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幫忙給大皇子穆儀嵐洗了個澡,又灌下些許解藥,孩子的哭聲才慢慢平息。下毒之人著實陰毒,這一歲稚齡的孩童不懂得說,以至於毒素在不知不覺中侵入體內,導致腹痛難忍。


    柳絲涵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偷偷用眼睛看穆麟淵,上官妍玉是皇帝的心頭肉,現在證據確鑿,她倒是要看看,穆麟淵能偏心到哪裏去!


    “皇上,我的嵐兒命途多舛,出生至今屢遭波折,如今更是差點丟了性命!求皇上一定要給他一個公道,不然今後這後宮中不知還會有多少黑手伸向他啊皇上。”說著,柳絲涵嗚嗚哭泣起來。


    穆麟淵低頭沉思,顯然也是在思考事情的真偽。這是他的孩子,還當然比任何人都關心,不過若是這份關心被有心人利用,後果難以想象。雖然妍玉有的時候做事會不擇手段,但是很有原則,她應該不會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


    那到底是誰?


    半晌,穆麟淵一拍桌子:“平日裏照顧大皇子的宮人統統抓起來,嚴加審問。至於玉良娣,暫時關押,朕親自審問!”


    皇長子被下毒一事引起了軒然大波,柳青雲得到消息從寺廟裏出來,跪在禦書房門外要求嚴懲上官妍玉,以正後宮風氣。連皇太後都差人過來問候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風暴中心的穆麟淵卻風雨不動安如山。


    天牢濕冷肮髒,得虧妍玉換了黑色的衣物,在草垛裏滾來滾去也看不出髒來。秋然護主心切,想要把天牢的一角收拾幹淨,被妍玉製止了。


    “我們眼下是非常時期,這點苦頭還不至於打倒我,還是別浪費力氣了。”


    秋然沒有堅持,她不時往妍玉身上輸送內力,卻是沒什麽力氣了。


    就這樣過了一天,中間太監往裏麵送了一次飯,隻有冷硬的饅頭和清澈見底的米湯,寡淡的讓人難以下咽。本以為這位嬌貴的妃嬪會與其他到了這裏的人一樣,絕食來抗議。誰知道妍玉完全沒有什麽不適應,吃的津津有味。


    秋然也不是話多的人,也不挑,送進來的食物用藏在身上的銀針驗過之後,隻要沒有毒,這對主仆就吃的幹幹淨淨,讓送飯的太監瞠目結舌。


    吃完飯,妍玉感覺舒服了一些,她與秋然閉目打坐,盡管心裏火燒火燎,臉上卻是一片淡然,仿佛被懷疑毒害皇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自亂陣腳。最壞不過是穆麟淵不相信自己而已,隻要她肚子的孩子還在,就不會因為這件事掉了腦袋,她就在這裏等著幕後黑手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來好了。


    妍玉所在的這間牢房恰好有半扇窗戶,高高的修在牆上,秋然身法利落,也不知施了什麽法子,竟然從窗戶喚來一隻小鳥。尋常家雀模樣的小鳥毫不起眼,腳上卻綁了一根細細的竹筒,秋然從中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張小紙條來。


    “小姐!”


    秋然的臉色變得難看,妍玉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她接過紙條,頓時如遭雷擊,身子晃了一晃,勉強穩住。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說的就是妍玉現在的狀態。天樞閣的消息遠比衡陽的情報係統來的迅速,漠北最新的消息不過兩日便傳到京城,不過有的時候,消息快了也是一種折磨。


    這張字條上的消息,便是韓老將軍中毒昏迷不醒,攝政王大破敵軍。


    漠北蠻族因為接連內訌已經折損了不少兵力,這數月以來的征戰又耗費了他們的糧草,在開始的勁頭過去之後,蠻族漸漸陷入頹勢。


    而衡陽軍隊在韓老將軍的帶領下愈戰愈勇,很快便扭轉了之前被動的局麵。所以這幾個月京城中的氛圍才稍稍放鬆下來。誰能想到這個檔口,韓老將軍突然中了毒,昏迷不醒。


    畢竟是自己的親人,妍玉再不能穩坐如鍾。


    “秋然,祖父這等年紀還一心為國分憂,眼下中毒昏迷,我於情於理都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


    “那小姐的意思是?”


    春嬌秋然這幾個丫頭,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依舊是按照過去的稱呼叫她小姐。


    “我必須想辦法聯絡上皇上,現在是危急時刻,柳青雲居心叵測,穆康庸蠢蠢欲動,而我遭到栽贓,祖父被人暗算,我和皇上,現在必須聯手才能擺脫困境。”


    “小姐,這隻鳥兒隻能飛到天樞閣的聯絡處,我們隻能讓他們想辦法。”


    “隻要還能飛出去就好,我們現在需要筆墨寫信才是。”


    春寒從頭上取下一根細細的簪子,劃破自己的手指,殷紅的血珠頓時湧出來,妍玉的身子跟著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秋然將簪子遞給她:“筆墨有了,小姐就寫在這張字條的背麵吧。”


    妍玉看著沾滿了秋然鮮血的簪子,暗下決心,定然讓暗害自己的人血債血償!


    小小的家雀撲棱著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正好送飯的太監又來了,今天比昨日更過分,連幹硬的饅頭都沒有了,兩個碩大的海碗裏是清水一樣的湯,連個油花都沒有。


    “這位小主,您就將就下吧,下回送飯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妍玉晃動兩下,悄聲道:“等我出去就給天牢提升點月曆的銀子,也省得今後住這兒的人也靠喝清水度日。”


    “都這個時候了,小姐還有心說笑。”秋然無奈的笑起來,眼裏卻充滿了對妍玉的尊敬。她們死士,從進入天樞閣的那一天起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說不定某一天,在拿錢買命的時候被對方買了命。


    然而這位主子卻不一樣,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她的心胸裝滿了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那樣沉重,卻也那樣踏實。


    秋然覺得,自己若是能為主子而死,也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不多時,穆麟淵也收到了北疆的書信,又一個國之棟梁就這麽倒下了,凶多吉少,而他想要守護的人卻被自己親手關進了天牢,穆麟淵將戰報往桌子上一放,哢嚓一聲裂響,信和桌子一起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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