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金屬碰撞造成的聲音回響著。


    *


    境界壁的展場現在已經空無一人,佩絲特一行把這裏當成了根據地。畢竟為了排遣中場休息時間的無聊,這個展示著各種美術品的展覽會場應該是最適合的地點吧。在交涉結束後返回展場的途中,拉婷搖著白色服裝的下擺,開心地對佩絲特說道:


    「那個那個主人!接下來的一星期,我們要做什麽來度過?」


    「沒什麽,我沒有計劃。」


    和興高采烈的拉婷相比,佩絲特響應的語氣相當冷淡。先前的辯才已經不知道消失到何處,她沒有多說些閑話,隻是靜靜地朝著大空洞走去。


    走在最後方的威悉對拉婷問起他突然回想起來的事情:


    「喂,拉婷,結果『rattenf?nger』的冒牌貨找到了嗎?」


    「啊~完全不行,老鼠們好像有發現什麽,但似乎讓對方逃了。算了,對方似乎有參加遊戲,等到第八天一切就會真相大白吧?」


    兩人聳聳肩膀。三人沿路挑選著展出的美術品,到達大空洞後,才因為現場的異變而瞪大眼睛。


    「……哎呀?中央那具鋼鐵人偶呢?」


    佩絲特不解地歪了歪頭,而拉婷和威悉的訝異程度遠超過她的反應。


    他們兩人衝向大空洞的中心,慌忙搜尋鋼鐵人偶消失後留下的痕跡。


    「怎麽可能……!那麽巨大的鋼鐵人偶怎麽可能說消失就消失!」


    「不對,重點不是那個!我記得那具鋼鐵人偶的製造者的確是——」


    共同體「rattenf?nger」。由暗喻格林童話「哈梅爾的吹笛人」的某人製造出的巨大鐵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這樣從這裏失去蹤影。


    這時好幾隻老鼠跑向驚訝的兩人,帶來雪上加霜的消息。


    「什……什麽?那個紅衣女孩也消失了!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這些無能的蠢貨!」


    得知飛鳥和鋼鐵人偶都失蹤後,拉婷在盛怒之下踩扁了老鼠。


    威悉咂著舌對拉婷做出指示:


    「你在做什麽啊,拉婷!快點讓老鼠們去找!他們應該都還沒跑遠!」


    「我知道啦!啊啊,主人!我立刻就會去解決那些不法之徒,請恕我稍微離——」


    「丟著不必管。反正麻煩,我今天已經累了。」


    呼啊~佩絲特打了個哈欠,在桌巾上躺下,準備就寢。


    氣勢被打斷的拉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佩絲特則給了她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冷酷微笑。


    「隨他們去掙紮吧。不管是妨礙者還是冒牌貨——八天後全都一起殺掉。」


    隻要這樣就好了吧?「黑死斑魔王」露出從容自在的微笑。


    *


    「飛鳥!飛鳥……!」


    年幼的聲音和冰冷的水珠滑過臉頰。


    有個微小的力量在搖晃我的身體。


    「嗚……嗚嗚……!飛……飛鳥……飛鳥!」


    身體底下是堅硬的地麵,無法感受到溫暖的土壤傳來一股味道。


    這些有點潮濕的泥土毫不留情地奪走我的體溫。


    居然會覺得就這樣讓意識逐漸遠去或許能樂得輕鬆,是不是有點不符合我的風格呢?


    「……我沒事,所以別哭。」


    尖帽子精靈抽抽噎噎地抱住了飛鳥的臉頰。她應該相當擔心吧,臉上滿是淚水。


    「幸好你沒事……那時一時情急就把你塞進了我的衣服裏,幸好我的胸部沒有黑兔那麽大。」


    飛鳥開了個自嘲的玩笑,又覺得有些受傷。不過這也是她自作自受。


    意識開始清醒的飛鳥抬起身子,張望著四周。這裏是不是境界壁的空洞呢?看到周圍那些材質類似展覽會場的牆壁,飛鳥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後的情形,歪著頭覺得相當不解。


    「我記得我的確是……對了,是被那個女人踢飛了!」


    飛鳥猛然站起。一回想起這件事,她立刻在怒氣驅使下整個人跳了起來站直。雖然那女人不可原諒,然而自己居然表現出那種被人連踹兩次的醜態,這點也讓飛鳥很是火大。


    這口氣能不出嗎!不!絕對不行!


