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入了夏,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京城的行人都換上了夏裝。


    紫玉畏寒,冬天的時候抱著暖爐還是手腳冰涼,到了夏天旁人都換上紗裙,她還是捂得嚴嚴實實,太陽底下曬一圈也僅僅是出一層細汗,整張臉愈發白皙的不似真人。


    自從上次妍玉姐妹在韓府出盡風頭,京中便隱隱傳出一個名號,說是紫玉玉人之資,當得起玉美人的稱號。玉美人,是衡陽民間傳說中的一位仙子,膚白如玉,為了一位有恩自己的官人下凡,演繹了一段淒美的愛情傳說。還被編排成了戲曲,頗受百姓歡迎。紫玉聽了這個諢號有些含羞,但這個名字還是這般叫起來了。


    玉美人在天上的時候是有個姐姐的,叫玲瓏仙子, 傳說是掌管人間百花的花仙。既然紫玉是玉美人,那妍玉自然就是玲瓏仙子了。


    妍玉身材高挑,與身材嬌小的紫玉站在一起,著實稱不上玲瓏,因此權當做笑話來聽了。不過她當做笑話可不代表旁人也能一笑了之,至少柳如煙就不能。


    上次在韓府起了衝突,柳如煙飲恨而歸,早就視妍玉姐妹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妍玉二人芳名遠播,向來自視京城頭號閨秀的柳如煙氣的三天吃不下飯,豐腴的身姿眼見清瘦了些許。


    丫鬟給她端上涼茶,柳如煙一把將茶碗掃到地上:“喝什麽喝,都給我滾!”


    “小姐,這是皇後娘娘從宮中賜下來的珍品,外頭千金難得一杯的好茶啊。”丫鬟素蘭跟了她許久,知道該怎麽拍主子的馬屁,不過這一回,馬屁拍到了馬腳上。


    “千金難得又有什麽用,誰知道?!”她看向地上的碎片,細膩的骨瓷閃爍著漂亮的光芒,“上官家的那兩個小浪蹄子當眾給我難堪,就算是一百盞涼茶也換不回我們柳府的顏麵。”


    素蘭看主子這般生氣,眼珠子一轉,出了個主意:“小姐,既然她們上次給小姐難堪,那小姐叫她們來咱們府上當眾羞辱一番不久成了。”


    柳如煙一聽有理,京城之柳家的地盤,叫上幾家閨秀一起來品茶賞文,那兩個隻會舞蹈弄棒的鄉野丫頭定然會出醜。


    “這事就交給你了,去給各家小姐送上拜帖,叫她們來柳府嚐嚐這千金一盞的香茗是何等滋味吧。”


    “諾。”素蘭見主子高興,自個兒也高興起來。


    妍玉正在謀劃入宮的事情,柳府的請帖突然送上了門。妍玉知道這是柳如煙要借機報複,心下對這種行徑嗤之以鼻。


    她本意回絕了柳如煙的邀請,轉念一想不戰而退怕是會叫人看輕,便應了下來。既然柳如煙三番兩次挑釁,她也得做出個表態不是。


    就這樣,三日後,妍玉和紫玉的身影出現在柳府的花園。


    來柳家赴約的閨秀各個都是京城各大家族出身,從小由經驗豐富的婆子教養,動作舉止端莊優雅。柳如煙坐在主人的位子上,靜靜等著妍玉姐妹到來。


    結果左等右等,一直到臨近午時妍玉方才姍姍來遲。


    妍玉和紫玉進了門,便看到柳如煙投來刀子般的眼神。


    “上官雙珠當真架子大,來我們柳府赴約還來這麽晚,我當你們兩個臨時有事要爽約呢。”柳如煙率先發難,將桌子上的一顆葡萄捏得稀爛。這是宮中賜下來的葡萄,長在鶴欒山上,立夏時節便有出產,京城裏的獨一份。不僅象征著權勢地位,更象征著皇帝的恩寵。


    其他各家閨秀見柳如煙態度不善紛紛切切私語,猜測柳如煙今日的目的。


    “柳小姐盛情相約,妍玉自不敢遲到。隻是,隻是想到今日來赴約的各位小姐都是名門閨秀,我們姊妹當備些薄禮才對,是以耽擱了行程,還望柳小姐恕罪。”妍玉說的不卑不亢。


    “什麽禮物?”


    “春嬌。”妍玉閃過身,春嬌提了個食盒走上來。


    “這是我們姐妹親手為各位小姐做的茶點,想必配上丞相大人的茶水會更有趣味。”妍玉說話間,春嬌已經將食盒打開。盒子裏傳出一陣異香,在場的閨秀都好奇的張望。


    “行了行了,茶會已經開始了,二位小姐落座吧。”柳如煙完全對什麽勞什子茶點不感興趣,她隻想著怎麽在喝茶的時候給這兩個沒見過世麵的野丫頭難堪。


    妍玉與紫玉欣然落座,和諸多閨秀圍坐成一個圈。


    “開始吧。”柳如煙吩咐道。


    一時間多位身著華服的丫鬟魚貫而入,在場的每個小姐都坐在一張特質的茶桌旁邊,丫鬟們將茶具擺放整齊,隨即又放上一壺剛開的熱水。


    衡陽的茶道文化可以說是源遠流長,民間尚有不定期的鬥茶,喜歡附庸風雅的達官貴人更是喜歡以茶會友。不過這茶可不是隨便喝的,每一道工序都十分考驗人的技藝,若是喝的不對怕不是要貽笑大方。


    如今這麽多雙眼睛看著,若是誰喝的不對,今天就好看了。


    妍玉看看自己桌子上的茶具,道:“柳小姐不必麻煩,我們姐妹共飲一壺即可。”


    柳如煙挑眉:“二位不必替我省這一壺茶錢。”


    紫玉道:“是紫玉身子不好不能用太多茶水,既然柳小姐盛情,那紫玉也不推脫了。”


    “如此甚好。”柳如煙傲慢的抬起頭,開始第一道工序,洗茶。其他閨秀見她開始動手,也紛紛開始了。妍玉和紫玉對視一眼,將成色極好的洞庭碧螺春放入茶壺。


    今日為了叫妍玉看看柳府的實力,茶會上用的茶壺都是上等的紫砂壺,光是桌子上擺的這些個茶具就價值連城。柳如煙狀似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妍玉姐妹,卻發現她們兩人動作嫻熟,完全不像是新手。


    滾燙的沸水一衝而過,茶葉翻轉幾下,被洗得幹淨,整個花園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茶香。氤氳在茶香中的眾人卻各懷心意,隻是沒人表露出來。


    這些閨秀皆是極具教養,洗茶的動作整齊劃一,像是提前排練好的一般。


    一旁伺候的春嬌春寒不禁咋舌,隻不過喝個茶而已,這群人竟然喝出了一種殺氣,實在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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