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給人的感覺,向來是莊嚴肅穆不可侵犯的,裏麵應該安靜到了極點,恨不得咳嗽一聲,都算是對佛祖的褻瀆與不敬。


    可現在映入我們眼簾的,是數之不盡的動物,它們種類不同,體型不均,嗚嗚喳喳聚攏在一起,將整個大殿填滿,甚至三尊佛祖身上,也落滿了鳥雀。(大雄寶殿供奉三世佛祖,俗稱豎三世佛,或者三時佛,分別是釋迦摩尼,燃燈古佛,藥師佛,簡單介紹,不占用過多篇幅)


    整個大雄寶殿成了動物的王國,各種體味交雜在一起,連檀香都掩蓋不住。


    我蹙著眉,心中無比震動。


    因為這些動物並非安靜駐足,它們像無頭蒼蠅一樣躁動,發出那種帶有強烈渴望的叫聲,就像一群苦難者,在呼喚他們的救世主一樣。


    這一幕直接影響了我們的視覺,準確來說,我總感覺這些動物過分擬人化了,顯的非常詭異。


    佛子問世,能引起這麽大的轟動?!


    這時候,很多動物還在往大殿裏湧,恐怕過不了多久,大殿就會‘人’滿為患的。


    朱小魚突然說道:“你們看,在動物圍攏中,有一個人。”


    我和九叔都眯起了眼睛,順著動物與動物的縫隙看進去,的確發現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年邁的僧人,身形枯槁,眼眶塌陷,臉上有很多老人斑。


    他盤膝坐在一個低矮條案近前,身披袈裟,手撚佛珠。條案上翻開了一部經卷,旁邊放著一個木魚,還有一個很小的煤油燈。


    這煤油燈就是勾起我好奇心的佛燈嗎,也太隨便了一些。


    老僧翻一頁經書,敲一下木魚,轉一顆佛珠,油燈火苗減弱,他便拿起一根竹簽,挑動一下。


    動物還在躁動,叫聲連綿不覺,這裏我要向大家道歉,因為我實在無法描述鳥叫,老鼠叫,驢叫,馬叫,牛叫,兔子叫,狗叫,等等所有叫聲融合在一起的那種聲波。


    但我聽的出來,它們並沒有找到心靈的歸宿,雖然圍著老僧,但老僧不是它們要等的人。


    九叔道:“這個人應該就是白龍禪寺的主持了,不是時日不多了嗎?”


    我看了看旁邊的僧人,那意思,你拿主持的生命開玩笑,你攤上事兒了。


    可僧人平靜的眼中,湧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悲傷。


    淡淡道:“主持已經油盡燈枯,他在拚盡全力等待佛子。”


    說完,他看向了朱小魚。


    朱小魚有些尷尬,不斷的反問:“我當真是佛子嗎?”


    僧人指著那個低矮條案,說道:“坐在那裏,一試便知。”


    到了這個節骨眼,朱小魚繃不住了,索性一甩劉海,走進了大雄寶殿。


    這丫頭有點虎啊,這麽多動物,你怎麽進去。


    我怕她出事,趕緊跑過去幫襯,不管是被狗咬了,還是被驢踢了,她都受不了。


    可邪門的是,隨著她的前行,所有動物,飛快的讓出了一條路,嘴裏發出的聲音更加急切,有幾匹馬,在打著響鼻,搖著尾巴。


    後來一傳十,十傳百,所有動物都看了過來,目光殷切,激動的渾身顫抖。


    說實話,我現在有點瘮的慌,難道朱小魚真是佛子嗎?


    如果她真是佛子,那這些動物,應該跑到四海茶莊才對啊,那才是我們的大本營。


    後來我看到了不遠處的三尊佛祖金身,心中有了一些明悟,這裏是佛家供奉之地,貌似隻有在這裏,才能散播佛家智慧,即便是佛子,也需要在自己的宗教聖地講經參法,教誨眾生。


    隨著朱小魚前行,動物分裂出一條路,敲木魚的主持抬起了眼皮,生機寥寥的眼中,綻放出了一股欣慰。


    他真的時日不多了......


    主持放下佛珠,緩緩站了起來,讓出了原本的蒲團,很隨意的穿插到動物群中,也生出了一些渴望。


    期間沒有講一句話,但他明白,這裏是佛子講經的地方,他不能越俎代庖。


    朱小魚是真蒙了,原本就是隨便一說,現在騎虎難下了。


    她除了能把我訓的跟兒子似的,還能教誨誰?


    朱小魚扭頭看我,像是在求救


    我咧著嘴,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這要是轉身走了,別說主持不願意,這些動物也得瘋了啊。


    “主持怎麽做,你就怎麽做吧。”我低聲道。


    朱小魚鼓起了勇氣,盤膝坐在條案跟前,我站在她的身後,原來被眾多動物包裹,也是一種極大的壓力。


    朱小魚猶豫了半天才拿起那串佛珠,眯著眼睛打量經卷上的文字,隨後下意識的拿起木槌,敲響了木魚。


    咚——


    所有動物停止了呱噪,瞬間安靜下來。


    噗通,噗通,噗通


    跪地聲不絕於耳,那些大型動物,就如同割倒的麥子,全都矮了下去。


    撲棱棱——


    鳥雀從高處落下,站在了動物的背上。


    原本亂糟糟的場麵,頓時井然有序起來,視野也變得開闊。


    動物眼中的狂熱情緒,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認真與平和,就像一群努力聽講的學生。


    朱小魚的手在抖,她長這麽大都沒經曆過這種陣仗。


    我也是驚駭欲死,因為這一幕在無聲告訴所有人,朱小魚就是佛子。


    佛子,既佛家有緣人。


    看來真的沒有男女限製。


    主持笑了,門口的僧人笑了,可九叔卻滿臉疑竇。


    朱小魚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麽做,所以更加認真的看著經文。


    場麵安靜極了,我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大約過了一分鍾,我實在繃不住了,低聲提醒:“不行,念兩句經文吧,佛子就是來教誨眾生的!”


    朱小魚眼睛亮了,照著經文讀起來:“如是我聞:今日如來、應供、正遍知,憐憫眾生,覆護眾生,等視眾生如羅睺羅,為作歸依,為世間舍。大覺世尊將欲涅槃,一切眾生若有所疑,今悉可問,為最後問!”


    講經完畢,所有動物依舊沒有做聲。


    朱小魚茫然的環顧四周,額頭有些出汗了。


    因為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於是,她拿起木魚又敲了一下。


    咚——


    但這次,我發現所有動物同時顫抖了一下,眼中竟生出了一些惶恐,甚至還有一些求饒....


    我本想把這些告訴朱小魚,但她又開始講經了:“爾時,世尊於晨朝時,從其麵門放種種光,其明雜色青黃赤白;爾時,大地,諸山,大海,皆悉震動,時諸眾生莫大愁苦;爾時,六道輪回,眾生眾相,出於苦海,行於彼岸,問亡魂千載,畜生嗚呼!!!”


    不知為什麽,聽到這裏,我內心開始悸動,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抬頭看,


    發現跪伏四周的萬千動物,竟全都晃晃身子,腦袋一沉,逐一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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