    「飛……飛鳥……好有精神……?」


    尖帽子精靈睜大那小小的眼睛,似乎有些驚訝。


    飛鳥抓起精靈放到肩上,開始四處走動尋找出口。


    這裏似乎是人工開鑿出的地方,四處都有作為光源的火把插在牆上。為了以備萬一,飛鳥拿下一根火把後開始沿著洞穴前進,最後來到一個巨大得幾乎和天花板同高的門扉前方。


    「這種地方有門……?而且這紋章……我好像在哪裏看過?」


    龐大的門扉上雕刻著似乎是旗幟的花紋。


    在光線無法到達的地下道裏居然有著如此巨大的鐵門,再加上這刻劃出旗幟圖案的精巧技術。


    如果說在哪裏看過,就是在展覽會場裏。


    「……飛鳥。」


    尖帽子精靈以平靜的語氣呼喚飛鳥,指著大門中心。


    上麵貼著一張羊皮紙。


    「恩賜遊戲名:『奇跡背負者』


    ?參賽者一覽:久遠飛鳥


    ·破解條件:讓神珍鐵製的自動玩偶『迪恩』俯首聽命。


    ?落敗條件:參賽者無法達成上述破解條件時。


    宣誓:尊重上述內容,基於榮耀與旗幟,『


    』將參加恩賜遊戲。


    『rattenf?nger』印」


    「這是……『契約文件』?難道……」


    「飛鳥。」


    飛鳥看完羊皮紙內容後,尖帽子精靈跳下她的肩膀,選了一塊適合的岩壁,來到突起處上站好。


    精靈稚氣臉龐上的雙眼透出了似乎有些寂寞、悲傷、不過又有些喜悅的眼神。接著——


    「這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一定要收下。


    然後讓虛偽的童話——『rattenf?nger』畫上休止符。」


    這聲音來自四麵八方。不是出自眼前的精靈,而是來自洞穴中空無一物的半空和岩壁的內側。


    除了她們,還有其他人在場。飛鳥回想起尖帽子精靈的出身,憑著直覺明白……


    這裏有她的同伴們。


    「『群體精靈』,你們是大地精靈之類的嗎?」


    「是的,我們是在哈梅爾鎮犧牲的一百三十人的靈魂,因為天災而喪失性命的人們。」


    像「will o"wisp」的愛夏那樣在天災地變等自然災害中喪生的靈魂,有時候會將靈魂的軀骸作為養分,升華成新的超常個體。


    從人類成為精靈。經曆過「轉生」這種形式的降生之後,獲得靈格與功績的精靈群。


    這就是他們「群體精靈」的真麵目。


    「……你們是在測試我嗎?」


    「不,這孩子和你相遇是偶然,對我們而言則是最後的奇跡。群體並非刻意介入這件事。」


    年幼精靈被飛鳥吸引,並非故意的安排。


    群體們告訴飛鳥,精靈之所以會被她吸引,是基於宿命的導引。


    「在一二八四年六月二十六日發生的真相,以及冒牌吹笛人的真實身分——讓我們將一切告訴你吧。」


    「我等製造出的最高傑作,使用星海龍王賜予的礦石鍛造出的最後贈禮——就呈獻給你吧。」


    「原本已經認為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然而第一百三十一名同誌卻將你帶來此地。」


    「將可能成為『奇跡背負者』的你送來。曆經無數星霜的旅


    程,絕對沒有白費……!」


    巨大的門扉發出聲響緩緩打開,門上的「契約文件」靜靜飄落到飛鳥的手中。


    「就交給你自己來決定吧,你願意…………參加我等的恩賜遊戲嗎?」


    「………………」


    飛鳥把視線放到文件上,上麵還沒有共同體的簽名。應該是希望以她的簽名來表明接受恩賜遊戲與否的抉擇吧。


    飛鳥確認完文件內容,倏地抬起頭。


    「我隻想確認一件事情。要是有你們製造的恩賜……我能夠打贏那些家夥嗎?」


    「隻要你能驅使……」


    「隻要你能讓它服從……」


    「隻要你願意背負……」


