怎麽回事,反正兩個人跑來跑去,在花園裏玩起了捉迷藏,兩個人約定,如果男孩能找到她,兩個人就成親。


    五六歲的孩子也不知道什麽跟什麽,最後還拉鉤約定終身。男孩兒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妍玉驚醒,頭痛不已。猛然想起前幾日桌子上出現的意味不明的字條,不可能吧?有哪個人會因為兒時的一句話就從京城追到幽州的???


    妍玉這般安慰自己,心下卻沉甸甸的,她鮮少慌亂,這個能半夜將字條放在她枕邊的人,怕是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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