    「那麽就一定能把將你導向勝利。」


    群體的聲音在空洞內回響著。既然如此,當然沒有理由拒絕。


    飛鳥點點頭,揮筆在文件上署名。


    「『no name』出身,久遠飛鳥,就慎重地接受你們的挑戰吧。」


    開始發光的文件飛向門內,留下仿佛路標般的軌跡。飛鳥加快腳步緊跟了上去。


    來到大門內深處,在宛如巨蛋般開闊的大地中心,可以看到陽光從遙遠的天空照進來。


    一具身高約有三十尺的紅色鋼鐵巨人靜靜地站在空洞中央。


    「這是……原本在展場裏的那個鋼鐵人偶?」


    巨人的裝甲上描繪著應該是以陽光為基調的抽象畫,還加上紅色和金色華麗裝飾的外貌,可說是豪華得難以言喻。它具備了幾乎有人類兩倍大的巨大手腳,以及等寬的頭部和身軀。當飛鳥正啞口無言地抬頭望著巨人時,群體的聲音對她說道:


    「在到決戰為止的七天之內,要讓它——『迪恩』願意服從你的號令。」


    「就是這個恩賜遊戲的內容。請用你的『威光』,點起鋼鐵靈魂的生命之火吧。」


    這瞬間,中空的巨大身軀灌入了生命。


    轟隆作響的鋼鐵巨人讓大地震動,詭異的單眼閃出光輝。


    接著,紅色巨人發出了仿佛能震撼天地的初次啼聲:


    「————deeeeeeeeeeeeeeeen!」


    紅色鋼鐵巨人「迪恩」扭動著中空身軀,發出怒吼。


    即使碰上致死病症也不會倒下,能夠永遠運轉的魔人站了起來。


    為了對抗魔王,飛鳥的考驗開始了。


    *


    ——境界壁,舞台區域,破曉山麓。美術展,展覽會場。魔王方總部。


    交涉之後過了四天。佩絲特、拉婷、威悉三人在那之後也一直占據著展覽會場深處的大空洞。欣賞過展覽會場裏那些造型美麗的燈籠、燭台以及彩繪玻璃之後,拉婷把特別中意的物品都集中到大空洞中心,陶醉地鑒賞著。


    「啊啊……真美。不愧是階層支配者的誕生祭,製造者們也特別有幹勁。尤其是這個『will o"wisp』製作的燭台!故意在銀燭台上刻下惡魔蒼炎的挑釁態度!我真想讓這個高明的工匠來負責雕刻我們『grimm grimoire hameln』的旗幟!」


    「不可能。那個玩意的製造者是傑克南瓜燈吧?那家夥並不是參加者,我們贏了之後他也不會加入。」


    威悉那冷淡的聲調讓拉婷賭氣地鼓起臉頰。


    另外趁中場休息時順便提一下,生前的傑克似乎開了間打鐵鋪。


    「啊~啊~好遺憾喔~沒辦法從現在把傑克也拖下水?」


    「你傻了啊?傑克混進祭典裏的方法和我們相同,要是現在改寫,不就等於自己把謎底公開出來嗎?」


    「雖然是那樣沒錯啦……主人您怎麽想~?」


    「……我討厭南瓜聞起來的味道。」


    重點是這個嗎?兩名親信同時因為主人的我行我素而麵露苦笑。


    佩絲特拉平黑白斑點的連身裙,靜靜地凝視著蠟燭提燈上的蜻蜓。在交涉會議時明明那麽辯才無礙,但現在除非由另外兩人主動開口搭話,否則佩絲特絕對不會開口。或許是擔心這樣的主人吧,拉婷總是找著話題和佩絲特交談。


    「已經過了四天,感染者似乎慢慢開始發病了呢。」


    「是呀。」


    佩絲特冷淡響應。拉婷似乎有點賭氣地嘟起嘴。


    「啊~啊~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卻隻有消失的鋼鐵人偶和逃走的女孩怎麽找都找不到。而且主人也不肯搭理人家~好閑喔,閑得發慌~!要是『白雪公主』或『灰姑娘』那群人在的話!我就可以命令她們的部下來演出有趣又好笑的歌劇。」


    「……?『白雪公主』和『灰姑娘』?」


    佩絲特很難得地主動反問。


    拉婷整張臉都亮了起來,開心向主人解釋:


    「她們在魔道書係列中也是來自格林童話,和我們算是姐妹魔書。總之呢,就是一些吵吵鬧鬧的家夥們,每天晚上都自以為是樂隊胡搞瞎鬧。例如要小矮人穿上魔法鞋,在灼熱的鐵板上麵跳踢踏舞什麽的。」


    「喔,那真的很好笑。灰姑娘那家夥雖然陰沉,不過幽默的品味倒是不錯。」


    兩名親信捂著嘴哈哈笑著。


    和他們沒有共同回憶的佩絲特隻能不解地歪著頭。


    「……『幻想魔道書群』是個快樂的共同體嗎?」


    「那當然!畢竟從之前的主人成為魔王的理由來看就很傻啊!」


    「他說:『我要成為魔王,取代懶惰的諸神把箱庭妝點得更加華麗!』……就是這種感覺的人。一開始我還很煩惱自己到底是抽到了什麽下下簽……不過說真的,就連到最後那一瞬間為止,他都展現出不愧對魔王之名的辭世方式。」


    兩名親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曆經多次鬥轉星移,回顧著過往歲月的兩人,心思已經飄向遠方。


    「……喔,對了,主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們必須先告訴您。」


    「什麽?」


    「您已經以魔王的身分舉辦了恩賜遊戲。今後,應該會成為眾多共同體的目標吧。而以魔王身分不斷戰鬥又戰鬥之後,到最後——必定會毀滅。」


    「必定。」


    「…………」


    「請理解在這個諸神的箱庭中,魔王就是這樣的係統。無論多麽強大、多麽凶惡、多麽自傲……總有一天,必定會被某個對手所滅。對手到底是英雄還是神佛並不是重點。」


    「畢竟呀,要是往高層看,根本無邊無際嘛。箱庭的上層是修羅神佛橫行的魔境,然而既然已經成為魔王,不持續以高層為目標就無法生存。為了要讓自己置身於箱庭秩序之外,我們付出的代價就是必須背負起被哪個匡正秩序的人消滅的命運……呃,這些也隻是從上個主人那邊學來的理論啦。」


    威悉靠著展示品前的鐵製圍欄,開玩笑似地聳聳肩膀。


    「……你們兩個都很喜歡之前的主人呢。」


    「因為是個好男人嘛,就連根據地都隻是啪!地打一下手指就輕鬆召喚出不輸給新天鵝堡的豪華建築,是個很厲害的人——」


    說明得正起勁的拉婷停了下來。


    看到佩絲特突然把臉轉開,覺得有些訝異的拉婷探頭望向佩絲特的臉。


    隻見佩絲特鼓起那張可愛的臉頰,正在鬧別扭。


    「……主人?怎麽了?難得看您的反應這麽可愛。」


    「你則是跟平常一樣讓人火大,拉婷。」


    狠狠罵完之後,佩絲特來到展場的長椅上坐下,用力晃著雙腳。拉婷也不是傻瓜,雖然她也不是不明白佩絲特鬧脾氣的原因,但總之現在覺得很開心。


    「討厭啦主人~?現在的我們隻


    愛您一個呀~!」


    「沒錯,能扛起grimm grimoire名號的魔王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人選……所以我們會盡忠到最後,隻有這點我可以保證。」


    訂下契約,即使這是注定滅亡的邪惡之路,也會盡忠到最後一刻為止。


    「黑死斑魔王」隔著微微晃動的蜻蜓,靜靜地感受這句話的含義。


    *


    ——境界壁,舞台區域。大祭典營運總部,隔離房。


    在充滿悠閑空氣的房間裏,春日部耀醒了過來。


    腦袋因為發燒所以遲鈍得像是罩上了一層霧,意識也不清楚。


    由於睡得並不舒服,耀在床上翻了個身。現在她隻能確定,除了自己,這房裏還有——


    「……十六夜?」


    「喔?你醒了啊。感覺如何?」


    十六夜把頭轉了過來,看來他正坐在耀的床邊看書。


    雖然耀不知道翻開的書本裏寫了些什麽,不過應該是為了解決這次遊戲的參考數據吧。


    交涉之後已經過了六天。在「no name」的同誌之中,隻有耀一人得到黑死病,目前也依然像這樣被關在隔離房裏,和黑兔等人分開行動。


    看到十六夜居然無視這是隔離房,悠悠哉哉地溜了進來,耀隻能傻眼開口問道:


    「找到破解遊戲的線索了?」


    「嗯……雖然大致上已經了解,但還沒有挖掘到核心。」


    十六夜翻過一頁,聳著肩膀回答。


    明天傍晚,遊戲將會再度開始,然而參加者方的意見還沒有整合。


    看到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同誌們被隔離的情景,實在難以維持高昂士氣。雖然因為珊朵拉特別安排,耀才能使用單人房,然而其他發病的人幾乎都擠在大通鋪裏。


    尤其影響最大的問題是,參加者內部對於勝利條件:「打碎虛偽的傳承,樹立真實的傳承吧」這句話的考據至今尚未找出統一的答案,也是造成意見無法整合的原因之一。


    「雖然大略的研究已經結束了,之後的解釋卻產生了分歧,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具體來說?」


    「拿去。」十六夜把一張紙遞給耀,那是寫著他研究心得的筆記用紙。


    拉婷=德文的老鼠。操縱老鼠和人心的惡魔化身。


    威悉=源自土地災變和河水泛濫、地盤陷落等自然現象的惡魔化身。


    修特羅姆=德文的暴風雨,源自狂風暴雨等氣象的惡魔化身。


    佩絲特=推測的根據是因為斑點小醜能操縱黑死病的傳染源「老鼠」。源自黑死病的惡魔化身。


    ·推測「虛偽的傳承」、「真實的傳承」意指必須由上述惡魔之中,選擇出曾在1284年6月26日哈梅爾鐼發生的事實。


    「……?都已經明白這麽多了卻?」


    「嗯,雖然都已經明白這麽多了,不過……」


    十六夜變得有些吞吞吐吐,他像是邊思考到底該怎麽解釋,邊斷斷續續地開始說明﹕


    「你還記得以前黑兔召喚我們時,講過的『立體交叉並行世界論』嗎?」


    「嗯,記得。」


    「那似乎是將外部人士拉入箱庭的召喚方式之一,一種叫『多歧集結型』的模式。簡而言之——『即使平行的時間在線發生了相異的現象,結果依然會匯集至同一交會點』……這樣講你聽得懂嗎?」


    「嗯。意思就是說,可以得出平行時間在線的交會點『絕對數α』的算式Ω(殺害法)有好幾個,對吧?」


    喔?十六夜稍微歪了歪頭。


    「嗯……重點就是那樣沒錯。什麽嘛,你的說明比黑兔的說明好懂多了。和大小姐解釋時就用你的說法吧。」


    「是喔,然後?」


    「換句話說,算式Ω(殺害法=∥算式w(威悉)=算式(拉婷)=算式y(修特羅姆)=算式z(佩絲特)=絕對數α。這個相等式似乎讓那些家夥的靈格比一般的惡魔還高。而我推測,其中=無法成立的考據……恐怕就是『真實的傳承』或『虛偽的傳承』。」


    「哈梅爾的吹笛人」這個傳承並沒有特定的真相。


    然而卻可以研討哪個是最有力的考據。


    不過,目前仍然認定無法證明該考據即為真相。至少十六夜並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


    耀咳了幾聲,坐起因為發燒而相當不舒服的身子提出疑問﹕


    「那麽,先不要管真相到底是什麽。你認為哪個是冒牌貨?」


    「算式z(佩絲特)。」


    十六夜立刻回答。表情顯示出隻有這點他可以自信滿滿地斷定。


    「神隱、暴風、天災……明明其他每一項都是瞬間的死因,卻隻有黑死病被敘述為慢性的死因。然而『哈梅爾的吹笛人』必須在1284年26日這個『被限定的時間內,讓130名活祭品死亡』才行。」


    ——1284年,約翰與保羅紀念日 6月26日


    130名出生於哈梅爾的兒童被身穿各色彩衣的吹笛人誘出,最後在丘陵附近的行刑場失去蹤影——


    黑死病從潛伏到發病的期間是二至五天。除非孩子們一起產生同樣症狀,之後也一起死亡,要不然就無法符合這個「哈梅爾的吹笛人」碑文。


    「……?既然『黑死斑魔王』是虛偽的哈梅爾傳承,那麽隻要打倒她不就得了……?」


    「我也考慮過那一點。不過那樣會跟第一項條件重複。」


    勝利條件有二。打倒哈梅爾的魔王,以及那句話。雖然要把那句話認定為超大煙霧彈並丟著不管是件很簡單就能辦到的事,然而未免過於危險。


    「雖然我有在閱讀關於黑死病的書本……不過看來病原方麵沒什麽提示。」


    十六夜把書本丟向牆邊。麵對好像快解開但卻又解不開的邏輯,應該讓他很煩躁吧。


    「……那句『打破虛偽的傳承,樹立真實的傳承』本身也已經研究出一部分的意義。可以推測出所謂傳承是指擁有同樣形狀,而且是能夠『打碎』、『樹立』的成對物品。那麽一來,唯一可能的對象,就是和哈梅爾鎮的碑文一起展示的吹笛人『彩繪玻璃』。」


    耀睜大眼睛看著十六夜。


    「彩繪玻璃……那麽難道他們潛入祭典的方法是……」


    「沒錯,這次的遊戲,即使非參加者也非主辦者,依然可以用另外的名額參加祭典。」


    ——「擁有主辦者權限的人物,在成為參加者時必須表明身分」。


    ——「參加者無法使用主辦者權限」。


    ——「參加者以外人士無法入侵祭典區域」。


    和這些規則不相矛盾,而且還能夠擁有獨立意誌的參加名額就是……


    「——『美術工藝的展示品』。我想魔道書《哈梅爾的吹笛人》的真麵目很有可能是以複數組合而成的彩繪玻璃狀物體。而那些家夥就是透過魔道書來侵入祭典區域內部。」


    傑克也是例子之一。身為展出恩賜的他,同時也以獨立的意誌來參加火龍誕生祭。


    讓珊多拉去確認之後,才知道除了十六夜他們以外,還有一百片以上的彩繪玻璃以另一個「無名」共同體的名義來參展。


    看到十六夜接二連三地舉出自己的推論,耀一半佩服一半訝異地望著他。


    「十六夜……你的腦袋裏到底是什麽構造?」


    「嗯?想看嗎?」


    「想看想看。」


    「怎麽能給你看!」


    哇哈哈哈哈!十六夜大笑。


    「……不過就到此為止了。嗯,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猜應該是要打碎展


    示出來的虛偽彩繪玻璃,樹立真貨……不過真偽的判斷標準卻還不明確,不知道該打碎並且樹立佩絲特以外的哪片彩繪玻璃。畢竟數量總共有一百片以上。最後大概隻能聽天由命,想辦法在明天的遊戲中打倒魔王。」


    十六夜望著上空,麵露苦笑。距離遊戲再度開始的時間已經不到二十小時。


    差不多已經來到珊多拉必須訂出方針好讓各共同體團結的最後期限。


    「『真正的藝術存在於內心宇宙』嗎……哎呀哎呀,這句話還頗有道理呢。例如這個哈梅爾鎮的碑文也有類似的一麵。比較探討各式考據和推測的行動能刺激人們的想象力,所以才會創造出格林童話那樣的故事吧……不過我們現在需要的可是真實啊,白夜叉。」


    十六夜回想起之前那次對話,不由得笑了出來。


    耀看著有些自暴自棄的十六夜,突然輕輕笑了。


    「……喂,春日部。在走投無路的本人麵前笑他算哪招?」


    「抱歉,我隻是覺得你難得會這樣鬧別扭。能看到無論何時都自信滿滿狂傲不遜自我中心完全不在意造成周遭困擾唯我獨尊的十六夜你這種樣子,老實說很爽快。」


    「居然敢一口氣講出這麽多真心話,你膽子真的很大……哼,我居然會擔心你一個人待在單人病房裏會很寂寞,真是笨蛋。」


    咦?耀望著十六夜。


    「聽說萬病由心起,身體不舒服連內心也會受到波及。我是認為身體被病魔侵蝕的你待在這麽寂寞的單人房裏應該很難受吧,所以才來看看你的樣子,結果卻被講得這麽難聽。」


    十六夜撿起被他丟出去的書本,用力一屁股坐下。耀有些過意不去地搔了搔頭。


    「……真的對不起,原來你比我想象中還善良。」


    「嗯,你可以為了我的善良痛哭流涕喔!」


    「收回前言。」


    哇哈哈!十六夜以笑聲回應,耀則感到有些無奈。


    「不管怎麽說,明天遊戲就會分出勝負。看你這樣子應該無法參加吧?所以我覺得至少要告訴你目前是什麽情況……反正最糟我也會拿下魔王的首級。」


    「知道了。對了,那白夜叉呢?」


    「還是被封印在那個陽台裏,禁止接觸。結果到最後還是沒能弄懂她的參戰條件。」


    「是嗎……不過,對方到底是怎麽封印住她的?哈梅爾鎮的碑文上有寫著能封印夜叉的句子嗎?」


    「怎麽可能。真要說起來,夜叉隸屬於佛界那邊耶。而且白夜叉似乎不是符合嚴格定義的夜叉。聽說她是為了封印原本擁有的白夜星靈之力,才會皈依佛門好降低自己的靈格。」


    「……原本的力量?」


    耀一邊咳嗽一邊歪了歪頭。


    「嗯,據說白夜叉擁有箱庭世界的太陽主權。包括太陽本身的屬性,還有職掌太陽運行的使命——」


    ——嗯?講到這邊,十六夜覺得似乎勾起了腦袋裏的什麽回憶。


    (……太陽運行…………?)


    好像在哪裏看過類似的句子?十六夜歪著腦袋思考。


    而且不是以前的回憶,而是這陣子的事情。十六夜反射性地拿起手上的書本開始速讀,並在腦裏複習所有跟黑死病相關的知識。


    ——所謂的「黑死病」,曾經在十四世紀以後的小冰期大為流行,是人類曆史上最嚴重的瘟疫之一。這個疾病會引起敗血症,讓患者全身出現黑色斑點後死亡。


    格林童話的《哈梅爾的吹笛人》裏出現的小醜身穿斑點花紋服裝。


    還有那名小醜能夠操縱造成黑死病大流行的原因,老鼠。


    根據以上兩點,也有某派考據主張「一百三十名小孩是死於黑死病」


    (…………………………………………………………十四世紀和小冰期?)


    十六夜注意到的並不是症狀或潛伏期,而是黑死病流行的年代紀錄。


    哈梅爾鎮碑文的時間是1284四年。


    黑死病被認定開始大為流行的時間是1350年以後的數百年。


    換句話說,黑死病的全盛期和哈梅爾鎮的碑文——時代背景並不相符。


    (該不會……佩絲特是從和哈梅爾碑文無關的時代來的惡魔嗎……?)


    為什麽先前都沒注意到?佩絲特從一開始就說過自己並不是哈梅爾的魔王。換句話說她擁有的黑死病屬性,和哈梅爾根本毫無關係。


    十六夜激動地翻著書本,把一切都記入腦中。


    「造成黑死病大流行的小冰期起因……推測是因為『太陽進入活動極小期』,導致世界全體受到寒冷侵襲!是嗎!這就是封印白夜叉的規則真相嗎!」


    麵露凶猛笑容的十六夜大叫著。


    職掌太陽運行的白夜叉之所以會被封印,是因為太陽的活動極小期——也就是因為這場遊戲裏編人的遊戲規則,能夠重現太陽力量曾經變弱的編年史。


    十六夜用力握住黑死病的書籍,了解到「虛偽傳承」的意圖。


    「那麽,那些家夥並不是1284年的哈梅爾……啊啊可惡!我完全被騙倒了!『黑死斑魔王』!換句話說他們雖然是格林童話中的『哈梅爾的吹笛人』,然而卻不是真正的『哈梅爾鎮出現過的吹笛人』嗎……!」


    碰!十六夜用力推開房門衝了出去。


    臨走之際他回過頭來對耀說道﹕


    「幹得好!春日部!托你的福,我解開謎題了!後麵就交給我,你安心躺著休息吧!」


    「是嗎?加油。」


    咳個不停的耀目送十六夜離開。雖然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十六夜應該掌握到了什麽吧。她把接下來的事情全交給其他人,自己鑽進了被窩。


    被窩裏躲著旁聽完一切的三毛貓問道﹕


    「那小子……相信他真的沒問題嗎,小姐?」


    「一定沒問題。十六夜看來雖然那副樣子,但其實他滿關心同伴的。對了,你待在我身邊沒關係嗎?說不定會傳染給你。」


    「小姐你不必擔心。從出生至今的14年間,老頭子我一直和小姐在一起呀。就算在小姐懷中往生,應該也算不錯的結果。」


    三毛貓喵了一聲鑽進耀的懷中。被發燒熱度折磨的耀伸手抱住三毛貓,想著即將前往戰場的同誌們,意識也逐漸朦朧。


    在她的意識即將斷線的前一瞬間,耀想起目前仍下落不明的朋友。


    (飛鳥……希望你平安無事。)


    為了保護自己,飛鳥才會被敵人俘虜。


    耀一邊感受著譴責自己內心的歉疚感,同時緊緊握住從父親那邊繼承來的項鏈。


    她祈禱著飛鳥能平安無事,最後進入了夢鄉。


    *


    ——二十小時之後。


    所有還能活動的共同體都來到火龍誕生祭營運總部集合。


    和「黑死斑魔王」的最後之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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